《清宫红颜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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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红颜误-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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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嘉贵人道,“你回去吧!风大小心别染了风寒。”
  嘉贵人微微欠身行了个礼,目光望着那抹明黄的身影越来越远,唇边方绽放出一抹笑容。
  冬日里天黑的极早,这日又是阴天,酉时光景天色便暗了下来,紫禁城恍若笼罩在一团浓雾之中,各处早上了灯,远远望去便如笼在雾中的篝火一般,看不真切。辉煌依旧却叫人觉得肃穆萧索,只闻得北风呼啸从窗子外传来。
  养心殿西暖阁里的窗子上新封了江宁织造府贡的流烟纱,虽是轻薄却是密不透风,奶白的一层,龙案旁的九足赤龙灯台上燃了如碗口般粗大的红烛,寂静的夜晚,只听得那烛火微微爆出的火花哔啵一声极是清脆。橙黄的烛火将弘历端坐在御前的的身影映得极是高大,只是那高大中却透着些许压迫。
  吴书来跪在御前侧右方,弘历的影子便刚好笼在他身上,他垂着头,心里只一阵紧过紧过一阵,暖阁里本烧了火龙,又置了暖盆自是极其暖和,他手心里却是一片冷汗,皇帝登基不过一年的工夫,他在御前许久却终究没有摸清皇帝的脾气,须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他心中只是惴惴不安,西窗角落上紫檀梅花方几案桌上摆了一个西洋自鸣钟,偌大的暖阁只听见那钟摆走动轻微的声响。
  弘历端坐在御前,一动不动,脸上说不清是怎样的神情,淡然寡漠却又仿佛疲倦,一双眸子此时却是漆黑一片,仿佛无底的深渊,叫人觉得深不可测。他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只听得那自鸣钟敲了十下方回了丝思绪,见吴书来仍是跪在案前便说:“去传素依。”
  吴书来如蒙大赦忙应了声却步而退。
  暖阁中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弘历的目光缓缓地下移落在那案子上的绢帕上,素水的帕子只在一角勾了兰草,上面是一排清秀雅丽的小篆: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晏几道的鹧鹄天,却没有写完,下一句是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他盯着那绢帕上的墨字,暗沉一片的眸子深处渐渐翻出火红的光芒来,那光芒逐渐放大,那样炽热浓郁似乎要将那帕子焚烧殆尽,帕子旁是一角残破的信笺,似乎是被火燃后的一角,只露出几个残字:世间安得双全法……信笺旁是一方小巧的和田玉佩,质地细腻做工精良,上面是福至心灵的图案,他见过那玉佩,雍正九年顾谚昭塞外行围猎到黑熊,先帝便将那玉佩赏赐给了顾谚昭。
  望着那光华流转的玉佩只觉得心底深处竟翻滚出苦涩来,那样的苦不堪言只觉连呼吸也刺痛起来,他缓缓地伸手拨开那玉佩,似是要将那信笺拿起,迟疑了许久却终究没有拿起,心中只是冰冷,冷彻心扉,也痛彻心扉,这信被那宫女情急之下扔进了火炉中,只余下只言片字,可仅这寥寥几字却已然叫他生出惊痛,他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许是上苍也是怜悯他的,不忍叫他看到她对另一个人的惦念,假若这信笺真是完好如初他便果真有勇气去打开吗?
  他不知道,他自认为这一生从未惧怕过任何事,可这信笺绢帕摆在他面前他却仍旧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只是刹那间恍然如梦初醒,这信笺即便是完好如初被他看了又如何?不过徒增笑柄罢了,他早知如此,早知她心中的良人并非他,早知她对他不过假意承欢,却仍旧由着自己深陷在她如水的目光中,从何时开始,他身为帝皇的尊严竟由得她如此践踏?他对她那样好,他以为她终究是有所动容的,却原来是他自欺欺人,她心里从来都没有他,从来都没有……
  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手指紧紧抓住那绢帕,骨骼分明的指节隐隐发白……
  素依急匆匆地随着吴书来的脚步而行,寒风凛冽刺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已然是亥时将过,她本已睡了却见吴书来传话说皇帝要见自己,心中只是疑虑,她本以为皇帝今儿要宿在咸福宫的,况且又到了这时辰,何至于深更半夜一定要见她?
  养心殿的西暖阁,吴书来一路引她进来,到皇帝跟前行了个礼:“万岁爷,素依来了。”
  素依心中疑惑更甚,她方才进来之时屋子外面也只寥寥几个宫人,而暖阁里更是一个侍奉御前的人都没有,弘历端坐在御前,眼睑低垂,面无表情,素依微微抬眸瞧了一眼,只觉得气氛凝滞,只听弘历的声音响起:“你出去!”却是一丝温度也无,叫人分不清喜怒。素依心中咯噔一下,愈发不安起来。见吴书来应声出了暖阁,可弘历却仍旧只是坐在御前一动不动,心中更觉惴惴不安起来。
  “素依……”似乎过了许久,寂静的暖阁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唤。
  素依闻声抬头向弘历望去,却见弘历的目光并未放在她身上,而是落在那案子上的绢帕上,素依心中微微一顿,低声道:“奴才在。”
  “素依,你觉得朕待你如何?”弘历忽然抬头望着她,问。
  素依怔怔地望着他,他唇角上扬,是在笑着的,可眼睛里却殊无笑意,一双漆黑的眸子暗沉一片,素依心中一跳,咬唇道:“万岁爷待奴才自然是极好的。”
  弘历恍然便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素依靠近,暖阁里铺了极厚的海狸子的地毯,靴子踩上去陷进去半指之深,那脚步自是无声无息,素依垂着头余光瞥见那明黄云缎勾藤米珠靴子一寸寸地向自己靠近,没来由的便是一慌,随着弘历的步步逼近,她不由自主的便步步后退,自己心中也是一诧,慌乱之下便止了步子,弘历高大的身影却将她完全覆盖起来,她微微抬头却见他的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他忽然低下头靠近自己,素依忙垂了头,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炙热浓郁,她羞的满面通红却未瞧见他冷厉的眼神,弘历心中只是一阵痛楚,她到底是不喜欢他碰她,他正身微微一笑:“朕记得你最喜欢兰花?”
  本是再稀松平常的一句问话,可他那样的神情,素依心中只是害怕,嗫嚅道:“是……”
  弘历忽然转身移步至御前,素依心中微微一松,弘历的目光落在那帕子上,眼里的凌厉之色尽显,声音却依旧是无波无澜:“你的帕子也多是绘制的兰花图案?”
  素依呼了口气:“是……”
  弘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额际的青筋突突地直跳,素依只瞧见他的身子紧绷似是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出神间却见弘历一把抓起那案上的物件甩向素依,顷刻间只听见那玉佩撞在柱子上发出极是清脆的声响,素依一惊,慌忙跪了下来,轻薄的绢帕在空中打了个圈儿盘旋而下落在她跟前,素依瞧着那绢帕心中只是疑惑,弘历森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帕子可是你的?”
  那绢帕叠成一块,素依只瞧见那绢帕一角的兰花,心中惶惑万分,应道:“是……”
  伸手便欲拾那帕子在手里,弘历却冷冷一笑,素依微微一颤,抬头去瞧他却见他表情甚是凄然:“果然是你……”
  素依见他表情阴冷,目光骇人,心中害怕到了极处脑子里却是轰然一片,那方白净的玉佩碎成了两瓣在脚边,极好的玉色柔和一

  ☆、第八十九章 残梦漏寒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山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北风呼啸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见纷纷扬扬地大雪漫天飞舞。
  雪花如羽,无声的落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那雪势极大,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便见万物已是白茫茫地一片。只映得那院中的红梅更是红艳如血,妖艳万分。
  养心殿的耳房。
  素依已经收拾好了箱笼,秋若与云柔皆是双目通红地望着她,素依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别这样,我只是挪了地方,还是在宫里,咱们日后定然还有机会见面的。”
  秋若见素依笑颜安慰心中更是难受,云柔却已经大声哭了起来,一把抱住素依嚷道:“素依,我舍不得你……”
  素依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泪水却是落了下来,翠莲掀开红猩毡帘走了进来,见屋子里几人这模样,心中亦是难受,走到素依面前道:“素依,你在养心殿这么久姑姑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你冬日里最是怕冷,辛者库那边比不得这儿暖和,这包袱里的手炉暖手筒你收着也好去寒。”
  素依强忍着泪水,接过包袱:“谢谢姑姑!”
  小六子这边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道:“姐姐……”
  素依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忙勉强对众人挤出一丝微笑,道:“我走了。”
  秋若几人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她出了养心殿的耳房。一路上小六子都吩咐着另外两个小太监帮素依拿着东西,眼见距辛者库越来越近,小六子终是对那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小太监便不急不徐地与他们隔开了距离,小六子低声道:“姐姐,你这是何苦呢?”
  素依勉强一笑,小六子又道:“师傅说只要姐姐肯向万岁爷说句软话,万岁爷定然不会叫姐姐去辛者库的。姐姐,你就向万岁爷低个头吧?”
  素依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六子,替我谢谢你师傅,也谢谢你,只是这个中曲折并不是一句话便可以解决的。”
  “可是姐姐,辛者库那样的地方岂是你能待的?我怕姐姐去了会受苦的……”小六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素依见他眼圈微红,知他是不舍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暖,柔声道:“我没事,我原来也在那儿待过的。小六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同云柔置气,她淘气顽皮你可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小六子应道:“小六子会记住姐姐的话的,不会跟云柔生气的。”
  素依点了点头,却见辛者库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不由得便止住了步子,转身对那两个小太监福了福身,道:“谢两位公公相送。”
  小六子缓缓接过箱笼包袱放在素依手上,道:“姐姐,万事小心。”
  素依点了点头,抱着箱笼包袱便向辛者库走去。
  小六子定定地望着她纤弱的身影进了辛者库的大门,这才转过身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往回走去。
  辛者库分为内务府辛者库与王公府第辛者库。
  因着素依是在宫中便被分配去了大内景阳宫清扫庭院及宫门外夹道。景阳宫位于东六宫之一却因地处偏僻于康熙年间被改为收贮书籍之所,本就极是冷清。
  素依到的时候那里已然是雪茫茫的一片,景阳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乃是景阳门,前院正殿即景阳宫,屋顶构造却与东六宫中其它五宫的屋顶形式不同,乃是黄琉璃瓦庑殿顶。檐角各安放走兽五个,檐下施以斗栱,绘龙和玺彩画。来不及细细打量,辛者库的公公便引着她进了景阳宫后院,叫来了景阳宫的宫人,景阳宫虽平日里来的人并不多,看守的太监宫女却有八人。只是素依与他们却不同,素依发配辛者库是来服役,而其他人却是内务府调配而来。身份上便已落了他们一大截,八个人站在外头听那辛者库的公公吩咐好一切,见那公公的身影远了才极是不耐地回了屋子,素依都还未来得及与他们一一结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上蓦然一轻却见一个眉目端正的小太监立在自己面前接去了自己的箱笼,那小太监喜盈盈地望着她,素依一惊,旋即露出一抹微笑:“谢谢你。”
  那小太监张口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齿,笑道:“仙女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素依疑惑地望着他,那小太监见素依满脸的茫然不由得有些失落,嘟了嘟嘴,不过很快便又笑着说:“我原来在御膳房见过你的啊,你还帮我擦过汗呢。”
  素依这才有了丝记忆,惊诧道:“你是那个被罚跪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高兴地说:“你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
  素依见他眉飞色舞地模样不由得失笑,小太监又道:“我一直做梦都想见仙女姐姐呢,肯定是老天爷听到我的祷告这才让我见到了你。”
  素依抿唇浅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我叫长喜。自从在御膳房出了那事后,我便被内务府的人调到这儿来了,现在在这里做糊饰扫尘。姐姐以后有需要但可来找我。”长喜一面说着一面引着素依向耳房行去。
  素依只得跟着他,可却见他引着自己去了最后一间屋子,见其他几名宫女的身影在之前的屋内晃悠不由得有些诧异却并未说什么。却见长喜一脚将那房门踢开,屋子里立即便有尘土飞扬开来,本是雪天,屋子里一片阴暗,素依随着长喜走了进去却因为骤然到了暗处,眼睛并不适应,什么也看不清,长喜一面将箱笼包袱放到炕上,一面道:“姐姐,你等一下,我把蜡烛点上。”
  素依立在门槛内,见长喜将烛火点上这才借着亮光瞧清了屋子,这样一瞧,不由得脸色微变,却是露出一抹苦笑,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屋子,屋子显得十分的颓败,帐幔是暗沉的一团,仿佛千百年来从未洗过一样,炕上更是杂乱不堪,屋内仅有的一张圆桌上面的漆面却已剥落了大半,地上也是脏兮兮的一片,杂七杂八的物件摆的满地皆是,长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挤出一抹笑来说道,“其他人知道姐姐是辛者库服役的,所以不愿与姐姐同住,这间屋子平时便是摆放杂物的,因此才有些乱。”
  素依微微点头,却听长喜急忙说道:“姐姐别担心,我会替姐姐收拾的。”说完便开始动手收拾着炕上的物件,素依忙道:“长喜……”长喜闻言望着她,素依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自己来就行了。”
  长喜却是不在乎地一笑:“这么脏的地方怎么能让姐姐来呢?我不知道姐姐会来,若是知道昨儿便替你收拾好了。”
  素依见他言词恳切也不好说什么,挽了挽手上的袖子,道:“既然如此,那你帮我打盆水来吧?我不知道哪儿可以打到水?”
  长喜笑道:“好。”说完便跑了出去。
  素依望着长喜飞奔而去的身影不由得露出一抹浅笑,上苍并不算苛待她,纵使冰天雪地,总有一丝的温暖在抚慰着她……
  下了一夜的雪,第二日却出了极好的太阳。
  北京城是在吆喝声中苏醒起来的,出了紫禁城便听得街面上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各家商铺门前的雪早早便被扫到了一旁,三两个孩童在堆着雪人,大人们脸上挂着即将过年的喜庆笑容。
  一辆朱红雕镂顶的马车穿过内城,直往外城边郊而去,到一处庄院前方停了下来。
  掀开厚重的苏绣棉帘,映出一张极熟悉的面孔,却是小六子。
  只见他着了件寻常百姓穿的柳青棉袍,匆匆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直奔那庄院而去。院子是考究却不奢华的三重院落,走进大门只见是一堵雕镂影壁,饶过影壁却是让人一惊,只见院中各处皆是红绸高悬,喜字尽贴,看着倒像是要娶亲的模样,几个佣人正在打扫庭院中的积雪,小六子见这情形不由得眉头一蹙,穿过垂花门直朝内院走去,未至花厅便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迎了上来,那男子走到小六子跟前说道:“这位小哥……你是?”
  小六子道:“敢问可是刘管家?”
  “正是……”
  “是吴大人叫我来的……”小六子又道。
  “原来如此,不知小哥来有何吩咐?”
  小六子环顾了一眼四周,触目皆是大红的喜字,不由得叹了口气:“把这些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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