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问。”白衣老人起身，为黑衣老人添上杯茶。
黑衣老人抓着茶水猛灌，不自觉加上一句：“若这杯是酒，更好！”
“认输了？借酒消愁？”白衣老人端起刚才为自己准备的茶杯轻啐。
“呸。老白我会认输！不到最后关头，还不知鹿死谁手了！”黑衣老人紧握着茶杯冷哼，脑袋不由转动，看如何能逃脱洗夜壶的噩梦。
一眼便看透黑衣老人的心，白衣老人不由摸着胡须扬起大笑：“呵呵呵呵！老黑，你认为你能不履行赌约吗？”
心思被看穿，黑衣老人脸庞不由闪现若有若无的淡红。为掩盖内心的慌张，他刻意将手中茶杯捏个粉碎，大声道：“我是那种人吗？哼，虽然你救回的那个妖女果真厉害，暂时勾走了晔炼的魂。但是可别忘了晔炼身上的仇恨，忘了他根本没有心！还有，你别忘了，我还有一步棋。那就是樱琰，你认为樱琰会放弃晔炼吗？我可告诉你，不出十天，她便会扔下皇位，带着千军万马，到这里寻找晔炼！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纵容晔炼！”
“是吗？别忘了六皇子，从塞外归来的六皇子！他可俯视眈眈的望着樱琰身后的皇位。”白衣老人轻放下手中茶杯。
“他？哼，又一个被女人所惑的男人！”黑衣老人眼珠一转，望向白衣老人，“老白，你太小看樱琰对晔炼的情了。她为了晔炼，早舍弃了江山！”
“舍弃江山却依然得不到晔炼！还不如无忧，淡淡的光却让天下人，无法忘记与放手。”提及陈无忧，白衣老人不由骄傲的负手而立。
“妖女，妖女！她绝对是妖孽转世！”想到晔炼抱着陈无忧，那副好似拥有全世界的幸福模样，他不由重重叹气。
懒得与黑衣老人争辩，白衣老人刻意转移话题：“对了，塞外情况如何？”
“大好的一个绝世豪杰，还不是为了那个妖女，而被人骗得团团转！‘一统天下是神女一直的梦想！’我呸，那个妖女几时立下如此的宏愿了！”想到许子阳为陈无忧绘下的一千幅丹青时，所流露的专情与后悔，他就不由为之不值，“你知道吗，此刻他身边的两个女人，都是因无忧而娶。一个是为达成无忧心愿，拉拢豪门世家。一个是因长相，极像无忧！唉，现在我唯一能祈祷的便是，所谓的无忧遗言能欺骗他一辈子，否则世间必会多一个樱琰，或是晔炼。不，他一定会比他们更疯狂！”
“得一失一。只要无忧还活着，只要无忧还贪恋红尘，他就不会放弃天下！”白衣老人意味深长的望着屋外满山的绿意，话锋猛转，“要不要再打个赌？你说许子阳再见无忧那刻，能否一眼认出此刻的无忧？”
“老白，你是否太不相信自己独步天下的易容术了。更何况这次，你动刀彻底改变了陈无忧的容颜，相信就算她的亲人站在她面前，也无法认出，更何况是一个仅见过几次的许子阳！”黑衣老人大笑摇头，“老白，若许子阳真能一眼将陈无忧认出，我愿为你洗上一年夜壶！”
“那么你准备为我洗上两年的夜壶吧！”白衣老人推开竹门，仰望着碧蓝的天际。他依然无法淡忘红尘，淡忘俗世中的太平天下！
“老白，不要以为自己是神！”黑衣老人追出来，不屑大嚷。哼，他才不相信人性能够持久，才不相信男人心中所谓的爱！天下与爱情，只有白痴才会放弃天下！想到不染凡尘的白衣老人为他弯身清洗夜壶的模样，心情不由大好。
“天下分久必合，王者永远只有一个。若是多了，要么残杀，要么退隐。无忧天下！单凭一人之力，岂能筑造天下无忧！”白色的衣衫随风而动，淡淡的影子落在草地上，他只立于自己的天地。
“老白何苦说得文绉绉的。杀一人是罪犯，杀一百万人是王，杀尽天下人便是神！该杀的就杀，该关的就关，哪个太平盛世不是鲜血上建立的！”想到他一手培养冷清的晔炼，他不由大叹，“若不是因为那女人，晔炼早已除去樱琰，开始一统天下！”
“若不是你，晟哪会落到如此田地！”白衣老人摇头，也许他根本不该沾染尘世，更不该将陈无忧牵入。
黑衣老人心有不甘，手舞足蹈强力辩解：“天下大和，必先大乱！樱琰虽能守业，却无法统一天下。薪与晟若不合二为一，两国继续战火连天，吃苦的还不是老百姓。何不大乱天下，再一统天下，如此才能达到真正无忧天下！”
“晔炼，一心复仇、求死！若不是遇上无忧，现在的晟只怕早处地狱！”轻笑与世，却无法直面红尘。四王天下，无论乱世，还是盛世都不是个好兆头。他该如何，真为了所谓的天平盛世，设下步步惊心的杀局吗？
“晔炼当真称帝，你以为他还能依然固执行事？群臣们不会让他死，不会放任他荼毒苍生。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一统晟薪。”想到先前的谋算，黑衣老人得意大笑，可他立刻想到陈无忧那张苦瓜脸，他不由唠叨，“哼，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你却嫌乱世不够乱，偏偏将那个叫无忧的女人带回，设计让晔炼和她相遇，顺道连樱琰也算入其中。老白，我常想你心底住着得是佛，还是魔！”
白衣老人轻颤，低头凝视脚下的草地，又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过了许久，淡薄的语调逸出：“是佛也好，是魔也罢！一切都交给无忧，我相信普天之下唯有她能晟薪百年之怨，筑造无忧天下！”尔后他笑了，笑容很淡，却很暖，“老黑，我下山吧！把这片天地留给他们，让他们在这里享受虚幻的安宁！”
第81章：倾城红颜（81）
枕着晔炼的肩，仰望着头顶大树展现的葱绿，透过浓密的树叶痴望着叶缝间泻下阳光，安宁、幸福霎那布满心中每一个角落。
这便是她期待的爱情，静静地与晔炼朝夕相伴，即使仅仅望着他那绝色的容颜发呆，她也有她的快乐与幸福。
晔炼静静的翻阅中手中的佛经。那日上山虽未能瞧见陈无忧口中那位博学多才的白衣老者，但老人满屋的藏书让他惊叹，更是爱不释手。
从没发现自己如此贪爱看书，从没想到自己会贪恋佛经。放下手中的书，低头看着盯着他巧笑嫣然的陈无忧，修长的手指拾起沾染在陈无忧秀发上枯叶，再放入陈无忧掌心：“看什么？”
“看你！”陈无忧眼中笑意更盛，凉凉的指尖点上晔炼眉心，“若在这里点上朵梅，那该是何等魅惑人心。炼，你穿过女装没？”
抓住陈无忧约带挑逗的手，眉尾一挑，刻意板着脸，将书卷起轻轻敲打陈无忧掌心：“找打！”
“可我真的想看你穿女装！”陈无忧毫不死心，吐吐舌圈住晔炼的颈项，“炼，你就穿一次女装，让我为你描下幅丹青好吗？”
“看来，某些人皮养了。该吊起来，狠打八十大板！”放弃陈无忧调皮的双手，他作势强将陈无忧翻转，准备狠狠教训她。
“谋杀！谋杀！……”陈无忧嬉戏叫嚷，翻身而起躲避晔炼的攻势，顺道在树林中与晔炼展开简单的追逐游戏。
两人你追我藏，彼此的笑声布满树林。玩累了，陈无忧便耍赖的瘫在晔炼怀中，望着他单纯快乐的笑开。
这样的感觉真好，单纯的快乐，单纯的爱恋，什么也不必想，什么也不必遗忘。仰望着穿着白衫的晔炼，金灿灿的阳光打在他脸上，绝色的五官绽放的不再是倾城妖艳，而潇洒飘逸，顶天立地，全身散发的帅气足以为她撑起整片天地。
不由紧紧抱着晔炼，只要能拥抱晔炼身上真实的暖意，她就不会再怕，就不会再有恶梦。
“你勒得我快要无力呼吸了！”低头望着用力环抱他的陈无忧，他夸张道。
看着晔炼身上的白衫，反显得点点金光，突然觉得世间没有比白色更适合此刻的晔炼，她不禁开口：“以后不要再穿黑色了。”
“好。”只要是她的愿望，他都愿为她实现。
“只穿白色。”吐吐色得寸进尺的要求。
“好！”他重重点头。
面对晔炼的溺爱，她绽露出满意而干净的笑颜，缓缓从晔炼怀中退出，紧紧握着他暖暖的手：“好累，好渴。我们回去吧！”
“好！”晔炼宠溺的为她整理微微杂乱的秀发。不禁想到当这头柔顺的秀发挽起那刻，当他将贴身携带的紫晶钗插入她发梢那刻，会展现出何等迷人的光彩。
“在想什么？”陈无忧仰起头，在晔炼澈如镜的眸中，她望见那个貌似无忧的自我。
“没！回去吧！”晔炼摇摇头。当他亲自为她挽发那刻，他才会将她最想要的东西给她。那代表的将不仅是一世的倾心，而是生生世世的诺言。
“好。”点点头，不敢再望着晔炼干净的眼瞳，不敢再望见那个依旧残缺的无忧。
“走吧！”主动执起陈无忧的玉手，淡淡的香甜在鼻尖围绕。没有陈无忧指尖的凉意，他决计不会呆在这里；没有陈无忧眼中的亮彩，他决不会想要幸福；没有陈无忧身上的淡香，他决难心神沉宁……今日的晔炼仅为无忧而生。
第82章：倾城红颜（82）
“喝水，吃饭了！”她努力维持着记忆中单纯的笑容。低头那刻不经意瞧见，晔炼手中安定心魂的佛经，悠然的声音从嗓间逸出：“炼，你为何会突然细读佛经？”
晔炼一怔，迈出的脚步不由收回，呆立原地。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他，为何礼佛？这个问题他没想过，也不敢问自己。
“也许……也许因为无聊。”他的声调布满颤抖。
想到曾经依赖佛经的自己，陈无忧不由后退半步：“炼，你在逃避什么？你还有何心愿未了？”爱应该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不该包含牺牲。
“我的心愿，便是娶你为妻。娘子，何时肯下嫁为夫啊！”他已有了无忧，就不该贪心更多。他立刻转移话题笑开，逃避心底的疑问。
脸上忍不住染上抹绯红，脑袋瞬间停止运作，“怦怦”的心跳逼得她心慌。从晔炼手中抽回白皙的小手，她半仰着头：“我考虑一下！”然后害羞的转身，边跑边言，“你若能追上我，我就给你答案！”
她快乐的奔跑着，她怎么可能不嫁给那个天下唯一懂她，怜她的人。她历来自私，又怎会不抓住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安宁……
配合陈无忧的速度在她身后追逐，快到竹屋那刻他才加快速度，将陈无忧拦入怀中：“娘子，何时嫁给我啊？”也许，只有名正言顺的拥有陈无忧后，他才能离开佛经，得到真正安宁。
“我……我……”正想告诉晔炼心中的期盼，却突然听见草丛中，急行的脚步。瞬间甜言蜜语皆回心腹，神经异常紧绷。
“谁？”晔炼忙将陈无忧拉至身后，并悄悄握住腰际的软剑。
“浩清，见过公子！”一个身体微福的中年男子，刨开草丛，气喘吁吁，衣衫混乱来到晔炼面前恭敬跪下。
晔炼下意识退后一步，面色微发苍白，紧张地握住陈无忧颤抖的玉手。
“炼，他找你有事。”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过。沉了好一会儿，陈无忧淡然抬头，望着晔炼轻语。
“别理他。咱们进屋。”紧握手中佛经，强硬控制无法压制他浮躁的心。
“你们谈吧！我去沏茶。”抽回被晔炼紧握在掌心小手，她努力绽放最亮丽的笑容，稳住步伐，转身离去。她不可以留恋，不可以为了那颗自私的心困住晔炼。他心中还有仇，还有怨，若不让他实现，迟早有一日他会后悔，会真正远离她。
那股甜甜的香气渐渐飘移，狂乱的心跳再也无法压制。晔炼转向跪在地上的浩清，冷冷的冶艳重返身躯：“起来吧！我岂敢让六皇子身边第一谋士为我而跪。说吧，六皇子命你来何事？”
“主子命我向公子问好，并让我转告公子，女皇已被他拖住，还请公子安心享受最后的安宁。”浩清缓缓起身，笑眯眯道。
“说吧！他想做什么？”晔炼冷哼。
不敢抬头直视晔炼此刻的娇艳，他低着头沉沉道出：“主子，只是命我向公子问好。”
“何必在我面前绕圈。不说也罢，请离开！”负手而立，此刻天地也不放在眼中。
为晔炼身上的气势一震，表情立刻沉凝起来，浩清忙言：“主子，想请公子出手相助！事成后必保公子终身安宁，永世荣华。”
“六皇子手握重兵，人心相向，又得世家相助，若要逼宫有何难。何须将我牵入？”嘴角绽放浅浅残笑，眼眸中闪过一丝嘲弄。
“刀戈相对，岂不血流成河，荼毒苍生。手足相残，岂不贻笑天下。主人不愿成为第二个唐太宗，还望公子成全。”浩清双手抱拳沉言，心中不由大叹六皇子料事如神，晔炼果真心深似海，难以应对。
第83章：倾城红颜（83）
“又一个想成为千古明君的人。”晔炼冷哼，眼神更加轻蔑几分，“我不是英雄，也不是谋士。天下苍生尚且与我无关，更何况你家主子。”忍住心中滋生的仇丝，晔炼暗暗握拳转身走向竹屋。
“公子请留步！”浩清连忙快步上前，急得满头大汗，“主子命我带话给公子，还请公子听属下说完。”
心想逃离，可脚步却放缓，站立原地。
浩清轻咳两声，开始口述六皇子交待：“主子说：”不愿流芳百世，只愿一统天下。不愿为帝，只愿完成她毕生心愿——无忧天下。世人言：杀一人成囚犯，杀万人成英雄，杀百万成帝业。但在为帝路上我却不愿染上过多血腥，因为她讨厌见血，不愿杀戮。若我浑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即使成就帝业，也无颜相见。为她，在为帝这条路上，我希望依皇统顺利登位，树立百年楷模，建立真正无忧天下。否则我宁可站立原地，看睁睁看着血流成河，苍生大乱，也不愿前进半步。因为对我而言，她胜过沧桑，才是我的天下！女人天下，许多人都不信，但我相信晔炼你能懂我。因为你心中有仇，有恨。你的身边同样有一位胜过天下的女子。‘”
晔炼心中一怔，与他从未相见的六皇子，居然是除了陈无忧外最了解他的知音。他可以为陈无忧放弃复仇，但并不代表他心中没有仇，没有恨。若不手刃樱琰，他不知百年后有何颜面面对死去的父母。若手刃樱琰，他必会再回到那个华丽牢笼，他又怎舍得才得到的天下——陈无忧。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早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放弃仇恨，安守在陈无忧身边。可是心还是会痛，还是不想放弃。衣袖中拳紧紧拽住，满手是汗。
晔炼眸底深处浅浅的挣扎尽收浩清眼底。心中对六皇子的敬佩再加深一分：“主子还说：”祸乱天下！晔炼在她身边，你就能完全遗忘你满身是血的母亲吗？你就遗忘心中的恨吗？若当真可以，晔炼你又可以放弃那个女子吗？你在乎她，爱她吗？女皇对你的心天下皆知，你若越在乎那个女子，女皇必然越恨她。必定不顾苍生，上天下地追击你们，晟也会因你们二人坠入真正无间地狱。晔炼，四处躲藏，令苍生凭染血迹，让她背负无数无辜人命，难道就是你爱她，恋她的方式？当然，如果这就是爱恋，你不在乎，她也不在乎，我又何须在乎。苍生如何，未来如何，我静观你们的选择。‘”
如何能别，如何能抉？心在痛，灵魂发颤。难道天地之大，就没有他和陈无忧容身之地？为何有了陈无忧，他还是无法淡忘仇恨？……
“主子本要亲自前来拜访公子。可是塞外出了点事情，耽误了行程，所以才派浩清先行一步。不过明日主子便会抵达在山下‘宁安客栈’，主子说他会在那里静侯公子。”浩清再鞠一躬，实在无法将眼前浑身散发慑人魄力的男子，与朝中私下流传的妖物联系在一起，“浩清，先行一步，在客栈恭候公子大驾。”
第84章：倾城红颜（84）
望着碧蓝的天空，压在心头的沉闷，让四周的空气也沾染了苦意。多重压力将他困住，不愿理清的未来，霎那变得清晰而又迷茫。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