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烈焰听了,停下脚步,低头俯视李易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托着李易水的下巴,点头:“嗯,好像脸色确实白了些,怎么,听了刚才的话,不高兴?”
李易水躲开长孙烈焰的大手,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下拉,皱了皱眉头,将泪水收回去,复又翘起嘴角:“堡主有了心上人,这兰亭院马上有新主子,奴婢岂会不高兴?奴婢脸色白了些,是因为奴婢还没有吃早饭,饿的。”
“饿的?”长孙烈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李易水发誓,她听见了长孙烈焰磨牙的声音。只是李易水实在没有胆量抬头,只得缩缩脖子,徒劳地想将小脸缩进裘袄里。
“哼!”长孙烈焰一甩手,“跟上来!”
李易水缩着脖子跟在长孙烈焰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到了马厩。宝马早就看见李易水了,高兴得“啊昂啊昂”的直叫唤。
长孙烈焰指着宝马调笑李易水:“瞧你家宝马,比你还要有精神!”
李易水点头:“嗯,果然‘人是铁饭是钢’。”打死不承认方才在兰亭院里,是被长孙烈焰说得心里不舒服。
既然佳人不肯承认,长孙烈焰一个大男子汉,也没有必要追究那么多。牵了踏云,吩咐李易水跟上,就头也不回地朝藏云堡大门外走去。
正巧碰上在清点货物的裘劲,长孙烈焰就上前去问了今天的情况。裘劲刚到,还不清楚什么情况,货物正忙着进货栈,一时间也找不到清点的机会,就找了记账的伙计李环过来。李环的帐记得很清楚,长孙烈焰看了眼,就了解了,说了句李环做得不错。
李环看起来要比李易水小一点的样子,得了长孙烈焰的夸奖,登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挠着后脑勺,直说“谢谢堡主。”
裘劲看不下去了,给李环脑袋上磕了个爆栗:“又不是娘们,瞧见堡主脸红什么!”
李环听了更不好意思了,可脸倒是不红了。
长孙烈焰扭头去看一旁站着的李易水,意有所指:“只怕是姑娘家,瞧见本堡主也不会脸红。”
裘劲一听,坏了!这话里,能有什么意思?赶紧打了招呼,极为嘹亮,极为热忱:“诶?王夫人?这么早要出门?”打完招呼才发现,李易水的衣服好像是长孙烈焰的,这件裘袄怎么看都是男人的衣服。裘劲想问,但是又怕提醒长孙烈焰,想起以前的事情,也就没有开口。
听着裘劲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李易水“王夫人”,长孙烈焰恨不得一脚踹上裘劲的屁股。好在旁边的李环开口问:“‘王夫人’?我听说李姐姐不是嫁过去之前,相公就死了么?”
裘劲奇怪了,李环怎么知道的?他和堡主都没有跟别人提起这件事情啊!
“林工头说的啊,林工头是李姐姐的老乡呢!”
想来是林工头不愿李易水被众人这么说三道四的,特意去打听了她的事情。
李易水在一边没得话说。等长孙烈焰问完货栈的事情,一路乖乖地跟着到了后山。
已经将近年关,大雪封山,宝马走得特别慢,一路上也没什么“啊昂”的机会,埋头吭哧吭哧地赶路。倒是踏云,四蹄修长,在雪地里行走毫不费力,偶尔还停下来等等宝马。李易水舍不得宝马,半道上下来,跟在宝马后面走。长孙烈焰瞧着好笑——有驴不骑!
只是,宝马都不方便走了,李易水能好走?更何况,早饭没吃的李易水,如今真的有些饿了,饿了,就更没力气了。
瞧着在雪地里磕磕绊绊的身子,长孙烈焰骑在踏云上,好整以暇地笑。“姑娘,要不要本公子帮忙?”
李易水向来是不肯吃亏的人,也一直都是识时务的俊杰,当即谢过长孙烈焰。长孙烈焰弯腰拾起宝马的缰绳,足下一蹬:“踏云,我们走!”居然牵着宝马就走了!李易水有些反应不过来,“诶”了好几声,也没有唤回长孙烈焰,气得吐了好几口气:“混蛋!”
顺着马蹄的踪迹,李易水走得全身都是汗,在绕过山道的时候,突然眼前一片开阔,李易水有些呆愣了——幕天席地的白色,入目的都是粉妆玉砌,不管是远处的山峦,还是头顶的天空,都是白色的,在天际连成了一体,偶有一只苍鹰在白色的天穹里翱翔,衬得那巍峨群山更为高远飘渺。风过,似乎飞雪跟上,伴着那苍鹰,在天地间腾空起舞。这里是天上的广寒宫,还是海里的水晶宫?抑或是天上的白云尽数落在了这山上了?李易水不知道怎么表达,若不是置身其中,无法感受那种震撼,激动、震撼、还有莫名的卑微感,李易水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胸腔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怎么,在和林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长孙烈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还未来得及抬头,一大堆蓬松的雪已经落在李易水的头顶,有落进李易水领口里的,冻得李易水直缩脖子。仰头一看,只见长孙烈焰站在山上,一脚踏着枯树,李易水正站在那棵枯树下,枯树上的积雪尽数落下,正巧落在李易水的头上。显而易见,长孙烈焰是故意的。可是……这样抱着胳膊站在山上的长孙烈焰,让李易水没来由地想起当初,在和林初见长孙烈焰的时候,翩翩少年郎,可争日月光……
李易水低头去掸头顶的落雪,借此机会平复小鹿乱跳的心。
穿着长孙烈焰以前衣服的李易水,有种让人恨不得扑上去蹂躏一阵的感觉。长孙烈焰蹲下身子,要笑不笑地睨着李易水,将手递给她:“上来,慢死了。”
李易水将小手搭过去,握住长孙烈焰的大手。
握住李易水递上来的小手,长孙烈焰的拇指在李易水轻轻揉了一下,问:“手还疼吗?”
嗯?李易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长孙烈焰会有这么一问。长孙烈焰是在关心自己?这样想的李易水,心口忽然一热,险些就落下泪来。
长孙烈焰见李易水杏眸里蓄着泪水,心里知道李易水受了委屈。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情:“你手要是不疼了,等会你宰只兔子来吃。”
感动的心跳瞬间消失不见了!
第十九章 蒙混过关的表白
嗯?李易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长孙烈焰会有这么一问。长孙烈焰是在关心自己?这样想的李易水,心口忽然一热,险些就落下泪来。
长孙烈焰见李易水杏眸里蓄着泪水,心里知道李易水受了委屈。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情:“你手要是不疼了,等会你宰只兔子来吃。”
感动的心跳瞬间消失不见了!
瞧着李易水眼睛从朦胧瞬间变得清明,长孙烈焰开心得很——这样的才是他的李阿水!摇摇手中的小手:“来,一、二、跳!”
李易水只轻轻一跳,就已经安然地落进长孙烈焰的怀里,长孙烈焰稍一弯腰,打横抱起李易水,足下轻点,几个起跃,已然到了目的地。
“这里?”这里是一处山崖底部,抬头是如同刀削般的断壁,而这崖壁下是一池温泉,水面上云雾蒸腾,池水周围绿草茵茵,草尖上都挂着颗颗的冰珠,晶莹剔透,如同仙草一般!
“在这等我,等会你洗个澡……我去抓只兔子。”说完,长孙烈焰已经运了轻功去找兔子去了。
李易水扭头看看安安静静待着啃草的踏云和宝马,再回头看看云雾蒸腾的泉水,再回头瞧瞧已经杳无人烟的皑皑苍山,突然觉得,好像身上奇痒无比。长孙烈焰的主动避嫌,让李易水打心里往外的感动。
从上次生病到现在,李易水都还没有好好洗过澡,如今就有一泓温泉在眼前,四下里有没有人,安静得如同一幅画!如此良辰美景,李易水没有禁得住诱惑,决定要好好泡个澡!解开裘袄,李易水望着手里的裘袄——若不是换上这裘袄,恐怕这一路上也会被冻得够呛,抱着裘袄的李易水心里暖烘烘的。
将衣服叠好搁在池边的大石头上,李易水蹲在池边用手试了试水温,有些烫,想来等会一定会很舒服。想到这里,李易水站起来,准备滑进池里,此时才想起来,不知道这池水有多深。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深,但是李易水可不敢冒险,拉过旁边的藤萝,在一头绑了个石头,沉下水去,看淹过藤萝的深度,水深只到李易水的腰间。李易水开心得很,抬脚就要探进池里。
“喂!”身后响起长孙烈焰的声音的同时,李易水抬起的腿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托住,继而腰间一冷,整个人被远远地带离温泉。长孙烈焰解开衣服将李易水裹进怀里,大手托住李易水的臀,让李易水的脚离开冰冷的雪地,“喂,不是让你等我的吗,这么想洗澡?”
“什么?”李易水有些反应不过来,赤裸的腰身就贴着长孙烈焰的玄铁腰带,李易水整个鼻腔里都是长孙烈焰的气息,这是男人的味道?李易水的小手就贴在长孙烈焰的肩窝附近,热烘烘的体温,熨烫得李易水舒服得半眯上眼睛。随后才意识到,如今她是光着身子,一丝不挂!“哄”地一下,李易水整张脸红成了猴屁股。
李易水的臀不甚丰满,手感也不是太好,同样手感不太好的地方,还有后背的琵琶骨,瘦了吧唧的,隔着棉袄都可以摸到嶙峋的骨头。长孙烈焰眯了眯眼睛,怎么说,李易水这个人生一路坎坷、受尽欺凌的姑娘,不是长袖善舞的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撑着他的胸膛努力抬头,假装无辜地看着他,让他瞧见她胸前美景的么?相比照现实,很明显的结论——李易水不会勾引男人。否则这个时候就不该是如同小老鼠一般,弓着背埋着脸不肯抬头,任由后背的脊梁骨硌着长孙烈焰。
长孙烈焰感受李易水的双腿本能地缠着自己,将目光转移到一边的兔子身上。“我说,让你等我,我抓了兔子回来,总要清洗一下的吧?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用你自己的洗澡水洗兔子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李易水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长孙烈焰说的让她“等会”之后,不是找借口离开,而是让她等他抓兔子回来,之后再洗澡!“我……”
长孙烈焰抱着李易水到李易水放着绣鞋的地方,慢慢将李易水往下放:“低头,自己穿鞋。”
藏在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满面羞红露出半个侧脸,努力低头去找鞋子。长孙烈焰记忆里的李阿水,脚指头如同白玉一般,圆滚滚的可爱至极。就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偷偷瞧了一眼,却再没了轻松的心情——李易水的脚趾已经冻得出血了!
李易水毕竟是从南方来的姑娘,哪里受得了北方的严寒?如今十根脚趾都冻得如同紫葡萄一般,红红紫紫的,甚是可怖。而脚后跟也是一样,红肿一片。
长孙烈焰放开李易水的瞬间,状似无意地触到了李易水的小腿,手下是一片冰凉。酸涩就在长孙烈焰心底蔓延开来,也就无心去偷窥李易水的身子。迅速解开外袍,给李易水裹上,大手压上李易水的头顶:“裹好衣服,好好蹲着,我处理完兔子就告诉你。”
李易水有些冷,抢来一般裹好自己,然后往池边一蹲,耐心地等待可以泡个热水澡的信号。
长孙烈焰拎着兔子,到了泉水下游的一个小水坑旁,几下处理好,清洗干净,回来告诉李易水可以泡澡了。
李易水蹲着看了一会,长孙烈焰就在背风的地方驾了火堆,背对着李易水坐着。李易水这才迅速潜进水池,微烫的泉水,让李易水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刚开始李易水不怎么敢弄出水声,后来发现,即便弄出水声,长孙烈焰也不会回头,索性就放开了,满足地洗了个舒服,其间还小幅地扑腾了几下水。
等李易水上岸擦干头发,已经闻到了烤兔肉的香味。长孙烈焰头都没有抬,让李易水去采些花椒来。李易水倒是没有注意到这附近有花轿,目光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就看见了,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小荷包的花椒回来,递给长孙烈焰的时候,面上有些烧——在和林,花椒也是定情信物,如今李易水这么把花椒递给长孙烈焰,李易水怎么好意思?
长孙烈焰看了递到自己面前的荷包,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接过花椒,碾成粉撒在兔肉上,顿时兔肉的香味更胜。
李易水早上就没有吃饭,虽然还不到中午吃饭的时辰,可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如今是蹲在火堆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金黄的兔子咽口水,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娇羞模样!
长孙烈焰笑得有些诡谲——李易水的样子,似乎是不想让他知道,花椒也是定情信物。只是方才她明明是用荷包装了送他的,这意思,还不明白?荷包,“合袌”,花椒,“椒房多子”,李易水这是在给他长孙烈焰示爱?
看来有人把他当傻瓜了。瞧着抓着个兔腿啃得不亦乐乎的李易水,长孙烈焰的眼底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
第二十章 跳崖?跳坑!
吃完兔肉,李易水满足地叹了口气,再次仰头看这美得不似人间的景色,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这里的雪景这么美。”
“堡主?”李易水伸手在长孙烈焰的眼前摆了摆,奇怪地皱了眉头——长孙烈焰这是老了吗?会走神是老爷爷老奶奶!
长孙烈焰的心思依旧还停留在李易水的脚上,在瞧见李易水的手心的伤疤之后,眸色暗了暗。李易水手上的事情,他没有管,任由李易水自己处理。
金哥和长孙烈焰说过,是杨梦故意害李易水受伤的,若不是有金哥及时帮李易水处理伤口,之后又正了筋脉,李易水的右手就算是废了。后来杨梦和小晶抢男人的事情闹得众人皆知,长孙烈焰就知道,这里面定然是有李易水捣鬼。李易水的伎俩,他长孙烈焰早就知晓,只是为什么会觉得,李易水做得没错?睚眦必报的李易水,身上长了刺的李易水,会耍小聪明的李易水……
长孙烈焰握住李易水的小手,将李易水拉近怀里,大掌探进李易水湿漉漉的头发里,用内力烘干李易水的头发,又给李易水束好头发。李易水的头发又柔又顺,长孙烈焰倒是想起了以前李易水,绑着个蝎子辫,见天的东跑西窜的,不过只三年未见,这小妮子就变了这么多。
李易水以前从不知道,武林高手还可以烘干头发,吃惊的同时,被长孙烈焰的长指触到脸庞,红霞漫天。长孙烈焰看见,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李易水抿了抿嘴唇,收起刚偷渡到嘴角的笑意。
长孙烈焰把李易水的头发绑好,便松了手。失了长孙烈焰温热的大手,李易水心中免不了觉得难受,好像是心里被撩拨得痒了,也没个杀痒的东西来。说不清楚,可是很明显,是长孙烈焰故意的。
放开李易水,长孙烈焰起身去牵上踏云:“带你出来不是让你看风景的。这山里有老虎,你自己跟紧点。”
老虎?听说老虎冬天经常会找不到吃的,就会很饿!李易水果断攀住踏云的脖子。踏云不舒服地打了个响鼻。前一段时间,李易水隔三差五地去马厩给宝马刷毛,如今踏云也认识李易水,这才没有撂蹶子蹬开李易水。
长孙烈焰对于这么一个怕死的姑娘,觉得很无奈:“你跟紧就是了,不要抱着踏云的脖子,它会觉得重。”
李易水才不管那些,撅着嘴强作镇定:“我这是保护踏云!”
长孙烈焰指指跟在后面的宝马:“你该去保护你家宝马,听说驴肉味道不错。”
李易水倏然回头,大眼睛望着宝马,跟宝马商量:“宝马,要不你先回藏云堡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也顾不上你。”
宝马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埋头跟着,努力地踏着雪。其实也是,李易水一直当宝马十分地通人性,但是宝马到底听不听的懂人话,谁知道呢?踏云这么神骏的马,也还听不懂人话,就算她的宝马听不懂,也是正常的啦。
凤鸣山的山顶高耸入云,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穿过云层的感觉,让李易水觉得新奇,更何况,还能俯视苍鹰,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让李易水胸中凭空冒出磅礴的志气来!
长孙烈焰似乎很理解李易水现在的心情,问李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