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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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锦-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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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氏忙吩咐。“春荷知书,你们赶紧帮着三夫人给三爷喂药。”
  春荷知书二人赶紧上前,文氏从高妈妈手中的接过药碗。拿着勺子搅动碗中漆黑的药汁,并轻轻吹着热气。
  穆文礼被扶坐了起来,文氏将一勺温度适宜的药喂向他的唇边。
  “不能喝!”白蔹猛然闯进来大喝一声。
  “啊!”文氏吓了一跳,手一抖,药汁尽数洒在了穆文礼月白白的中衣之上。
  汪氏和定远侯二人情不自禁皱眉,本想开口斥。见是穆锦晨身边的丫环。就忍了。
  宁氏忙问,“白蔹,为何不能喝?”
  她知道白蔹虽然性格爽直。却不冲动,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白蔹道,“夫人,小姐说了,这药暂时千万莫给三爷喝,她随后就到,要确诊三爷得的是什么病再服药也不迟。”
  “让圆圆回去!”宁氏和定远侯二人异口同声。
  因穆文礼是房劳后患了伤寒。这可不是很羞耻的一件事,他们可不想让穆锦晨知道,担心会污了她的耳朵和心。
  之前定远侯不是没想过让穆锦晨过来看下,但一想到儿子患的是这种病,就将话给咽了下去。
  其实他比较担心的是孙女儿到时会问他什么是房劳,他可不知该如何解释呢。
  宁氏想的差不多。
  文氏没有理会白蔹。继续喂药。
  “三夫人。这药不能给三爷喝。”白蔹看到后就急了,直接冲到文氏身旁。一把将她手中的药碗给抢了下来。
  汪氏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沉着脸道,“白蔹,虽然二小姐十分器重你,可你也不能太无规矩了,怎可这样对三夫人。”
  “三夫人对不住,实在是小姐吩咐的,奴婢不能不从。您就耐着性子等一会儿,等小姐给三爷确诊后再服药也不迟。”白蔹对着文氏道歉。
  看着床上消瘦得厉害的穆文礼,文氏急道,“白蔹,我知道圆圆是一番好意,但这药是柳老先生开的,三爷这病急得很,药一定要赶紧服下去,不然要是有个什么闪失,白蔹你可担当得起?”
  定远侯也道,“白蔹,将药碗还给三夫人。”
  柳先生行医二三十年,医术还是值得相信的,他开的方子应该是可用的。
  就算有点偏差,也不会有多大的关系。
  定远侯想当着,所以帮了汪氏说话。
  白蔹只好看向宁氏求救,“夫人,小姐说了,让您帮着阻止三爷服药,这药要是服错了,后果会很严重呢。”
  宝贝女儿有吩咐了,宁氏哪儿能不从呢。
  她就道,“公公婆婆,三弟妹,我在想要不要再请其他大夫过来为老三瞧瞧,圆圆既然说这药不能服,那应该是方子有些问题,不然她不会如此。
  药一旦服错,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呢。”
  于行医治病一事,宁氏知道女儿比谁都认真慎重。
  现在女儿这样郑重其事的让白蔹来阻止,肯定是有她的原因。
  不过她还是不同意让女儿来给穆文礼看病,可以多请向个大夫来会诊,如果所有大夫的意见一致,到时再服药也不迟。
  汪氏道,“郡主的建议很好,先给老三服了这药,若无效果,我们再去请其他大夫过来瞧瞧。”
  还是坚持要服药。
  双方各执一词,文氏向白蔹要药碗。
  白蔹急了,手中碗一斜,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尽数泼洒在地上。
  然后她双膝一弯,对着定远侯跪了下去,“请侯爷惩罚奴婢。”
  “你……”定远侯暗暗抚额。
  白蔹是奉了圆圆之命来的,如何罚她?
  “郡主,您……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文氏本已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宁氏眼角抽了抽。
  这丫头真是实心眼儿。
  更多的是欣慰,女儿有这样的忠诚的人照顾着,她就更放心了。
  汪氏也忍不住大声叫着放肆,并让高妈妈再去煎一碗来。
  “等会儿再煎药!”就在这时,穆锦晨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外间传入。
  同时帘子一动,穆锦晨小跑着进来。
  “圆圆,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宁氏身形一闪。没人看她是如何起身的,她已经一把抱了穆锦晨,并往外走去。
  “娘。您快放我下来啊,我要给三叔看病。”穆锦晨急得直蹬腿。
  “圆圆别闹,看病这种事有其他大夫来,用不着你。”宁氏虎了脸。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决明拔高的声音,“侯爷。古老和柳先生来了。”
  “古老来了!”定远侯眸子顿时闪闪发亮。忙起身阔步迎了出去。
  很快,他就迎了古老和柳先生进来。
  古老见穆锦晨在宁氏怀中挣扎,讶道。“圆圆,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我娘不让我给三叔看病。”穆锦晨立马气呼呼的告状。
  方才她和白芷在玉笙居门口巧遇古老,他也和宁氏一样,不同意她来看穆文礼,她可是费了好些唇舌才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宁氏尴尬的对古老道,“古伯父。有您就成了,我带圆圆先回去了。”
  古老轻点头,“也好。”
  说着,他就急忙走向穆文礼的床前。
  而柳先生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药汁的印迹,面有不悦之色。
  穆锦晨见拗不过宁氏,只得退一步。“娘。您让我在一旁看师父如何诊病,这可以吧。看一会儿就走。要是再不答应,我就生气了。”
  说着,她就嘟了嘴拉了小脸。
  宁氏见此,只得退了一步。
  穆锦晨离得远,根本看不清穆文礼的状况。
  忽然她眸子一转,看向门口惊呼一声,“爹,您怎么回来了?”
  宁氏果然也扭头看向门口,手上的力道本能的松了下来。
  穆锦晨趁机一用力,就从宁氏的怀中滑了下来。
  宁氏发现上当时,穆锦晨已到了穆文礼的床前,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古老诊脉。
  看着女儿面上认真而又郑重的表情,宁氏忽然很惭愧,是她想法太狭隘了。
  女儿既然对医术这样热爱执着,她又怎能去阻止。
  房劳怎么了?
  学医者要是有这些忌讳,那女人生病该怎么办?难道就活活等死吗?
  古代女医很少,所以给妇人们看病的大多数还是男人。
  宁氏就坐了下来,等着结果。
  走近之后,穆锦晨惊讶发现穆文礼面色暗沉,身体枯瘦如柴。
  他以前虽然不胖,可没这样瘦呢。
  她不由有些生气,为何不早点请医生过来瞧瞧,偏要拖到危险之时,真是作!
  正巧这时神智不清的穆文礼伸舌舔唇。
  那焦黑的颜色让穆锦晨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穆文礼体内热盛,该用泻下之法,若用大热的温补之药,必死无疑啊!
  此时古老已经诊脉完毕,穆锦晨担心他的看法与柳先生一致,到时因着身份的缘故,可不好在人前驳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呢。
  要知道舌诊出现的比较晚,这个时代的医生并不擅用舌诊来断病因,习惯性用号脉。
  可大家心中都清楚,这个脉象是‘心中了了,指下难明’,诊脉有点模糊性,因为诊脉耽误病情的事儿可没少发生。
  相比之下,舌诊可就清楚多了,舌头一伸,一目了然。
  穆锦晨就抢在古老开口之前,仰着小脸对他道,“师父,三叔体内热盛,该用泻下之法来治,对吗?”
  古老讶了下,“圆圆你是如何判断三爷体内有热?”
  穆锦晨就道,“师父您看三叔脸色发暗,舌苔焦黑,身枯如柴,这是体内有一团邪火在燃烧着,阴液都没被没了,得赶紧去除邪热保存阴液。”
  古老轻轻颔首,略作沉吟后,又为穆文礼认真诊了脉,然后也看了他的舌苔,正如穆锦晨所说呈蕉黑色。
  于是他看向定远侯,道,“这时不能用温补之药,得泻下。”
  柳先生忙道,“古老先生,三爷手脚都冰凉了,哪儿还能泻啊?”
  换做是别人的话,他还会加一句‘胡说八道’,对古老他可不敢。
  汪氏和文氏都面有不虞之色,认为古老这是在害人。

    第88章:赌约

  文氏也道,“古老,柳先生说得没错,三爷眼下身体虚得很,得补。”
  哼,那些日子这混蛋天天和知琴胡闹,身体不知虚成了什么样子,他不补谁还需要补。
  正好这时,高妈妈又端了熬好的药来。
  文氏接过来就要往穆文礼嘴边喂。
  “三婶,您这样会害死三叔的,千万不能补。”穆锦晨急了。
  “圆圆你怎能这样咒你三叔?”文氏恼。
  古老道,“三夫人,圆圆说得是实话,得用泻下之药。”
  可柳先生却坚持,“古老,您三思啊,三爷这样的身体哪儿还能用泻?”
  同时他心里还洋洋得意。
  哼,没想到你古连方也有误诊的时候呢,如此看来,老朽我也不用为以前的误诊而内疚啦。
  今日倒要看看你古连方如何当众丢脸呢。
  自古以来同行就是冤家,柳先生自立的小医馆名气规模远远不能和济仁堂相比,他一直对济仁堂羡慕嫉妒恨着。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古老曾经是太医,加上他医术的确比一般郎中高明,故济仁堂的名号在应天府可是最响亮的。
  看着病床上虚弱不堪的儿子,定远侯也为难了,不知该听谁的。
  从心里深处来说,愿意相信古老和穆锦晨,可是看着儿子的样子,又不敢用泻药,担心古老诊错了。
  古老忽然怒拍着桌子道,“你们到底是想救人还是害人?要是害人,老夫立即就走,若想救人,就赶紧听老夫的去抓药。”
  定远侯几人愣了下,都看向柳先生。
  穆锦晨眸子一转,道。“柳先生,您敢不敢和我打赌,我们要是用泻下之法治好三叔。您就去南城敲锣打鼓,大喊三声‘我是笨蛋’,我们要是输了,我就去南城敲锣打喜大喊三声‘我是笨蛋’,敢不敢赌?”
  本想说学狗叫,但对方是年长者。还是稍稍尊重他一些吧。
  南城可是应天府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哼。谁和你一个孩子赌这。”柳先生当然不干,将脸扭去一旁。
  万一他要是输了,在南城这样一闹。那他还用得着活吗?
  而穆锦晨只是孩子,就算喊三十声也无事。
  “那老夫和你赌!”古老再次拍了桌子,并补充道,“谁输了谁就去南城大喊三声‘我是庸医’,并自此后关了医馆不再行医,以免害了其他性命。”
  柳先生面现尴尬之色。
  本来对穆文礼的病还有七八分把握,现在见古老满面自信。他只有两三分把握了。
  这个赌他可不敢打,他还想靠行医来养家糊口呢。
  先前在路上遇见古连方就不该下车打招呼,否则怎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在他垂头后悔之时,古老再次喝问,“敢不敢赌!”
  柳先生讪讪一笑,“古老。在下行医多年。可还是第一次听说打赌看病的,这……这不妥吧。”
  “你就说敢不敢?”古老逼问。
  柳先生见此。知道今儿这赌是非打不可了,他赶紧向定远侯抱拳,“侯爷,这儿有古老在,那在下先告辞了。”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说着,他也不等定远侯点头,拿了药箱就往外走。
  文氏急了,忙喊,“柳先生,您莫走啊,我们家三爷的病可怎么办?”
  “请古老看吧。”柳先生挥了挥手,头都不敢回的掀了帘子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出了玉笙居,这才敢悄悄抹了下额上的汗。
  等柳先生离开之后,古老看着定远侯问,“要不要老夫再与你打个赌。”
  “古老,不用……不用。”定远侯讪讪一笑,忙摆手。
  穆锦晨拉了拉定远侯的衣袖,正色道,“祖父您就放心吧,师父绝对不会诊错的,三叔就是伤寒,现在需要的是泻出体内的邪火,赶紧用药吧,迟了会有危险的。”
  “好,请古老您开方子吧。”定远侯牙一咬,下了决定。
  古老也不与他计较太多,提笔写了一个方子。
  方子上只有大黄、炙甘草和芒硝三味药,份量是五钱。
  穆锦晨瞅了眼,知道这是伤寒论中的方子,名叫调胃承气汤,为和胃泻下之方。
  方中虽然只有三味药,然配伍恰当,大黄泄热通便,荡涤肠胃,芒硝咸寒以泻下除热,软坚润燥;而炙甘草则调和大黄、芒硝攻下泄热,使之和缓。
  本方与大、小承气汤相比,泻下导滞之方弱,十分适宜眼下体弱的穆文礼。
  方子开好之后,定远侯不敢再耽搁,忙令决明去杏林堂抓药。
  药很快抓来并煎好,由知书端了进来,文氏万分不情愿的接过,只觉得碗有千斤重。
  她真的担心古老误诊了。
  古老道,“先给三爷服下半碗,迟些再服剩下的半碗。”
  文氏用探询的眼神看定远侯和汪氏。
  “快按古老的吩咐去做。”定远侯道。
  文氏无奈,万分忐忑的给穆文礼喂了半碗药汁下去,然后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生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他虽然未有好转,病情却又未加重。
  这时,古老又让文氏将放在炉子上温着的半碗药再给他服下去。
  这半碗药喝下去又过了一刻钟,一直紧紧握着穆文礼手的文氏忽然惊喜的喊,“三郎手好像暖和了些。”
  汪氏和定远侯二人赶紧奔至床前,分别摸了摸穆文礼的手脚,果真不像最开始像冰一样的凉,已经有了些许的暖意。
  同时穆文礼的身体也停止了抖动,意识也在渐渐清醒。
  屋子里近乎凝回的空气开始缓缓流动。
  汪氏忙向古老道谢,“古老先生,您真是神医啊。”
  同时也暗暗庆幸没有给儿子服用柳先生开的大热之药。
  古老微笑着摆摆手,“老夫可不敢神医二字。”
  他心中明白。今日若非穆锦晨从旁提醒,差点儿也错诊了。
  宁氏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同时搂着穆锦晨。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两下,轻声道,“我们家圆圆今儿又做了件大好事呢,真了不起。”
  “嘻嘻。”穆锦晨咧着小嘴乐。
  这句话她担得起,穆文礼是真的好好感谢她呢。
  要不是提前让白蔹过来阻止,那碗大热之药早就被他给服了下去。虽说不一定立马致命。那离死也差不多了,想要再救他可就要麻烦很多。
  这所谓的夹色伤寒就是普通伤寒,却被一些庸医相当然的认为房劳后身体虚弱以至被风邪入侵。所以要用大热之药去补啊,不知有多少人被这样给补得丧了性命。
  穆文礼神智终于清醒了过来,看着满屋子的人,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也能猜到可能是因他的病而来。
  不由心里暗叫不好,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父亲,母亲。茵茵……”他弱弱的唤道。
  见他清醒过来,定远侯心里的怒火又开始在燃烧了。
  “哼!”定远侯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就转身走到古老身旁坐下,不理会儿子。
  他心里在盘算着,等这畜生病好之后,看他怎么收拾罚这畜生。
  “好了。没事就好了。”汪氏温声说道。
  当着人前。文氏也没说其他,只是让他好好休息。
  同时文氏也很奇怪。想着这病也看了,药也服了,古老怎么还不出去呢,怎还坐在这儿不动?
  她这念头刚起,就听到穆文礼轻喃了一句,“好热!”
  他口中说着热,手已经将被子掀了,浑身像被火烧了一样难受。
  “三郎,你这病还没好呢,可不能再着凉了,赶紧将被子盖好。”文氏忙将被子给他盖上。
  “热,真的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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