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一闭,他甚至能看到前路坎坷,自己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月凄美不说话,他就只能跪着。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一阵响,脸色越来越白。
“平身…”月凄美淡淡的说。
声音里不可掩饰的贵气让沐非连想死的心都有,他怎么这么有眼无珠啊!
“皇上于御书房召集了一些大臣,应该有你,你去吧!”月凄美吩咐,她可不想再见到这人了。不过…他这种人都是第二武将了,小武的位置一定要比他高。
沐非苦着脸离开,听说这皇后很受宠…前途黯淡无光啊!
“傻叉!”待他走远以后团子忍不住开口,其实它早就想说了,可惜无良的主子不让…
月凄美掩唇轻笑,它的确很聪明,这样骂人的话都学会了…
——
御书房里气氛冷凝,里面的臣子皆是一头冷汗。当今圣上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却心生惧意,比先皇还要让人畏惧。
一个长相妖媚如斯的男子,竟然有这样阴冷的眼神…太恐怖了!
滴漏正不疾不徐的滴水,沉闷的声音如催命的鼓点,一点一点敲击他们灵魂深处。
“今日朕翻看奏折,很多卿家都有年迈想要辞官回归山林之意?”轩辕泽不咸不淡的说,听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那些递了奏折的臣子们心里一虚,跪地道“微臣如今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望圣上成全。”
“朕也觉得应当成全。”轩辕泽附和说。
怎么会这样?那些大臣心里一慌。所谓辞官只是装模作样的演戏而已,新皇登基,难免年少气盛,他们只想挫挫他的锐气。
按照以往的经验,轩辕泽应该是屈尊挽留,然后他们“勉强”接受。但现在的情况和以往相比,有些出入…而且出入还不小。
“不过朕认为,众爱卿如果同时辞官,会不会不太好?”轩辕泽笑问,眼睛像是幽暗的深渊。
“皇上所言极是…”这些大臣忙点头称是,完全失了主见。
笑意加深,轩辕泽眉毛微蹙,似在认真思考。跪地的臣子们心里没有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如…每日回去几个?”轩辕泽拉长声音问。
这下这些大臣无话可说了,请辞是他们提出了,总不能让他们拒绝轩辕泽的“好主意”吧!但如果让他们同意,那就不得不离开帝京了。
在一旁看戏的雍亲王站出来,沉稳的说“皇上,臣以为不可,诸位大臣皆是我轩辕的栋梁,若是他们都辞官了,恐怕会扰乱民心。”
轩辕泽赞同的点头,大臣们缓缓舒了口气。
他复开口说“可是皇叔,这些爱卿都觉得自己年迈了,朕如果不允,未免显得不近人情?”表情颇为为难。
此时此刻,一些请辞的大臣很想剁了自己的手,让它些那本奏折!另一些则是愤怒的拂袖外加无奈的摇头,当今圣上竟这般自以为是…让他们如何是好啊!
“那就先这样吧!明日可以离开帝京的卿家有…”轩辕泽不容他们反对的念出了三个名字,他们皆是一些中饱私囊的人,此次请辞只是作秀,哪里想到自己真的就被辞了,欲哭无泪。
——
深夜,御书房内的蜡烛尚未熄灭,里面只剩两人。
男子坐在龙椅上,脸上阴晴不定,深邃的眼睛晦暗。
在他面前的案桌上躺着一个信封,火漆完好,信封还没被人拆开过。
“谁让你弄这些的?”性感的薄唇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冰冷无情。
堂下青衣男子单膝跪地,头垂得很低,在那人的压迫下说不出一句话。
“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们太放纵了?”轩辕泽眼神骤凝,化为一束利箭射向星护法。
“属下不敢!”星护法果断的说,丝毫没有犯错的自觉。
左手抬起,空气似被拉扯,气劲袭向星护法。
一声闷响,他向后倒地坐下,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腥味弥散开来,就像轩辕泽此刻心中的阴郁。
烛光下的鲜血被他用袖子擦尽,他捂着胸口再次跪下。
深邃的眼睛陡然一黯,轩辕泽大手一挥道“刚才只是小惩,若敢再犯,你便不要再来见我。”
“是!”星护法退出去。
冷凝的空气在他周身结成冰,一张妖冶的忽然模糊,怎么都不能窥其真容。
跳跃的烛光在他脸上留下剪影,修长的手指捻起信封。
手向烛火处移动,信封的一角靠近烛火,映出一片橙黄。
☆、第七章:心意
惠帝元年,帝允三位大臣辞官养老,三人与家小出帝京后遇山贼洗劫,两死一伤。
——(语出自《轩辕野史》)
金碧辉煌的正殿华美十足,袅袅香烟在屋子里婆娑起舞。
月凄美坐在高位的椅子上,看着堂下的人,清秀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戚。
“既然在这里,你就免礼吧!”她淡声说。
虽然她厌恶月廉的趋炎附势,憎恨他的无情,但若是真的要看月廉给她下跪,她还真看不下去。
原本准备下跪行礼的月廉惶恐的站起来,今天突然有公公说皇后宣他入宫,这个女儿他算不上了解,但他清楚的是,他有多畏惧她,她就有多讨厌他。
“娘娘,您…”他惴惴不安的问。
月凄美不加掩饰的冷笑,娘,这就是你爱过一生的男子…在天之灵的你看到这一幕,可否心生悔意?
“用什么敬语?还是以平常的态度待我就好。”月凄美很随意的说,“赐坐…”
“是…”月廉点头哈腰道,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平常他对待月凄美的态度…他怎么敢再对当今皇后不闻不问?
坐在椅子上,月廉更加不安,整个人坐如针毡。
细腻的指尖拿着一粒瓜子,喂到案桌上的团子嘴里,月凄美垂首看着团子道“月将军已经不再年轻,可否想过归家养老?”
这句话如平地起惊雷,吓得月廉心里一颤,最近那几个官员在回乡路上遭人打劫杀死的事已经闹得满朝风雨,哪里还有人敢提及辞官回乡之事…
月凄美这么说,莫不是想要借那些山贼之手,把他杀死?月廉不安的揣测,偷偷瞟了一眼堂上的月凄美,只见她嘴角带笑的逗鸟,眼里并无杀意。
斜视他一眼,他的心思便被她看的透彻。月凄美无声苦笑,什么时候她成了那种会弑父杀亲之人?
“别瞎想,我只是想让你把护国大将军的位置让给别人。你的那条命…我没兴趣。”月凄美嘲讽。
其实她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以前看过很多书,后宫与朝堂看似无关,实则二者相辅相成。
她担心月廉会变得嚣张跋扈,生出什么不轨的心思,她不想让轩辕泽为难。
“让给别人?”月廉一听不要自己的老命,便放心不少,而后又惊声问“让给谁?”
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想他月廉受了多少罪,才爬到如今的地位,现在却让他把位置拱手让人,他有些不好受,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毕竟,比起官位,老命要紧。
“不是给别人,我认的弟弟,也算你的义子…反正你也没儿子。”月凄美说,最后一句是故意加上去的。
没儿子…这三个字深深的打击到了月廉,一脸的横肉抽动不止。
“可是…”月廉有些为难,他若是出京遇到那伙山贼怎么办?
月凄美睇了他一眼,戏谑的嘲讽“怕什么?你不是当朝第一武将吗?若是遇到了,便把他们剿灭,也算是功德一件。你做过那么多亏心事,积点阴德也好…”
又是一个打击,月廉瞠目结舌的看着堂上那个清丽华贵的女子,嘴角的笑容那么恬淡,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打击人…
突然发现,他似乎从来都不懂这个女儿。幼时的她被他当做是妖孽,唯恐避之不及;毁容后的她安静平凡,他也根本都不会关心她。
但一切都变了,自他从百毒谷回来以后,什么都变了。那个安静的女儿居然会打他的小妾,那个平凡的女儿一跃成为皇后…如今还能面带微笑的打击嘲讽他…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吧…”月凄美吩咐说,微蹙的眉毛表现出她的不耐烦。
月廉又是无奈,明明他是被宣来的,怎么她还不耐烦了?
“是,微臣告退…”掩去面上的不适,月廉走出椒房殿。
“娘娘,慕容丞相求见。”一个长相普通的小太监走进来通报道。
月凄美看着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偏头疑惑的望着若尘,后者了然一笑,附在她耳边说“这是小峰子,你那日说要让他辅佐我的…”
恍悟点点头,再看小峰子的眼神带着些歉意,她居然就这么把人家给忘了…
“让他进来吧!你们先出去。”月凄美吩咐道。
“是!”二人齐声说。
沉稳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她知道他已经来了。
慕容风走进正殿,偌大的正殿里只有她一人坐在高位,周身白烟笼罩。
这是自回来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封后典礼那天他没有去,小武也没有去。
“怎么想着过来看我?”月凄美轻笑问道。
她起身,迤逦的长裙极地,娇小的身形在这气派的正殿的反衬下更加孤寂。
亲手倒了一杯茶,浅绿色的热茶在杯中冒着热气,几片茶叶在水面漂浮打转,上下沉浮。
两只玉手执杯,粉中透白的指尖和杯身蓝色的花纹形成对比,却也看得很顺眼。
慕容风浅笑着接过杯子,苍白的指尖带着难以想象的炙热,触碰到月凄美的玉指,她本能的缩手。
茶杯落地,碧色的茶水溅到二人衣服的下摆,留下碧色的茶渍。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月凄美有些措手不及,她抱歉的冲慕容风笑了笑,然后蹲下身去捡碎片。
其实这些东西是不需要她来收拾的,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慕容风的笑靥。只能做些事,使气氛不要太尴尬。
没想到他这样病态的人竟有这样灼人的体温,不自觉想起那次在将都城他们亲吻,他的唇也是这样炙热…
心里一慌,手下的动作也有些慌乱,陶瓷碴刺到指尖,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淌出。
原本静观的慕容风忙把她牵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的手心,赤色的血液给他的眼睛蒙上一层异样的色彩。月凄美不自在的缩手,但还是被他抓得死死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慕容风指责,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些关切。
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帕,为她把鲜血擦干,又收起锦帕和那块碎片。
“没什么事的…”待手里的血被擦干以后她才如愿收回自己的手,清秀的小脸红霞撩人。
“我是来是告诉你,那个…已经开始动工了。”慕容风笑容依旧,丝毫没有为刚才的事而觉得不好意思。
月凄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个决定,真的对吗?
“我可以称呼你为'月'吗?”慕容风问。
“哈?称呼什么的,是你在喊,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呗!”月凄美疑惑的看着他说。
“月”,多么遥远的一个名字,多么遥远的回忆。
慕容风走到案桌边,摸了几下团子的头,眼里闪过不明的情愫。“你…会出宫?会离开他?”
一向嘴贱的团子似乎很喜欢慕容风,亲热的说“你好!你好!团子!团子!”
“你叫团子?”慕容风蹲下来说,眼里染上久违的笑意。
月凄美还在思考他刚才的问题,茫然的说“我不知道…我不喜欢皇宫,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
慕容风浅笑着敛目,温柔的笑容带着深深的忧伤,“你。爱他?”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不过月凄美背对着他,什么都看不到。
“嗯…我想陪着他,但不知道能陪他多久…”
慕容风不语,笑容变得苦涩。昨夜宫里的事他有所耳闻,但他还是想问问。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主动触及那个伤疤?为什么,为什么要忍受那撕心裂肺的痛?
她莫名其妙的闯入他的世界,又在他的心湖掀起波澜万丈,如今理所应当的离开…
他不该爱上她,只是利用而已,利用,而已…
不知不觉就这样失了自己…慕容风嘲讽的一笑,“什么时候需要,我都在…”
无论你受了什么委屈,无论你到了怎样的困境,无论前路是多么的泥泞…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
正殿门口,身穿绛紫色龙袍的男子凤眼眯起,性感的薄唇紧紧抿着,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周身气息诡异,却也让人恐惧。
肩负着守门责任的若尘和小峰子有些慌乱,尤其是小峰子,两腿吓得打颤,正准备跪地迎接圣安,轩辕泽一个凌厉的眼神,便吓得他捂住嘴。
倒是若尘,不卑不亢的与轩辕泽对视,还伸手点住了小峰子的穴道,使其不能动弹亦不能言语。
这出人意料的行为让轩辕泽睨了她一眼,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反对。
他深深的看着禁闭的店门,若有所思…
长袖一拂,转身便离开,脚步丝毫没有拖沓,甚至都看不出他是否生气。
春风拂面,紫玉簪发出幽光。龙袍翻飞,背后的那只金龙紧盯着那殿门,似随时都要从衣服上飞出,进去门中一探究竟!
——
一句“我都在”,让月凄美似乎懂了些什么,但慕容风待谁都温柔和霭,她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
不管他是否是有目的的接近她,月凄美都被这句话感动了。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免得被人看到了误会。”慕容风浅笑道。
刚才月凄美在恍神,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居然也怕被人看到误会,月凄美无言,送他到门口且亲自开门道“麻烦你了,慕…风…”
本想说“慕容丞相”,恰好对上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月凄美立刻改口。
“多谢相送…”慕容风笑着离开。
在看门口的两个人,表情皆是不太对劲。
轻嗅间,她闻到空气中被稀释的龙涎香的味道,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僵硬的回头,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若尘,后者重重的点头,月凄美突然有种置身冰窖的感觉…
☆、第八章:轩辕婷回归
金粉从空中撒下,房檐被涂成金色。
御书房门口,蓝衣女子踌躇不定,几度顾盼,却没有直接进去。
门口的侍卫眼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故作严肃的站着,佯装对月凄美视而不见。
深吸一口气,月凄美接过若尘手中装有茶点的条盘走近。
一只粗糙的大手横空而出,侍卫认真道“娘娘,皇上吩咐过,他在批阅奏折,任何人不得进去。”
月凄美不再犹豫,已经到了这里,已经准备敲门,她便不会就此离开。她斜视一眼那个侍卫,拿出皇后气势问“任何人?包括本宫?”
侍卫有些尴尬,咬牙大声说“是!”
“皇上是怎么说的?”幽蓝的眸子眯起,看起来有些危险。
“这…”侍卫面带难色,闭眼道“'朕要进去批阅奏折,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尤其…尤其…”
月凄美把眼睛眯成一条线,这侍卫没能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意。“皇上有说这么多'尤其'?”
“尤其是皇后!”侍卫大声喊出来,惹得巡查的侍卫频频相望。
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复而她又伸手推门,刚松了口气的侍卫急急阻拦,看月凄美的眼神有几分不解。
这位娘娘不是听懂皇上的意思了,怎么还会硬闯?
月凄美耸耸肩道“皇上说不让'皇后'进去,我又不是皇后…”
不是皇后?侍卫不解,难道宫里还有别的女人拥有蓝色的眼睛?
“我是他娘子…”月凄美笑着说,打消了他的疑虑。
阳光下,她笑靥如花,洁白的牙齿晃得人眼睛疼。清秀的小脸愣是让人觉得如天仙般美丽,不似常人。
就在侍卫呆愣的时候,月凄美已经推门而入。
望着她亭亭玉立的身姿,侍卫更加迷惑。只听人道皇后是个悍妇,是个毒妇,却不曾想她这么聪颖。
房门闭上,挡住他充满遐思的目光。
在里面的轩辕泽装模作样的翻阅奏折,连她进来他都没有抬眸一觑。
门外发生的一切都没逃过他的耳朵,月凄美声音软糯,说起“娘子”二字时,更加甜腻。
原本没有表情的脸脸色稍霁,阴郁的心情像是被阳光拂照,舒缓很多。
“你来干嘛?”轩辕泽不冷不热的说,黄鹏却能看到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