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虽然心里已经吐槽吐到翻滚,但关莺还是直接把纸条在手中展开,双手各持一边,平平整整举到秦止眼前。
虽然字是最标准的蝇头小楷,没有特色,也没有落款,更没有明显的收信人暗号。
但光就内容上来看,也的确是足够让人想马上就跳起来杀人灭口了。
上面就简简单单一句话。
容华楼乃出云山庄与落日宫联手之物。
然后秦止脸就彻底绿了。
“你……”
“我让他们把字条原样放回去了,给你看的是拓本。”关莺脸色也没比秦止好多少,耐心举着,确保秦止已经把字条看了五六遍,每个字都已经嚼碎了拆分入腹后才把纸条揉成一团,捏在掌心里拿内力销毁了。
“虽然镜公子就在附近,但恐怕辛折要知会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家那位草包。”
秦止一脸“我绝对同意你”的表情,点了点头。
“沈伯伯会知道我和容华楼的关系,应该是沿途打听到了我的行踪,又见司商和伯予曾在这里出入。”屈起手指敲了石桌,秦止声音不自觉的就给沉了下来,“又或者是,干脆我这里出了叛徒,但为什么辛折……”
关莺把下巴搁在石桌上,左摇右晃半天,不置可否的看了秦止一眼。
那表情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你丫挺的就给我装吧。
秦止:“……”
“你是觉得辛折还不知道沈流云不归我管?”尽管用的是疑问语气,但秦止表达的内容在关莺听来也就是肯定意思。
“有我先大张旗鼓的给容华楼铺了条路,你觉得容华楼想要在白道上再次迅速出名的方法是什么?”
“……装腔作势的把出云山庄扫地出门。”
关莺一副“孺子可教”的赞叹表情,伸手虚抚了两下秦止脑袋顶。
秦止:“……”
“那你已经知道你下属的叛徒是谁了?”如果说自己的行踪还算容易查的话,那么关莺的身份可谓是江湖上机密中的机密。
桃花夫人那档子事早在辛折进来之前就已经全部解决完毕了。
目前来看,除了几个堂主外带容华楼中有一大半属于关莺的势力这一条外,秦止可以确定关莺不会让人看出那些人和落日宫有关。
而出云山庄的人压根也不知道落日宫掺和了这件事,落日宫的下属也完全不知道和自己搭伙的是出云山庄的人。
于是辛折能够给人传出说落日宫有参与容华楼的消息的话,就只剩下一条可能了。
在关莺的直属心腹中出了反叛。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那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关莺叹了口气,“伯予也没查出来什么消息?”
秦止摇摇头,“查出来的都是他想给我们看的,我只能说,那人做事太滴水不漏了。”
关莺完全不见惊异的哦了一声,懒洋洋的直起身子,忽然重重一拍石桌。
顿时簌簌的掉了一地的石头沫子。
正站在树梢之上远远眺望还在围着方炼小楼打转的辛折的七堂主差点没被吓得直接掉下来。
“宫……关姑娘,什么事?”
“花琰呢?人死到哪里去了,还不给老子领过来?”明显被一堆事情砸到不爽的落日宫主语气非常不善。
受到惊吓的七堂主战战兢兢的直起身子,往后悄悄退了两步,又觉得不安全,索性往前凑近了秦止。
秦止:“……”
于是说,关莺总不至于往自己身上下机关套子,所以自己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带么……
“老……老一说,他是把人带进来这里了啊。”
关莺:“……”
秦止:“……”
所以,七堂主的意思也就是说,以花琰那种破烂武功,竟然也可以在自己这三个大活人的眼皮子底下,藏得这么安稳么。
秦止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容华楼的机关设计者身上。
后者则大大方方的一摊手,把责任推脱得理所当然。
“是你说外面不好有那么多机关,我才把那些机关被触碰后会显示的小把戏都给撤了。”
秦止看着关莺的目光中,顿时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浓烈悲愤情绪,以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实在让我太伤心了”的纠结。
天地良心,他明明说的就是让关莺把地面上那些阴人的小把戏大陷坑什么的减少一点,谁让她减少这种必备机关了???
“他应该还来不及转到后院。”关莺咳嗽一声,颇为心虚的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看秦止的表情,领着俩人往屋内走,“所以如果不是在椅子那儿掉下去的,那就是在……”
伸手往柱子上敲了五下,一块小木板弹出来,关莺好整以暇的扳下机括,慢条斯理的等着面前地板吱吱呀呀的滑开。
“应该就是在这里。”
然后里面黑黑沉沉,石板还是那块石板,机关也还是那个机关,藏在石板底下的箭矢依旧还在那儿摆着,通向密道的石阶上空空如也。
秦止抽搐着一张脸,默默的给关莺搭了个拙劣的台阶。
“或者可能是避过了机关,走下去了……”
关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秦止一眼,抬手把机关合上。
“……少庄主,你这是在污蔑我的机关布置。”
秦止:“……”
所以说,这就是典型的,给脸不成功,反而给了个屁股,然后让人一巴掌给拍回来了的模范结果么……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玲珑枕
如果除去关莺一开始误判了花琰发现机关的能力的话,其实剩下的都还是没猜错的。
在刨去了“没有从屋子里进密道”这一条之后,后面的工作就很容易了。
关莺甚至连想都没再多想一下,就带领着秦止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到了后院。
然后就连秦止这种外行都清楚了。
后院地上干脆开了个口子,花琰甚至连入口的暗门都没想到要关,直接就大头朝下的撞进去了。
关莺默默无言的顺着斜坡往下走了两步,俯身把嵌进石板的小飞刀拔起来。
“我想知道,花三少爷的武功到底怎么样。”
秦止:“……”
“你是说,跟谁比?”尽管秦大少爷是满心想吐槽回答说不怎么样,但考虑到花琰说不定就在前面一个拐弯处被机关卡着了,听到了终归是不好,最后还是换了个委婉点的说辞,“大概……是司商的,不对,应该是和谢小容差不多。”
关莺:“……”
也就是说,花家最被看重的三少爷,武功其实挫到连三堂主都可以轻易把他敲晕么。
“不知道他手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小机关。”关莺上下抛了两下小刀,回手扔给了跟在后面充当尾巴的七堂主,“你还在这里干嘛,去看着辛折,只要他来就赶紧喊。”
七堂主如蒙大赦的滚了。
“他手上有其他机关暗器会怎么样?”秦止跟着关莺的脚步走了两步,一路囧然万分的看着关莺一路一一把被撞开的机关能归原的归原,归不了原的就记下来出去之后让别人归原,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关莺先前的话才说了一半。
关莺微微侧头,瞄了秦止一眼,口气平淡得就像在说昨天晚上菜放少了盐一样。
“也没什么,我自己院子里的机关还不算过分,大不了就是能挡机关的东西全毁,如果他还不知道出来的话……”
剩下的关莺也没再说了。
因为一转过转角,秦止就已经成功看到大腿上被砍了一刀深的,血染了一整条裤腿,还被刀子钉了衣服挂到墙上,已经半昏迷状态的花琰了。
这叫不算过分……
关莺淡定万分的走上去把刀子扯出来,拎住花琰衣领把人扔给秦止,自己蹲下来把散了一地的机关残渣全收到怀里,拿衣服兜了,又单手拎起被砍成两半的一大块玉凑到火光旁边看了看。
其实花琰的伤并不算重,至少在关莺这种没事就要往自己机关里滚上一滚的货色看来,是属于绝对轻伤。
当然,就花琰以奇烂的武功,却能够把每个机关都踩得这么准,并且还奇迹般的没有死这一条上,就连关莺也表达了一定程度上的惊叹,外带反思是不是自己这次的机关下手太轻了。
“还不错,如果不是这个枕头挡了一下,最后那一刀应该是对准心脏的。”
秦止:“……”
所以说,在不抹毒的情况下,落日宫的机关其实追求的最终效果就是一刀毙命干脆利索么……
“你说什么?”秦止伸手搭了下花琰脉搏,确定完此人暂时还死不了之后,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的抬头盯住关莺,“你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那把弹出来的刀我原来设计的是对准心脏的啊,怎么了?”
于是,在秦止基本上想吃人目光注视下的关莺,就算是脸皮再厚也终于没能抗住,话音听着听着就低了下去,继而一脸“我的神仙啊不会吧”的表情,重新把手里的玉拎起来,凑到眼前看了看。
“枕头?”
秦止悲愤的看着关莺,又看看自己手上已经彻底晕死过去的花琰,点了点头。
关莺慢慢弯腰把玉又放回了原处,似乎还安抚性的摸了两下。
“你看错了,花琰哪里会蠢到带着玲珑枕来闯我的机关的,这不找死么。”
秦止:“……”
“不过这次他算是下血本了。”干笑两下,关莺挪着步子往旁边走了两步,躲开秦止想要吃人的灼灼目光,“玉质是真的不错。”
秦止:“……”
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痛恨自己的乌鸦嘴。
让他当时跟花琰说完之后,还要跟关莺说“就算是花琰把玲珑枕造成了个废物,我相信以你的水平,也能把废物变成宝贝”的这种坑爹马屁啊!
现在是真的成一坨正儿八经的废物了。
“……我拿上去看看。”最后还是走过去把被劈成两块的玉重新抱在了怀里,关莺似乎是颇为认命的叹了口气,“这种小打小闹的东西还真是有段时间没做了,手生。”
秦止开始很认真的考虑,如果花琰醒来,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的东西,被关莺一句话贬为“我不屑于做的”小打小闹的东西,摔门砸古董发誓十年之内不再给出云山庄提供机关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是了,你不记录了?”关莺抱着枕头往外跑,秦止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在临出门口时终于回手指了指密道,再次开口。
关莺正借着光研究怎么样才能把机关做得自然一点,听到秦止说话顺口就答了句直白的大实话。
“他武功太差,记了也没什么用,难道你觉得我会为他一个人把机关给改容易么?”
于是好不容易才醒转过来的花琰,大概是被关莺的话刺激大发了,还没等说出一个完整的你字来,就又撅了过去。
秦止:“……”
在出云山庄和落日宫双方都出了自己心底并没有底的叛徒的情况下,关莺和秦止也没敢冒险把花琰就放出去找人来治,而是直接把人从密道里抬到了关莺小楼的客房中,又由秦止亲自翻墙出去给扛了个大夫进来换药裹伤。
“机关是你做的?”由于失血过多而晕倒,又因为花家富裕而养得体质健康很快就再次醒过来的花琰,第一句话超出意外的并不是喊着要喝水,而是淡定的在房中看了一圈之后,目光略过戳在旁边做“你醒了啊”惊喜状的秦止,直接放到了关莺身上。
正在图纸上涂涂抹抹的落日宫主一脸被打扰到了而不爽的表情抬起头来,总算是碍着秦止的面子没发作,顺手端了放在一边的茶盏往嘴边凑。
“是我,有事?”
然后花琰就一脚踹了还在给自己裹腿伤的大夫,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滚下来,冲到关莺面前,双手扶住桌子腿。
“姑娘,花某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可否请姑娘收在下为徒!”
关莺一口茶全冲着花琰脑袋顶喷了过去。
收徒……这得是多脑抽了的孩子才能想得出来的坑爹招数啊。
别说武林上师徒名分极为严格,门派之分更是森严,就单说落日宫这个魔教的门槛摆着,花琰这种武功不被活踹下去才怪……
“花三少爷误会了。”定了定神,关莺抽搐着嘴角看着秦止走过来把自己手里的茶杯接过去,以防自己待会儿一个忍不住就把东西敲人脑袋上了,“在下师门以血亲相传,除去直系血亲,机关术不传旁人。”
花琰目光灼灼的抬头看着关莺,等她这一句话的更为易懂的解释。
“……也就是说,除了我的儿子或是女儿,其他的人我不教。”关莺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想了想,又生怕花琰听不懂似地补了一句,“我爹也没徒弟,只教了我一个。”
花琰继续目光灼灼的又盯着关莺看了半天,才忽然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忽的站了起来,迅速而又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
“那么还请姑娘稍候几天,在下这就回家准备聘礼。”
然后关莺就看到那个被秦止拿走了的茶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继而精准的带着半盏琥珀色的茶水,砸到了花琰头上。
花琰连哼都没再哼上一声,脑袋磕上门框,再次晕死过去。
秦止淡然瞥了关莺一眼,走上前拖着花琰衣领,把人又摔回床上,低声而又气势十足的冲着躲在一边已经吓傻了的老大夫吐了俩字。
“继续。”
关莺:“……”
“砸晕了好。”走到桌边把笔塞给关莺,秦止低头看了眼才画了不到一半的机关图纸,顿了顿,才接下去,“省得他口没遮拦乱说话。”
关莺足足愣了半天,才从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直白求亲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淡定的接过秦止递来的笔,杵在空中半天,才似乎是颇觉无语的扔了句话出来。
“是你手下,你随意。”
秦止:“……”
悄无声息的私奔
再次睡饱了被饿醒的花琰终于带上了正常的脑子,不仅看清楚了床边戳着的秦止,更想起了关莺是秦止带在身边随时跟着跑的,很具备成为仅次于谢小容庄主夫人地位的宠妾潜质的新下属。
再联系上自己家里那一群标准的妻不如妾生活模式,花琰总算是彻底明白,自己脑袋上的那一下,还真没白挨。
“秦兄?”按照正常失血虚弱之人醒过来的程序要茶要水的走了一圈之后,被秦止指使着老大夫裹成了一枚标准粽子的花琰靠在床头,连抬头都困难。
“那天你让伯予来给我传信,说让我把东西送来容华楼,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已经抓紧时间把图纸画好的关莺长吁一口气,晃晃脑袋,站起来走到秦止身边,“剩下的要看你家工匠开工速度了,其实也无所谓,不就是个幌子,谁还会真去研究这东西是大是小?”
正在跟秦止没话找话的花琰立刻闭嘴,努力转过脖子,从床上伸长脖子盯住关莺,以至于秦止都有错觉,那其实并不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而是一个饿了十年的狼陡然间看到了一坨浑身噗噗往外冒油光的五花肉……
关莺顺手就把手里的图纸递了过去,然后半道上就被秦止啪的一下,打在了手背上。
“你想干嘛。”秦大少爷不着痕迹的往前踏了半步,刚好挡了关莺半边身子。
关莺:“……”
不管怎么看,这句话也应该由她来问好不好!!!到底谁才是被打的那一个啊!!!
“不是说非血亲不传?”好整以暇的收回手,秦止又看了一眼花琰,示意他就算是关莺哭喊着把图纸往他手里塞求着他看一眼也不准接。
“反正他就算是看到实物了也能把图画出来,花家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还是趁早关门算了。”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