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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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秋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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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小老板铁剑呼啸而至,冲着那人的面门就是一剑。
  那个霜组刺客就是想不明白,这一剑招式平平无奇,但是他感到一种压迫,除了直直地往后撤,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出招。而周围的人看这一剑觉得实在太丑了,破绽,姿势,不像高手的样子,但想想方才两个人,一个直面攻击,一个背后攻击,都离奇地晕死过去,再想想韩霜的禁杀令。谁都不敢贸然上前。
  小老板这一剑是被一把刀格住的,已然是另一个人了。小老板收势,于一丈以外落地。“帮手?”他鄙夷道。
  是两个人,挡下这一招的人冷冷道:“我们是奉命掌门之命来找一个人的。”
  霜组一人喝道:“这里是洛阳,韩霜已经直辖此城,副组长你懂得霜姐言出必行,另一位同门不怕理论便放手做好了。”
  那个一个白衣人道:“不怕理论,你们可以走了。”然后对小老板道,“你是韩霜的情人吗?”
  小老板寻思,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提剑而上:“我是你奶奶的情人!”
  适才两个人相互接了一剑一刀,对双方的深浅略有了解,出手时都不敢大意。小老板抬手就是名震天下的“九歌”的一招“东君”。他用的是重剑,重剑之道便是方圆半丈之内皆为自己的阵地,不容人接近。白衣刺客的武功不弱于韩溪阁,剑术倚重于虚实相生,和小老板也是斗得势均力敌。
  傅海卿见霜组一干人纷纷撤退,想到这些人只是来威慑,韩霜不会在他们之列。韩霜的命令还有效,说明她还活着。抬头看看小老板举重若轻的样子,叹息,早知道他就应该死皮赖脸请这个人杀人。
  小老板一剑将白衣刺客几乎逼下屋顶,而就在这时,另一个蓝衣人一鞭抽来,小老板一惊,回手一招“礼魂”,白衣刺客参差机会,一刀刺来,小老板向后一跃而起,白衣刺客刀锋一转,小老板被迫变转身形,背上硬是接了蓝衣人的一鞭。
  小老板一口鲜血吐出来,啐了一口:“和怒龙千星比差得还远呢。”横剑欲上。白衣刀客的刀锋已经直逼他面门,小老板再一招“礼魂”相格,蓝衣人的长鞭又如长蛇席卷,袭向小老板的下盘。
  小老板不敢再挨着一下子,一跃而起,然后便着了白衣刀客的道。他的衣襟被白衣剑客擒住,头被重重地摔在屋顶的砖瓦上。白衣剑客狞笑道:“我奶奶当年是东海第一美人,你差得也很远。”
  举刀欲刺。
  忽然身后卷过一阵疾风,白衣刺客连忙避开,蓝衣人一鞭抽过去,剑客捏了个弹字诀,硬是逼着蓝衣人收势躲避。两人定睛一看,一个满身是血的青衫剑客已经拦在了小老板的前面。
  小老板看清了来者何人,揉了揉后脑勺,拄着剑站起来,苦笑道:“你是来嘲笑我的冷漠和愚蠢吗?”
  傅海卿淡淡道:“你与什么韩霜情人无关,不应该受这个连累。”
  小老板愣了一下:“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我是闵秋凉的丈夫。”韩霜也是我要除掉的人。
  “城南绮楼的闵秋凉,陪酒的箜篌女?”小老板叹了口气,“我要说我也和她喝过酒,你先打谁?”
  傅海卿黑着脸:“活过今晚,我有无数机会和阁下结算。”
  小老板大笑,比了个起手式:“九剑门下,谢嘉。白的归你,蓝的归我。”一招“九风”中的“五乱”,气势上似乎是想将蓝衣刺客的长鞭钉在地上。
  傅海卿轻轻道:“你的武功比韩溪阁如何?”
  白衣刺客冷笑道:“他少说点话就不会被我超过。”
  此人的刀重在一个快,刀剑相格的时候傅海卿似乎感觉到胸口隐隐作痛,不知是经脉乱了还是肋骨断了,想来是刚才他一招强破韩溪阁剑罡所致。
  谢嘉一把重剑舞得生风,方圆一丈也拉开了阵势。蓝衣人的长鞭不得接近,但是两人相互接近不了。蓝衣人心中暗奇,适才他作为旁观者,只觉得谢嘉的剑术破绽百出,疑惑为何同僚磨磨蹭蹭不下手,反而几乎被逼上绝境。而这个时候一对一地打,只觉无论怎么试探,这剑术找不出破绽。
  破绽是不会消失的,但能把破绽始终藏在敌人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是所有剑法梦寐以求的境界吧。
  傅海卿这个时候就找不到白衣刺客的破绽。贸然出手只会败在他的速度之下,所以傅海卿几乎在一味地避让。
  白衣刺客的眼神里渐渐出现了某一种痴迷,一种对厮杀的痴迷,一种对鲜血的痴迷。傅海卿十分厌恶这种感觉,但以此时情况,却奈何不了半分。
  谢嘉忙里偷闲喊了一句:“你小子行不行啊。”接下来就是银鞭横腰扫来,谢嘉不敢怠慢,挥剑一卷,蓝衣人想撤招,谢嘉这次却强用手攥住银鞭,缠在剑身上,一剑刺穿屋顶,两人动弹不得,但情势上却是谢嘉略胜一筹。
  傅海卿右肩中了一刀,正在费力支撑刺客砍下的那一刀的冲击。他想说,妈的,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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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自然有其来由。
  荆落云是荆聿白的孙子。荆聿白是正义厅的长执事,几乎被视为侠义道之主,江湖上已经二十年没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了。诸如五执事这样的人矮上荆聿白一辈,当年在荆执事手下做事。
  如果荆聿白没有为了所谓“万人大义”吗,亲自以莫须有的罪名把自己的儿子逐出侠义道,纵使正义厅从来没有世袭一说,但周围的人笑呵呵地道他一声“小公子”,可能是一副很温暖的画面吧。
  母亲在之后的三年离开了他们父子,祖母因为荆执事的“无情”远走他乡杳无音讯。而父亲总是很沉默,他不抱怨,他在提起祖父的时候总是微笑,当荆落云渐渐知晓其间的不公与来由之后,他去质问父亲,人为什么可以这么活?父亲依然在微笑,他说:
  “我决定了。”
  他变得瞧不起他的父亲,因为从一切看来,命运把客观的事实推到父亲的面前,他却一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的样子。在荆落云看来,如此灰暗的未来根本不会是人类能决定去选择。还用一句口号来麻痹自己,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继承这样可悲的命运。
  父亲死在了天山脚下。他的死亡并没有让他得到侠义道的原谅,也没有让他得到荆落云的理解,反而让少年的心变得更加执拗。他渴望变成一个有钱人,一个剑神,有钱的剑神自然更好。钱和武功可以让他在侠义道得到特权——在任何地方得到特权。他不需要被原谅,因为这些会让无数人乞求他的原谅。他不需要珍惜那些镜花水月,因为可以紧紧握住那些实在的东西。
  今天,那个讨厌的傅海卿,领子还在他手里,又说了一句:
  “我决定了。”
  我决定的东西本来就不在正常人的欲望范畴内,但我知道,我只会走这么一条路。会死?会麻烦?会留疤?会遗憾?会失败?我都想过了。
  所以我说,决定二字。
  “做离经叛道的事还讲高调,这种人真该被打!”
  荆落云怒气冲冲,提剑走进藏蓝的夜幕里明灭着通明火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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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海卿趁着这一刀劈向他身体这一瞬,剑走蜻蛉,反手一绞,这一术实为险招,白衣刺客似乎有爱惜羽毛之嫌,若实实在在受了这一剑,傅海卿毙命,他最多也不过是养伤半月的伤而已。
  算是傅海卿走运吧,白衣刺客收刀跃至一丈之外。
  傅海卿封了穴草草止血,冷笑道:“韩寻真看得起洛阳。”
  我可立誓杀到我死,但没杀到三个就死,我可不甘心。傅海卿脚下步法施展,一掠而至白衣刺客身侧,平地一扫,白衣刺客一跃而起,刀尖冲下,势在一击诛杀此人。傅海卿身子一躬,弹跃下屋顶。
  白衣刺客喝道:“只会躲么?”随之而跃下。但他迟了傅海卿一步,地上一张长椅已经被傅海卿一脚踢向其面门。白衣刺客半空挪腾不开,只得挥刀劈开,
  便在这一刻,傅海卿自他身侧平地而起,一剑挑向白衣刺客的咽喉。白衣刺客仓皇收势,落在三丈之外,他的一缕长发飘下额前。
  “轻功比剑术高明不少。”白衣刺客冷笑道,挥手三刀劈来。这三刀速度慢了下来,但是刀刀裹罡,傅海卿每每挺剑接招,胸口就好像撕裂一点,等到拆到第四十招,傅海卿的口角已经开始滴血,而他似乎浑然不觉。
  这一点刺客渐渐也有所发现。“内伤?”白衣刺客的刀加了几分力道。
  傅海卿咬着牙,妈的,你难道要和我将江湖道义吗?
  白衣刺客的刀渐渐靠近傅海卿,他戏谑道:“何必抵抗?我们掌门说是带你回去,但真就打成就剩下一口气,只要活着,又能怎样?”
  傅海卿猛地运气抵开,步法变转,除了与白衣刺客来开距离他几乎没有赢的机会。但是他忽略了他的伤对轻功的影响,白衣刺客如影随形。傅海卿忙里偷闲翻了数朵剑花以抵挡,但这次白衣刺客根本未用刀,他的左手浮起淡淡的金色,就这么握住了这把剑。傅海卿撤剑挥掌直击此人肋下,却不料这一招依然牵动内功。威力是有,但不强于螳臂当车。白衣刺客的动作的确滞留了一下,但傅海卿已然无力支持身体,口鼻的鲜血皆大片溢出。有知觉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掐着咽喉提起,但他的手还紧紧抓着剑。
  “活着回去,就是风组老大到了吧?”傅海卿笑了笑,这样可能加速他的死亡,但不知为何,他就想说一说。“阁下高姓?”
  “韩。”白衣刺客一把将他掷出两丈外。
  傅海卿眼前血红一片,妈的,浪费了一个问题。
  

  ☆、神仙

  谢嘉和蓝衣刺客又斗成一团,他在房顶瞄了这边一眼,不由大惊失色。一道剑风砍乱蓝衣刺客的鞭形,抓紧时机飞身欲向傅海卿那边而去。但两个刺客的矛头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他,谢嘉半空中只得以剑相格,导致他借力不佳,在地上翻了两翻才落稳。
  谢嘉抹了抹脸上的血,对半死不活的傅海卿道:“你小子能跑吗?”
  傅海卿咳了一口血,拄着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有点够呛,你跑吧,我断后。”
  “断个屁后!”谢嘉咬咬牙,铁剑钉在地上,一把把傅海卿扛起来,施展轻功,飞速逃离这两个刺客的攻击。白衣刺客的眼里有几分同情,但他抄起刀的手没有这么同情,仿如一枚流星般飞向两人身后,就在刀光闪现在谢嘉脊梁的瞬间时,谢嘉几乎准备闭上眼睛。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白衣刺客刀锋一转,格向那道白影。
  来的人是荆落云,他身上受了很多处伤,每道都不深,但着一道道在白衣上触目惊心。像他的这种擅使虚招满足战略的剑法,一剑破空,便是铁打的杀招。白衣刺客内力运转,罡气横流,才将少年人这招化解。
  荆落云看看满身是血的傅海卿,冷冷道:“给别人刺杀还拼自己的命的刺客不是好刺客。”
  傅海卿苦笑,好啊你,学的挺快:“我本来就不是刺客。”
  荆落云没空再说话,他的剑死死咬住白衣刺客的刀,给了谢傅二人一线生机,谢嘉回手把剑背在身后,扛着傅海卿继续狂奔。
  荆落云在两人身后支持着战场。他受的伤不见得比傅海卿轻上多少,而且现在的伤口在继续增加。当每接一剑身上的伤口都在呕吐着力量时,当每一次被打飞很远鲜血模糊着视线的时候,当他感受到混乱的直觉已经开始出卖他的视觉和听觉的时候。荆落云这样和自己说:
  如果你想出一个理由,一个青春不值得用来玩命的理由,你就往死里逃。
  蓝衣人没有放弃这两个人,谢嘉能感觉到他的鞭响在身后炸开,而且他的后背已经烂到感觉不到真实的痛楚。洛阳城外没有自己的同行,洛阳城里可以投靠的这么一会约么都死在这场清洗里了。他哀求老天在洛阳城找一个人多的地方。
  今天夜里下过雨,城里处处人都很少。
  隔着铁剑,谢嘉觉得自己又被抽了一下。
  报应,都是报应。
  傅海卿突然想到一个驴子,面袋和商人的笑话。他轻轻对谢嘉道:“谢公子你放我下来吧。”
  “少他妈说这些没……”
  “招来他们的人是我,”傅海卿坚定道,“我依然活着,只为了杀干净这些人而已。我帮谢公子,只在还梁楼主的情而已。”
  谢嘉一把把傅海卿从肩上放了下来,傅海卿闭上双眼,你终于想明白了。
  但是谢嘉却拦在了他和蓝衣人之间。
  “躲起来,跑远一点。”谢嘉简短地下着命令,“老子现在开始打自己的架了。”
  蓝衣人受起鞭身,冷冷地看着他。
  谢嘉比出一个起手。
  你知道吗?我羞耻,我是中原最好的剑客的弟子,却在环境里学会了冷漠,学会了各扫门前雪,把明哲保身当成一种人类生存不二的状态。撰风堂不是一个专业交换情报的中介,它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对整个江湖说真话,还武林一个真相。它是一群傻瓜一样的死了几百年的老头留在江湖的一份执念。
  踢馆的,诬讽的,后院防火的,我见了很多。我们一次次地和他们进行拉锯战,可我却成为在漫长的折磨与争斗中被渐渐同化的人。我像那些恐惧真相的小人一样,面对强大说惹不起,面对争斗说管不着,而面对抗争的人说他们是傻瓜。
  今天他们放了一把火,屠了半个城。我只感觉,这个世界干净起来了,简单起来了。
  九爷是你最崇拜的人吗?如果回答是肯定的,就宰了这个屠户。
  谢嘉定身凝气,一招九歌中的“东皇太一”斩向蓝衣人,这次他以左肩扛着长鞭的抽打,脸上也被鞭子带出一道血痕。长兵刃的优势便在于他的攻击范围大于短兵刃很多,谢嘉用的是重剑,便将一种凝重雄浑的意境融入防御,又将剑的轻快飘忽融入这种凝重。蓝衣人内里运至,长鞭一抖,意在咬碎谢嘉的喉咙。出乎意料,谢嘉将内力聚于头骨坚硬之处,反手变了一招“湘君”,重剑直冲入蓝衣人的怀里。
  蓝衣人连忙收鞭撤退,但肋下泅出大量的鲜血,喘息连连,而谢嘉早已体力不支,单膝落地,扶着重剑,口角流出鲜血。
  蓝衣人咬紧牙关。一鞭抽向谢嘉的胸膛,谢嘉下意识地挥剑相格,但力量已经不济,整个人抱着剑飞出了一丈。蓝衣人抬手,再来一鞭,直冲向这个小子的喉咙,就什么都不能改变了。
  但鞭子仿如一击打碎脊梁的长蛇,永远地坠了下去。蓝衣人再也回不了头了,他从肩膀处被一柄剑洞穿了心脏。惟一的解释是,那个浑身是血受了内伤强出头的小子,溜到了后面,一跃而起,穿透了他。
  谢嘉啐了一口血水,看着跪在血泊里的傅海卿,苦笑:“夜剑,内功到了六重天就可以隐藏剑气,迷惑剑路,顶尖高手不加以留意也躲不过这个骗局。是无光里最危险的剑法之一。当年为了这个夜剑的招数,黑白两道大批人马都请年仅二十岁的令师尊出山,令师尊为了避免纷争,寄身边塞直至仙逝之时。今日得一见,平生之幸。”
  傅海卿几乎要一头倒在地上,他撑着身子,拼命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谢公子,你还能打吗?”
  “如何?”
  “求你,求求你,”傅海卿的头几乎要炸了,他已经睁不开眼睛,声音也变得微弱,“去救救那个孩子,救阿云,求你……”
  谢嘉愣了愣,盘膝运了一个周天,提剑起身,气笑道:
  “真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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