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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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绥传-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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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谦虚了。”
  “不敢。”
  “其实对女子而言,读过这些,也就够了。读书太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咸宁见她现出伤感之色,便知她此言并不是无的放矢。但碍于初次相见,又不便发问,于是转言道:“在家时,沁水公主每每提到大家,都是夸赞不止呢。”
  班昭神色稍解,“微臣自幼陪公主读书,可谓是莫逆之交。算来,我们竟已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公主也常遗憾于此,总想着有机会能再见见大家呢。可巧,公主前儿托人带信来,说过些日子要入京来看我。到时大家如果方便,不妨前往永安宫一聚。”
  班昭于是答应,又道:“公主待娘娘你,倒是比成儿还要好。”一边说着,一边将几本书递与咸宁。
  咸宁看去,只见全是自己以往看过的,却又不忍拂了她的意去,只得接过。又道:“大家也算是我的长辈,不必如此客气。往后和公主一样,称我宁儿就好。”
  班昭微微颔首,“这些都是寻常之书,想必你也全都看过。只是不知,你先前读书可有章法?”
  “敢问大家,何谓读书之章法?”咸宁不解其故,忙问道。
  “我且问你,你说你读过孔孟,那你可能告诉我,孔孟的要义为何,共可分为多少种类,二者的异同又有哪些?再者,你说说孔孟又与诗骚有何关联?”
  被她这么一问,咸宁不禁怔住。
  原来,自己先前只是一味地读书,却并未在脑海中形成一个清晰的脉络。一本书读完,内容竟也忘去了大半。能记住的,不过只言片语而已。
  咸宁向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吾素闻大家学识广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家的治文造诣和悟境远非咸宁能比,还望大家不吝赐教。”
  “微臣不知,娘娘竟也有如此谦恭的时刻。微臣今日果真是不虚此行啊!”姬若遗一边说,一边自书架后走出。
  咸宁笑道:“对长者、圣者、智者,本宫自当敬重。只是不知姬大人何故来此?”
  “微臣不才,每逢朝中无事之时,便会来此同师傅一道修书。”
  “姬大人好福气,竟然能做曹大家的徒弟。”咸宁不无憾意地说道。
  “前几日,师傅还说我心思不够细致,抱怨自己缺个女弟子。娘娘若有意,不妨也向师傅行个拜师礼。只是不知,师傅愿不愿意收你为徒呢!”
  “你又胡闹了。娘娘是什么身份,怎能拜我为师?”曹大家呵斥他道。
  “咸宁倒真有此意。只是不知,大家可会觉得我天资浅陋,不可以教呢?”
  “微臣断不会如此想。”
  咸宁大喜,忙长跪于地,“咸宁今日得见恩师,实乃三生有幸。往后随师傅读书学道,自当勤谨恭敬,无一违逆。若有违师命者,任凭师傅处置,绝无二言。”
  曹大家将她扶起,满意地说道:“苍天怜我,让我在有生之年,又得一爱徒。”
  “行完了拜师礼,可还要行拜师兄礼吗?”姬若遗戏弄她道。
  咸宁无法,只得向他鞠了一躬,“师兄在上,请受师妹一拜。”
  “哈哈……如此,我以后再也不必对你用尊称了。”姬若遗笑道。
  自此,咸宁日日前往东观随师傅读书。
  三人一起谈诗论道,经常至晚膳时分方才各自散去。
  一日,咸宁正欲往东观去。
  檀儿形色匆匆地走入殿里,“小姐,公主就要到了。”
  “信上说是明日,怎的今日就到了?”
  咸宁急匆匆地出宫去迎,一面吩咐檀儿去请曹大家。
  獐儿身子不便,公主只带了邓成陪她一同入宫。她看着阔别已久的皇宫,不禁生出恍如隔世之感。这里一砖一瓦虽是她熟悉的,可却早已物是人非。
  公主握住咸宁的手有些颤抖,“宁儿,一切可好?”
  “宁儿一切都好。”咸宁看着久违的亲人,不禁落下泪来。
  皇上也闻讯赶到,“肇儿来晚了,还望姑姑恕罪。”
  公主亦慈爱地握住他的手,携了两人前往永安宫去。
  几人坐定后,公主对皇上道:“肇儿,你没有欺负宁儿吧?”
  皇上不禁面露愧色,沉默不言。
  咸宁低声道:“他……待我极好。”
  公主看她强装出来的笑意,便知她受了委屈,因而转向皇上道:“皇上,我素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情。如今只有一件,还望皇上能够答应才是。”
  “姑姑只管吩咐,肇儿一定答应。”
  “宁儿自幼志在典籍,这些女孩子们之间的勾心斗角、献媚邀宠之事,她一概不懂。又天生一副傲骨,你越是误会她,她就越是犟着不愿理你。这都怪我,她是被我宠坏的”。
  见他听得极认真,公主继续说道:“可我也知道,她的确是一心向着皇上的,这点皇上毋庸置疑。希望皇上能看在她也是一心对你的份上,对她的这些小性子,能够多担待些。不要与她计较,你看可好?”
  “姑姑放心,肇儿记下了。”
  公主微笑颔首。
  不多时,曹大家已至,公主遂与之携手前往内殿去。
  咸宁亦去安排膳食。
  皇上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咸宁好笑地望向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不跟着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又跑去姑姑面前告状?”
  “我才不像某些人,心眼比针尖还要小。”
  皇上被她抢白了一番,心中的歉意更甚。他看向她,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咸宁见他如此,多日的悒郁方解,遂携了他一道往前去。
  她暂时弃智绝学,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憨之态时,往往是他最欢喜的时刻。
  “可是,你要答应我。日后要以大局为重,不可再意气用事了。否则,我可不会再理你。”咸宁认真地说道。
  “是,为夫知错了。还望夫人海涵。”他向咸宁作揖道。
  她看着他,莞尔一笑,“免礼吧,本宫不与你计较就是。”
  “多谢娘娘。”皇上这才起了身。
  郑公公见他二人如此,含笑示意众人退去。
  这些年,皇上唯有和她在一起时,一言一笑才是发自肺腑。
  算来,他也是个痴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三折

  
  【寒声碎】
  冬日的初雪,总是比早春之雪来得更为纯粹。
  片片莹润的雪花,夹裹着丝丝严寒而下,给人间染上一股诗意的惆怅。
  在这样静洁的天地中,连呼吸都带有一番彻骨的凛然。
  每每到了这时,就应燃起炭火,再在一旁置上几盆花瓣水。不多时,就能把整个屋子烘烤得香暖如醉。
  此刻,你只需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透过雕花小窗去欣赏那银装素裹的世界。
  隔窗观雪,既能领略那难得的美景,又不至于被它的寒意所侵袭。如若再有一樽清酒,几碟点心,这日子怕是再惬意也没有了。
  子姝却没有一点观雪的心思。
  她披着一件银白色的斗篷,独自一人行走在漫天飞雪中。
  这些日子以来,她因思虑过重,总是食难下咽,身形看似比先前单薄了不少。
  不能再等待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清凉殿的侍卫们因着畏寒的缘故,此刻都找地方吃酒去了。
  子姝顺利地溜进了厨房。
  她拿出小瓷瓶,颤抖着将布塞拔去。墨绿色的汁液缓缓滴淌,她的心一点点地收紧。
  “你快去找找,守卫们躲到哪里去了?娘娘是怎么吩咐的,出了事情谁负责?”
  子姝记得,这是展诗的声音。她忙将瓷瓶收起,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展诗就在门外,她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展诗妹妹,你快去看看,周美人又不舒服了。”又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展诗去后,门被打开。
  “柳彩女,出来吧。”
  子姝方起身,看到是墨蝶。
  “多亏我们裴美人一早就看到了你,这才命我来替你解围,你还不快走?”
  子姝忙夺门而出,连道谢的话也来不及讲。
  墨蝶见她如此莽撞,略叹了口气,依旧把门关好。
  不久之后,晴柔奉太后之命,偷偷地来到清凉殿,又小心翼翼地潜入厨房之中,缓缓地将瓷瓶拿出。
  “什么人?”一行侍卫忽然冲了进来。
  太医仔细检查了汤药,与晴柔手中所持之药确为一类。
  晴柔百口莫辩。
  “冯彩女,你可知罪?”永安宫内,咸宁冷冷地问向晴柔道。
  “妾身是被冤枉的,还望娘娘明察。”
  “侍卫们亲眼看到你下药,你还有什么冤枉的?”
  “侍卫们进来时,妾身也是刚到,尚未来得及打开瓷瓶。”
  “这么说,是有人在你进去之前就已经下过药。而且,那个人所用之药,与你用的还是自同一个地方所得?你可是这个意思么?”
  “他从何处所得,妾身不知。可这毒确实不是妾身下的。”
  咸宁望向她,久久沉默。
  晴柔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忙低下头去。
  “不管药是不是你下的。你企图加害周美人,意图下药,已是不争的事实,本宫不得不对你加以严惩。”
  晴柔直起身,略带挑衅地望向她,“我已怀有龙嗣,你不能对我用刑。”
  太医诊断之后,发现晴柔确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来人,送冯彩女前往桐宫养胎。待他日诞下龙嗣之后,再做处置。”
  咸宁眯起眼睛,望向她离开时的背影。
  后宫争斗,或许就这样开始了吧?
  又或许,自她们入宫那日,争斗就从未停止过。
  冷秋晋封在即,咸宁却忽然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消息传来,后宫一片哗然。
  “你不怪我吧?”咸宁问道。
  冷秋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何况,我本就不在乎这些。”
  咸宁含笑望向她。
  在这后宫中,唯有她二人是最心意相通。无须客套,无须防备,亦无须多言。
  “邓咸宁太过可恨,两个人去下毒,竟然都不成。看来,我不能再手软了。”
  阴贵人愤愤地说道,一边命蔻丹去传希言。
  不多时,希言已到。
  “希言,只要你帮本宫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本宫就放你出宫。不再让你呆在邓咸宁身边,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希言领命而去。
  入夜,希言换上夜行衣,悄悄地出了永安宫。
  地上的雪已积了很深,脚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响声,使这凄清的雪夜愈加凄清。
  希言毫不费力地进了内殿,静静地立在熟睡的冷秋身侧。
  在微弱的浮光映衬下,冷秋的脸色甚是苍白。
  不过,许是将要为人母的缘故,她的面容在那苍白之中,又隐隐地透出一丝欣悦的粉润来。
  希言握住毒针的手略有些颤抖。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每每望向她,脸上也总带着这样满意的笑容。
  那时的她总不能理解,为什么那样贫苦的日子,母亲却能那样的满足。
  自从父母相继离世,她沦落到了街头;后来被阴府收留,再后来随静志入宫。这么多年,回首往事时她才明白,唯有和家人在一起时,那种贫苦中的小幸福,却往往是最难得。
  家人,想到这个词,希言心中忽然有些怅然。
  青鸾已死,她哪里还有家人呢?
  她不忍下手,慢慢地将针收回。
  就这样吧,就让阴贵人也赐自己一杯毒酒,自己便好早日和青鸾团聚。
  她转过身,却惊愕地发现身后立着一个人。
  “娘娘你……几时来的?”希言惊愕地问道。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娘娘……”希言满脸歉疚地望向她。
  清凉殿外,咸宁在雪中走着,并不理她。
  希言赶忙追上了她,跪在她面前,“娘娘……”
  “你为什么不下手?”咸宁用探究的神色望向她。
  “奴婢进宫是为了保护阴贵人,并不想害人性命。”
  “既如此,你先前又为何给我下了迷药呢?”
  “当时奴婢的妹妹青鸾在阴贵人手上,奴婢不得不从。奴婢知道娘娘武功了得,便想着只放一点点应该不会有大碍。”
  咸宁看她的嘴唇渐渐黯淡下去,又看了看她跪在雪中的膝盖,心下不忍。
  “你起来吧。”
  “谢娘娘。”
  “你没有完成任务,该如何向阴贵人交代呢?”
  “青鸾已去,奴婢如今已了无牵挂,但求一死。”
  听她此言,咸宁叹了一口气,“你跟我来。”
  【沁水阁】
  穿过一片荒草丛生的院落,希言随咸宁走入沁水阁。
  “这个地方原本是沁水公主的居所。后来她出宫去了,此地就此荒废了。”
  “娘娘何故带我来此?”
  “姐姐……”青鸾跑过来抱住了希言。
  希言不可置信地望向她,“青鸾,你没有死?”
  “没有。当日蔻丹姐姐怕我痛苦,换了另外一种比较温和的药送我上路。我当时命已去了大半,被悄悄地遣送出宫时,恰巧被娘娘发现。娘娘便尾随我们出宫,后又从宫外将我救了回来,还为我解了身上的毒。”
  希言感激地望向咸宁。
  咸宁道:“不枉你待她如此,我照顾她许久,她也并没有告诉我你和她之间的关系。”
  希言和青鸾一齐跪在了地上,“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你们也是苦命的人。既然已经姐妹聚首,这便出宫去吧。往后再不要回来了。宫中险恶,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言毕,咸宁又拿出一个包裹递与她二人,“这些东西,够你们姐妹二人后半生衣食无忧了。你们且去找一方净土,过些寻常儿女的生活吧。”
  “娘娘……”希言伏地而哭,“娘娘,你救了青鸾,也就是救了奴婢。奴婢不走,以后奴婢的命就是娘娘的。”
  “姐姐不走,我也不走。”青鸾坚定地说道。
  咸宁看向她二人,“我救了你们,并不是要你们为我舍命的。我身边如今有檀儿和蛾儿,便也够了。”
  “娘娘,檀儿她……”希言面露难色。
  “檀儿怎么了?”
  “檀儿她……已经投靠了阴贵人。”
  咸宁听她此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颓然地向一侧倒去。
  “娘娘……”二人赶忙上前将她扶住。
  “人各有志,就随她去吧……”良久,咸宁方无奈地说道。
  “娘娘,我听蔻丹讲,檀儿告诉了阴贵人两件事……”
  “什么事?”
  “我当时刚得知了青鸾的死讯,一时也没心思细问。不过,应该都是跟你娘娘有关的。”
  咸宁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这便出宫去吧。”
  “娘娘,”希言复又跪下,“娘娘可是不信任奴婢?”
  咸宁淡淡地看向她,“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再过这样的日子。”
  “如果没有娘娘,我们姐妹二人如今已然身首异处了。娘娘的再造之恩,我二人无以为报。只有一生追随娘娘,唯娘娘之命是从。还望娘娘不要赶我们走。”
  咸宁思忖良久,方道:“你们既决意跟随我,便留下吧。只是青鸾暂时还是要呆在这里。”
  二人连忙答应。
  “青鸾,你这些天就把身子养养好,再好好地练练武功。阴贵人派来六个刺客里,就数你武功最差。”
  青鸾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咸宁又转向希言道:“希言,你要配合我演一场戏。如此,方可保命。”
  “娘娘,不好了……”蔻丹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静志忙问:“怎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娘娘,奴婢听说,希言因事得罪了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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