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邓绥传-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咸宁忍俊不禁,摇头道:“皇上诞辰,不宜杀生。还是想想其他的方法吧!”
  到了晚膳时分,几人方才议定,各自还宫不提。
  【万寿节】
  转眼到了万寿之日,济北王和河间王一早便携家眷入宫伴驾。
  清河王只带了耿姬和左大娥前来,说是左小娥已身怀六甲,行动不便。
  不多时,唯一一个被邀请的外臣—姬若遗也已来到。
  皇上本就与他情同手足。自那日知晓了他的身世,便对这个弟弟心生了几分怜悯。因而并不与他见外,也希望能够借机拉近兄弟之间的关系。
  城阳王却是最后一个到的,来时尚带着几分微醺之意。
  他身侧的城阳王妃和众姬妾一并惶恐不安,生怕圣上怪罪。
  皇上却只摆摆手让他们入席。
  待众人落座后,宴席方开。
  雅乐将毕,后妃们心照不宣地离席而去。
  宫人回禀道:“下一个节目,是各位娘娘亲自为皇上编排的《八仙祝寿》。”
  众人听闻此言,一下来了兴致。
  “八仙” 依次而出,却清一色全是仙女打扮。
  她们本自袅娜姝丽,不染俗尘。如今换上了这种装扮,果真是荷袂蹁跹,飘然如仙。
  在座之人不觉呆住。
  只见仙女们三三两两地散开,冷秋与玉烟分坐在两侧,琴瑟相和;静宜坐在中间,配合她们演唱。素绚、晴柔和子姝三人则手提竹篮,随乐曲跳起《蟠桃舞》。
  咸宁和静志立在案前,时而奋笔书写,时而低声絮语,像是在争论着什么。
  乐舞已毕,几位仙子一齐行至圣上跟前,将方才咸宁与静志所作寿联和篮中寿桃一并呈上,行礼道:“我们八姐妹闻得,今日是天子诞辰。故而特来人间相贺。惟愿天子五福常伴,寿与天齐。”
  皇上不禁喜笑颜开,赶忙接过。
  河间王不无艳羡地说道:“皇兄真是好福气。”
  其余之人亦随声附和。
  皇上笑意更甚,说:“诸位爱妃费心了,朕重重有赏。”
  几人谢恩过,前去换装不提。
  宴席已毕,诸位王爷和家眷得以在宫中四处游览一番。
  左大娥原是出自宫中,因而自作主张带各位王妃和姬妾前去赏玩。
  清河王独自行至湖中亭,远远望见有两人前来,却是咸宁。
  咸宁问道:“不知小世子现今如何了?”
  清河王见她原是为此而来,心中不禁有些失落,“我跟她们三人说,孩子是我与一个风尘女子所生。她母亲难产而死,临终之际托人把孩子给我送了来。耿姬和大娥嫌弃孩子的生母出自烟花柳巷,皆不愿让孩子寄养在她们名下。只有小娥心疼孩子,愿意假孕。几月后,这个孩子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王府了。”
  咸宁微微颔首,说道:“这样安排甚好。不知孩子取了名字没有?”
  “单名一个‘祜’字,你看可好?”
  “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寓意是极好的”。
  咸宁又拿出一条长命缕,说道:“我一早就做好的,只是一直没有得空见你。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健康安乐,一生平安无虞。”
  清河王谢过,眼中却不无遗憾。
  曾几何时,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有朝一日,他们或许也会为给孩子取什么名字而争执不休。
  命运如此,凡夫俗子的欲念喜乐,总是不会轻易遂愿。
  檀儿一早便忙进忙出,如今已是疲极。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她便想快些回永安宫休息。
  孰料,她刚行至长廊,便被一醉汉撞了一下。她不堪重力,几欲倒地,却忽然被那人拦腰抱住。
  檀儿见是城阳王,不禁红了脸。她赶忙起身,略整了下衣衫,说道:“多谢城阳王。”
  城阳王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却投向了不远处的湖中亭。
  他的眼神中有些檀儿看不懂的东西,却有一样是檀儿永生都难以忘却的,那就是渴望。
  檀儿心中闪过一丝惊恐,赶忙告退。
  咸宁别过清河王,便去寻姬若遗。
  果不其然,姬若遗正在榆荫下与芳信姑姑私语。
  见咸宁前来,二人赶忙拉开了距离。
  芳信姑姑告辞而去,若遗便上前行礼。
  咸宁开口道:“本宫竟不知姬大人与芳信姑姑还有些交情。”
  姬若遗淡然一笑, “并谈不上什么交情。微臣自幼丧母,所以见到慈眉善目的长者,便总喜欢和她们攀谈几句。”
  “这样说来,太后娘娘与芳信姑姑年岁相当,想来姬大人也常去拜会她老人家吧?”咸宁看向他,眼神中闪现出凛冽的寒意。
  姬若遗却并不否认,“也并不常走动。只是前些日子从西羌回来,带了一点香料给她。毕竟她现在还是太后,我们做臣子的理当敬重。”
  咸宁见他思维迅捷,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露,便知遇到了对手。于是话锋一转,说道:“素来听说姬大人学识广博。我前些日子读书,有几处不大明白的地方。可否请姬大人指教一二?”
  姬若遗点头道:“娘娘但说无妨。”
  咸宁略一思忖,便道:“吾尝闻子路有负米之孝,想来已是尽了人子之责,却在他双亲亡故之后仍旧对他们思念不已。不知他这样可是沽名钓誉?”
  若遗正色道:“自然不是。为人之子,唯怕不能尽孝,与生死何碍?”
  咸宁面露不屑,“本宫倒觉得,这便是子路之愚了。《诗经》有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父母之爱如此。为人子女,理应在父母有生之年,加以悉心奉养;而不应在他们百年之后,再去恸哭哀悼。毕竟生前已然尽孝,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若遗眼中现出一丝伤感之色。
  咸宁继续说道:“吾又闻,兄友弟恭,内平外成。也觉费解。兄弟素来只在小家之内,与天下之治又有何关系?
  “兄弟是五伦之一,五伦皆备才可称其为人。兄友弟恭、长幼有序,则百姓相亲,道德乃成;道德既成,则民不乱;民不作乱,天下方治。”若遗颇为认真地说道。
  咸宁点点头,“诚如你所言。昔日景帝镇压七路诸侯,武帝又行‘推恩令’,本宫就觉不妥。都是皇子,纵使他们中有人觊觎皇位,也在情理之中。又何须兵戎相见?”
  若遗便道:“娘娘此话差矣。君臣有别,这又超出了兄弟的范畴。自古志虑忠纯之士,必得千古流芳;而犯上作乱、不忠不义之人,纵然贵为皇族,依旧应被当做乱党诛之,为后世之人所不齿”。
  咸宁见他言辞恳切,便知与窦太后联手,或许非他所愿。却还想再试他一试,便道:“还有一件。《太史公书》里有‘累累若丧家之狗’一句,而《庄子》中亦有‘涸辙之鲋’一词。虽然都是用来指极为窘困的境地,可我总觉得略有不同。不知姬大人怎么看?”
  姬若遗笑道:“自然是不同。丧家之狗虽离了家,但仍可以去寻新的去处;可鱼若离了水,便只能等死了。”
  咸宁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倒觉得犬比鱼聪明。既善于审时度势,又懂得择木而栖。不至于冥顽不灵,白白地送了性命。”
  若遗微笑颔首,“娘娘所言极是。”
  咸宁赞叹道:“姬大人果然满腹经纶,三言两语就将我心头的困惑全解开了。真不愧为我大汉的栋梁之才,本宫着实为皇上开心。”
  若遗谦逊地说道:“多谢娘娘夸赞,微臣愧不敢当。”心里却反诘道,你亦何尝不是经天纬地之才?绵里藏针,纵横捭阖,杀人于无形。真不知有你为妃,是皇兄之幸还是不幸?                    
作者有话要说:  (“八仙”所处的朝代不一,有些汉代尚未出现,因而改为仙女。)
  

  ☆、冷秋侍寝

  
  【斜枝冉】
  “蛾儿又偷偷溜出宫去了”?希言看着奉茶,严厉地问道。“这几日娘娘身体不适,我跟檀儿忙得不可开交。她不说帮衬着点也就罢了,还总是给我惹祸。前几日竟为着一块烤肉,把小祥子的头都给打破了。她姐姐幽兰可是不依,害得我不知给她赔了多少不是。你赶快和我去把她寻回来,不然我可不饶你。”
  希言一面走,一面连珠炮似地数落个不停。
  奉茶跟在希言身后,不禁为蛾儿捏了一把冷汗。
  两人方行至云台殿门口,迎面遇到了静宜。
  希言却装作没有看到她,并不行礼,反而转身对奉茶道:“我们永安宫总归是小,我们娘娘素来也不喜欢争宠。你若赶不及去攀高枝,谁又能留得住你?”
  静宜却也不恼,“希言妹妹这是说谁呢?”
  希言看向她,略施了一个礼,说道:“奴婢在骂奉茶呢。平心而论,娘娘待他不薄,成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却还不知足,天天四处央人给他调到别宫去。你说说,这不是吃里扒外吗?”
  静宜笑道:“人各有志,原也不是他的错。要我说,妹妹也该多放宽心才是。他纵使再不好,横竖有娘娘去教训他。哪里需要妹妹大动肝火呢?”
  希言被她抢白了一番,一时气不过,便折身返回了永安宫。
  “你这是跟谁置气呢?”咸宁见希言怒气冲冲地进来,忙放下书问道。
  希言没好气地说:“还不是那个尤彩女?!”
  咸宁笑道:“静宜又怎么惹到你了?”
  “她去攀高枝,我便嘲讽了她几句。孰料,她竟说这些事情横竖有娘娘去管,轮不到我说话。”
  希言满面怒气,愤然而坐。
  “她去了哪里?”
  “云台殿。”
  咸宁闻此,不觉皱了一下眉,复又笑道:“后妃之间有些走动也是自然。你不能依此就断定她是去攀高枝啊!”
  “一次倒也罢了,我上次还恰巧看到她去清凉殿,难道是去找周美人不成?”希言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我最讨厌这种阳奉阴违,整日里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她若与娘娘一条心,定然不会如此。裴美人和阴贵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她却偏偏往她二人那里去。想来,不过是因为臭味相投罢了。”
  “希言妹妹这是说谁呢?”
  二人看去,见是柳子姝。
  咸宁朝她笑道:“我正想着你呢,你便来了。”
  “娘娘找妾身所为何事啊?”子姝落座后问道。
  “迎春殿原本僻静,原本你们三人住着倒还好。现下晴柔搬到了秋容圃,玄芝前些日子也殁了。她二人的屋子如今都空着,你一人在那里也甚是冷清。我想着让静宜过去与你同住,你看可好?”
  子姝原也喜欢热闹,听她此言,赶忙应承了下来。
  咸宁便命希言去请静宜前来。
  静宜方至,子姝便亲切地说道:“尤妹妹,娘娘厚爱,让你我二人往后同住一宫。我心里甚是欢喜。以后,我们可要相互照应才是啊!”
  静宜却面露难色,仿佛顾虑重重。僵持了一会,忽然跪下哭泣道:“娘娘,你可是听信了什么传言?我往阴贵人那里去,原是因为她与娘娘是亲戚,这才没有什么顾虑。娘娘若不喜欢,妾身往后不去就是了。娘娘何苦一定要把妾身赶出去呢?”
  咸宁原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见她哭闹不肯去,便知她确已被静志收买无疑。“本宫竟不知你这话从何说起。后宫姐妹理应多走动,以免生疏。之所以让你搬出去,一则永安宫原本人已极多,当初不过是把你临时安置在此;再则现今迎春殿空下了,那里既宽敞,你又能和柳妹妹做个伴,岂不是两全其美?”咸宁语气和缓,眼神中却流露出毋庸置疑的神色。
  静宜闻此,只得答应,含泪而去。
  子姝得知静宜竟是要被“逐”出永安宫,脸上不禁浮现出了嘲弄的神色。
  咸宁又看向子姝道:“还没有问你前来寻我所为何事呢?”
  “我知道娘娘这里有许多好书,便想着来借一些看看。”
  咸宁笑道:“这是好事,不知你想看什么?”
  “我在家时,读的也不多。能否请娘娘为我推荐一二?”
  咸宁略一思忖,便道:“原本,读书当自《尚书》始,但是此书语言过于诘屈謷牙。诸子之言和载史之书,想来你也定不爱看。”她又看了看书架,从上面拿出两本来递与子姝,说道:“你不如就看看《诗三百》和《楚辞》吧。前一本字句易懂,风格质朴,内容又是极为广博;后一本辞藻华美,情感充沛,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书。”
  子姝浅浅翻阅了一通,不禁蹙眉。
  咸宁便知她是不识字的,于是又拿出一本《尔雅》递给她,“周人遣词造句的习惯,毕竟与我们不同。我读书时也常遇不解之处,看看它也就明白了。”
  子姝赶忙接过。
  不多时,静宜整理已毕,前来告辞。
  咸宁复又嘱咐了她几句,子姝便也起身告退。
  “柳彩女本就长相平平。如今尤彩女一来,她再想要得到皇上的注意,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迎春殿内,几位宫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道。
  “你们在乱说些什么?当心柳彩女听见!”玉兰一边教训宫人,一边也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前程来:以柳彩女这样的的长相、城府和家世,自己若要一直跟着她,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她正思忖着,却听到了院中传来清脆的歌声。
  玉兰赶忙出门去看,却见是静宜。
  只见她上身穿着木槿色的碧绉短衣,下着樱花粉的素绫曳地长裙。高耸的飞仙髻上,斜插着一支茉莉玉簪。妆容虽素净,一双石榴色的小嘴却是极为冶艳动人。
  静宜素来喜爱鲜丽的装扮,与宫里一惯讲究端庄肃穆的主子们不同。
  见玉兰出神地望着自己,静宜便招手让她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随她一同进了屋。
  不多时,妆容已成。
  玉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现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静宜笑道:“你五官本是极端正的,往后也该多打扮些。须知容颜易逝,你我都消耗不起。我就不解那些贵人、美人的,都是如花般的年岁,却个个要么老气横秋,要么素面朝天,要么……”她压低了声音,凑向玉兰道:“要么,就是像柳彩女那样,浓妆艳抹,粗鄙不堪。”
  二人遂笑出声来。
  子姝原是等着玉兰去拿脂粉,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来。
  正欲去寻时,却见装扮一新的玉兰从门外进来。
  子姝本自烦闷,又见她如此,更是恼羞成怒。
  恰在此时,玉兰不慎将脂粉洒落了一些。
  子姝便借机将她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并罚她三日之内不准再进内殿。
  【香阁掩】
  霜降时节,清凉殿外的水流已有些许凝滞。连绵不断的寒雨如丝线一般,顺着屋檐缓缓滑落。
  往年在家时,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冷秋的寒症就会更重些。
  好在,入宫以来,有咸宁的悉心照料,加之与母亲的重逢之喜,她的身体便也日益强健起来。在今日这样的严寒天气,竟也能出来走走了。
  展诗却仍是不放心,硬是拿了一件立领夹棉斗篷给她披上。
  “郑公公,你听,这埙曲吹得可好?”皇上问道。
  “回陛下,这怕是老奴听过的最为哀婉悲凄的埙曲了。”郑公公如是说。
  皇上微笑颔首,“你说得不错。走,且陪朕去看看这位奇人。”
  冷秋斜倚在“岁寒亭”的柱子旁,神情萧索。在重重的衣衫包裹下,她仍旧显得身形单薄,又是处在这样的肃杀天气里,难免让人产生一股怜惜之情。她见皇上前来,便将手中的埙放下,起身行礼,“妾身见过皇上。”
  皇上赶忙将她扶起,“你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