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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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上-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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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了一眼琬玥手中的簪子,道:“今日也是你生日,怎么躲在这里头不出去?”
琬玥看向别处,确定没有人,道:“王爷难道忘了之前的事?奴婢避之不及,王爷为何还要找上门来?”说完要走,但被敏杭拦下。
他有些无力。他不能离席太久,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跟她争吵上面。他只想好好说说话。上次之事,若是他唐突而惹怒了她,他也该骂,可也过去这么久了,不也该气消了吗。他拉过她的手,低头看她:“我说几句话就走。”
琬玥狠了心,才甩开他的手。她往后退几步,面上尽是抗拒地望着敏杭。
敏杭被她那样陌生的眼神看得心内一阵冰冷,晓得她是不会好好同自己说话了的,于是也不强迫她,任由她站在那里,自顾自地道:“我知道你生什么气。当时你进宫时,是我任性,又气急了,才会说些不中听的话。其实说到底,也是无奈。我若稍微有些办法可以劝你不进宫,留在我身边,如今也不是这么个局面。你教康宁学着你的样子来对我,我也是生气的,莫非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来装作你的样子,我就会对她动心了,就会好受了?你把我对你的感情看得太肤浅。前前后后的事情想起来,我也委屈,我也不好受是不是?”他抬眼,静静了看了一会儿对面的人,“那日撞见你,想要说几句话,偏又遇上全妃胡闹,弄得你也不自在,到现在见了我,跟见了瘟疫一样。也罢吧,你若不乐意见我,不想听我说话,我就不来,我就不说。等你气消,等你肯拿正眼看我了,我再来。”说完悄然叹了口气,从袖口里拿出一包东西来交到琬玥手上,“这是你腌渍的海棠花做的糕点。你留下的那一罐,没舍得用,这是第一次用。我也不会做,桑珠亲手弄,我在旁看着的。不过这宫里倒也不缺海棠,这生日礼物和你手中的簪子比起来,要逊色了。”说完苦笑,转身出阿哥所。
等他走到阿哥所门前琬玥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说,“这生日礼物和你手中的簪子比起来要逊色了”这样的话?难道这簪子不是他送的?她一头雾水,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出门,又不肯喊他,于是站在那里发愣。
天还有一丝丝清冷,她又站在阴处,不一会儿,握着东西的双手就惹得冰凉。又听见房内迎格好像是醒了,她叹一口气,拿着东西进了房。
同奶母哄了迎格没多久,明月她们便回来了。屋子里热闹起来,有眼尖的一眼便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海棠簪子和糕点,嬉笑着围上来,问谁送的礼物。
琬玥脸红,连忙把东西收了,放到内屋。明月支开了其他人进来,笑着道:“这东西可宝贝了,格格收得这样严实。”
琬玥不说话,只拿眼睛瞪她。
明月又笑:“那簪子也便罢了,收是收得的。可那糕点,格格预备收到什么时候?放到它长霉发酸了再拿出来不成?”说完笑得更厉害。
琬玥无言,对着那包糕点发起呆来。她想象出他站在桑珠身旁笨手笨脚的样子,一如那时他笨拙择菜的模样,忽然心酸。那这包东西,她就更舍不得吃掉了。至于簪子……她却又疑惑,若不是敏杭送的,到底会是谁呢?她想不通,她也曾问过淳雯,当年可是她或大格格捎进来这簪子。可淳雯一口便否决了,说没有这样的事。她便一直以为是敏杭那时送了不好意思认,索性也不拆穿他,当成宝贝一样戴到现在。直到前些日子同他吵了架,才又拿下来。所以这才蹊跷了。他今来,怎么好似不认得一般呢?这海棠簪的事,除了敏杭难道还有旁的人知道?或者今天这簪子并不是他送的?那是谁?是大格格?还是淳雯?可若是她俩,送东西来却又为何不报上名号来?这都是说不通的。她愈发糊涂,索性把东西收了,到外间来。
奶母和其他宫女儿们正在忙,明月便接过迎格来带,让她们先去吃饭。等吃完饭,又有敬事房的公公过来打赏,一屋子人高兴得不得了,又闹起来。经她们这一闹,琬玥却也开心起来,不大记得那些事了。
夜晚时,除了常规守夜的,其他人都去休息了,明月今也不当值,回了宫女房。琬玥是夜夜带着迎格睡的,其他人不过打个下手,因淳妃交代过,只有她亲自带,她才真正能放了心。于是交代了其他人休息,琬玥便哄迎格睡觉。迎格下午些伤寒已好了不少,人不大哭闹了,此刻却来了精神,直望着琬玥笑。琬玥一颗心被她笑得暖融融的,抱在手里不愿撒手。这个小团绒,长得粉嫩剔透得不必说,眼里总透着灵气,让人好喜欢。她抱着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嘤嘤地唱儿歌给她听。
却忽然听见外头窸窣响动,她一惊,问外头值夜的何事。却一转身,便见着寅祯从外头打帘走进来,身后没有跟人。再往外看,只有一个身影在外头晃动,想必是他身旁的大太监。
她惶恐至极,抱着迎格蹲身请安,问皇上这么夜了怎么会过来。
寅祯趋身扶她起身,道:“忙了一天,也没来看看她,有些想了,反正也睡不着,索性过来看看。”说着从琬玥手中接过迎格来,抱在怀里逗弄。
琬玥在旁看着他,平日里那样威武的君王模样霎时不见,作为父亲的他,温柔得简直像滩水。他应该很疼迎格的吧,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孩子。淳雯和其他嫔妃也怀上过龙种,可到底福薄,都失落的失落,夭折的夭折了。迎格是唯一一个健健康康长到一岁的。他想不疼她都难。何况那鼻子眼睛,哪里不是印刻着他的样子,看着一个跟自己如此相似的孩子,她不知男人心中的感受是如何,反正在她看来,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温暖,更美好的事情了。
“想什么呢?”寅祯见她发呆,问道,再把迎格交还给她,“朕手重,不要弄疼了她,还是你抱的好。”
琬玥接过来,轻轻地笑。这份诚惶诚恐,真希望此刻的他谨记。因为他是皇帝,这样诚惶诚恐地紧张一个人的感觉,此后恐怕不会再有的。琬玥把迎格放到摇篮里,一面摇晃她,一面请寅祯坐下。
寅祯又道:“今日也是你的生日,不知你怎么过的?因迎格病了,也累得你不得好好玩一玩。”
琬玥一惊,原来皇帝竟也知道自己的生辰。她摇头,笑道:“奴婢的生日就不重要了,过不过,都是那样。和小格格在一起才好呢,奴婢只要看着她的小脸,都觉得开心。”
寅祯抿抿唇:“今后不必在朕面前自称奴婢,从前怎么说话,就还是怎么说话。”
“……”
“原本让你进宫来做了迎格的姑姑,就还是有些委屈你的,不过……”寅祯似乎陷进去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不过这都是一些权宜。朕也知道你进宫来是为何,你阿玛的事朕也一直记在心上,只是……时机未到。”
这些话,琬玥从未想过会从皇帝的口中听到,她似乎一下子有了希望,一颗心也渐渐落定。她道:“奴婢……琬玥都明白。皇上的恩惠,辜家一家都铭记在心。”
寅祯点点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已经睡熟的迎格,起身道:“夜了,睡吧。”
琬玥便行跪安礼,送他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察格

过后没多久,又到了迎格的周岁生日。寅祯也是极重视的,大张旗鼓地办了宴不说,还大赏了全宫上下。淳雯直道,她这样小的人儿,经不起这么大的恩宠。寅祯却还是执意,足见对这个大公主的宠爱。宫里的人都在渐渐地传,这小格格日后,恐怕和当今的大格格是一样的命脉,看她连抓周都抓的是官印,日后怕也是要做个朝中第一女的。淳雯偶然听了这话,自然开心,可却也知道不可全然当真。岁安的额娘是什么后台,她自己又是什么后台,她清楚得很。自己是庶出不说,礼亲王府近年来要不是她撑着,也不过就是个门面好看。所以,她的心思还是放得更远,替皇上生出皇长子,才是自己在这宫里的出路。至于皇后之位……只要一直悬空,她日后母凭子贵,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想来,却又有一件事她不可不防。那便是辜琬玥。她从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她姐姐的事若不是自己大意,不至于如此。近来又听见风声,说是皇上寿辰晚上单独去了阿哥所。是去见她还是去看迎格,她暂且不论,她是不是要勾引皇上她也暂且不论,只单说,这就不是个好苗头。若她姐妹二人密谋了要在这宫里分一杯羹又如何?她冷眼看,皇上对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心思的,纵使没有男女之情,可旁的,恐怕多少有一点。她不能再天真地以为皇上会因为顾忌敏杭而忍住手,他可是皇帝,他若要什么,当真有人能拦住他吗?
想至此,她心里头倏忽起了一条计——那康宁不是成日里过来诉苦生气吗,果然来个借刀杀人,自己不是落得干净?可这把刀该怎么用,她却要好好想一想。
琬玥这头,过了迎格的生日,阿哥所里来来出出的人却莫名多了起来。自然没有闲杂人等,但宫里的妃子宫外的夫人,时不时就托人捎来玩意吃食等来给迎格。吃的自然不经御医查过都不敢给迎格吃,只是这些器物琬玥却不知该如何了。她不过是个一岁大的小娃娃,送来这些金玉宝贝陶瓷器皿的给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呢?退回去呢,她做不了这个主,怕得罪人,收了呢,倒也怕落个诟病。于是思来想去,叫来明月,把这一股脑子的东西都给同济宫送去,这样,淳雯要如何,她就管不着了。
明月去送了东西回来,却有些闷闷不乐。琬玥问她是不是受了气,因自己近来和淳雯的关系的确不亲近。明月摇头,说是看见鄂亲王福晋在那里,所以不自在。
琬玥哦了一声,转头去做自己的事。她其实也不甚自在,但不是因为康宁与淳雯亲近,而是,仅听见鄂亲王福晋这个名号,她都觉得心塞。敏杭那日落寞地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样子又浮现眼前,她才明白,原来对他的思念,是不知停止,只会更加汹涌的。她还生他什么气?这颗心,没有别的空间再拿来生气了。
她铺开宣纸来,磨墨写字,这样还能平静一点。这宣纸也是他着人送进来的,半生半熟,写起字来,晕开的感觉就像天边的云彩。她一笔一划地写,一首诗,心平气和地写了大半个时辰。明月在旁看了,都觉无聊。她却乐此不疲,写完收好,又铺开一张。
可这样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几天。
端午那日,寅祯在朝青堂开宴,宴请各王公贵族。琬玥带着迎格坐在淳雯的下手边。她对这些宴会自然不在意,再加上敏杭领命出了征,她更加没有什么心思,只是一心照看迎格。眼前却忽然走过来一个人,琬玥抬头看,觉得有些面熟,可哪里见过,她却想不起来。那人在她身旁坐了,笑着道:“你肯定不认得我了,我那日不是这样穿着的。哈哈。”
琬玥一头雾水,把迎格交予奶母,皱眉看着他——锦袍玉衣,不似是个简单角色,至少也是个皇亲。于是不敢怠慢,躬身行了礼,告了罪,说实在认不得大人。
那人笑,“你那日叫我公公呢,今天倒知道叫我大人了?”
“你是——”琬玥这才恍然大悟,是那日迷路时,领她出宫的“公公”!
他笑得更开心,笑声惊动了在上头坐着的淳雯,她低身过来问候道:“五王爷什么事情笑得那样开心?”
五王爷察格对她做拱:“没什么,惊动娘娘了。”
淳雯笑道:“看来五王爷和我这个妹妹是旧识了?”
琬玥急于否认,可察格却抢了先:“是旧识了。”
淳雯笑得更深,颇友善地对察格颔了颔首。
琬玥呆愣地看着这五王爷,还是没太反应过来。他却自己解释起来:“我的府邸在宫外,所以平日里这后宫不是随便能进来的。那日你见我,是我额娘在时的生辰,我想进宫来看看,又怕被人看了不好,所以那样打扮。额娘的宫里现今还没有住人,可打扫的丫头却不甚用心,你见我时,我正教训她呢……哈哈……”
这五王爷……琬玥仔细看着,不像是个有心眼的人。说完话,总爱哈哈地笑。可她却也记得,敏杭是最厌恶这个五王爷的。却不知是为何。看到底,他二人的性格却是有几分相似的——脑筋简单,不识算计。
察格又对她道:“那之前我也见过你的,可是你大概不记得了。”
“是吗?”琬玥皱眉,当真记不起来。
察格道:“不过也都不重要了。哈哈。你到宫里来,还过得好吗?”
琬玥点头。
“我倒没想过你会从鄂亲王府出来,说来敏杭待你那样好,换做别的姑娘,往上攀都来不及,哪能放手呢。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还是睿亲王的皇上开宅摆宴,你也是去了的?我那日跟那臭小子大打了一架,他记仇记到如今,哈哈哈……不过我也不待见他,哈哈……从小他就看不上我,我说什么干什么他都不放在眼里,嫌我出身不纯。我小时,简直恨他恨到骨子里,活剥了吃了都不解气呢。可……可人渐渐大了,额娘又去了之后,却也没有那么大力气去恨哪个人了……再看他时,也就是个任性幼稚的弟弟了……”
察格这几句话,十分粗浅,却说得琬玥莫名地感动。察格的样貌在先皇所有的阿哥中不算中上,与敏杭、皇上那样的比起来就更是逊色不少,扎在人堆里,估摸也没人瞧得出来他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可他没有架子,没有做作的措辞,跟琬玥这样的宫人说话,也就像唠家常一般。大概,这也是敏杭瞧不上他的原因。敏杭的骨子里流着纯正的贵族血,那血流淌了好几百年,不是到他这里,就会变淡变冷的。所以做事想问题时,高贵如他,好面子,容易偏激,容易自我,也容易受挫。反而是察格这样的,经得起摔打,也受惯了白眼,反而自在。
所以琬玥跟他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隔阂,俩人倒真像跟认识了许久一样。他待琬玥也亲切,爽朗的笑声时时便传到主席面那里。
寅祯冷眼看他二人,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倒也不上心,他自然清楚察格什么性格,也清楚琬玥什么性格,这两个人在一起,说话便是说话,大笑便是大笑,不会有其他。可淳雯却将这景象看进了心里,她笑而不语,饮樽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察格

自那日宴后,察格得空便往阿哥所来看琬玥,二人有时说说话,若琬玥不得闲,他便就在院子里坐了,看书喝茶也要耗上一下午。
明月不是很待见这个突然倒贴上来的五王爷,倒不是她势利,只不过这王爷与鄂亲王府的那位比起来,当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她不知这王爷是不是对格格起了不好的心思,于是满是敌意,见了察格,往往打了个招呼就避开,连茶水都不乐意上。
琬玥却不在意,一来察格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身上没有是非,哪怕总出现在阿哥所,也没有人乐意说闲话。二来交往下来,她是知道察格的性情格调的,不担心他图谋什么,更不担心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她把他当朋友。
察格的诗词歌赋并不怎么样,文绉绉的东西他根本也来不了,但他见闻广。听说是因他母家不得势,他在朝里立不住脚,才被皇上派到地方的。一年里头许多时间都在地方上跑,于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都见得多了,乡野里的套词儿混话也听得多了,拣些有趣的奇特的来说与琬玥听,她都是很开心的。说来她这么多年,前一半羁押在鄂亲王府,后一半恐怕要陷在这宫闱,都是没有机会再看看外头世界是什么模样的。能听他捎进来这些见闻奇思,她当真觉得很开心。
而察格呢,自他额娘去世后,再没有这样的人能够亲近他,拿正眼看他,于是愈发把琬玥当做知己。正巧今年他也调进了京,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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