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绽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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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绽晴-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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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初雪绽晴
作者:Sunnie天晴
文案

总有放晴的一天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晴;余初雪 ┃ 配角:王水蓉;秦无易;晏安 ┃ 其它: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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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

  雪
  庆丰元年正月。
  寒风凛冽的时节,纪晴身背药箱趔趄于封冻的山野小路上。
  他尽得师傅真传:所过之处都是瘟疫泛滥之所,在他的诊治下都恢复如初;而他如今不过十五岁,因此被许多乡里人尊敬地称他为小医仙。他却时刻秉承着师傅传授予他为人医者的信念,从不夸耀,只是默默地行走在乡野间。
  童家村,是他师傅去世以后,他独自一人在外云游行医的第十个村落。纪晴从临近的城里得知,山区里的那个童家村,因几个月来妖怪作祟而染上了瘟疫。城里的大夫惧怕那妖怪,因此村里来了许多人请医问诊却无人敢去。纪晴从来不信妖怪之说,不顾他人劝阻,只身来到童家村。
  童家村却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死寂。纪晴到达村口时,一群人正拿着火把,扛着棍子,围着村口的一户人家叫嚷:“余自荣!将妖怪交出来!烧死妖怪!”
  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死命护着家门,以柔弱之躯抵挡一众男人的猛力冲击,哭叫道:“初雪不是妖怪!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还不清楚吗?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但是一个女人的力量哪里抵挡的了这么多人,众人很快推开女人,一脚踢开家门冲了进去。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吼叫声、瓷器破碎的噼啪声和一阵虚弱的呻吟。
  纪晴将将走到人群后,便看见一群人用棍子架着一个人出来了。他看见那个人的模样,即便是行医多年的他也吓了一跳:一头白发披散着遮住了脸颊,皮肤在褐色布衣衬托下如同死人一般没有血色,隐在白发后的,是一双粉红的眼瞳,然而此人的模样却仅有十来岁,并非老人。他看着这个人失了神,直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才唤回他的意识。
  在那个人旁边,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拉扯这壮汉的衣裳,用尽他的全力道:“放了我的女儿!咳咳,咳咳……你们凭什么要烧死她?放开她……”
  纪晴将注意力挪到男人身上,瞧出这个男人已经病入膏肓,此时本应是弥留之际,却还有力气拉扯,是个奇迹。他正想上前去阻止众人的鲁莽行为,容自己好好看看男人与那全身苍白的女孩子究竟患了什么病症,那架着女孩子的壮汉突然凶猛地推开男人,朝他大吼:“就是你包庇妖怪,害的我们全村人遭殃!你还要被妖怪蛊惑到几时?!”
  男人挣扎着走上前,虚弱道:“不管她是什么,她都是我的女儿……”
  “看来不把妖怪打死,他是不会醒悟的了!”有人叫道。
  随即就有许多人附和:“打死妖怪!打死妖怪!”
  边上一个壮汉抄起手中棍子,朝女孩子劈头打去。男人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冲上前去,在棍子落下的一瞬间以身护住女孩子——刹那间男人脑浆迸裂,终于不能再紧紧抱着女孩,轰然倒地。
  女孩子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突然睁大,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爹——!”
  纪晴才发现方才女孩子被抓着,一直都未曾挣扎或者哭泣。她的神情很平静,就像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一般。而此时男人的惨死,深深刺激了她的大脑,她红色的双眼里才流下滚烫的泪水。女孩的泪水让纪晴浑身一震,他才又想起方才要喊“慢着”却并未出口,于是慌忙喊了一句,推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
  “你是谁?外地来的?”有人问道。
  还未等纪晴回答,方才护着家门的女子挣扎着过来跪在他的身前,拉扯着他的衣襟哭道:“小兄弟,求你救救我丈夫和女儿吧……求你……带我女儿走吧!”
  “童佳卉你疯了!还在求人救这个妖怪?”围观的人一脸愤恨。
  纪晴连忙俯身安慰:“我会救你的女儿和……她不是妖怪,你放心。”然后起身朝众人说道:“在下纪晴,虽然年纪小,但是行医多年,从来不信妖魔之说。这位姑娘绝不是妖怪,村里的瘟疫也是另有其因!请各位放过姑娘!”
  架着女孩的大汉脸色不善地瞪着他:“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还行医多年?我们村都快死光了,还放过这个妖怪?”
  纪晴不卑不亢地回望大汉,冷声道:“看这位兄台的脸色,必是热闭者,口燥唇焦、舌胎黄、喜冷恶热,有阳结之症。”
  众人听得抓耳挠腮,大汉亦皱眉道:“这说的是什么?”
  纪晴无甚表情道:“简单来说,就是你有便秘。”
  大汉立即一脸通红,显然被说中了,恼怒道:“老子就是便秘又怎么着了!”
  纪晴一拱手,郑重道:“在下已经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请各位放过姑娘。”
  “哼,就算你是大夫,你也不能证明她不是妖怪!”众人嗤之以鼻。
  纪晴严肃地皱眉,冷声道:“若是在下能医好各位的病,那如何?”
  村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动摇,大汉沉默了一下,仍道:“不行!她留在这里始终是祸患,不能留!”
  “她既然不是妖怪,杀了对你们也毫无用处,”纪晴补充道,“在下从小就遵循着就一条命是一条命的原则。她既是无辜的,在下就容不得你们下此毒手!”
  村人沉默了。
  纪晴继续道:“若是放过这位姑娘,我离开之时可以带她离开。各位的心也可放下了,如何?”
  “那将她关起来!你什么时候治好全村,什么时候放了她!”有人提议。
  童佳卉打了个颤,哀求道:“恩人啊,求你了……不要将她关起来!不要!她可以做你的药童,我的女儿识字的……”
  纪晴对着众人道:“全村这么多人,在下需要帮手,不会将她关起来的。”
  “帮手我们可以做,为什么一定是她?”有人鄙夷道,“你分明就是被妖怪蛊惑了!”
  “那么这位兄台识字?”纪晴挑眉道。
  那人踌躇了一下道:“不识字又怎地?”
  “在下需要根据药方抓药的帮手,不识字怎么抓药?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将姑娘关起来的。”纪晴不再留有余地。
  有人在人群中小声道:“既然都这样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大夫,就先让他治治吧……”
  “是啊,治不好在杀了妖怪也不迟……”
  “我家儿子病的快死了,不管怎的先抓几副药治治呀……”
  众人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抓着女孩的人交流了一番,最终将女孩往地上狠狠一扔道:“先留你一条狗命!”然后朝众人一挥手,“散了,各自回家将病人安顿一下!好好让这位大夫瞧瞧!”
  纪晴朝大汉作揖毕了,转身到跪在死去男人旁的女孩身边,为她把脉诊治,所幸女孩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女孩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死去的父亲身上,紧紧摇着下唇,却连一点抽泣之声都未曾发出。童佳卉继续扯着纪晴的下摆不住磕头,哭道:“多谢恩人……求求您在救救我丈夫吧……”
  纪晴探了探男人的鼻息,摸了颈侧,缓缓闭眼道:“对不起,在下无能为力。”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纪晴没有等到自己设想的撕心裂肺,疑惑睁眼,眼前的女人口里溢出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心里一惊,急忙抓起童佳卉的手把脉,脸色大变。女孩似乎察觉到他的神色突变,疑惑地抬起双眼,却见他急忙抱起童佳卉奔向屋里。她便挣扎站起,将父亲的尸体死死抱住,一点一点拖回屋里,然后才跑至床前看她的母亲。
  纪晴从药箱之中拿出银针,针了几处穴位,低声询问道:“您是否有多年旧疾,未曾将养?”
  童佳卉的瞳孔已经涣散,此时性命全由纪晴施针吊着。她近乎无声的说道:“恩人,初雪……初雪就托付给您了,让她给您做牛做马……还有全村的人……一定要治好……”
  “娘!”一直不曾开口的初雪痛哭出声。
  纪晴亦看过许多生离死别,但一夕之间双亲尽失的却从未遇到过,他看见一直坚强地面对所有委屈不愿说话的女孩此时像所有女孩一样痛哭,心中一阵阵抽痛。他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童佳卉,不忍道:“我尽力让你娘多活一段时日……”
  “……不用了。”初雪出人意料地拒绝了。
  “为何?”纪晴十分震惊。
  初雪抽噎着,手里却将银针一根根拔了下来:“娘亲会累的……爹走了,娘亲一个人会很寂寞,爹也很寂寞。”
  童佳卉微微动了动嘴角,像是要说什么,初雪附耳道:“娘,我会好好的跟着大哥哥活下去的。您放心……”
  纪晴看见童佳卉嘴角微翘,似乎是满含笑意地缓缓闭上眼。他皱眉闭眼,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初雪抹了抹眼睛,声音不在颤抖,冷静得甚至让人有些胆寒:“大哥哥,全村人都在等你。”
  纪晴望着初雪红色的瞳孔,突然觉得她这般冷静,兴许能够成为自己将来行医的得力助手。他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白发,柔声道:“你母亲既然将你托付于我,我便不会食言。”
  初雪静静地望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他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一种坚定的神情。
  埋葬了初雪的父母后,纪晴治愈童家村的瘟疫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是他治好瘟疫并找出病源最迅速的一次。他望望身边年仅十二岁的余初雪,对她十分满意:她似乎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凡是见过一次的药材,她都能够分辨清楚。解决瘟疫如此迅速,也多亏于她的帮助。村里人因病治好了,且初雪的行为有目共睹,都知晓她不是瘟疫的源泉,对她的态度也就好了几分。
  纪晴终于重归清闲时,招呼一旁碾药的初雪过来,柔声道:“初雪,你很有学医的天赋,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跟我走?”
  初雪眼中闪出兴奋的眼光,抿了抿嘴带出一丝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即便将来风餐露宿也无碍么?”他继续问道。
  初雪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
  纪晴轻轻笑了笑,将眼光投向四面的村户,掷地有声道:“那好,我就收你做徒弟。带你学成出师后,我在送你回到童家村,为童家村造福。”
  初雪望着他的热切眼神突然间冷下来,似乎隐着几分惊恐,嘴巴翕张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你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纪晴对她不肯说话表示了第十二次的疑惑。
  初雪低下头,转身坐回椅子上继续碾药,没有搭理纪晴。
  纪晴无奈摇摇头,一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知道初雪的性子,如同冬日的静谧无声的初雪一般安静。她不愿意回答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她开口,甚至一个手势也得不到。
  他就站在初雪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模样:初雪不会盘发,所以柔顺的白发服帖地披散在她的背上,只在发梢出随意束起,搭在肩上;她的皮肤在白衣的衬托下不再那么突兀;她的睫毛是洁白的,随着她的眼睑翕动而微微地颤着……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白兔。她长得十分可爱,让纪晴总是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她的头……他突然想起师傅:不知当初师傅收他为徒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么?
  纪晴在童家村居住了三个月,临走时,他为初雪顺了顺头发,再一次问道:“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
  初雪看着她,红色的眼睛里拥有坚定的光芒。出乎纪晴的意料,她开口了,声音沉静得如同山间封冻的溪流:“这里并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
  纪晴温柔地笑了,清秀的脸上溢满了阳光般的笑意,他为她拢了拢棉衣的衣襟,道:“我们走吧。”
  这一天,是春风消融山间冰雪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放出一章



  ☆、药

  药
  庆丰四年五月。
  刚过立夏,天气渐渐燥热起来。平阳城里的人们都换上了轻便的夏装,做好迎接酷暑的准备。
  然而刚到达平阳城不久的初雪却依旧穿着一件白色的斗篷,将自己裹得严实。几个夏日皆是如此,纪晴常常见她闷出一身汗,却也无法。因为若是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她的皮肤容易溃烂,这是纪晴在两人同行的第二年发现的。
  彼时他仍在查阅医书,找寻初雪究竟患的是什么病症,却发生了这样严重的症状,于是便让她终日穿着斗篷遮掩皮肤,这才有所好转。又经过一年的查阅,终于在一本西域的古籍中看到相类似的症状,但纪晴也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初雪这样的病人,全身毛发皆为白色,双瞳或蓝或红,不能在阳光下久待,眼睛也不能适应强光照射;至于根治之法并无记载,想来是不治之症。这种病人大多活不长久,而初雪能够活到十五岁实属不易。
  初雪似乎也晓得了自己的病是不治之症,从不曾开口询问医治之法。她静静地在纪晴的药堂帮他制药,打下手,在他忙得脱不开身时穿上厚重的斗篷,不管烈日或是寒冬,帮他采买药材,购置针具。
  他们二人才到达平阳,还未来得及寻找住处,便在一件小小的客栈暂住。
  垂暮时分,纪晴从外边回来,敲了敲初雪的房门,没有回应,轻轻推开房门,里面却没有人影。初雪的斗篷还挂在床边,若是没有穿上斗篷,她并不会走远。
  纪晴复将门关好,来到客栈的阁楼上,这几日,她格外喜欢到阁楼的小窗户那儿看窗外的风景。今日阁楼上少有人迹,初雪在这里的可能又大了几分。他朝窗户那头看了看,果真发现那个头上蒙着白色纱巾女子倚在栏边,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静静地,不知在想什么。
  纪晴走上前去,看见她的眼中有泪光,便用手遮了她的眼睛,轻声道:“夕阳的光正刺眼着呢,你的眼睛受不了,别在这儿待太久。”
  楼下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几个小孩子在街上疯跑,身后跟着大人着急的呼唤:“天晚了,赶紧回来!”
  初雪垂眼,循声望了望楼下玩得正欢的孩子,突然道:“我喜欢夏天。”
  纪晴愣了愣,她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何况是这般主动开口。他看着她,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接着道:“呵,也是,过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那日你可以玩得尽兴些,但是还是要小心身体。”
  初雪的性子如同冬日般静谧,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可是她的生日却在夏季。每年五月初六那一日,她总是同其他日子有所不同,像是因为生辰的喜悦而变得活泼了些,可是嘴里说的,却常常是悲伤的话语。
  “我如果能像那些孩子一样,该多好……”她永远只有在这一天,显露出她的脆弱。
  纪晴大约能明白:她的生日,是她来到世上的第一天,她有喜悦;然而也是她的爹娘苦难烦恼的开始,她亦悲伤。而他能做的,只能尽力安抚这个唯一的徒弟。
  “逝者已去,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生者,照顾好死者最珍重的人。”他常常这样宽慰她,希望她能够放宽心。
  初雪回过头,看着他许久。他早已习惯初雪时不时用不知何意的眼神望着自己,便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去时,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初雪嘴角的一丝微笑。他有些吃惊,凝神再看时,她的脸上早已恢复成往日冰霜般安静。
  五月初六那天,天气晴朗。
  平阳城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一个人却有些引人注目。
  初雪穿着新购的比往日轻便些的斗篷,从头遮至脚,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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