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道理去害他呢?
云初夏觉得自个头始终有些晕沉,却不大严重,他任由郑大夫给自己检查,一双利眼打在各个人身上,眸光深邃,一言不发。
秦士骑一个头两个大,六皇子在秦府中毒这事可大可小,怕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杀头大罪。他没什么理由去怀疑自家人,于是打眼看向晏清潭,语气若很是探寻,“晏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晏清潭一直抿着嘴欣赏这一家子人的表演,她的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此时听到秦士骑询问,便答道,“清潭无话可说,只是凡事,还是讲究证据得好。”
晏泠溏听得这话把嘴一撇,当即嗤了一声,“无话可说可不就是认罪了?”
小雪却在这时跌跌撞撞地跪下来,面色惶恐,口中大呼,“六皇子,老爷,我刚才见着晏姑娘在食盒中下了些东西,当时…她恐吓我…我就没敢声张…”
府尹夫人当即一拍桌子,怒道,“晏清潭!你好大的胆子!连六皇子都敢谋害!”
“夫人,方才在下查验过,每道菜里都有些灵芝粉,这有滋补养身的功效,这实在没什么特别。”郑大夫在此时突然开口,小雪愣了一下,口中还喃喃道,“我分明…看见你…”
“我不过念着六皇子不易过度操劳,加了些灵芝粉罢了,真不知我有什么好威胁你的。”晏清潭冷笑,灿然的眸光直射到小雪身上,竟叫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两下。
第四十三章 |自作自受
“既然无毒,那六皇子好好的怎么会如此?你分明是将毒下在了别处!”晏泠溏心头隐隐觉得不好,可这栽赃陷害一招必须一击致胜,她早就瞧着云初夏对晏清潭不同,想着她不过一个小丫鬟怎么能爬到她头上去?这么些年她还从未受过这等气,再加上宝儿在后头撺掇,是以想着处之后快。
晏清潭目光瞅着地上那些酒坛的碎片,低声道,“纵使小姐毁灭了证据,可难道就没法子印证不成?”
她离晏泠溏最近,这低声之语恰恰传到她的耳中。晏泠溏不由得一怔,打心底升上来一阵恐慌。
晏清潭却不看她,对着秦修道,“麻烦大公子在地上倒上些清水。”
晏泠溏一听不由得松了口气,她下的分量很轻,碰碎酒坛致使酒撒到地上,现今早就蒸干了,倒上清水稀释一番不就什么证据都就不下了么?若是晏清潭让大夫趴着尝其气味倒能察觉,只是实在太过不雅。
秦修依言而行,这时云散抱着一只浑身柔白的猫儿过来了,他向着六皇子行礼,道,“主上,方才依着晏姑娘指示,我们在园子里抱来一只野猫。”
云初夏点点头,晏泠溏却大为恼怒。府尹夫人自然也同她一般看出来了,那只是晏泠溏极为喜爱的猫,简直是走哪带哪,前几天刚差人从御使府带了来,哪里是野猫呢?但她可不敢多说什么,六皇子可是点了头的。
云散就将猫儿放到地上去了,猫儿刚吃了许多咸鱼,自然寻水而去,不料到刚伸出舌头舔了几口,竟然骤然倒地,口出白沫,一命呜呼了!
晏泠溏生生退了一步,郑大夫上前查看水液,脸色骤然变了,“这…这竟然是山砒霜…”
秦士骑吃了一惊,现在的情景任谁都看清楚了,他那外甥女公然向六皇子下毒,而且还买通了小雪妄图陷害晏清潭!
云初夏头晕之症已经消失,晏泠溏猛然跪在他的脚下,泪珠不停地滚落下去,她轻声啜泣,“六皇子,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啊…砒霜…量已经很少了,猫吃了会死,人是不会有事的啊!我只是想陷害她,并没有要害你啊!”
晏清潭在旁看着,心头暗爽,晏泠溏以为她不识药性,竟然将催情药换成了山砒霜,她本来也对她没什么看法,念着她兴许没犯什么错,却没想到她竟想要先下手为强!既然她自己不要活路,那她也不会轻易饶恕了她!但她也没觉得靠着这一击就能击倒她,不过她总有一日也要自作自受的。
果然云初夏还没表态,秦士骑就跪了下来,他哆嗦着腿声泪俱下,“六皇子,都是泠溏无知,冒犯了您,可她并无害你之心,念在这条,就饶她一命吧!”
一边,府尹夫人和秦修都已经跪下,到底是一家人,掉脑袋的事就不同于一般的事,一个闹不好就满门抄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后一直很喜欢这个丫头,就算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就饶她一命吧…”府尹夫人也是心慌意乱,却还为晏泠溏说着好话。
云初夏似冷哼一声,竟出乎意料得说了句,“都起来吧!”
众人连忙起身,差点就喜极雀跃了,又听云初夏平静地说,“皇后喜欢的,本殿身为儿臣,自然不会忤逆了她的意思。”
晏泠溏心下一喜,方才的害怕通通抛到脑后,想着六皇子既然这么尊敬皇后,若是皇后亲自指婚,怕是一定会听从吧。
晏泠溏到底还是历练浅,这不过片刻之间又恢复了过来,她倒是不知六皇子有多可怕,还当他是纸老虎了?晏清潭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将跃然的光芒深藏到眼底。
第二日云初夏就离开秦府回京都去了,他并没有提及处罚晏泠溏一事,不由得让秦家上下松了口气。
“你是故意的吧。”云初夏倚在车厢内,忽而说。
晏清潭并不隐瞒,径直道,“是。”
他并无责怪,反倒更多了分好奇,“你还真是狠心,就不怕万一本殿一命呜呼,你就没有任何依仗了么?”
“你不会。”晏清潭说着,突然就笑了,璀璨的光芒照耀着云初夏的眼。砒霜是什么分量她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淡然得等着郑大夫来。
云初夏仿佛受到了蛊惑,不待她说完尾音,下意识就说,“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晏清潭的目光突然就暗淡了,她默而不语。
“晏泠溏的丫鬟被你收买了吧?你这么针对晏泠溏,难不成有什么积怨?而且,晏姓在京都中并不多见……”云初夏这话说得很小心翼翼,越发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晏清潭依旧不说话,片刻后她说,“六皇子如此聪明,凡事都猜个*不离十。”
云初夏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马车速度很快,车厢内只充斥着两人的呼吸声。不多时云逸在外头喊,“主上,到了。”
云初夏蓦然睁开眼揉了下额角,弓身下了马车,临走道,“我还欠你一条命。”
第四十四章 |入逐月城六皇子府
晏清潭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这大白天的,染玥皇城竟然如此安静?撩开帘子一角,她才发现,这并非皇城之内,而恰恰是在城门外。
文武百官,各色朝服,几千侍卫肃然立着,皆晃得人眼花缭乱。只是这么多人,竟半点声音不发出,气氛瞬时迥异起来。
当前马上,端坐着几位皇子,最中间的是四皇子云初衡,他面若璞玉,神色沉静,看得出来最为年长,传闻皇后接连夭折三子,才顺利养大一个儿子,自然备受尊崇,差不多已奠定了太子的位置。左右分别为五皇子和七皇子,二人均不是皇后所出。五皇子素来风流成性,最是不成器。七皇子瞧着不动声色,其实最是沉稳。
晏清潭打眼过去,凭着小瑶偷偷传过来的画像,这京都要人的面相她已是全部掌握。丞相戴宗面色苍白,身形羸弱,看起来很是不值一提,可她却是知道,路上派出的杀手,怕都是他部署的,当真不容小觑。
后头吏部赵尚书和户部姚尚书当前立着,晏清潭心想这两只老狐狸,倒是在一块拘着了。
陈将军和几位侯爷在其后,态度很是恭敬。
她再往后看,突然就停住了眼,眉眼俊朗目光谦卑的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在一群人中就显得面相分外出色了。晏清潭紧紧攥了攥手心,目光冷凝起来。
云初夏镇定自若,对着四皇子道,“四哥,这是怎么回事?”
“臣等恭迎六皇子回朝。”文武百官齐齐跪下,发出的声音整齐震天。周围的云影乍听这声齐喊,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拔剑了。
云初夏不悦地皱了皱眉,“四哥这是何意?”
云初衡笑得很是爽朗,笑容也是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父皇怕六弟不肯进宫,特地派本殿出来迎接。”
“父皇倒是了解我。”云初夏也笑了,两人就像阔别已久感情毫无瑕疵的亲兄弟,此刻都为见着对方感到无比欣喜。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早在几年前,四皇子差点为六皇子所杀。皇室争斗虽不可避免,但这公然杀人的,实在骇人听闻,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早传得世人皆知了。四皇子对六皇子从来不计前嫌,因而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四皇子,心道果真是仁慈啊!
晏清潭一路坐在轿内,听着外头百姓热闹非凡的声音,也不再撩开帘子。云初夏只道这是贵客,没让她露面。另外她身份低微,也不够面圣资格,径直就抬到了六皇子府。
府前已有几个人侯着,青衣素衫的丫头还没待她下轿就扑了过来,语调太过惊喜甚至都有些颤抖,“小姐,我可算等着你了!”
晏清潭扶着她的手下了轿,见着伊儿眼里还蓄有大片水雾,竟然哭的像个孩子。她不由自主笑了,见着门口还有几个大丫鬟,居然没有管家,清亮的眸子打在那几人身上,问道,“你们叫什么?”
前头两人俯身行礼,均是衣装得体,容貌俏丽。晏清潭深知很有可能是云初夏派来监视自个的,却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愠怒。
“奴婢问心。”
“奴婢青琐。”
虽行着礼,语气尊敬,倒是不亢不卑,不似寻常,一眼就瞧出是一等丫鬟。
“起来吧,我这刚来染玥国,诸多不懂的地方,倒是要麻烦二位。”晏清潭笑意盈盈,心里的那些想法,早就掩饰过去了。
两人就迎着晏清潭进去了,六皇子府虽大,却也极其空旷。花草树木,灯盏琉璃,奢华不假,很多物什却都是新添的,并不很搭调。传闻六皇子生在民间,近几年才认祖归宗,很受皇帝喜爱。又不习惯宫里的生活,才特赐了府邸下来。
晏清潭暂居于梅白阁,装饰很是简洁大方,雕花镂窗精致美观,各式盆栽品种精良。屋内屏风上绘仕女图,柔美端庄,高贵典雅。
晏清潭坐在梳妆台前,伊儿站在身后,不紧不慢得梳着她那头乌黑如缎的长发,像是最近学了不少讨巧的话,对着问心青琐道,“还要麻烦你们多多相护我家小姐。”
“那是自然,姑娘是殿下的客人,奴婢自然不敢怠慢。”名为问心的丫鬟回道。
相比问心,青琐显得不那么拘泥,眼神带着几分雀跃,“姑娘莫怪,六皇子不常居于府上,因而这里仆从并不齐整,倒显得空荡了。”
“无妨,这里挺好。”晏清潭笑笑,她的声音清凉婉约,很是好听。
“姑娘不怪罪就好,”问心笑着斟上一杯茶,递过去,试探着问道,“姑娘洗漱完毕,奴婢们不妨带姑娘四处转转?”
晏清潭点头应下,问心正预备出去打点,刚跃出门槛,就急急退了一步行礼,“奴婢见过云楼公主。”
第四十五章 |从来只他对我最好
随着她话音刚落,一个年岁很轻的女子轻脚走了进来。缎发朱唇,柳眉纤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生着三分含羞带怯的笑意。身上一件素雅的鹅黄色霞影纱,上头绘着讨喜的梅朵,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整个人状似娇柔,恍若黄鹂鸟般清灵剔透。
云楼公主巧笑盼兮,并没有皇室中人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十足温柔。晏清潭却分明从她眼底看出了些许悲戚的神色,但再怎样她也从不叫人在礼数上抓了话柄,于是当先施了个礼,“清潭见过云楼公主。”
“不必如此多礼。”云楼素手亲自扶了她,望了她很久,才忽而笑开了,“听闻晏姑娘救了我六哥,所以特地来道谢的。”
晏清潭见她举止并做不得假,况且五国之内染玥国宫内规矩最是严格,她直接自称“我”倒不打紧,一个公主怎么随意出得了宫?瞧着她年岁爱自己还小上许多,根本不可能因出嫁离宫。
她的面上就藏着几分不得解的疑惑,偏偏小瑶带来的资料里并没有这么一位公主。
晏清潭唇畔也染了几分笑意,却是未达眼底,她缓缓道,“清潭不过是尽己所能,六皇子能平安回京,是他自个福大命大有所造化。”
云楼瞧着她越发亲切,“你不必跟我如此见外。我实则并不是什么公主。”
晏清潭吃惊得看她,她却并不避讳,“我本是安定侯府上的嫡女,打小没有母亲,父亲在五岁时战死沙场,那时陛下怜悯我孤幼,加之念及父亲生前战功赫赫,遂将我接入宫中抚养。”
说到这时云楼眼眸低垂,似是满腹伤感。问心明显跟她很是熟识,很是为她难过,接过话来,“陛下赐了公主称号,却很少再顾及公主感受。更自打有了八公主后,亲自封了秦沼公主。我们公主,却是现今连个封号都没有…”
云楼连忙阻止她再说下去,她眼圈已是红了一圈,却忍着不落下泪来,“六哥虽然回来时间不长,这几年却对云楼关照有加。从小到大,除却父亲,从来只有他对我最好了。因而云楼是不会害六哥的,晏姑娘不必对我如此介怀。”
晏清潭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亲近之意,却又是最善于掩饰的。她素来对人带了十二万分的戒心,不会因着一句两句话而改变。
“公主是暂且住在六皇子府么?”晏清潭眸光幽深,仿佛刚才说的话没听到,轻易就转了话题。
云楼早受够了宫里那些是非和白眼,刚跟皇后请示不久,她就得了恩准,只是她没想到晏清潭竟然不知凭着什么就猜到了这处来,不免吃惊,只答道,“是。”
青琐见着晏清潭对云楼没什么反感,当下舒了口气,欢欣雀跃得开口提议,“公主,方才说要带晏姑娘去京都逛逛,这也是六皇子的意思,恰巧这时候你来了,不若跟我们一块出去吧?”
云楼听她这话不禁笑的明媚,“清潭……我能叫你清潭么?六哥不在府上,我也好久没出去了。不如今日陪你出去瞧瞧,既然六哥应允,想必不会有什么错处的。”
晏清潭答了声好,看着云楼脸上不掩饰的笑,想着她大概的确很不喜欢皇宫吧,自小禁锢在里头,若不是云初夏,怕是现今还出不来呢。
街市果然热闹非凡,晏清潭让她们不必拘谨,几个姑娘对着新奇物件实在爱不释手,一气买了许多件。云楼见着喜欢的东西不免多看两眼,她姿容美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脸皮又薄,不免有些尴尬。
伊儿摆弄着手里漂亮的络节,贴心地开口,“小姐,公主怕是不好过于抛头露面,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赏景吧?”说完手指着闹市当中一座高耸精致的飞瓦阁楼,“奴婢瞧着那座楼倒是人来人往,当真热闹至极。”
晏清潭转头去看云楼,云楼眼底浮现几分喜色,她轻轻点头赞同,“那座可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名为子休楼。据说在五国都设有分店,幕后主人可是神秘得很。”
晏清潭产生了几分兴趣,问心却道,“晏姑娘,没有殿下的准许,这子休楼还是不要去了。”
“子休楼是逐月城第一大酒楼,最是人鱼混杂,不止百姓,许多高官贵人更是常出入。”青琐难得也是一脸正经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