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月钱银子。”唐秀晚将小钱袋拿了出来,又指了指一旁道:“这是我今日新挑的缎子,选了两匹送给妹妹。”
“这,这使不得。”江雨烟连连摆手。
“使得使得。”唐秀晚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让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姐姐我送你两匹缎子又怎么了。”说着,唐秀晚放下茶杯站起身道:“来这一趟我便放心了,不然想着妹妹受的委屈,只怕我这一晚上都睡不好。好了,我走了,妹妹早些休息吧。”
江雨烟将唐秀晚送出了院子,这才松了口气。
春草见唐秀晚走远,赶紧锁上门,跑回了厅里。
“小姐,快看啊,这是今秋新出的贡缎,看这颜色,真好看。”春草摸着唐秀晚送来的布料,满眼的喜欢。
江雨烟看了看布料,淡淡说道:“收起来,锁在柜子里。”
“为什么?这么好的料子,做件裙子,小姐穿了一定很好看。”
“三姐姐的礼是这么好收的么?改日想个什么理由,送些别的给她,总要把这份礼给还了。”
“好吧。”春草见她说的认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布料收到了柜子里。
往后一段日子,也算风平浪静,没什么事情。倒是江济安给江雨烟送了封信,说是家里的生意现在开始好起来了,要她不要担心。
江雨烟找了个空闲的时间,带着春草去了一趟酒楼。看着楼里熙熙攘攘的食客,这才放了心。
江济安见她来,兴奋地带着她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沈公子真是忙了咱家个大忙,他出面,帮我把这个铺面买了下来,往后,我便不用再想着租金的事了。他还给我派了个掌柜的。这个李掌柜,你别看他年纪不大,懂得东西可真不少,我跟着他学会了不少呢。你看,这店里的布置换了一下,又照他说的,重新请了几个大厨,现在咱家的生意真是蒸蒸日上啊。”
“那就好。”江雨烟笑着点了点头,“哥哥你就是没人提携,如今有人肯教你,你可得用心了学,别跟人家摆东家的架子。”
“我知道,我知道。”江济安不住的点头,“妹妹,我就说沈公子对你是用了心的,不然,怎么肯对咱家又出钱,又出力的。等他从扬州回来,你得对他好点。”
江雨烟叹了口气,想到沈言昔,心内莫名一痛。
从酒楼回来,江雨烟算了算日子,再过几日沈言昔便要回来了。
府里上下开始忙碌起来,打扫院子,收拾花园一刻不停。
春草也来了兴致,将江雨烟的小跨院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江雨烟坐在窗边怔怔地出了会神,半晌,回过神来,走到那个上了锁的箱子前,犹豫了一瞬,打开箱子,拿出了那个红木盒子。
依旧是那个叠得整整齐齐便签,依旧是那一只没有舍得用的毛笔。
坐到桌前,打开便笺,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有种久违了的温暖。
春草正好忙完,从外间走了进来。
见江雨烟又将盒子拿了出来,春草大吃一惊:“小姐,不是说好了,这个盒子锁起来就不再拿出来了么。”
说着,春草上前一步将便笺夺了过来,放到盒子里。
“春草……”
“小姐。”
看着春草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江雨烟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好的事情怎能反悔?再说了,姑爷都快回来了,小姐你还不赶紧收收心。”
“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好好,我不看了行么。”江雨烟白了她一眼,拿过桌边的刺绣,心不在焉地绣了起来。
春草将东西锁好,语重心长地说道:“别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小姐你得对姑爷多上上心,总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咱的好日子啥时候才能见得到。”
两人漫不经心地又说了会话,天色便渐渐暗了。
那边,沈言昔已经从扬州启程。
马车上,沈言昔靠坐在窗边,默默的出神。良久,从袖中掏出了一支白玉簪,透透润润的材质,让人看了爱不释手,尾间,雕了一朵莹白的小花,清新淡雅,娟秀别致。
身边的萍儿伸头望了望,掩嘴笑道:“公子这支玉簪绝对不是送给锦绣姑娘的,莫不是……”
“嗯哼。”沈言昔轻轻咳了一声,也不答话,将玉簪收入袖中,闭目养神。
两日后,沈言昔回到了府邸。
孙柳儿带着江雨烟他们在老夫人的院外,早早地等着。
下了马车,沈言昔吩咐沈贵将从扬州采买回来的物什收拾一下,该送到铺子里的送到铺子里,该拿到后院的拿到后院。
安排停当,沈言昔带着萍儿去往老夫人的院子请安。
远远的,孙柳儿一行见沈言昔已经过来,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随着他进了老夫人的厅堂。
“孩儿给母亲请安。”沈言昔上前一步,给老夫人磕了个头。
“我的儿,快过来,这些日子了,快把娘亲想死了。”老夫人赶紧招呼沈言昔到自己的身边。
沈言昔淡淡一笑,坐到了老夫人的边上。
老夫人摸了摸他的鬓发,漫不经心地问道:“去了这些时日,都忙了什么?”
“不过是去那边的铺子看了看,又在商会里开了个会,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老夫人点了点头:“往后这些事情,还是让沈忠去做,省得你东奔西跑的。你看看,人都瘦了一圈了。”
沈言昔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这一趟却是很辛苦,往后还是要麻烦忠伯了。”
老夫人满眼欢喜,赶紧打发丫头去厨房吩咐做晚膳,要留儿子儿媳一起在自己的院子用膳。
一大家子高高兴兴地围在一起,说说笑笑了半日,不知不觉间便是月上枝头。
沈言昔命萍儿将从扬州带回来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母亲,这是商会会展的时候,孩儿看中的,孩儿见这大氅毛色也好,摸着手感也不错,想着若是母亲穿了,今冬时,便不会再说腰腿疼了。”
沈言昔将那件银灰色的狐皮大氅送到了老夫人手里。
“哎呀,真是不错。”老夫人爱不释手,“我这把老骨头了,用这么好的东西,倒是糟践了。”
“婆婆说哪里的话,这件大氅,也就婆婆您配穿它,您看看,这毛色多鲜亮,婆婆您穿上,起码年轻十岁。”唐秀晚偎在老夫人身边,夸张地说道。
“就会逗我开心。”老夫人笑眯眯地将大氅交到丫鬟手里:“小心收着,都是你们公子爷的一番心意。”
“是的。”槿儿小心翼翼地捧着大氅退到后堂。
沈言昔又命萍儿将桌上的两个小匣子打开,对几位夫人道:“这些首饰是咱们商号里明年准备推出的新样式,第一批被我拿了来,你们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良宵
“哎呀,这个好看,这个漂亮。”唐秀晚也不客气,见沈言昔打开了匣子,便立刻上前挑拣了起来。
沈言昔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小晚,让你二姐姐先挑。”老夫人瞥见了沈言昔一闪而逝的不满,赶紧出言阻止。
“哦。”唐秀晚嘟着嘴,将匣子推到孙柳儿的面前,“呶,你看看。”
孙柳儿客气地摆了摆手:“三妹妹喜欢便先挑吧,我的首饰够多了。”
“让你先挑就先挑,哪那么多话。”唐秀晚斜着眼看她,一脸愤愤。
孙柳儿被堵得没话说,只能讪讪地走上前挑了起来,最终,也只是挑了一件鸡心坠的凤钗,“这个看着挺别致的,给相思带正好。”
说着,孙柳儿拿着凤钗退了回来。
唐秀晚见她挑完,便不再客气,走上前挑拣了起来,左看右看都喜欢,各个爱不释手:“相公,你的眼光真好,这这,这都好看。”
“喜欢,便都留着吧。”沈言昔坐在一旁,语气淡淡的。
“真的吗?”唐秀晚一脸欣喜。
“小晚。”老夫人沉着脸低低唤了她一声。
“我……”唐秀晚一脸不甘,看着满匣子的珠宝,又舍不得放手。想了片刻,便在匣子里挑挑拣拣,挑出一串红玛瑙的手串递给四夫人蒋容。又挑了两只赤金镯子给了江雨烟。然后抱着匣子走到老夫人身边道:“婆婆,她们都得了,剩下的该给我了吧。”
“你啊。”老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诶,怎么还有一盒。”唐秀晚见桌旁的箱子里还有一个未拿出来的小匣子,连忙上前去看。
“好了,小晚。”老夫人见沈言昔的脸色越来越沉,赶紧出言呵斥。
沈言昔从座椅上起身,对老夫人行了个告退礼:“母亲忙了半日了,想来也累了,孩儿先行告退。”说着转身离开了老夫人的厅堂,声音从房门处不大不小的传了过来:“萍儿,将箱子里那盒首饰交给沈贵,今晚送去春红院。”
剩下的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脸色尴尬。
春红院,锦绣的厢房。
沈言昔躺在软榻上,闭着眼养神。
锦绣坐在一旁抚琴,一曲奏罢,见他似乎没什么动静,便起身拿了个毯子,给他盖上。
“唔。”沈言昔睁开眼睛,“我没睡,锦绣这么好的琴声,若是睡着了,岂不可惜。”
锦绣抿嘴笑了笑:“刚从扬州回来,便来了我这,越发的随心所欲了。”
沈言昔闭着唇,没有接话。
“怎么了?”看出了他有心事,锦绣伸出手指抚了抚他皱着的眉头。
温软的触感让沈言昔暂时放下了心事,他握住她的手:“送你的首饰都还喜欢么?”
“挺好。”
“就这样?”沈言昔坐起身,叹了口气:“总是送不到你心里。”
“咦,这个不错。”锦绣盯着沈言昔滑落在软榻上的玉簪,赞叹道。
“这个……”沈言昔赶紧将玉簪捡起,“这个……不值什么钱。”
锦绣掩唇一笑:“一下子便试出了你的心,你明知,我不喜欢这么素淡的饰物。”
沈言昔尴尬地咳了一声:“锦绣也学会捉弄别人了。”
锦绣也不接话,站起身给沈言昔添了杯茶,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就这样把人给娶了回去,之前担心的事情,现在是有把握应付了么?”
沈言昔摇了摇头:“根基太深,我费了几年工夫,也不过才安排了数十个自己的人。”
“那……府里呢?”
“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锦绣皱了皱眉:“那……那你。”
“一时任性,没等得住。”沈言昔抚了抚疼痛的额头,“现在想要保护她,也只能尽力疏远她……”
“言昔。”锦绣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心疼地唤了一声。
却说沈言昔从扬州回来之后,在春红院宿了好几日。听说家里老夫人生了气,摔了杯子,这才从春红院搬了回去。
老夫人听说沈言昔回来了,便传了晚膳,叫了他和唐秀晚一起过来。说是请了新厨子,要他们都来试菜。各式精致的荤素菜肴上了满满一桌子。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
用罢晚膳,老夫人净净了嘴,歪在软榻上由小丫头捶腿,也不说让儿子媳妇走。
沈言昔便恭恭敬敬地坐在一旁,捧着茶盏喝茶。
良久,老夫人开了口:“这都多少时日了,便是在喜欢那个下作的……”
见沈言昔沈了脸不说话,老夫人只得住了口。
“婆婆,相公刚回来,您便少训斥几句罢。您喝喝这茶,味道很是不错。”唐秀晚见气氛不对,赶紧端着茶杯,走上前劝解。
“你看看。”老夫人看了看一边低眉顺眼的唐秀晚,对沈言昔道:“小晚嫁给你都多少年了,论样貌,轮家室,哪点比不上你那个心肝肉疙瘩。”
“母亲……”沈昔言低低唤了一声。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失了言,又见他态度恭顺,便不再说什么。
沈言昔知她心里有气,便起身走上前来,亲自接过唐秀晚手中的茶盏,递到老夫人的面前:“母亲,喝茶。”
老夫人“恩”了一声,接过茶盏啜了一口。
谁知,刚放下茶杯,一抬头便见身前的沈言昔腰带上坠着个新荷包。再一看布料针脚,便知道不是府里人做的。
老夫人刚压下去的火腾得一下又窜了起来,再一细看,领口处衬衣也是新换的。
这下子更动了气,一时便压不住火,伸手将荷包拽了下来,扔到沈言昔的怀里,大声骂道:“你这是要气死我,气死了我,你便当了家,再没人能管住你。”
沈言昔见她动了真格,赶紧躬身安慰道:“母亲消消气,孩儿往后少去春红院便是了。”
“什么样的狐媚子,勾得你三魂少了七窍。我往日只当你贪新鲜,便也不说什么。这倒好,越发的张狂了,平白罢着你不让着家。小浪蹄子,非要我将那春红院关了门,才能消停么。”
沈言昔见她越说越难听,却又不知道怎么劝解。只能耐着性子,皱着眉头立着不动。
“婆婆,婆婆您消消气,当心伤了身子。”唐秀晚赶紧给老夫人抚了抚后背。
沈言昔站在一旁,垂着手,一句话都不说。
好半晌,老夫人骂够了,这才渐渐消了气,拉过唐秀晚的手,塞进沈言昔的怀里:“今晚去小晚的房里住,再找什么理由不去,明日你便来给我收尸吧。”
“母亲。”沈言昔亮如星辰的眸子骤然一紧。
老夫人也不看他,站起身,由小丫鬟扶着往寝室走去。
偌大的厅堂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唐秀晚红着脸站在沈言昔的身边,不时抬眼看看他。
“哎。”沈言昔心内一声叹息。
“相公。”唐秀晚伸手拽了拽了他的袖子。
沈言昔猛得一惊,从她的手中抽出衣袖,低低说道:“走吧。”
沈言昔转身出了厅堂,往唐秀晚的院子行去。
自她进了沈家的门,还从未踏入过她的寝室。如今,这才是第一次进来。
远远的,小丫头们见是自家的公子爷走了过来,顿时慌了手脚,进进出出乱作一团。
沈言昔暗叹一声,侧头看了看身边一直含羞微笑的唐秀晚,心内有了微微愧意。
一群人忙忙碌碌了半晌,服侍他们换了衣衫,洗漱好,这才浩浩荡荡地退了出去。寝室里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唐秀晚端着茶杯递到沈言昔的手边:“相公,我……这……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喝喝看,若是不妥,我再去换。”
“别忙了,挺好的。”见她手足无措地想要讨好自己,沈言昔只觉一颗心突然无力起来。
烛光下,唐秀晚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光洁的脸蛋上印下一排淡淡的阴影。
沈言昔闭了闭眼,想要寻个借口离开,却又不忍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意外
案几上,鎏金的香炉里,苏和香的味道淡淡传来。气氛陡然间变得暧昧起来。
唐秀晚往沈言昔的身边靠了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外面的小丫头突然乱哄哄的闯了起来:“三夫人,出事了。”
“要死啦。”唐秀晚走出寝室,对着来人便是一脚。
沈言昔皱了皱眉,心内的一点愧疚瞬间无踪。
起身走出寝室,对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二爷……二爷他不知道是怎么了,掉进了荷花塘里,几个人费了半天劲才给捞起来,抬到房里,叫了半天也没反应。”
“你说什么?”沈言昔只觉眼皮突突跳了几下,赶紧往沈言玉的院子赶去。
唐秀晚也吓住了,对着小丫头又是一脚:“怎么不早说。”然后匆匆忙忙地跟上了沈言昔。
“找大夫了么。”沈言昔边走边向身边的下人问道。
“找了,把济人医馆的几位大夫都请了来,在二爷的房里会诊呢。”
沈言昔点了点头,脚步未停。
“要不要告诉老夫人?”
沈言昔思索片刻,摇头道:“暂时不要说,免得母亲跟着着急,先等等,若是确定没事了,明日再禀报母亲也不迟。”
“是的。”
一行人走得急,不消片刻功夫便赶到了前院沈言玉的厢房。
推开房门,还未见到人影,便听到沈言玉的贴身小厮柱子扯着嗓子哭:“二爷,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沈言昔心内一紧,抬脚跨到了内堂,只见几位稍显年轻一些的大夫拿着药方相互商量着什么。
沈言玉则躺在床上,闭着眼。身边坐着一个满脸白须的大夫正在搭脉。
沈家的下人还算得力,这么晚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将济人医馆的坐堂张大夫也请了来。
“张大夫,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