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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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舍-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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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一  年少气盛的结果

  
  等待,无休止的等待,这就是深闺大院女人的生活,让人无助又无奈。
  “今天是什么消息?”午饭桌上,樱或拾起手旁的筷子,最近前线战报特别多,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消息传来,没人会过来告诉她,到是芙蕖在时常能在外边听来——
  “……”芙蕖不知道该不该说,“好像还是不太好。”
  “……”不是“还是不太好”,应该是越来越不好,打仗打得是什么?人命、实力、钱财,这三样他们齐军一样都没有,能好才叫怪了,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用人命换人命,换得越多,拉别人参战的机会才越大,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听说镇安侯也过去了,应该会好一点吧?”芙蕖盛好一小碗鱼汤放到樱或手边。
  “曹重也去了……”看来是越赌越大了……放下筷子,实在没胃口再吃下去。
  芙蕖看一眼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大人嘴上不说,估计心里也是担心,这些天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她的食欲也一天少过一天,害她最近都不敢把听到的消息告诉她了。
  把桌上的菜收到食盒里,泡上一杯花草茶放到书房,这之后才提着食盒回厨房——
  “呦——芙蕖姑娘来啦。”厨娘周大婶笑呵呵地迎过来接去芙蕖手中的提盒,打开稍稍看一眼,“又是没怎么动,这么下去要出事的。”
  “是啊,我也担心。”芙蕖叹气,“大婶,你看这些菜都没动过……”曹家人勤俭,她们身在此处,当然要入乡随俗。
  “这才多大点事,书院那群小子整天就等着这个呢,都说你的手艺好,我做得菜他们都快不愿意吃了。”周大婶也不笨,东院这位深居简出的贵人据说是二公子将来的夫人,这曹家老宅今后是二公子的,他们这些人以后不都得归那位贵人管?人家可是将来的女主人,剩点菜还能怎么样!
  “嗟!明知道吃不了,还做那么多,不知道前线的兄弟缺衣少粮啊!”敢说这种话的,在曹宅只有惠颖一人,她是曹家的表亲——老侯爷亲妹妹的闺女,自小养在曹府,小半个主人,在这曹宅就没她不敢说的人——她就是不喜欢二哥那个媳妇,娇滴滴、病歪歪的,不爱说话,还不爱搭理人,吃穿又讲究,除了长得好,根本一无是处,以前还以为二哥跟曹重不一样!现在看来男人都一个样——长相、长相、长相,只要长得好,妲己都是宝。
  芙蕖没搭理她——这丫头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根本不值得跟她斗嘴,又不能用宫里的手段——否则大人又要罚她,既然惹不了,只好躲了。
  不过今天这位表小姐可没那么容易躲开——她闲着也实在太无聊,想跟着芙蕖到东院看看二哥那个漂亮媳妇——她唯一的优点就是会挑衣裳。
  一直跟到东院门口,芙蕖终于忍不住了,“将军可说过,只要我们大人不愿见的人,都不能进去。”
  “我就是要进去,看谁敢拦我!”自从上次被芙蕖陷害了那之后,惠颖专跟她作对。
  院门外的两名卫兵挡住了惠颖的去路——他们还真敢拦她。
  “凭你们两个,也敢拦我?”小丫头的身手绝对在这两名卫兵之上。
  芙蕖傻眼——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懂拳脚功夫。
  眼见小丫头就要把两名卫兵制服,突然有人插来一手——
  “表小姐的功夫真得长进不少!”是胡子。
  “胡大哥!”小丫头收势,差点扑到胡子身上——还好被胡子及时摁住——这丫头是当男孩子养大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男女大妨,“我二哥呢?”胡子都回来了,二哥应该也回来了吧?
  “将军去了平顶大营,晚上才回来。”
  “是凯旋而归了吧?我就知道二哥最厉害。”小丫头乐得合不拢嘴。
  “……”胡子笑笑,“将军只是回来办事,过两天还要回去。”
  “……这样啊,那这次回去能不能带上我?”
  “……这我做不了主,见到将军再说——我都快两天没吃饭了,要不咱们先到厨房?”胡子之所以来东院就是为了告知芙蕖——将军回来了,既然目的已达到,还是赶快把这位小姑奶奶带走吧,省得她在这儿惹事!
  看着一大一小拖拖拽拽地转进雪松之后,芙蕖鼻子里轻哼一声——多大的姑娘了,也不晓得要避嫌,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真是没规矩的乡野草莽……
  %%%%%%
  仗还在打,他却突然回来办事——樱或对曹彧这个举动怎么也没想通——
  不过当晚,他倒是给了她答案——
  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受了要命的伤,怕影响士气,也怕合盟的人有所动摇,这才借口调兵,回秦川养伤。
  “将军,属下要取箭头了,您忍着点。”军医手持尖刀,下刀之前先告知一声。
  一旁端着灯烛的芙蕖吓得赶紧转开视线,不敢看这么血腥的场面。
  樱或则远远倚在屏风旁,默不作声——
  “取吧。”曹彧看一眼屏风旁的人儿——这场面似乎没有吓到她。
  随着军医的刀尖一点一点没进他的胸口……屏风旁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撇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曹彧嘴角微微上扬——
  啪啦——一声金属掉落声,箭头被取了出来——
  “将军好运,这箭头刚好偏右,没有进心脉。”军医擦擦额头的汗,重重松了口气,将伤口处理完毕,再将绷带缠回曹彧胸口,“属下开几副药,将军先喝几天。”
  “能不能快点?两天之后必须回去。”时机不等人,曹重虽在前边顶着,但跟陈国人交易的始终是他,他不能失踪太长时间。
  “……”他又不是神仙,这种伤口再快也得十天半个月吧?两天——两天送死到是够了,“属下尽力。”还是收拾收拾药箱,回去跟家人道个别吧,估计回到军中,治不好将军也是斩首。
  军医收拾好药箱,配好了药,告诉芙蕖煎药的火候和时间后,这才告辞——
  他和芙蕖一走,屋里只剩下一男一女。
  “嘶——”曹彧突然皱眉,似乎是疼得很厉害。
  “别装了。”刚才尖刀剜肉时,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却疼成这样,给谁看?
  “……”笑,“水总能给一杯吧?”示意一下桌上的茶碗。
  樱或滞一下,这才走到桌前倒茶,“前些日子,荀南守将奉命来捉拿你,可听说了?/”把茶碗递给他时,顺便问一句。
  接过茶碗,喝一口,“不是都让你打发了?”他是没见着捉拿他的人,真有反倒好了,前线吃紧,正好补充一下兵源。
  “别高兴太早,太后不会让你们继续这么任意妄为。”捉拿只不过是个借口,试探才是真正目的,一旦让太后知道他们的底线,后面就是接二连三的手段。
  “……先不谈这些。”把茶碗放到一边,拉她坐在身边,“曹重说这次平成一战生死难料,未免我后继无人,他打算把小儿子过继到我名下——小东西还没取名,你在宫中诗书读得多,想一个?”
  “……”她不太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话,凝视了他好半天,才道:“曹重不是你侄子?”他的儿子过继给他,岂不是跟自己同辈了?
  勾唇——没想到她跟他一样,第一反应就是曹重要跟自己的儿子叫弟弟,那小子却无所觉,所以他当下就答应了,“想一个名字。”
  “……擎?”一“轻”一“重”,跟曹重恰好是兄弟之称。
  曹彧再难抑制笑意——他很少有这种笑容,像极了顽皮的孩子,“就叫曹擎。”
  看着他的笑容,她竟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做了这么多事,吃了这么多苦,什么都没得到,连儿子都是别人生的,真不知道所为何来,“你休息吧。”这么重的伤只有两天时间,估计走的了,却难回不来。
  他没让她起身,那么多地方都没躲,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回来老宅,就是为了她,怎么可能轻易就让她走开——这次平成一战早已超出了他先前的预想,赌注越下越大,赵国似乎是打算用平成一战杀鸡儆猴,这一战要是不能赢,就什么都没了——父亲说这就是他年轻气盛的后果,他并不后悔,只是有点遗憾,遗憾有些事没有早早做决定——比如她,“多坐一会儿。”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问他:“这些事对你真那么重要?”
  “对。”自小的认知就是山河城邦,受了什么教导,当然就会变成什么人。
  “那你为什么偏偏要走这条路?”他选得路是没人走过的,完全要靠自己开道,而且——没人知道前方等着他的会是什么结果,成功与失败不过一线之隔。
  “有人喜欢热闹,当然就有人喜欢安静。”他在这世上,唯一能选的就是自己的路。
  “是够安静的。”安静到已经接近黄泉了。
  他没再说话,而是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心——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芙蕖后退半步,退出门外——将军正枕在大人的腿上,似乎不是进去打扰的好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二 两败俱伤

  
  两天,仅仅两天,前一刻还在昏睡,下一刻已经跨马扬蹄,真不知道该佩服他的毅力,还是该羡慕他的年轻力壮。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看她的,只有她心里清楚他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宿在她的房间,其实是在她这儿昏睡了两天。
  平成一战一直打到了三月底,近春分时,终于是有了消息,据说秦川军损失过半,再打下去就要全军覆没了——所有人都在嘲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不自量力、以卵击石,不但自取其辱,还害了齐国成了赵国的箭靶,甚至有齐国文人公然写文讽刺曹家二子:燕南纸上兵,曹子斩立定,不知齐人苦,竟当顽童鼓。
  这一仗,算是让曹家自毁了身后事,也就难怪太后没有再找他们的麻烦——他们自己把后路给断了,不必她兴师动众。
  春分刚过,秦川的天气骤变,接连几天都是雷鸣电闪——
  某夜,芙蕖刚替大人梳洗完,正收拾正堂的茶桌,隐约觉得门外有异动——今晚暴雨,所以听得不那么真切,便放下手中的活,推门往外看——
  “呀——”一个闪电恰好击在院子中央,吓得芙蕖尖叫出声——
  “怎么了?”樱或掀开内室帘子。
  “大人……院子里好像有人——”芙蕖脸色有点发白——刚才闪电一闪而过,她看见院门好像被人打开了……听周大婶说这宅子打雷闪电时,常能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没办法,老宅的年代实在太久远,多少都会有些奇怪的事。
  “有人就有人,何必吓成这样!”宫里的妃嫔最爱用这鬼神之说害人,这些年她没少处理这种事。
  “啊——”就在樱或拉开正堂门时,芙蕖再次尖叫——有个黑影在门口!
  樱或到不是被黑影吓到,而是被芙蕖给惊到了,她的声音实在吓人!还没等她从惊吓中回神,双脚便腾空了——接着便是一片灰暗——被举进了寝卧,里面没有一丝灯光——
  “……”挣扎着想从钳制中挣脱,却是越挣扎越被箍得更紧,腰被勒得几乎快喘不过气——
  “是我。”粘着雨水的沁凉,声音就贴在她的耳侧。
  “知道,你先松开。”小拳头捶一下他的肩。
  “……”不但没松开,反倒更紧了。
  “曹彧——”唤出他的名字,想提醒他冷静一点。
  不说话到还好,说了反而更惹得他一番折腾,因屋内一片黑暗,她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胸前一片沁凉,接着便是温热——
  闪电划过时,她看见自己的衣服已然被踩在了脚下……这个混账东西,是把她当战利品在享用吗?
  不错,他的确是把她当战利品在享用,他害了三千条性命,撑了三个月的苦战,挨尽了所有人的辱骂,与曾经的敌人进行了可以称之为肮脏的交易,得到的回报就是平成之战两败俱伤,以及终于等到了陈国的救兵——让齐国有了盟国,对他说,这算是成功了,所以怎能没有战利品!
  从小到大,他的处事方式一直是隐忍与舍弃,隐忍身世带来的耻辱,舍弃想要却不能要求的一蹴而就,不是他不想成功,不是他不愿意年少轻狂,而是没有机会,也没有人给他这机会,所以机会一旦他抓住,就不会再放过——
  呼出胸腔的最后一口浊气——
  翻身仰躺,让闪电看尽他的身体……
  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口,樱或没有哭着惋惜自己刚失去的贞洁,而是静静下床,从桌上摸来一把裁纸的小刀,照着他的胸口便刺了下去——刀尖在离他胸口半寸的距离停下,“再敢这样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她真是恨不得一剑刺穿他的心口,不是因为被夺去了贞洁,而是不喜欢被当成战利品——至少不喜欢再次被当成战利品,因为很多年前,她已经做过一次战利品,那种感觉很不好——
  曹彧一个挺身,坐直身子,与她四目相对——他与她,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都是一直在用力压抑自己,让自己看上去跟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特殊,“你该诚实点。”至少在他面前,她能试着别再假装冷漠。
  “……”她不是冷漠,而是没有什么值得热情的事,从七八岁起,就已经是这样了。
  “大人,将军——镇安侯来了——”芙蕖在门外弱弱道。
  曹重?他怎么来了?内室的两人互看一眼,一个衣衫不整,一个打着赤膊,没有一个能见客。
  曹彧抬腿下床,拾了地上的内衫穿上,并将外袍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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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彧跨进正堂时,曹重刚接过芙蕖送来的茶水,见小叔一身内衫从寝卧出来,显得有些吃惊——刚在山下听胡子说他把那个叫樱或的女官藏在老宅,已经很惊讶,现在又看他这副衣衫不整的居家模样,心中大概是有数了——小叔一向整齐,即便在军营也难得有这么随意的时候,与那个女人的关系足见一斑。
  “怎么半夜还上来?”曹彧问一声,这小子向来嫌老宅古旧,就算回来也很少住在这儿,多半是住到山下的驿站,或者平顶大营。
  “睡不着,上来转转。”边说话边上下打量小叔的衣着,“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很明显是被他叫起来的穿着,“上来有事?”
  “……有事……”主要是想来劝他跟那个女人撇清点关系,看来是没机会开口了,“就是——明天庆功宴,问你去不去。”
  “不是说过不办庆功宴?”死了那么多人,庆什么功!
  “……错了,是兄弟几个打算聚聚,我这不是回秦川了嘛。”秦川的一帮小兄弟也要聚聚啊。
  “什么时候。”接过芙蕖递上来的茶,喝一口。
  “明天下午,山下‘老酒坊’。”瞅一眼内室门口,声音略微放低,“刚收到太尉府的调令,传你回都城授勋,要回么?”小叔驻扎南郡,却在东北的平成打了一仗,回到都城,恐怕授勋是假,受罚是真。
  “秦川军在平成损失太大,要留在这儿一段时间。”他暂时还没功夫掺合都城的权力之争。
  曹重用下巴示意一下内室方向,“祖父那儿怎么说?”要是祖父知道他把这个女人藏在老宅,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老人家还等着他回去成婚呢。
  不想跟这小子谈论樱或的事,转开话题道:“你这次到南郡,最好管住自己的性子,尽量少战。”他离开南郡之前已经断了叛军的补给线,粮草、军械应该都差不多用尽了,能不战最好不战,毕竟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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