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之嘴巴一撇,“他不愿意娶,那我还不嫁了,要嫁我就嫁七叔!”
饶是知道懿之这不过童言无忌,慕容琛的脸色仍旧是黑了下来,“懿之,胡说什么呢!那是你亲叔叔,别胡说八道的!”
“阿娘,你看阿爷凶我。”懿之突然想起了眉毛酥的事情,“阿娘,你快让阿爷给我买眉毛酥去!”
一家四口正嬉笑打闹着,忽然外面通传,桓夫人要见慕容琛夫妇。
☆、难念百日恩(1)
“桓夫人来了?那就请她直接进来就是了”说罢,秦般毓站起身来,将懿之和莘娆拉过来柔声道,“你们两个是想去西苑找猗傩姨娘还是回自己屋里玩?”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跟着跟着阿娘。”懿之撇撇嘴道,“每次家里来客人阿娘都把我们赶走,我们就那么不能见人呀!”
“小东西,也不知这些话从哪儿听来的,你乖乖先出去,等一会儿桓夫人走了阿娘就去陪你玩。”秦般毓耐下性子哄着。
莘娆倒是乖乖的跟着奶娘出去了,可懿之脾气也上来了,说什么都不肯走,最后秦般毓无奈只好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候着桓夫人进来。
桓夫人今日穿的极为素淡,脸上脂粉也只是薄薄一层,压根掩盖不住眼圈通红,似乎是刚哭过的样子,秦般毓倒也不在意。
桓夫人进来之后给慕容琛夫妇行了一个大礼,刚一开口就已带了哭腔,“妾身来求王妃一个恩典,求王妃将妾身的女儿放出来吧。”语毕,脸上已是落下泪来。
秦般毓连忙上前扶起桓夫人,低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有话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妾身家中婆婆病重,奉御说恐怕命不久矣。芙儿是婆婆最喜欢的孙女,婆婆想着过世之前再见孙女和重孙女一面。妾身知道芙儿做了错事,可她到底也没给雍王府丢脸不是,王爷关上这一段时间也尽够了,求王爷给个恩典,让芙儿和灌音跟妾身回去,见一见婆婆就回来。”桓夫人说完这话,已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按着规矩来说,嫁入皇室做侧妃的桓尔芙只有娘家亲人上门看望的机会,压根就没有回娘家的资格,桓夫人这么说已是破坏了规矩。可是她哭成这个模样秦般毓也不好硬下心肠来拒绝她,万般无奈,秦般毓只好回头看向慕容琛。
慕容琛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些什么,过了半响才开口问道,“听说桓尚书有告老还乡的意思?”
桓夫人哭的泣不成声,听得慕容琛这么问,只得回答道,“夫君身子一直不好,就想着婆母若是不幸过世,他就告老还乡,也好养一养身子。”
慕容琛唔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既然说桓老夫人身子不好,那芙妃作为孙女自然是该回去侍奉的,孤不会阻拦她的。只是孤想着老夫人身子不好,芙妃回去之后要亲自侍奉,必然没有时间来照顾灌音,就别让灌音回去了。”
桓夫人收起眼泪,脸上显出些许不快的神色,“灌音自小在芙儿身边长大,乍然离开母亲必然哭闹。王妃现在养胎不能吵着,还是让芙儿把灌音带回去吧。”
慕容琛满面含笑,但是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坚定,“王妃不能照顾灌音还有猗妃能照顾孩子,左不过芙妃就去个几日就回来,不会有什么事的。难不成芙妃还打算在桓府呆上一年半载吗?芙妃如今已是皇室中人,孤能同意她回娘家侍奉祖母已是坏了规矩,夫人莫要得寸进尺了。”最后一句话已含了森然之意,让桓夫人有些不寒而栗。
“可是……可是…”桓夫人似乎还想争取把灌音带回去的机会。这会儿坐在旁边的懿之细声细气的说道,“阿爷阿娘,把三妹妹接过来吧,我看她天天跟着苏母妃住在后面里好闷呢,我和莘娆天天带着她玩就是了。”
慕容琛一挑眉,“懿之越来越乖了,那就依你的话,你和莘娆现在先去苏母妃哪儿陪灌音玩一会”
听了这话,另一边的秦般毓便笑着对桓夫人道,“夫人就放心吧,灌音跟着我们必然不会有什么闪失。”说罢,秦般毓将目光转向了谢娘和今枝,“你们两个现在就去苏庶妃哪儿,把三娘接过来,然后再去东苑让芙妃好好地包一包衣裳,准备跟着夫人回府去吧。”
秦般毓一个眼神过去,谢娘已经明白了秦般毓的意思,她上前扶起桓夫人的胳膊,恭敬道,“夫人不是说老夫人病重嘛,事不宜迟,奴婢现在就陪着夫人去东苑。”说罢,半拉半扶的就将桓夫人给拉了出去。桓夫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张开嘴就已经走出去了。
等到桓夫人走远,秦般毓才对慕容琛道,“你是故意不让灌音跟着走的?”
慕容琛脸色略微阴沉,“我在东苑安排了人,他们回禀说芙妃不知何时开始养了一只信鸽,时常用她来传信,他们跟过去看了,信鸽直接落在了桓府。这还不算,这段时间松蕊一直在跟芙妃说什么一走了之,我怀疑,如果这次芙妃走了,那她就一定不会再回到雍王府来。灌音在苏庶妃哪儿养了那么久,她恐怕也是想着借机把自己女儿要回来”
秦般毓有些惊愕,“她是你名正言顺的侧妃,她就算回了娘家她也是雍王府的芙妃,她也不可能另嫁他人,她这是在闹什么?”
“她就是不想再做我的女人了,却又不能主动请求和离,也不能是被我废黜回去的。等着老夫人去世,桓尚书告老,她便可以说要服侍父亲回乡,等到回乡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秦般毓坐在他身边,轻声道,“若她真敢这么做,满朝文武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们桓家呢,桓尚书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吧。而且现在芙妃一个人回去倒是有理由留下,灌音是慕容家的人,他们还敢扣着人不放嘛。”
“不管怎样,我不会放灌音回去的,就让苏庶妃先带着她就是了。我之所以不让灌音和她接触,是怕灌音听了她说的那些话之后童言无忌的说出去,到时候对咱们雍王府都不是好事。苏庶妃我看她性子还好,养个孩子应该不是问题。”
听得慕容琛如此说,秦般毓也就不再反对了。过了约莫有两柱香的时间,芙妃黑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刚才松蕊试图去找苏庶妃,想着就算芙妃自然回娘家,那灌音也得来看看自己的母亲一眼。谁知灌音跟着苏庶妃呆久了竟然不愿意跟着松蕊走了,大哭大闹了一番之后芙妃也只好自己过来了。
慕容琛冷眼打量着她,从她入府的第一日开始,慕容琛就从未看过她一丝笑容,一直都是这样一张素淡的面容,“你回去安心侍奉祖母吧,灌音在这边有苏庶妃照顾呢,不会有任何差错。”
芙妃冷冷一笑,“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妾身也陪着王爷几年了,如今想要带女儿回去圆祖母一个心愿王爷都不肯。”
慕容琛冷声一笑,“何谓夫妻?你有资格跟孤说,咱们两个是夫妻?你只管安心回去照顾祖母就是了,若是老夫人真的不行了,我自会派专人把灌音送过去看一眼的。”
芙妃咬了咬嘴唇,还想再说什么,桓夫人赶忙上前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浪费时间跟慕容琛争执。芙妃无奈,只好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咬咬牙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正院门口的时候,芙妃回头深深的看了慕容琛一眼,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般毓盯着她的背影,掌不住说道,“看她这个反应,好像真的不会回来了一样。难不成桓家打算让她假死离开?”
慕容琛拨弄着手上的扳指,“不管桓家想用什么方式,我都不会让她如意的。”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她能有这个想法必然跟桓尚书有脱不了的关系,原本我和桓尚书说好,明年科考工部我要安插人进去,他答应的好好地,这会儿又跑出来这件事,可见是后悔了。”
“既然你心中有主意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还有件事,既然卫王妃从上阳郡带回了眉毛酥,你也让人去带两盒回来吧,省得懿之跟我闹。”秦般毓抿嘴笑道,在慕容琛身边坐了下来,“不然你的宝贝女儿可要絮聒我了。”
慕容琛抚上秦般毓的小腹,低声道,“我知道了,你今日跑到卫王府也劳累了,不想桓夫人又跑来絮聒,你今晚早点睡吧,别累着自己了,我去外书房歇着。”
他刚要起身走,就被秦般毓给拉住了,“昨儿奉御来诊脉说,我的胎像稳固了许多,没有那么脆弱了,你今天就别去外书房了,在我这儿将就一夜吧。”这段时间慕容琛很少在她房中留宿,秦般毓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想我了?可是咱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干呀。”慕容琛玩味道。
秦般毓伸手轻轻掐了他一下,“谁说要干什么了,我…我就是让你陪陪我怎么了?还有就是陪陪肚子里这个。你现在也不重视这孩子了,怀懿之的时候你在外我不怪你,回来之后也是天天陪我,怀莘娆的时候你也时常陪着,怎么到这个你就不愿意陪了?”
“好好好,我陪你我陪你。”慕容琛柔声道,“这都是第三个孩子了,你怎么孩子心越来月中了。”
此时,桓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雍王府,正渐渐加快速度,争取早一点到达桓府。
☆、难言百日恩(2)
马车上的桓尔芙显得心事重重,桓夫人在旁边有心说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半响桓尔芙自己先开口说话了,“阿娘,阿爷那边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吗?”
桓夫人听女儿开口说话,心中不由松了口气,“你放心,若是没做好准备,我怎么敢上门去接你呢,你就安下心来吧。”
母女俩才说了两句话,马车就已经到了桓府。桓尔芙急急忙忙从车上下来往祖母房中疾步而去,却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愣住了。
母亲口中快要不行的祖母此时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品茶,而父亲也坐在旁边正和祖母说着什么事情。
“阿婆,您……病好了?”桓尔芙瞠目结舌道。
桓老夫人闻言不过微微一笑,“傻孩子,阿婆没生病,不过是找了个由头把你诓回来罢了。”说罢桓老夫人把目光投向桓尚书,“你也该跟芙儿说实话了。”
“实话?其实孩儿跟尔芙说的也算是实话了,就是以祖母病重为由头回到桓家来,从此再也不回雍王府了。不过也是孩儿不孝,母亲现在明明身子康健。”桓尚书满面含笑道。
桓夫人拉着桓尔芙在椅子上坐下,低声道,“你父亲已经把告老还乡的折子递上去了,应该明日陛下就能批复下来,然后咱们就动身回老家去。到了老家就可以说祖母病情得到缓解,但是有反复之势,所以你要留下侍疾,等到过上半年再跟这边报说你染病去世。到时候你父亲自然会再给你安排个身份好好过下去的。”这半年来他们夫妇俩受够了被雍王府辖制的痛苦,他们一向是骄傲的,再也不想这么小心翼翼的生活下去了,于是几番计议,才想出了这个金蝉脱壳之计。
“那…灌音怎么办?”桓尔芙脱口而出道。
“自然就留在雍王府了。你没把灌音一起带回来就对了,灌音再怎么说也是皇室之人,留在桓府你就迟早得回去,这下好了,日后你就可以无牵无挂的过你的好日子了。咱们桓家是什么出身,雍王是什么出身,你嫁给他做侧妃已是委屈了你,他居然还敢把我女儿关起来,这样的事情我可忍不了!”
桓尔芙一听说自己从此之后要和女儿分离,当下就急了,“阿爷,灌音是我生的,怎么能留在雍王府呢!”
“芙儿,你可不能糊涂。你阿爷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着,是想让你以后能再嫁良人,不是一直在雍王府过着被人冷落的日子。你看你嫁给雍王这几年,他对你是什么态度,对你可有一点疼惜?我看他对王妃倒是极好,对你也就面子上的事情罢了。灌音都四岁了,这名字还是你亲自起的呢!他对你压根就不重视,你又何必在意别的呢!更何况灌音在雍王府自然会有人照顾,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桓夫人劝道。
此时,桓老夫人也开口劝说桓尔芙,“芙儿,你阿爷之所以这么努力想让你离开雍王府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因为你阿爷最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雍王如今得蒙陛下恩宠,私底下小动作不少,只怕日后会有不轨之心。若你一直留在雍王府,来日雍王府要是真的获罪,你还有桓家都要跟着遭殃。倒不如现在你赶紧脱身,来日雍王府有什么事情都和咱们没关系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咱们桓家是靠着几代人打拼下来的,总不能为了这么个不知道能不能成事的亲王给拖累了。”
桓尔芙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祖母的话就在告诉自己,今日自己踏出雍王府的大门,就和灌音母女分离,此生恐怕再难相见了。自己虽然和慕容琛没有感情,可是灌音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她的眼睛掌不住就红了。
“日后你还会有孩子的,不在乎灌音这一个了。你看看你被雍王关了有半年了吧,这半年灌音也一直没养在你身边,你阿娘去看过几次,灌音一直都好,也没有哭闹找你什么的。你自己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呢!”桓老夫人谆谆劝道,“好歹灌音还好好的在这世上不是。我这一辈子生了三男两女,成活的也就三个,我不也熬过来了?”
“母亲,芙儿她会想明白的,只是现在恐怕有点难以接受吧。”桓夫人说道,“给芙儿一点时间缓一缓,等到咱们回了老家,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咱们现在要想的就是雍王府上门来要人的时候怎么应对就是了。”
桓老夫人一挑眉,“还能怎么应对?我孙女留下来给祖母侍疾有什么错处?他们雍王府就算现在再有本事也不敢闯进我桓府来要人吧!”
桓夫人应了一声,这时外面有个侍女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回禀道,“雍王府遣人来看望老夫人了,还带了宫中的奉御,说是要给老夫人诊病!”
屋里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呆了,桓尚书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吩咐道,“快把人拦在外面去,千万不能让他进老夫人的院子!”说罢,桓尚书站起身来,对妻子和女儿说道,“我出去看看,你们两个好好在这儿陪着母亲!”
慕容琛此举是有心拆台,桓尚书不由心里一肚子火,脸上的神色也不算太好,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总算没在无鸾面前发起火来。
无鸾带着几名雍王府的侍从还有宫中的一位奉御立在那里,见到桓尚书后无鸾微微一躬身,笑道,“我家王爷听闻桓老夫人重病,心里不免担忧,特意让在下带了些上好的药材过来给老夫人补身子。又特地从太医署把王奉御请了过来再给老夫人看一看。”几句话说的妥帖且无法拒绝,桓尚书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该怎么拒绝。
“这…就不必了,我已经遍请名医来为母亲诊治,都是一个结果,母亲她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这会儿母亲已经起不来床,若是再请奉御过去,难免又惊扰了母亲。请郎君回去回禀雍王殿下一声,就说老夫多谢殿下好意了。”桓尚书没奈何,只好就这么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起来。
无鸾依旧是熟悉的素色直缀,他长长的应了一声,那话语里似乎有许多意味。半响,无鸾才开口笑道,“既然桓尚书这么说了,那无鸾也就不强求了。无鸾今日来还要请桓尚书帮我家王爷给芙妃捎上一句话,芙妃已是皇室之人,侍疾不宜太久,以免坏了规矩。”无鸾说完这话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的就跟桓尚书告辞出来。
等到无鸾走了,桓尚书才发现他的后背都已经湿了大半。
无鸾匆匆忙忙的赶回了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