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城门口没什么人,只有江珉铄和押送他的侍卫在走着。走出城门的时候,江珉铄看见,颍川郡王府的马车就等在那里。见他们来了,慕容琛也从车里走了下来。
慕容琛走到他跟前,对那两个人说道,“把绳子松开,把他嘴里的东西也拿出来!”慕容琛一声令下,那两名侍卫不敢违抗,手脚麻利的行动起来。
此时秦般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将一壶酒递到了慕容琛手中,然后就转身走远了。之后慕容琛倒了一杯酒递到江珉铄手中,又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之后仰面将酒一饮而尽。
江珉铄也喝干了酒,“没想到你会来送我。”
“这是作为兄弟的最后一盏酒。”慕容琛拔出腰中佩剑,将自己的衣衫割下一角,“从此之后你我二人再不是兄弟,再也不是朋友!”
江珉铄凄凉一笑,抬手拿过侍卫手中的刀,在自己那身脏的不能再脏的衣服上也割下了一个角,“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慕容琛,我不会就这么容易的死掉,更不会这么容易的放过你,迟早有一天,我要把她抢回来!”他的目光投向了秦般毓,那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阿奴,他当然不会放过。身旁的侍卫见状连忙又将他捆了起来。
“那是我的女人,是你一辈子也休想得到的人!”慕容琛转过头想走,却看见一抹黑影直冲着那边的秦般毓冲去,他抬腿就向哪里冲去,在那抹黑影撞到秦般毓之前将秦般毓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秦般毓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看清那个想要冲过来的黑影竟然是阿稚!信阳公主打发走了公主府的所有人,想来阿稚定然也是被赶了出来,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出现。
“你个混蛋,是你害了我阿铄哥哥!”阿稚被人摁着,犹自喊叫着。秦般毓心里骤痛却不能替阿稚多说一个字,可她面上痛苦的表情让慕容琛以为是动了胎气,连忙将她打横抱到了车上,立马吩咐车夫赶回王府。
“阿琛,我没事。”话虽这么说,可秦般毓到底感觉肚子里有些不舒服,面上的痛苦之色更甚,惊得慕容琛当即出了一身的冷汗。
“阿毓你坚持一下,马上咱们就回家了,奉御马上就来了,没事的没事的。”
等到了王府,秦般毓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了,所幸宫中奉御赶来一看并无大碍,她只是些微的动了些胎气,只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慕容琛这才放下心来,这时才想起江珉铄那边来,据血蝠卫的回报说,那个阿稚哭着喊着要跟江珉铄一起走,他们无奈也就带上她了,到时候恐怕就和江珉铄一个命运了。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可谁让阿稚死心眼呢。
就在江珉铄离开上京城当日,信阳公主在府中从容自尽,她一生煊赫无比,到了四十几岁却横遭劫难,恐怕任谁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江珉铄远走,江家已找不到一个人来处理她的后事,殿内省处理起来也犯难。公主已经出嫁,理应葬于夫家祖坟中,可是江家因为谋反而灭族,祖坟也被清理,而出嫁的公主又断断没有葬入皇陵的道理。最后殿内省万般无奈,只好将此事上报给了慕容逍,慕容逍斟酌再三,着人在上京城周边寻一处好地方,最终将公主安葬在了那里。
因着公主是自尽,她的身后事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的。她下葬当日,瑞午跑到灵前撞棺而亡,慕容逍感其情意,准许他就安葬在信阳公主的身边。一时间瑞午的痴情又给上京城的说书人添了无数灵感。
按着大齐历来的规矩,空出来的公主府理应有皇室收回,来日再赐予旁人,可是信阳公主是在里面上吊自尽的,一来没有谁会愿意住在哪里,二来慕容逍难免思念妹妹,便决定将那里封存。
因着信阳公主的死,这一年的新岁过得十分平淡,慕容逍取消了许多活动,只在除夕的时候举办了年年皆有的家宴,除此之外,宫里都没有一点旁的活动。
一直忙着训练新军的慕容琛得了歇息的机会,和妃又从宫里把懿之送了出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正院里说笑倒也快意。
不过这所谓的一家人也只有秦般毓带着懿之,猗傩带着福佑罢了。桓尔芙不屑于跟他们混在一起,早说了身子不舒服不出来,而闵沛玉一直神神叨叨的,自然也没人想起她了。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东苑的水秋却还点着蜡烛,数着桌子上的铜钱。这里面有慕容琛除夕赏下来的还有她素日攒的,大多数是那个人给自己的。
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只知道那天闵沛玉房里的头油没了,她又使不惯府里的那个味道,水秋只好上街去给闵沛玉买,结果就碰到了那个人。那人给了自己很多钱,说是只要自己帮他做事,就能再给她更多。
说不动心是假的,而且那人让自己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让自己在闵庶妃面上不停渲染她的可怜和那边秦般毓他们的幸福。那人还和自己约定,每隔十天,指使她下一步行动的纸条会出现在王府的东南角,她只要趁着没人的时候去取回来就是了。
今天正好来了纸条,这次的任务就是趁着中午没人的时候把闵沛玉放出去,之后再悄悄得带回来,不要让人发现了,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水秋数完了钱,打算去闵沛玉的屋子里看一眼,闵沛玉此时还没睡着,呆呆愣愣的坐在床边,嘴里又念叨着福宝的名字。水秋见状连忙上前劝她躺下歇着,“娘子快睡吧,梦里就能见到小王子了。”
“福宝,我要见福宝。”闵沛玉喃喃道。
“娘子快睡吧,明儿咱们想办法就能见到小王子了。”水秋随口胡诌道,她这话倒也管用,闵沛玉果然睡下了。
等到第二日中午,水秋偷偷打开了锁着的院门,将闵沛玉放了出去。自闵沛玉精神不好以来,偏院的门一直上锁,钥匙就水秋和王忠才有,有人送饭的话水秋才会打开房门。此时府里的人大多都已经在午睡了,所以压根没人知道闵沛玉跑出来的事情。
☆、故里就此别(2)
闵沛玉糊里糊涂的就跑到了花苑里,此时花苑里什么人都没有,上次秦般毓在相国寺出事之后,无鸾就将郡王府上的人一个一个的查了一遍,不老实的和手脚不干净的统统都被打发了出去,之后也一直没再添人,故而郡王府里的人并不多。
闵沛玉只是凭着脑海里仅存的一点清醒走到福宝以前常玩的那个秋千那里去,没想到那里正坐着一个小孩子,穿着深蓝色的衣衫,正一下一下的摇晃着秋千。
“福宝,福宝。”闵沛玉喃喃道,忍不住就向前走去,眼前的孩子赫然就是福宝,她一下子就把那个孩子搂到了怀里,怀里还一直念叨着福宝的名字。
怀里的孩子爆发出猛烈的哭声,闵沛玉有些惊愕的放开那个孩子,这才看清眼前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福宝,而是福佑。
一想到福宝已经在皇陵里孤单的躺了那么久,而猗傩生的福佑却还好好的活着,凭什么!凭什么!闵沛玉的眼神里渐渐浮上了一抹狠色,眼前的孩子还不满三岁,他的脖颈是那样的细,好像只要她一用力就会断了一样。
想到这儿闵沛玉颤颤巍巍的将手伸了出去,攥住了福宝稚嫩的脖颈……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奶娘惊慌失措的叫声将府里所有的人都吵醒了,秦般毓和慕容琛最先到了花苑,两个人呆立在当场。
“福佑,福佑!”在睡梦被人叫醒的猗傩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秦般毓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推着慕容琛道,“别让猗傩看见!”
可是就算慕容琛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挡住猗傩,可是已经晚了,猗傩已经看见福佑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的痕迹。
她一步一步的迈上前去,伸出手将福佑抱进了怀里,她跪在地上低声哭着,连秦般毓也红了眼圈,福佑自小就是在她眼前长大的,突然就这样没了任谁也接受不了。
一年之内接连失了两个儿子,慕容琛的眼睛都已经红肿了,他用低沉的不能再低沉的声音对秦般毓道,“你照顾好猗傩,我进宫一趟。”说罢就直接向外走去。
秦般毓并没有问他去做什么,而是上前扶住了猗傩了肩膀,低声道,“要哭就哭出来吧,这样咱们才能记住福佑。”
猗傩紧紧搂着福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到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她向墨雪问起秦般毓那边在做什么,墨雪告诉她说,王爷从宫里回来之后就将几个府里的仆人都叫到了正房,听说是在一个一个审问。
猗傩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非要墨雪带着她去正房,她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害了她的儿子。
正房里福佑的奶娘还有东苑的水秋还有桓尔芙身边的松蕊都跪在地上,而慕容琛和秦般毓坐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他们。
奶娘额头上已经肿起了大包,显然是磕头导致的,可是慕容琛却没有一点饶恕她的意思,冷冷道,“福佑还不满三岁,你为何要把他独自一人丢在秋千那儿!这府里你唯一的差事应该就是照顾福佑吧!”
“王爷明鉴,小王子哭着闹着要他的那只布老虎,奴婢无奈才只能回去拿的!”
“那你不会抱着福佑回去吗?非要把他一个人扔在园子里?”慕容琛黑着脸问道,他中午急匆匆的入宫去见慕容逍,是想求一个恩典,是想求慕容逍能够不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上次福宝的死他虽然知道真相,也让卫王妃付出了代价,可是最终也没人知道他这个儿子死的有多冤枉,到了福佑这儿他不想就这样放过了。慕容逍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而是让他自己去抉择。
眼前跪着的三个人都是有嫌疑的,奶娘将福佑丢在园子里,而那个秋千又是离东苑最近,所以他才会将这三个人叫进来审问。可是奶娘应该知道如果福佑死了,不论与她有没有关系她都不会好过,芙妃那么清冷的人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而东苑偏院的门一直是锁着的,水秋未曾出来。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扑朔迷离。
慕容琛不愿再理会那个除了推卸责任就什么都不会说的奶娘,又将目光转到了水秋和松蕊身上,“中午的时候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松蕊有些茫然,“奴婢只是服侍着我家娘子用了午膳,然后就歇午觉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水秋的声音更是带着颤音,“娘子中午又闹了一会儿,奴婢好容易伺候着才让娘子睡下了,之后就听见外面吵嚷起来了。”实际上的状况是,她把闵沛玉放出去后又出去将闵沛玉给带了回来,自己走的很小心,芙妃那边的人一个都没有发现。她当然没想到闵沛玉居然会把小王子给掐死,她现在只能咬死了闵沛玉和自己从来没出去过,这样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正在此时,一向在东苑不爱出来的桓尔芙突然来了正院,说是自己的侍女是清白的,要带她回东苑。
慕容琛按捺住心中怒火说道,“孤也没说松蕊不是清白的,可是福佑不明不白的死了,孤总要问问清楚,也好弄清福佑的死因。”
“就算弄清楚了,小王子还能活过来吗?”桓尔芙冷漠的话语让人震惊,慕容琛气的更是直接拍了桌子!
“福佑再不济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孙,是孤的儿子!你身为他的庶母不伤心难过也就算了,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孤真想知道你这颗心是什么做的!”
“人心自然是肉做的。王爷心疼小王爷妾身理解,可是我的丫头清清白白,却不能受王爷这样的委屈。松蕊,你别跪着了,起来跟我回去!”桓尔芙的行动彻底惹怒了慕容琛,他站起身就想一巴掌扇在桓尔芙的脸上。
不过他这一巴掌并没有挥下去,脑海中突然划过了秦般毓跟他说的,纳桓尔芙为侧妃的目的,他有些讪讪,但嘴上的语气仍旧不好,“你可以把松蕊带回去,但是你们两个也别想出屋了,好好的在屋里给我等着!如果真的跟松蕊没关系就罢了,若是有半点干系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慕容琛的狠话并没有给桓尔芙造成什么别的影响,她拉起了松蕊,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无鸾站在慕容琛身边,眼神也是从来未有过的犀利,福佑是他的亲外甥,是他妹妹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不心痛。他抬眼打量着底下三个人,奶娘一直在磕头,好像有话说但是却不敢说出来;松蕊显然惶然无措,看起来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水秋虽然也在求饶,但是求饶之中好似又多了些别的情绪。
“王爷,小王子的事情已经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想来慎刑司明日就会派人来彻查此事,咱们现在只能看好这几个人就是了。”无鸾按捺住心中悲愤,反而开口来劝慰慕容琛他们几个。
见底下几个人也说不出来什么,慕容琛只好大手一挥让人把她们押到了柴房里,之后便陪着猗傩回西苑了。
等到府上众人纷纷歇下之后,无鸾无声无息的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今天这件事发生的太奇怪,他不出来看看就总觉得心里不安。
那个奶娘定然是有问题的,可是一个奶娘做成这件事风险太大,总要有个人来配合她,在这府里会是谁呢。无鸾脑海牢里突然浮现出来一个人,已经被关起来太久的闵沛玉。
虽然她现在住的偏院还锁着,可是她的丫鬟水秋手里却有钥匙,如果水秋刻意,她还是能够被放出来的。一个失了孩子还近乎于疯癫的女人对别人的孩子做出那样的事情并不奇怪。
于是他把重点放到了偏院,他就想看看这个叫水秋的丫头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果不其然他等到了这一幕,夜深人静的时候,水秋偷偷从院子里出去,往王府东南角去了。他并没有跟着水秋往那边去,反而是趁这个时候去了闵沛玉的房间。
他从窗外点开了窗纸,向里面看去,里面的闵沛玉怀里抱着一个有些破烂的布娃娃在满屋转悠,她好像将这个布娃娃当做了孩子,眼神温柔,语气和蔼的念着歌谣,好像在哄怀中的孩子睡觉。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无鸾掌不住的心惊,闵沛玉说道,“福宝,阿娘让福佑来陪你了。”
无鸾忍不住开始颤抖,半疯半傻的闵沛玉说出来的话不可谓不惊心,也由不得他不相信,可是他要怎么做?难不成将这个半疯的人拉到慕容琛跟前,说她就是谋害福佑的凶手,现在福佑之死已经惊动了宫里,如果再传出是闵沛玉动的手的话,那慕容琛就会被满朝文武嘲笑,他苦心建立起来的名声恐怕就要毁于一旦,自己是来帮他的,所以绝对不能这么做。
无鸾正思量着,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是水秋回来了。
☆、故里就此别(3)
无鸾急忙躲到阴暗处,看着水秋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大喇喇的将院门锁上,然后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走。
水秋原本还在盘算着加上今天的这点钱,已经足够拿出去花上一阵子了,她正想着该如何花这些钱的时候,突然被人摁到了墙上。
“想要活命就别再挣扎,否则我一下子就可以送你上西天!”无鸾恶狠狠道。
水秋惊慌失措,忙不迭的点头,无鸾阴沉着脸,低声道,“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是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是了,明白了吗?”
水秋死命的点着头,生怕下一刻无鸾就把她掐死了。
当夜,慕容琛在睡梦中被无鸾惊醒,无鸾并非是敲院门才进来的,而是直接飞檐走壁到了屋里,将慕容琛给叫了起来。所幸猗傩因为伤心过度,好容易才睡下,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