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心情不舒服,开口劝道。
秦般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母妃说的我都明白,交给母妃我自然也是放心的。”
“傻孩子,别说那样的话了。我以前也体会过这样的苦。”和妃叹了口气,一字一顿道,“当年阿琛的亲娘被赐死丢在了乱葬岗,我想着去给她求一个名分,结果惹得陛下大怒,他直接就让人到我宫里把还不满周岁的阿琉抱走了,还把我圈在宫里不让我出来,生生把我们母子分离开了半年。后来还是病中的崇德皇后开口才把阿琉还给了我。那个感受我至今都忘不了,所以我才会说明白你的感觉。自此之后我便再也不对陛下抱什么希望,他也不再宠幸我,甚至会羞辱我,所以这些年我硬挺着也要跟他争一口气。”
和妃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显得异常平静,似乎在说旁人的事情一样,但是秦般毓却有些唏嘘,阿琛的母亲为了慕容逍可以远离故土来到这里最后却落得个被赐死的命运,和妃也被慕容逍羞辱过,这个男人如此凉薄却又能对申贵妃宠爱万分,自己还真的有些看不透他。
“陛下这个人,他喜欢的便怎么样都会喜欢,他不喜欢的便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想要打垮申氏,这个道理同样有用。”和妃好似看穿了秦般毓的身世一般轻声道。
秦般毓不能在宫里呆太久,哄睡了懿之后就悄悄的出宫了,免得懿之醒了之后哭闹。回府的马车她忍不住眼眶发红,也一直憋着不说话。
谢娘见状劝道,“娘子把小县主送进宫也是对的,这江家一时半会除不去,小县主虽说像娘子比较多,但是总是在宫外,迟早会有人看出小县主和小侯爷的相似之处,倒不如养在深宫里谁也不会注意到的。”
秦般毓把眼泪忍了回去,等回了王府一看见慕容琛等候在那里,就有些忍不住了,后来着实难受了几天才缓过来。
那日慕容承祚跟秦般毓提起的石榴宴是宫中难得一见的场景,因着当年崇德皇后在宫里遍种石榴,祈望慕容氏能够子嗣繁盛,每年五六月份宫中开遍石榴花,景象美极。可惜崇德皇后去世之后这石榴花竟也难得开一次花,所以每开一次花慕容逍都会在宫中举行大宴。今年正好赶上崇德皇后十五年祭,那满园的石榴树竟是早早的就结了苞,一进五月就稀稀落落的开起了花,等到六月石榴宴的时候,那满园的鲜红仍旧未有褪去。
这也是宫中难得有一次申贵妃不能和慕容逍并肩而坐的时候,这一日申贵妃必须把自己的席位降下来,将慕容逍身旁的位置留给那个已经死了许久的女人。她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是无可奈何。
恰好太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只金雕,正打算趁此机会在慕容逍面前展示一番,好让慕容逍再夸奖自己几句。
慕容逍今日心情不错,也有意让太子在朝臣面前露露脸,所以还未等开宴就让太子将金雕带出来。那只金雕毛色纯正油亮,一看就是太子精心挑出来的好东西。
太子志得意满的命人将金雕脚上的链子打开,准备让金雕飞上一圈,却没看见那边卫王阴冷的笑意。
结果链子刚打开,那金雕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与姿态都让人啧啧称赞,可是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金雕俯冲向下,竟然直接就向慕容承祚冲了过来。
慕容承祚倒也没含糊,弯腰将金雕的攻击给躲了过去,可是那金雕不依不饶,一击不中还有再来的架势。慕容承祚连着躲了好几次,可是到底是衣服都被划破了。
太子一见此情景脸色都白了,众人在旁边也是无计可施,那金雕身子灵敏,侍卫也不敢贸然出击,唯恐伤了慕容承祚。最后还是慕容琛看出了门道,对慕容承祚吼道,“老七,把羽毛扇扔掉!”
慕容承祚从早上就一直拿着那把羽毛扇,听得慕容琛这么说,他甩手就将那羽毛扇甩出了老远,果然那金雕不再缠着慕容承祚,而是冲着那把羽毛扇去了。这下子侍卫们才都冲上来将金雕乱建射死了。
见自己好容易找到的金雕就这么死了,太子不仅心中大为可惜,可是这会儿不是可惜金雕的时候,他赶忙上前在慕容逍跟前跪下道,“儿臣有罪,惊扰了父皇和七弟,恳请父皇责罚。”
申贵妃赶忙上前去看慕容承祚,见慕容承祚只是衣服划破了点,人是没事的,她也不想在人前让太子太难堪,便对慕容逍道,“陛下,承祚没事,太子也是无心的,这事就算了吧。”
“大郎,你起来吧。”慕容逍开口道,“不过是只畜生,不用放在心上。”
一旁的卫王见太子就要没事了,见着自己的一番苦心就要化为泡影,连忙上前看了一眼那只金雕,似是无意道,“幸亏七弟反应快,否则这么大个的金雕定然是要当场将七弟的眼睛给啄坏了。”
☆、烽烟似初起(2)
申贵妃一听这话心又吊起来了,卫王并不满足,继续添油加醋道,“大哥莫不是找了只还未被驯服的金雕就回来了?听闻这金雕性子很野,等闲没人能够驯服它,只要寻着机会他们都会报复驯化的人的。没成想今日七弟倒霉了。”
就连慕容逍也开口问道,“大郎,这只金雕真的没驯化?你这事办的也莽撞了些。”
“父皇这话错了,大哥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母后的祭祀,哪里有空去找什么金雕,想来定然是三弟去帮大哥找的,三弟,我说的对不对呀?”卫王话说到这儿,慕容琛和秦般毓总算是听明白了,感情卫王是在这儿设套等着他们呢!刚才要是慕容承祚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一番话再说出来,申贵妃还不要生吃了他们。就算现在慕容承祚没事,被他这么一挑拨也是要出事的。
慕容琛毫不犹豫的走上前来道,“父皇,这只雕的确是儿臣帮大哥寻来的,若是要罚就请父皇责罚儿臣。大哥是储君,今日又是为母后而举办的宴会,所以大哥千错万错是不能受罚的。”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慕容逍对此事似乎就想借机放过,可是慕容琛仍旧坚持,最后慕容逍无奈,只好传上侍卫,命侍卫杖责慕容琛二十下。
卫王见状不由心中暗喜,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慕容琛不是讨好太子嘛,他肯定会替太子受罚,今日的侍卫已经被自己买通,二十棍子下去,慕容琛恐怕大半条命就要下去了。
“停!给朕停下!”谁知那些侍卫刚打了三棍,慕容逍一声断喝让他们生生的停下了动作,“朕忽然想起,这金雕为何会冲着老七去?三郎,你又为何让老七把手中的羽扇扔掉?”慕容逍这话一方面是在为慕容琛开脱,而另一方面却又提出了新的怀疑。
慕容琛被打了三棍,身上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伤,但是他仍然撑着说道,“儿臣发现那只金雕并不是完全冲着七弟去的,而目标却是冲着七弟手中的羽扇,儿臣也是贸然一试,不想竟真的有用。”
太子见慕容逍情绪稍好,连忙上前扶起慕容琛,又对慕容逍说道,“父皇,这只金雕绝对是已经驯化的,儿臣在带它进宫之前已经再三检查过,绝无问题,想来这金雕突然扑人,跟七弟手上的羽扇有关系吧。”
父子几人在上面你来我往说个不停,而地下这几位皇子的妻子亦是冷着脸一刻不停的盯着这里,她们没敢多说一个字,但是却心却一直拴在那上面。
当卫王妃听见太子说羽扇有问题的时候,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若是慕容逍真的去查那把扇子,或者慕容承祚直接说出那扇子就是卫王送的,自家夫君未必能从中全身而退。而且太子和慕容琛今日表现太过伶俐,太子开始并未急着为自己开脱,反而是先行请罪,而且慕容琛执意要让慕容逍惩罚自己,这一切显得都太怪异,似乎他们已经这件事一样。
卫王有些担忧的冲底下看了一眼,眼珠一转,心中也有了主意,于是便对慕容逍道,“大哥有的有道理,这扇子其实是儿臣送给七弟玩耍的,儿臣也没想到会有此事发生,父皇不如就让人来查查这把扇子,也好为儿臣证一个清白。”
听了卫王的话,秦般毓不由冷笑,卫王先表白自己,分明就是在告诉诸人,如果这扇子真的有问题,那么他绝对不会这么痛快的承认扇子的出处,而且慕容逍分明已经存了此事不予追究的意思,卫王的这个建议他未必会同意。
果然慕容逍的脸上已经显出了不耐之意,“罢了罢了,七郎又没有什么事,今日是好日子朕不想再折腾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惠昭,你先带着承祚去换一身衣服。春江,你去请一位奉御过来看看老三有没有什么事。”
太子面上已有不甘之色,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慕容琛说道,“儿臣多谢父皇恩典,此事事关儿臣兄弟三人,多谢父皇保全了我们兄弟三人。”
太子已经听出慕容琛的言下之意,父亲此举大有深意,自己不可再贸然开口,于是便默默退了下去。
因着侍卫是被卫王买通过得,所以那三棍是实打实的下去的,若不是慕容逍开口阻拦,再多打上几棍,慕容琛恐怕就要吐血了。就算是这三棍也打的他背上青紫一片,奉御开出了活血化瘀的药,说是务必要好好调养。
待奉御为慕容琛上好药,慕容琛依旧撑着来了宴席,难得慕容逍脸上都带了一丝关切之色,对慕容琛道,“你这段时间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朕打算让你替朕去操练京畿新军。上次你带着人巡守上京城做的不错,朕想再看看你有没有别的本事。想要扶持你大哥,没有别的本事可不行呀。”
慕容逍此话一出,底下诸人神色各异。太子脸上已有了喜色,慕容琛去训练新军,来日就能想办法跟军队挂上钩,这对自己是大大的有利。而卫王眉头紧皱,显而易见是有些意外的,他本想着那只金雕今天不啄死慕容承祚好歹也能啄瞎他一只眼睛,到时候自己一推波助澜,不怕申贵妃不恼,不怕父皇不惩罚太子他们两个。
自己还想着到时候一说这金雕是慕容琛找来的,申贵妃和申家必然不会放过慕容琛的,就算太子因为储君的身份而逃过一劫,但父皇心中也会留下阴影。原本一箭双雕的想法今日竟然半点都没成,慕容琛居然还因祸得福了!
这会儿申贵妃已经带了慕容承祚回来,慕容承祚直接上前对慕容琛微微躬身道,“刚才多谢三哥提醒,否则今天我一定要倒霉了。”
申贵妃见儿子如此说,也端着笑对慕容琛道,“今日真是多亏了三郎了。”
“儿臣只是侥幸。”慕容琛谦逊道。底下人一看便已明白,今日慕容琛算是得了慕容逍和申贵妃的青眼,虽然被打了三棍,可是却打来了一个人人羡慕的差事,这样的幸运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是而宴会进行的时候,时不时就有人上前跟慕容琛碰杯,虽然慕容琛因为身上有伤而将酒换成了茶水,可是那些人却仍是一个接一个的前来。以至于整场宴会慕容琛慕容琛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反而是灌了一个水饱。
宴会结束之后,仍旧有人想着再跟慕容琛多说几句,慕容琛全部以身上有伤为名给躲开了,趁着机会赶紧登上马车回府。
等到回了郡王府,秦般毓和猗傩赶紧帮他换了衣服,又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伤痕,确认他真的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阿琛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也没有要惩罚太子的意思,他非得一个劲的认错,好像不打他两棍今日就不起来了一样。”秦般毓抱怨道。
慕容琛好似对身上的伤毫不在意,他若无其事的换上衣服,对秦般毓和猗傩说道,“今日不让父皇打我这两棍,来日他心里就总是有个疑影,对我和大哥就有产生怀疑,而这就是卫王的目的。也幸亏七郎跟阿毓说了那番话,不然今日我恐怕还真要措手不及呢。”
“说起这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七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次可算是七郎帮了咱们。”秦般毓说道。
“七郎自幼被申贵妃寄予厚望,期盼他能优秀,成为阿爷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可是这两年七郎却有越来越顽皮的架势,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小子是故意的。”
秦般毓不由语滞,她对慕容承祚的了解实在太少,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慕容琛说的是谁是错。
石榴宴之后,宫里宫外纷纷收起了艳丽的衣裳与首饰,就连申贵妃也不例外。慕容逍对崇德皇后的重视是有目共睹的,谁也不能也不敢在这时候造次。
建初二十三年七月,新节长公主归来,太子带了一众人马前去迎接,长公主的夫婿带了三千精兵入京,长公主也陪着夫婿一同策马归来,那股风姿是等闲女子无法比拟的。
一见到胞姐归来,太子赶紧迎了上去,一见到长公主便亲亲热热的叫了声长姐。长公主下马之后也含笑拉住太子的手道,“咱们姐弟一别也快十年了,如今你可长大了不少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长姐总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待,现在不光是我,连三弟都可堪大用了呢。”听太子这么一说,长公主慕容瑶雪才注意到一直跟在太子身后的慕容琛,未出嫁之前长公主对这个弟弟印象并不深,只记得他不爱说话,也不爱出席宫中的任何宴会。
故而长公主只是跟慕容琛点了点头,就直接登上早已备好的车轿往城里去了。早在长公主出嫁之时,慕容逍里就给她备下一处极大的宅邸,这些年也一直是有人打扫的。
☆、烽烟似初起(3)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公主府,太子早已命人在那里准备,想要给长姐预备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可是长公主并不糊涂,知道自己能够回来的原因,宴会之事给坚决的否决了,只让太子叫上几个兄弟姐妹来府中一聚就是了。
慕容琉远嫁,慕容楚玉在府中安胎,卫王碍着和太子的关系不肯来,慕容承祚被申贵妃管着不能出宫,最后来了的也只有秦般毓夫妇,还有四皇子慕容炯,慕容礼还有慕容尚。
慕容礼和慕容尚秦般毓是已经熟悉得了,而四皇子她的的确确是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这位四皇子的生母一直多病,连带着四皇子也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日他一袭素白色的长衣,衬得他肤色极白,可却是有些病态的白,就算席上众人闹得有多欢腾,他也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博阳侯是武将,自然性子豪迈,他并不善于言辞,唯一擅长的便是一杯一杯的饮酒,太子他们自然也是要相陪的,长公主见到此情此景颇生唏嘘之感,“那年我出嫁的时候,最大的大郎也不过才十六岁,那时候还都是小孩子模样呢,如今三郎都当阿爷了。”
慕容琛酒量不小,此时正和博阳侯推杯换盏,听了长公主的话不禁笑道,“我还记得长姐那时候还未梳发髻,整日里就爱去围场骑马射猎,谁都管不住长姐的腿脚,好几个御前侍卫骑马都追不上长姐呢!”
慕容琛说的是昔日久违的场景,长公主掌不住有些羞赧,“可别说以前的事情,凭白让你姐夫笑话。”话音未落,那边几个男人已经又开始了新银轮的推杯换盏,言笑声几乎要将房顶掀翻了。
长公主沉默不语,抬眼仔细打量起这屋里的人来。大郎他依旧还是十年前的性子,这也不怪他,太子的烙印自出生就刻在他的身上,他想改都改不了。四郎五郎他们还小,看不出和当年有什么变化。倒是三郎他,记忆里那个黑黑瘦瘦的小子居然也长成了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
她虽然不在上京城,可是上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几分。原本不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