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江珉铄,秦般毓心里也有些郁郁,她也有一段时间未曾见过江珉铄了。江珉铄自从跟着公主去给已逝的驸马祈求冥福之后就断了消息,连个口信都不曾捎过来,秦般毓一直不知道他情况如何。
秦渊此时也处理完那边的事情,让秦明带了一桌菜肴到了秦岳房中,见秦岳已经睡过去,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秦般毓和林婉到外间来歇息片刻。
“既然二郎出了这样的事,咱们今儿就在二郎房里守岁吧。一会儿把他们几个也都叫来,咱们就都在这儿吧。原本我还打算让二郎陪我去访亲会友,如今看起来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烟火似无情(3)
听了这话,林婉多少有些高兴。往年新岁秦岱会跟着秦渊一起出去,今年秦渊宁愿自己一个人去也不带秦岱,可见如今对秦岱也不过尔尔了。
既然秦渊吩咐起来,底下人连忙去请人的请人,摆桌的摆桌,不多时一家人就在外间坐下了。秦岱和秦素若一进门都问了一声秦岳的安好,唯有秦素芷连一个字都没说。
秦渊见状也不有后悔,早知道在楚娘子身边会教育出这样的孩子,倒不如当年让梵芸忍着母子分离之痛,把孩子都送去给自己的母亲抚养才对。如今看看秦素若,虽然容貌不及阿毓,才学也不及她,但至少性子娴静,不急不躁。
这么一想,看着秦素若就显得格外顺眼,秦渊也额外多跟她说了几句话。秦素若一向默默,父亲这么做反而是让她有了些许不适。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被冲淡了,在所有人的刻意下,屋子里显得父慈子孝,夫妻相得。
正月初一一早,秦渊早早进宫朝拜皇帝,待皇帝赐宴之后才回转府上,秦府的门房里早就候了不少来拜年的人。秦渊早已官居一品,朝中和他平级的人不多,他们之间不过互相贺喜就是了。而底下的官僚们都忙着去巴结他们这样的人。
一批一批客人走下来已是黄昏时分,仆从来报颍川王和小侯爷已经等候在外书房了。秦渊闻言便吩咐暂时不见客,起身就往外书房来。
到了外书房秦渊也没忙着进去,只向站在外面的仆从打听江珉铄和慕容琛在做什么。那仆从说道,“颍川王爷来得早,好像有点累,刚才好像有些昏昏欲睡。小侯爷是刚来不久,一直在书房里坐着。”
秦渊点点头便迈步向里面走去,江珉铄一见他进来了,连忙将已经打了瞌睡的慕容琛拉起来,二人一起给秦渊行了大礼。
秦渊看着自己这两个得意门生十分高兴,还特意拿出两个用荷包装的金锞子地给他俩道,“这也不过是个小东西,终究是老师的一份心意,你们两个好歹收下吧。”
“老师说的哪里话。”江珉铄谦虚道,而慕容琛却一直叫着一个金锞子不够,要秦渊再给一个,大有秦渊不给今天就要闹到底的架势。
“阿琛你个胡闹的!”秦渊不以为杵,反而依旧是对慕容琛和颜悦色。慕容琛之所以能成为他最心爱的学生,不光是因为他聪明好学,他这个性格也是重要的一方面。至少在他看来,慕容琛虽然有时候会颓废,但是很快就能振作起来。
如今临淄侯府只剩江珉铄一人可以撑起门户,故而江珉铄顾不上跟秦渊多说话就得告辞回府,毕竟那边还有很多人要上门拜年。
很快,书房里就剩下秦渊与慕容琛相对而坐。等身边人都退下了,慕容琛上前对秦渊说道,“老师,腊月二十九的时候阿爷留我在宫里长谈,已经将血蝠卫的令牌交给了我。老师,果然如您所说,阿爷对我的态度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秦渊闻言轻笑,“我们二人十二岁那年就认识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对了,我要给你些东西。”秦渊轻轻击掌,秦明便应声端上来一个不小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都是五铢钱,除此之外还放了几锭金子。
“你府上的庶妃有孕,又娶了一位侧妃,你府上的花销也增了不少。你又没有官职在身上,手头恐怕也紧了几分吧?这是老师的一点心意,多少帮你几分。”
“老师……”慕容琛喉头发涩,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因为父亲的厌恶,原本该享受的俸禄只能拿到一半,,郡王府一直过得紧巴巴的,能维持基本的体面已是不易,这一下子身边多了两个女人,的确是让他更为难了。
“若是不够,你直接来我这儿要就是了。不过这次接管血蝠卫,你手头也能宽松些了。”说起来,秦渊是真心疼自己这个学生,除开年节赏赐之外,他身上很少看见什么新的衣服,身上连点应有的配饰都没有,好好地一个皇子,竟然被苛待到如此地步。他掌不住又说道,“你放心,就算那件事做不了,我也不会让你一辈子这么窝囊的。”
慕容琛眼圈微红,低声道,“只有老师真正关心我。”
“罢了,咱们师徒别说那么生分的话。眼见天色也晚了,我也不虚留你了。”秦渊刚说完这话,外间就通禀秦般毓来了。
秦般毓是带着食盒过来的,一见到慕容琛,秦般毓就笑着说道,“郡王来的可不巧,这羊肉汤我只做了一碗。郡王若是想喝,下次来了我再给你做。”
慕容琛听了这话不由称奇,“这羊肉汤是你做的?”
“我让今枝去厨房拿了东西,在念竹园自己熬得,足足熬了三个时辰。”秦般毓说这话的时候不由有些骄傲,“阿爷,这汤我可一直看着呢,绝对不会乱加东西进去。”
秦渊手上一滞,大概猜到秦般毓送汤过来的目的了,于是苦笑道,“想喝阿毓一碗汤可是不容易呀。”
秦般毓将食盒打开,里面赫然摆着两碗羊肉汤,在慕容琛有些惊愕的目光中,秦般毓将汤端给了他们两人。
“早就听说你来了,这汤当然也得有你一份,要不是阿铄走得早,还得再多带一碗过来呢。”秦般毓嘟囔道。
“阿毓,废话就别说了,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见着慕容琛起身要走,秦渊挥挥手道,“阿琛不是外人,不用避讳。”
秦般毓见父亲如此说倒也没在意,告罪坐下之后便娓娓道来,“昨日楚娘子中毒之事大概已经明了,定然是有人自作聪明,想利用苦肉计来行事,既可以让楚娘子解了禁足,也可让母亲被阿爷猜忌。晚上阿岳被烟花所伤之事,阿毓想的是有人在引线和烟花上做了手脚,否则宫中御用的烟花怎会无端爆炸。只是引线已经烧掉,烟花也已经爆炸,这件事无从下手了。”
“那你觉得这两件事是由谁做的?”秦渊端起温度刚好的羊肉汤,轻轻抿了一口。
“府中过了几个月的消停日子,这两件事却都是新岁才发生的。”秦般毓这话让慕容琛听得有些糊涂,但是秦渊却明白过来。其实他心里也早有决断,只是想试探试探秦般毓到底能不能想到这件事。
“这件事除了三娘不动脑子想不出来之外,恐怕好多人都能想明白,阿爷拿这个考我做什么?!”秦般毓一句话让秦渊差点将羊肉汤喷了出来,他有些汗颜,这两件事明摆着冲正房去的,这府里除了楚娘子和她的儿女们,还有谁恨正房。
“阿爷好歹也有几房妾侍的,平衡的道理您还不懂吗?太过宠爱一个人迟早会出事的。不过这是阿爷的事情,我不好多说。”
慕容琛有些欣赏的看着秦般毓,初次见面他就觉得秦般毓与众不同,她比一般闺阁女子更有想法,虽然现在的想法有的地方还显得浅薄,但自己觉得假以时日,这个女子必定不一般。
“日后让阿琛他们多给你讲讲外边的事情,总是将自己局限于府里也不好。”秦渊没有回应秦般毓的话,反而这样说道。
三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慕容琛这才告辞离开,秦般毓此时也要拿着食盒回去了,二人便结伴而行。
“听说你弟弟受伤了,我今日来不及去看他,明日我再过来。那天说要给他找弹弓还没拿过来呢!”
秦般毓忍不住笑言,“这东西你还是别拿过来了,阿岳本来就爱胡闹,你要是给了他弹弓,他还不得上房揭瓦呀。”
“男孩子嘛,就该好动一点,天天死气沉沉的可不好。你是没看过我四弟,自小被他母妃关在宫里读书写字,现在整个人都木木的。”
二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岔路口,二人是要分开走的。就在秦般毓跟他告别即将转身的时候,慕容琛忽然拉住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二郎还小,你小心一点。”
秦般毓身子一愣,慕容琛却放开了她,转身向外大步走去。
慕容琛骑马赶回郡王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一进府门就看见猗傩带人等候在那里。慕容琛从秦府出来的时候,就有小厮快马赶回通禀消息,猗傩闻知就出来等候了。
“不是说了不用来迎我吗?天这么冷,你鼻子又冻红了。”慕容琛走上前去,对猗傩柔声道。
猗傩只是笑笑没说话,二人便相携往内里走去。谁知一个拐弯,就碰见了怀孕的庶妃闵沛玉。这闵沛玉虽然是官僚女子,但其父外放多年,她实际上和乡野出身的女子查不到哪里去。虽然长得讨喜,但是性格却不怎么让人喜欢。
“呦,猗妃可真是心疼咱们郡王,这天这么冷还跑出来等郡王,生怕郡王今日不去你房里是吧。你放心,我现在有身孕,郡王就是你一个人的!”
☆、各掩真心意(1)
40。各掩真心意(上)
在看到闵沛玉出现的时候,猗傩的脸色就已经黑了下来。自从自己入府,这个闵沛玉就日日来挑刺,每天不挖苦自己几句仿佛她就不舒服一般。偏偏她肚子里现在还怀着阿琛的孩子,自己看在阿琛面上也不能跟她计较。
慕容琛对她也不过尔尔,看她这个样子也不想多说什么,只对猗傩说道,“明天是初二,按理说你是要回娘家的,只是现在只剩下无鸾兄一个,不如咱们去秦府找无鸾兄如何?”
“那当然好了,不过不知道明日阿毓会不会跟着林夫人回娘家,若是她不在家可就没意思了。”猗傩一听说可以见到哥哥,刚才被闵沛玉弄坏的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
“她弟弟受伤了,她应该不会出去的。你一会儿回去好好收拾,咱们明天一早就去。”这二人说的热火朝天,刻意忽略了闵沛玉,弄得闵沛玉十分不快,走到慕容琛跟前仰着脸道。
“郡王,妾身和猗妃一样都是妾侍,您能陪她回娘家为何却不提提陪妾身回娘家的事儿?”
慕容琛并没有生气,脸上还露出了些许玩味的笑容,“你的娘家远在越州,来回就要折腾一个月,你让我陪你回娘家?况且猗妃的兄长就在上京城,你若想让我陪你,就让你的父兄争气,早日来上京城做官。”
他并不喜欢闵沛玉,一点也没有给她面子的意思,“你好好在府里养胎就是了,以后有机会你父母自然会来看你。你再这么胡闹下去,你的孩子也不必你来养了,送到猗妃房里抚养吧。”
“她一个青楼女子,出身卑贱,配的上教我的孩子?!”闵沛玉气的身子抖起来,“我清白人家的女儿在她之下已是委屈,我的孩子又怎能让她抚养?!”她不知道,她这句话已经触了慕容琛的逆鳞。他的生母刘美人,就是出身卑微的女子。
慕容琛脸色已然阴沉下来,周身的气势让闵沛玉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只听慕容琛沉声道,“你和猗妃的地位是陛下定下来,你好大胆子!连陛下的意思都敢忤逆了?你不过是个庶妃,来日你连宗谱都上不了,我让猗妃抚养你的孩子还是为了你好!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慕容琛欲继续训斥,却被猗傩给拦住了,“阿琛,你好歹顾忌着闵庶妃还怀着孩子呢。有什么话非现在说不可嘛。既然闵庶妃不高兴,那明日我也不去看哥哥,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说罢,猗傩连忙吩咐闵沛玉的侍女把闵沛玉扶回去,又拉着慕容琛走了。
回了房间之后,猗傩一边服侍着慕容琛更衣一边对他说道,“你说你何苦,不喜欢闵沛玉也就罢了,她肚子里的难道不是你的孩子?你不是跟我说,你自小不被陛下喜欢,很小体会过父爱,所以要把这些缺失的父爱都补偿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孩子还没出生你就这样不在意了?你说一会儿把闵沛玉气的动了胎气怎么办?”
“我知道了,在她生产之前我都躲着她就是了。不过刚才我说把孩子交给你抚养也不是假话。”猗傩在烟雨楼的时候鸨母为了防备她们,或多或少的都会在饮食中下凉药,猗傩很难再有孩子了,那自己也该想办法补偿她。
猗傩一边为他理好便服的衣领,一边说道,“这个也无所谓,我倒是觉得,你真该早日将正儿八经的郡王妃娶进家来。有个正室压着总比我这个侧妃强,闵沛玉也不会多胡闹了。”说到这儿,猗傩有些顽皮的扑在慕容琛身上,戏谑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看上哪家娘子?”
“瞎说什么,那些小娘子哪个有你漂亮。”慕容琛也搂住她,低声道。
“我看阿毓就很好呀,她嫁给你得了!”猗傩脸上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慕容琛唬的立马放开了她,“你胡说什么,阿毓和阿铄两个人感情好的很,我看过不了多久阿铄就该让姑母去提亲了。”
“我看未必。”猗傩悻悻的放开了手,“我倒看着小侯爷不是真心喜欢阿毓的。”
“这话怎么说?”慕容琛奇道。
猗傩走到床边坐下说道,“别忘了我和阿毓见不了面但却会通信,阿毓跟我说小侯爷上山为临淄侯祈求冥福,这一多月竟然连个口信都没有。若是真心喜欢,怎会吝惜一个口信呢?再说,你看着阿毓温温柔柔的,实际上绝对是个烈脾气,若是信阳公主看不上她,她也绝对不会硬撑着嫁过去的。”
“你就见了阿毓一次,怎么就了解的这么清楚?”
“我在烟雨楼那么多年见了多少人,看人的本事也学了几分,这点事情我还是能看出来的。”猗傩有些骄傲,“怎么,你还不信?”
“相信相信,我当然信你。”慕容琛不经意的将这个话题止住不再提起,猗傩说的事情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自问对猗傩有感情,那时候就算不是天天往烟雨楼跑也得时常送信或者送东西过去。而阿铄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他那天的醉话一直都萦绕在自己耳边。
之后慕容琛便用过晚膳之后去外书房呆了一会儿,之后便径直来了猗傩的房间。此时猗傩已经沐浴完毕,此时散了头发躺在床上正含情脉脉的等着他。
慕容琛见状一笑,褪了衣衫便躺在了猗傩身边,“我今天去给人拜年,有点累了,你今天还是饶了我吧。”
“我也没打算怎么样呀。”猗傩坏笑着躺在了他的肩膀上,跟他轻轻的咬着耳朵,“夫君,你想不想做皇帝?”
慕容琛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他平静的搂住猗傩说道,“怎么想起来跟我说这事了?”
“除夕跟你进宫赴宴的时候我遇见了你那几个兄弟,比较来比较去,没有谁有你的风姿和你的本事。若你没有点本事,我哥哥也不会理你吧。你看他对小侯爷的态度就知道了。”
“我明白,可是这件事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我会想办法的。好了,不早了,睡吧,明日咱们去秦府。”
第二日,在闵沛玉愤恨的眼神中,慕容琛到底带着猗傩登上了前往秦府的马车。很快,猗傩就出现在念竹园里。
秦般毓十分惊喜,阿岳伤势减轻,已经可以起身活动一番了,她这才放心回念竹园休息一会儿,又赶上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