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真是抬举花千了,我怎敢与您下棋?我本就是个行事鲁莽之人,从无多大耐心下棋,也只有儿时爹爹逼着学了点皮毛。”花千望着她,虽然只是与方一绝接触几日,但她总觉得是那般的亲切。
想来之前从未见识过她,只闻江湖中有这么一号了不起人物的罢了。如今得此所见,不禁让花千惊叹这位奇人不仅是温柔美貌的女子,而且还与自己容貌相像,实乃让她惊异。也或许因着容貌相似才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连对她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千千这是哪里话,想来这下棋对女子而言也只是驱散孤寂娱乐一下罢了,不必那般认真。”方一绝谦虚一笑,随即从袖中掏出一盏棋盘来,放在石桌上轻轻打开。
花千本想再做拒绝,可是方一绝已经开盘了,她也不好再驳她的面子,只好隆隆袖子准备迎战。
棋一开局,方一绝就让花千先行一步。花千望着棋盘,并没有多做考虑,觉得偌大一个棋盘这一子放在哪都无区别,只是不要越了规矩便可。
接着,方一绝不慌不忙地放了一子,温声道:“千千下的这子固然是好,只是别忘了周全。人生就像这盘棋,行每件事情都如同在棋盘上下了一子,不知不觉就下满了整个棋盘,别看只是区区一件小事,在棋盘上它的每一步可都关联着整个命运呢。”
方一绝悠悠说了这么一通,看似颇有哲理的话,但还是能觉察出她说此话的意思。花千并没有多言,又默默方了一子。
方一绝闪了闪眸子,抿抿双唇下了一子,继续悠悠道:“其实下棋也如感情一般,若是感情上没有明确心意,总是拖泥带水糊里糊涂,犹豫不定,那么胜算又有几分?最终还不是被对方狠狠一击,那么自己将死的更惨。”
方一绝终是绕到了这个话题上,对花千来说,这些话外表上虽然听着刺耳,却也不无道理。通常下棋高超之人心思缜密,行事考虑周全滴水不漏,如今看来,这位方一绝不仅棋艺高超,连感情也是这般精深,想来可不是个善茬。
花千一向主张息事宁人,若是不指名道姓地指责到自尊人格,她一般都不会多理。这次也一样,她只当方一绝在唱歌,继续下她的棋。
方一绝见她面上这般从容淡定,也没有要迎合的意思,虽然这样会让人觉得她有所不尊重,可还是轻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命运是天定的,让你跟谁有缘那都是有定数的。想我与表哥,儿时就比较喜欢对方,表哥是个担当之人,对我处处关怀,长大之后他便许诺将来要迎娶我,我觉得,这便是天地良缘!”
这话若是再触动不了花千、,那么方一绝今日的局算是白布了。
而花千捏着黑子在手里玩转,久久不曾放下。
方一绝瞥她一眼想再开口,只听花千淡淡说道:“前不久我听闻公子一笑要娶红冉仙子,当时我就想着公子一笑连母猪都能迷倒,天下哪还有他办不成的事。花千也觉得你二人比较般配,红冉即便再美也只是个传说,想来天下也没几个人见过她。你俩成了姻缘我倒觉得是件美事。”
花千这口气太过淡然,听的方一绝嘴角都有些僵僵的,硬是扯不上笑来。
待她悠悠放了一子后才回道:“千千这话说笑了,表哥虽然被误传的那般风流花心,却真真是个专心之人。”
误传?这个词用的也太不恰当了,花千不觉冷笑一声,也没再接下去,只是专心下棋。
“过两日就是表哥去我府上行大礼的日子,你说表哥穿什么衣服会好看些?”方一绝显然没有罢休的意思,下着棋也能胡乱地扯着话题。
“大红,一笑穿大红长袍好看些,若是再穿一双青灰色布鞋那便更好看。”花千捏着黑子盯着棋盘慢慢悠悠地回她。
方一绝抬眸望她,那一脸的淡然真真让人见了难受不已,是她太过聪颖还是她真的不喜红尘?
“大红?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表哥穿大红衣服,等下我便让他穿上瞧瞧。”方一绝笑的很开,面上是那般的温柔从容。
花千只顾下棋,不自觉地把头发都挠乱了,几缕秀发洒落耳边,加上这身男儿装,倒显得她俊秀慵懒了一些。那极好的眉眼既闪着思绪,又让人觉得是那般淡然。
方一绝本想提醒她洒落了秀发,抬眸时却望见她身后站了一人,刚想开口唤他,他却伸手示意她不要声。
方一绝暗了暗眸子又下了一子,花千也跟着下了一子,却淡淡说道:“要我说,你那表哥也就花花肠子一个,虽然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可是正常人谁会不知那也只是虚有徒表罢了,现下又有几个是正常的。而那些不正常的被他迷了又有何用?人生谁不想找个好夫君安安稳稳地过一生,那么幸福才会如肉包子般实在。”
她这通话让方一绝有些哑口无言,瞥了一眼她身后之人,那人却面露喜色眼里闪着精光。
“方姑娘,你今日的心思却不在下棋之上。做事要专一,如对人一般,专一了才会得到所要,若是还有旁事计较,即便你下棋再怎么厉害也会有输的时候。倘若你说自己痴迷下棋,整日放在嘴边,时时看着它,却不是真心喜欢下棋,这样做又有何意。你说棋子又会怎样?即便是对你生了感情也不会那般真诚所待,因为你都你没有真诚对它,更不要谈快乐”花千捏着棋子又道。虽然语气不比上次冷然,语句却难听了几分。
方一绝却有些心慌,捏着棋子有些犹豫,良久都没有放下棋子。
花千只盯着棋盘,弯唇一笑,催道:“方姑娘,该你了。”
方一绝捏棋子的手微微一颤,即便是细微地不易察觉,花千却看得的真切,只是默默等她放子。方一绝也不敢再瞥她身后之人,良久,终于放了一子。
花千盯着棋盘见她落了子,丢下手里的黑子轻笑道:“方姑娘,今日你无心下棋,侥幸让我花千赢了。”
“赢了?”方一绝轻轻一呼,这才觉察出自己这般失仪,连忙瞥了一眼她身后之人。
花千莞尔一笑,轻轻起身,轻声道:“方姑娘,我现下乏的很,想回去小睡一会,就先行告辞了。”
方一绝闪了闪眸子,不等作出回答花千却已绕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走的是那般匆忙,步子是那般轻快,一直都不曾回头看看身后。
“一笑!”方一绝起身,望着一直矗立在那里的男子。
沈白点头,轻轻闭目,又叹了一口气,绕过方一绝朝花千的方向追去。
心里不知为何有莫名怒火,要说是天气干燥让她心情不好,这理由未免牵强了些。不知不觉步子愈来愈急,现下她只想回房间收拾行囊走人。
“花千!”身后有人唤她,像是头一次有人指名带姓地唤她。她不想回头,继续前走。
“花千!”身后那人又唤,语气多了几分温和,声音又近了几分。她仍然不想回头,不想止步。
“倘若是真心喜欢,你会怎么看待?”沈白突然停下步子,沉声问道。
这话却依然没有让花千止步,她只是捏着衣袖疾步前走,只当这句话不是说给她听。
沈白望着她疾走的背影,那身影分明带着孤寂无力,她为何又那般逞强?
花千转了几个回廊,身后那人没有跟上,她这才松了口气。既然江小诀已不再牵挂,她岂有不走的道理。
到了房前,推门进去,脚踏进房里它又想退了出来。
“何必那般急着躲我?方才你说的那通话我听的真切,我也深知你所表达的意思。殊不知花姑娘在情敌面前是那般英勇不惧。”
不知何时沈白已进了房间,他躺在床榻上,手上拎着一盏壶酒,眯着眼睛打量僵在门前的她,语气里几分慵懒。
“情敌?沈公子说的可是刚来的凌儿姑娘?小诀找到心仪之人我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但是我花千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从来不强人所难,何况请求一个对自己不专心的人又有何意?凌儿姑娘很优秀,我为小诀高兴才是。”花千挑唇向前移了两步,也不畏惧他的挑衅。
“千千知道我说的不是她。”沈白喝了一口酒,直指她的掩饰。
“哦?难不成沈公子说的小小姑娘。那你可就说错了,我又从未喜欢过沈公子,何来情敌之说。”花千望着他那副狐狸之态,突然好想抽剑抵上他的胸口。
沈白没有继续接她的话,放下酒壶只是直直望着她。此时花千也不畏惧,瞪着眼睛回望过去。
想是再也没有几个女子敢这般直视公子一笑了,花千却是那般不同,盯着他的眼睛有几分不满,又有淡淡落寂。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
“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只待花千眨眼之时,沈白却行如闪电般到了她的跟前。
这一刻,盯着他的眼神有些恍惚。花千立即垂下眼帘向后退了两步。
“早在花府你就一直怀疑我的动机,那时为何不赶我走?”沈白又近她一步,清着嗓子问她。
“花千愚钝,只是不知公子一笑竟是这般赖皮之人。”花千嗤笑一声,又向后退了一步。
“花姑娘何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一下我是别有动机还是对你有心。”沈白不依不饶又地近了一步。
身后是门,花千实在避无可避,冷声道:“别拿我做实验,兴许最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白脸皮是何其地厚,斜挑着嘴角又向她近了几分,几乎要贴上她的身子。
他伸手抚了抚她洒落的秀发,轻声道:“死在花姑娘剑下那也足已。”
花千蹙紧眉头,实是讨厌他这般赖皮之举,伸手就想向他甩出银针,沈白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温声道:“花姑娘不必急着杀我,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本姑娘从不做后悔之事。”花千冷眼瞥他,使劲甩开他的手臂。
沈白想着许是女孩子耍性子都是这般不听道理,即便花千再与众不同,装的对任何事都不在乎,那也有不开心耍性子的时候。
他望着她轻笑几声,松开她就出了房门,也没再多言。
花千一直站在门前,总觉得自从遇到公子一笑之后自己越发地不顺畅,现下她除了走已无别的法子。
几时她又变的这般懦弱了,每每行事她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纵不能顺不了自己的心意,可如今她这又是哪般?
走,晚间便走。
花千想着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待一切完毕之后她却坐在榻上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不觉就坐到了傍晚。小碧那丫头不知钻到了何处,唤了几声都不见她的人影。
花千仍然穿着那身男儿装,待天色渐浓,若那丫头再不回来她便没有法子带她离开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小碧的人,花千只好拟了封信放在桌上,交代她与马车小童明日早早赶回花府。
一切妥帖,花千便背了行囊出了房门。悄悄转出几个回廊,院内一片寂静,许是那几个人出去花天酒地还没有回来。再不走又要到何时?不再犹豫,她便一个纵身跳出了墨塾。
她早有打算,当日说去西城,即便到现在这个想法仍没有改变。找了匹快马,她便一路向西城方向奔去。
夜晚,太子宫。
“父亲大人,请用茶。”
因天气尚暖,花水着一袭淡绿色薄纱轻步从帐内转出,看上去身姿玲珑细条。她走到桌前为花封倒了一杯茶奉于他。
“多谢太子妃。”花封起身向花水行了一礼,接下这杯茶水。
“父亲大人不必这般多礼,太子这个时辰都在静修,想是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出来,不知父亲大人前来有何要事?”花水拽着长裙坐在花封一旁,语气温和有礼。
花封望着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花水见机立即笑道:“父亲大人找太子想必是朝中大事,我一妇人家也不好多问,若是父亲不急,便在此等候太子吧!我与您也好久未见,正好说一说千千的事情。”
闻言,花封僵硬的脸上这才缓和了几分,抿了一口茶沉声回道:“小千前些日留信说去了素月山看望你大姐,也不知这丫头是否真的有心改过。”
“哦?千千真的去找大姐了?”
“虽说是悔改,当初也不是那丫头的错,是花扇太过倔强才一气之下说出那番话来。其实千儿那丫头也不好过啊!”花封微微叹气,锁紧了眉头,想是对此事也是深有忧虑。
“是啊!上次千千进宫时我有意提起江上月,她却有意避开。看来她的心结也是蛮重的,不知何时才能解开。”花水垂眸也微微叹气,思索片刻突然又问:“前不久我听闻公子一笑到府上找千千,可有此事?”
闻言花封眉头锁的更紧,叹声道:“确有此事,沈白那小子一表人才天资聪慧可不是个善茬。他在江湖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不曾表露出他的武功绝佳,可是绝非传闻中那般纨绔之辈。他突然来找千千我就觉事有蹊跷,他在府上纠缠几日不肯走,并且对千儿甚是有意。殊不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花水垂眸静静听着,待他说完,思索片刻方才幽幽开口:“父亲大人是否多虑了?我也曾听闻公子一笑,虽说此人有些怪异,多半也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主。若他们二人都有意,父亲又何必阻止。千千那丫头我们都了解,她不喜权贵,行事多有主见,也一向喜欢江湖,自小就想做一位侠女行侠仗义。如今得此郎君也算圆了她一个梦,儿女之事我们也不必太过操心,千儿幸福了,父亲岂不是放心了。”
花水这通话说的极有道理,花封听进心里也下意识地宽慰了许多。
花水也算明白,自小爹爹都格外喜爱花千。当初太子一句话他就很乐意地把自己嫁了出去,也不问自己是否愿意。如今二皇子一再求婚,花千不肯他也不会相逼,殊不知是因为自己嫁的是太子对他前程有利,还是爱女之心偏了些许。
“父亲可是顾忌二皇子?”花水抿了一口茶,想问个明白。
闻言,花封叹了口气,沉声道:“千儿嫁给二皇子也未尝不可。二皇子楚煊也算是三个皇子中颇有才气的一个。终归一山容不得二虎,若哪日为争夺王位大打出手,伤害的也必是你们姐妹二人。如今,爹爹只求水儿在太子身边平安即可,用心辅佐太子早日登基,爹爹也就放心了。”
花水明白花封的意思,弯唇笑道:“父亲大人是个圣明之人,您也知这树上的旧叶落不尽又怎可生了新叶,若是来阵大风把残叶扫尽,这新叶即刻就能绿满枝头,到时候连树上的麻雀也跟着增光。”
听了这话,花封眼角都要笑开花了,抓住花水的小手欣慰道:“花封今生有太子妃这样的好女儿可谓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父亲您是说笑了,有您这样的爹爹才是水儿三生有幸。眼下女儿只求能为太子再生个一二半女,也算是承蒙隆恩了。”花水笑道。
一说为皇家生儿育女花封更是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握着花水的手也顾不得放下。
“宰相大人说什么呢说的这么开心?”太子楚玟突然从帐内转出,望着花封紧握花水的手冷声问道。
花封一惊,连忙松开花水的手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恭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花水也立即福身行了一礼,柔声道:“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岳父大人起来吧!看来我今日出关出的不是时候,饶了二位叙谈了。”楚玟轻笑两声走到榻上坐下,为了自己倒了一盏茶,“岳父大人请坐。”
“多谢太子。”花封行了一礼遵命坐下,又瞟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