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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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风流-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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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反问显然也让郑嘉树意识到了己方情报的匮乏。他叹了口气,停止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停过的踱步,“是啊,咱们知道什么呢?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在温家里到底给襄王留下了什么东西?你难不成把火器图纸一直都放在那儿?”
  温庄和在听到‘咱们’这个词的时候,心里微微一动,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这个意识让她心情好了不少,她甚至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我若把自己这点儿底儿都掀开来给您看了,您以后还不得给我撂到一边儿去再也不看一眼了?您说,我能干这种自绝后路的事儿么?不过郑大人放心,他们如果真的找到我留下的东西了,那即使这些还不足以让吴主定穆鸿烈的罪,也绝对够让穆鸿烈喝一壶了。”说到这儿,温庄和顿了一下,然后又安慰似地说了一句,“而且,我虽然未必敢说是什么忠臣,但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都牢牢地绑在您这条船上,跑不掉的。”
  郑嘉树其实并不是怀疑温庄和,他只是单纯地好奇了一下罢了。温庄和的这种反应可以说是情理之中,但又在他的意料之外。而这种反应,不知道为什么竟让郑嘉树有点儿后悔问了刚才那句话——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时候还不能为了这种事儿和温庄和生隙罢?
  郑嘉树在心里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最说得过去的理由,然后就心安理得的不再去想那种后悔的原因了。
  “你当然跑不掉,我也不怕你跑。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送过去的东西能让他们兄弟产生矛盾?襄王在所有人眼里虽然都是个不怎么靠谱的人,但可也从来没人说过他是个有野心的啊。”郑嘉树淡淡地道。
  温庄和想了想,显然还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足以互信到可以分享这种事儿,所以她只是笑了一下,“郑大人,穆鸿烈自己有没有野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像您说的那样,在别人眼里呢?如果在别人眼里他做了有野心的人才会做的事儿,那他即使没有野心,别人也会说他有。”
  “郑大人,你们文人管这个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作者有话要说:  请客官们相信东主是个写玛丽苏言情的好东主……不要放弃拯救窝!

  ☆、暗室谋

  “恭喜柳大人。”第二天一早,白南山就特意等在了柳梧从府上到驿站的必经之路边,见到柳梧的马车后便命人驱车过去,到了跟前儿又亲自下车道贺,一派殷勤。
  柳梧撩起车帘笑眯眯地看着白南山,口中却道:“不值道贺,不值道贺。毕竟此事是因为襄王殿下……呵,总之啊,白老爷这话在本官这儿说说也就罢了,但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拿到陛下或襄王殿下那儿嚼,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白南山微微一笑,拱拱手谢道:“多谢柳大人提点,是白某失言了。”
  白南山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其实他并不那么担心这话会被皇帝或者襄王听见。说句难听话,无论是因为有失孝道还是别的,襄王这次被关都几乎等同于成了瓮中之鳖,能不能再出来都还是个问题。谁还会怕他的打击报复呢?而且……襄王是否能出来现在已经不取决于天子了……
  “不过,此事于柳大人而言,的确是可喜可贺。可喜之处不但在于扶正,还在于……少了个威胁。”白南山稍稍抬起头,正对上了柳梧的双眼。
  柳梧闻言,脸色陡然一变,厉声斥责道:“白老爷益发糊涂了!本官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什么威胁。而且再说了襄王闭门读书,怎么就是减少了本官的威胁?难不成你是在暗示本官和襄王殿下有过节么?你好大的胆子!”
  白南山并没有柳梧想象中的那么恐慌。他甚至笑了起来,“柳大人,您别急。且听我说。温端成活着回来了,您应该比我更不想见到这一幕罢?您知道的,如果让温端成知道了当年抄家之事的内幕,所有与当年事有关的人都会被他设定为死敌。而比这个更坏的情况,是温庄和在他之前知道这一切。”他顿了一下,“柳大人,温庄和的本事这几天咱们可都是亲眼看见了。”
  柳梧冷冷地看了白南山一会儿,然后恨恨地放下了车帘,吩咐了一句,“请白老爷上车与本官同行罢。”
  白南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登上了柳梧的马车。
  当年所有的商人都仰天子鼻息,依附朝廷,企图为自己争得比其他竞争对手高一点儿的地位——虽然争夺,但每个人在至高的权威面前都是一样的卑微。这样一种平等的低微,也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所有人本来对此都很满足。但后来,似乎不过是一夜之间,温家异军突起。温家凭着研究火器,凭着几张图纸就敢在朝堂上要求侯爵之位,要求超然于众商人之上。朝廷恨他们不忠,众商人恨他们不义。但恨的同时,又每一个人都渴望得到温家的图纸和设计图纸的那个人。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只要有了那些图纸他们就能自行生产而不必依靠温家的出产,而如果能得到设计者,那他们就可以取代温家,成为那个有资格向朝廷提出要求的家族。
  没有人不爱高位,没有人不爱名利,没有人不爱那种以强权对抗强权的快感。
  “温庄和是梁国的靖安郡主,你能拿她怎么样呢?”柳梧看也没看白南山一眼,口气甚至也盛气凌人,但白南山却还是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所以白南山还是在笑,就像他夫人常年供奉的弥勒一样,“当年事,除了柳大人之外,在场之人甚少。而这其中完全不怕温庄和兄妹携怨报复,从而可能说出真相的人,唯有襄王殿下。”
  柳梧微微眯起双眼,看着白南山,“这倒未必罢?白老爷当日不在场,但不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么?到时候若是你要讨好温庄和兄妹,把此事说出去,那可怎么办呢?”柳梧袖中突然闪露过一道不明来历的寒光,“本官只放心不会说话的人。”
  说着,柳梧含笑理了理衣袖,然后又握了握双手,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那种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白南山盯着他的袖口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柳大人当然可以放心会说话的我。理由之一嘛,就是白某当日虽然不在那儿,但温家也不会就真的那么相信我。而且,更要紧的是,白某不喜欢屈居人下,不喜欢再过那种矮温家一头的日子。”
  柳梧只是笑笑,却没说话。白南山自然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但偏偏自己最可信的理由又不可宣诸于口。他也笑了一下,但此时的这个笑容比起弥勒,则更像是小雷音寺里的黄眉老佛[1],“柳大人不必现在就相信我,柳大人只请看了我们的行动之后,再来决定不迟。”
  柳梧眼皮子微微一跳,眉头微蹙而又舒展,“本官不知道白老爷这个‘我们’指的是什么。”他看着白南山,心中对这个‘我们’的包含范围并不是没有一个猜想,但他想想,却又觉得这个猜想如果是真的,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白某不才,但仰仗祖宗之恩与福,白家这些年好歹也有些朋友。”白南山稍稍垂下了头,摆出了一副低姿态,“生死攸关之际,福祸相依之时,这些人不可能袖手旁观。”
  柳梧眯起了双眼,本就狭长的眼此时带上了些森然的杀意,隐在长袖中的手也握紧了,“白老爷说的福祸不只是当年那段罢?白家就不想要温家的东西,不想代替温家么?不过请白老爷也想想,白家想要,谁又不想要呢?今日为朋称友,明日就要刀剑相对,这情景,想想都让人心寒啊。而更让人心寒的,恐怕还是一旦失败,便亲朋四散,无人支援。”
  “富贵险中求,柳大人应该最明白这个道理。再说,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朋友,只有绝对的黄金白银和绝对的权位。”白南山笑道,“而有了金银和权位,自然就有无数的朋友。而且……”
  而且,当年温家兄妹之所以一夜之间亲朋散尽,不仅仅是因为大祸将至,人有趋利避害之本能。更多的是因为温家兄妹实在太年轻,居然不懂得把别人绑在自己这条船上,不懂得在乱局开始的时候就为自己争取最多的支持者。他们年轻无知到,以为只要有那些图纸,有那个设计者,他们就可以向最尊贵者提出任何要求。
  他们不明白,单枪匹马的游侠只活在话本儿里,现实中没有人可以孤身挑战全天下。
  不过这些话,白南山并没有说出来。
  柳梧看着白南山,过了许久才淡淡地问了一句,“说罢,你想从本官这儿得到什么?”
  “柳大人如今是朝中声势第一之臣,白某等人只想请柳大人为我等事后造些对温氏兄妹不利的言论。”白南山笑着从袖管中拿出了一柄鞘上镶满了珠宝的短匕首,他稍微将匕首抽出了一些,只见寒光外溢,匕身上似乎都浸满了血色,“此物名叫杀人匕,初造成的三年中每日以活人心头热血为祭,号称名器。白某听说柳大人素爱收藏利器,故而,此事若成,则白某愿将这杀人匕奉于大人。”他将匕首入鞘,以一种缓慢到足以让人怀疑他是否真心要收起这东西的速度,将杀人匕收回了袖管。
  柳梧看着白南山收起匕首,眼神渐渐变了。他很明白白南山的意思,这不仅仅是以名器诱惑,也是在以性命要挟。白南山不光是在给他看一样礼物,也是在告诉他,你有夺命器,我也有杀人匕。柳梧既感到了被威胁的羞耻,也感到了鲜血到唇边时那种刺激。然而在片刻之后,这两种情绪中还是羞恼占了上风。
  所以他即使明知道白南山和自己此时同样凶刃在身,也还是难以自抑地说道:“然而本官并不需要温家在此倒台。反正本官也没想要那些图纸。”
  “可是,柳大人应该不想要温家兄妹知道您就是当年提出温家抄家提议的人罢?而且,如果襄王……到时候以目前温庄和对襄王的影响来说,她让襄王去求陛下处置柳大人,也是易如反掌。即使陛下明辨是非,恐怕也难免心中要对柳大人多几分不满,觉得柳大人伤了他们手足之情。那个时候,柳大人的仕途只怕是再无上升之望了。”
  为商人者唯恐钱财损失,为官者则唯恐仕途难更上一层楼。白南山不是第一天和官吏打交道,自然不会不明白对于官员而言,仕途精进远比积累财富重要。
  此时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随从说了句请大人下车,然后便为柳梧打起了车帘。柳梧沉默着起身,但当他扶着随从的手就要下车的那一刻,他突然转过头来对白南山说道:“白老爷说的事儿本官可以同意。不过本官希望白老爷明白一件事儿。锦上添花的本事本官有,但雪中送炭的能耐,没有。”
  白南山微微一笑,拱拱手,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1]请别问东主为什么这里突然串戏到西游记……东主布吉岛

  ☆、宫闱内

  此时皇宫中,有一个人的烦恼也许不比柳梧刚才的少——那就是皇后。
  皇后看看坐在自己下首一直擦眼泪的魏余欢,又看看坐在对面转着手里的佛珠不说话的太后,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儿就是多余……对于皇帝关襄王的原因,皇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因很简单,朝堂倾轧,皇室手足秘闻,这类东西即使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最好也是能装看不见就装看不见——这也是太后这么多年来用自己的所作所为教会皇后的。
  连皇帝的亲妈都不能多说什么的事儿,她这个做妻子的最好也别插嘴。
  然而皇后作为一个旁观者能这么洒脱,魏余欢这个当局者就不可能了。她是襄王府实际的女主人,是穆鸿烈的侧妃,就算她对穆鸿烈毫无感情,她都不可能不来求太后饶恕鸿烈,不可能不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何况,人非草木,相伴近十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魏余欢用带着些哀求的眼神看了看皇后,皇后本来想装作看不见,但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母后,襄王这档子事儿……您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饶恕他?但如果这事儿压根儿跟太后没关系呢?说给魏余欢一个明白?那不就等于说这事儿有内情么?反正怎么说都不对。皇后心里叹了口气,干脆就住口了。
  太后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媳妇儿,心道年轻人到底心软守不住。但考虑到皇后的身份,她就还是给了皇后一个面子,接口道:“鸿烈失礼,你们都不要给他求情。他买了温家的宅子,不知禀报也就罢了,居然还和那个温庄和纠缠不清,还敢到我面前来说些没分寸的话,让他闭门读书我都觉得轻了!”
  既然魏余欢非得问个明白,那太后也就干脆给她一个‘明白’。其实太后自问自己这也是在帮魏余欢了。鸿烈的确是因为温宅而出事,也的确是因为和温庄和纠缠不清而出事。不过即使是太后,这个话也就仅仅能到这儿。再往下说,那就要说到皇帝不希望别人知道的部分了。
  魏余欢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是:鸿烈买温家宅子的事儿曝光,被皇帝和太后责骂,而皇帝和太后很有可能言语中攻击了温庄和,结果鸿烈就犯起了牛脾气,顶撞了这二人。甚至可能还说了一些类似于他要娶也只娶温庄和这样的话。所以,才招致这样的祸端。而这样的理由偏偏是不能让天下臣民知道的——毕竟,堂堂吴国亲王为了个女人顶撞君王和母亲,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儿——因此就只好隐去了原因,只说鸿烈顶撞太后。
  不孝虽然不是什么美名,但总比因女|色而不孝要好听一点儿。
  这么一想,倒是也能说得通的。
  不过皇后却觉得这事儿古怪的很。如果太后所说的就是实情,那就等于皇室几乎没有采用什么遮丑的手段就直接将罪名公之于众了。
  这很不符合常理。因为在皇后的记忆中,在她嫁入皇宫的这二十年里,就从没听说过有哪件可以称之为丑闻的事儿,没在披露时被尽量减轻其丑闻等级的。
  顶撞母亲是为不孝,这样的事儿即使是在寻常人家都是要极力掩饰的,何况皇家呢?
  如果这个罪名都被拉出来用了,那就说明鸿烈犯的错儿,恐怕远远超过不孝,或者不孝的程度远远大于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在这两种可能里,皇后倾向于第一种。这种推测的依据很简单,其实看看太后说起这事儿时的表情就应该知道了——作为一个被小儿子忤逆了的母亲,太后显得太平静了。
  而这种平静不可能是随着时间过去,而慢慢冷静下来的结果。
  因为皇后很清楚一个母亲的心。一个母亲即使是听说别人家出了忤逆子,都不免会设身处地的为同是父母的人不平,为他们感到愤怒,更何况现在是太后自己经历了这样的事儿?
  也许皇后那个‘这事儿有问题’的表情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了,所以太后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目光,然后又对魏余欢道:“你回去劝劝鸿烈,让他仔细想想,在他心里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重要,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重要。让他想清楚了之后,自己去给皇帝上折子,该请罪请罪,至于具体该怎么说,他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儿。”
  皇后益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了。既然是顶撞了太后,那为什么不给太后请罪,而要给皇帝上折子?而且,为什么要问‘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重要,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重要’?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重要还是温庄和重要’?太后这番话说得似是而非,仿佛是在指着温庄和,但又仿佛带着某种只有她、皇帝和鸿烈能听懂的暗示。
  这个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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