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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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娇(上)-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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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您也说薛绍与令月是初犯,这杖刑未免太过重了。还请母后收回成命。”八哥跪下替我二人求情。
“太后娘娘,都是婉儿办事不力。还请您绕过公主与驸马,婉儿甘愿领罚。”从一开始就在沉默的婉儿这下竟是也跪了下来。如此看来,当年的情分她并非全然不顾。
“朕是大唐天子,任何人都无法担得起朕的事情。母后当真要罚,冲儿臣来便是,何须牵连旁人?”
七哥忽然抬起头来,挺直了身体,一改往日的隐忍,不卑不亢地对母后说到。宫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剑拔弩张起来。我想暗示七哥不要冲动,无奈他此时全心全意地与母后对峙着,根本不看我。
想是没有料到七哥会这般不管不顾地顶撞,母后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泯而一笑,道:“皇上果然有担当。”继而她看向了跪在她跟前的婉儿,不紧不慢地问道:“婉儿,你说说看,皇上昨夜所行、所言,且不论及大唐律法,单是依着祖制,该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情深路何处(三)

母后此举教我们震惊之余更为担心,毕竟这是个几乎无解的难题。我们都知晓婉儿才情过人,可眼下这种局面,她亦是不能面面俱到。经过昨夜之事,我虽腹诽她对七哥的凉薄,然方才她能替我与薛绍求情,我便知道,在这里的人,伤了任何一个都非她所愿。奈何,即便她有心牺牲自己保全我们,母后也不会成全。否则,她说出代为受罚时,母后便会应允了。况且,七哥、我、薛绍、八哥,也不会答应。尤其是七哥,若是只能以命换命求得婉儿周全,他定是不会犹豫。
婉儿应该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在母后问出那句话之后,她身子一顿,继而抬起头看向了母后,看向了那个她这两年多来尽心效命的主子。她是出于不敢相信想得到确认还是哀求母后的宽恕,我不得而知。我亦无闲暇去察看其他人的神情。我所能看见的是母后丝毫未有松动的冷峻与婉儿噙泪的双眸。同是女子,对比却是那般鲜明,只因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一个只能小心翼翼地苟且偷生。
沉默,又是沉默,宫内的死寂使我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局面推向更加不可收拾的地步。
“皇上乃一国之君,应以国家、苍生为重,却罔顾国体,深夜酒醉离宫,品行失当,实难担大任。遵先帝遗言,可……可……可废帝新立。”终于,婉儿在与母后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母后未有动容,接下去问道:“既是先帝遗言,理该如此。婉儿你再说说看,废帝新立,何人可担负起这大唐的锦绣江山?”
“婉儿惶恐,不敢议储。”婉儿将头俯得更低,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躲开当下的是是非非一般。
母后依然没有怜香惜玉地就此放过婉儿,继续追问道:“但说无妨,本宫赦你无罪。”
“母后,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婉儿只是一介宫女,妄论朝政且是皇位人选之事更是不妥。”
婉儿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我鼓起勇气替她开脱到。却是不料竟会惹得母后再次震怒,当即将案上的茶盏摔倒了地上。若非薛绍护着,溅起的碎片就会飞砸到我的脸上了。
“后宫不得干政?令月,你是在指责母后干涉朝政,碍着皇上掌权了?”母后起身走到我跟前,气势汹汹地质问我到。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后悔不该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忙是解释道:“儿臣不敢,儿臣绝无此意。”
“母后,公主只是想替婉儿解围,绝无不敬之心,还望母后明察。”薛绍紧接着替我辩解到。
母后有心为难,我与薛绍总是说多错多。她冷哼一声,问道:“替婉儿解围?这么说,是本宫教婉儿为难了?”
我们都不敢再多言,八哥亦是不知该如何做了。而七哥,则是看着婉儿,带着深深的自责。他是在后悔吧,若不是他没有沉住气跟母后顶撞了一番,婉儿也不会陷到眼下如此两难的境况中。可错,又岂是在他?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以为,如今在宫中能当大任者,非八皇子莫属。”
说完这句话,婉儿好似耗尽了全部的气力。若不是慑于母后在场,她整个人怕都要瘫坐在地上。她的话转移了母后在我与薛绍身上的注意力,她像是得到了一开始就想要的答案一样,点点头道:“婉儿果然才智过人。不错,而今宫中能担此大任者,旦儿,只有你了。”
“母后,这万万使不得,儿臣……”
“旦儿,难道连你都要跟母后做对,教母后失望吗?”
八哥始料未及。他对那张龙椅从来没有一点念想,自是想要拒绝,母后却容不得他多言,当即宣了众大臣至宣正殿,又命婉儿拟诏,加之父皇遗诏在手,父皇钦点的辅政大臣裴炎又毫无疑义,没有人敢公然反对母后的雷厉风行。这废帝新立之事就在顷刻间成了既定的事实。
三日之后,母后下旨将七哥迁往房州①。上苍从不曾开口说话,却非不能识得人间别离苦。昨日还晴朗湛蓝的天空此时覆盖着黑压压的阴霾,使人更为抑郁。幸而,没有下大雨,也没有刮什么风,否则七哥与韦素莲这一路上,只会是尤为艰难了。
“昔日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出游逍遥一番,想不到今日离开长安,竟会是在这种境况之下。”看着恢弘的宫门,七哥不无感慨地说到。
我了解七哥的感叹,更了解他的哀伤。被亲生母亲拽下皇帝宝座固然让他难受,可从此不必再委曲求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未必不会觉得轻松些。他真正难以释怀的,是这一切皆出自婉儿的口。那个他从年少时就用全部心思去爱着的女子,到头来,终究做不到义无反顾地随他沉浮,终究是选择了向皇权妥协。
“七哥,你不要怪婉儿,她有她的难处。那天,她也是无可奈何才说出那些话的。”这句安慰纵使苍白,我还是非说不可。
“从我错将素莲当成她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任何立场要求她为我如何如何了。她有她的顾虑,我能够理解。”话虽如此,七哥苦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并未从宫门处收回。他还是在期待婉儿能出现。即便不能依依惜别甚至不能说上只言片语,只要能在这一场没有归期的分别前看她一眼,他也是满足的。
良久,那道身影仍旧没有出现。期待的光芒渐渐从七哥的眼中淡去,他不再有所奢望了。七哥转而看向了我们,对薛绍嘱咐道:““薛绍,好好照顾令月。”嘱咐完,他迟疑了片刻,又是开口道:“可以的话,也多多照看一下婉儿。母后待她的看重并不能保证她可以无虞。拜托了。”
“放心,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好令月与婉儿。”薛绍的承诺声中不舍之情难掩:“房州地处偏远,素莲又有孕在身,你们都要各自保重。”
七哥没有再说什么,只拍了拍薛绍的肩膀算作应答,薛绍回应了相同的举动。这二十载的兄弟之情,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身怀六甲的韦素莲从马车内出来,走到了我们跟前,冲我与薛绍笑了笑后,对七哥说道:“王爷②,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七哥看了看我与薛绍,转而对韦素莲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扶着她朝马车走去。看着他二人一步步远去的背影,我的触动不可谓不深——我从未曾想过在七哥最落魄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会是韦素莲。母后曾因其身子不便,准她不必随行。她却宁死不从,不愿离开夫君独自安生。当初我一心以为她看上的是七哥的地位,她嫁给七哥是趁虚而入的所为,如今才醒悟,一直以来是我误读了她对七哥的一片深情。
“素莲!”我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喊出口才惊觉,这些年我几乎没有主动喊过她的名字。已经快走到马车旁的二人停步转身,看着我。我有那么多抱歉与复杂的情绪,说出口的也只有两个字:“珍重……”
“嗯,我会的。”韦素莲淡淡一笑,答到。七哥扶着她一同进入了马车。赶车人马鞭一扬,马车便朝着长安城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七哥因一场醉酒失去了九五之尊的地位,八哥无辜被牵涉进了他从前最不愿涉足的朝堂纷争。这对七哥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对八哥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煎熬——八哥是世外君子,对治国之道根本无心,突然之间遭此变故情何以堪?世人不会理会他登基的原委,只会津津乐道向来不问世事的八皇子是如何处心积虑地夺走了亲哥哥的皇位。而八哥最担忧的,是七哥也这么误会。此外,他虽是身不由己,到底还是占了七哥的位置,心中的内疚自是少不了。
这能怪谁呢?婉儿么?那种情况下她还能怎么做?除了我们,她还有至亲需要保护啊。我终于明白母后那日的咄咄相逼真正的用意是为何——她早就存了废七哥的心思,只是苦于一个名正言顺。若不是碍于祖制与天下悠悠之口,她怕是早已迫不及待自己登基了吧。若真是如此,八哥在那个位置上怕是也坐不长久。皇权,当真比骨肉亲情更教她看重么?我心有疑虑却是不需去问,七哥的离去便是最分明的答案。这一去,山长水远。此生,可还有再见之期?
我与薛绍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二人,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准备回府。在转身时,看到了站在宫门口的婉儿。她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我们看着她,谁都没有再说话。
事已至此,多言何益?
注:①史书记载,李旦登基之后李显才被流放。这里为了情节需要,将李显流放的时间提前了,望理解~~^__^
②公元684年,武则天与裴炎等废李显为庐陵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眼底离恨长(一)

七哥与韦素莲自此音尘长绝,八哥那儿也是焦头烂额——
前朝、后宫、民间,人们大多无法理解,人人求之不得的帝王之位八哥缘何执意不肯接受;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素有温和恭顺之名的八皇子竟也会跟太后娘娘对峙到如斯地步,对她的所有命令一概充耳不闻,半步都不踏出“醉竹园”。
为此,母后是怒不可遏,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醉竹园”,连八哥身边唯一一个照看之人小钟子都被她强行调离。此外,为了逼迫八哥就范,她断了八哥的一切衣食用度。可即便是这样,整整五日过去了,八哥仍是没有一星半点要妥协的意思。
自打送别七哥之后,我与薛绍就都被禁止在宫中出入。这些消息都是薛顗派亲信前来告知的。此前虽有猜测,但亲耳听闻宫中是这样的情况,我二人再也坐不住了——
母后到现在没有直接对八哥发难,是因为她前不久才废黜了一个儿子,眼下她还需要剩下的这一个坐在那张龙椅上,成为她执掌朝政的幌子。可若是八哥始终不肯,谁也不能保证母后会不会狠下决心,趁机自己称帝。到那时,他就再无利用价值,性命或许是无忧,下场却是堪忧。如七哥那般倒也算得上好的了。而让我们更为担心的是,整整五日八哥滴水未进,身子如何受得住?再这样下去,不用母后做什么,他自己就会丢掉了性命。更有甚者,我们最怕八哥会因着心结难解,做出什么傻事来。
顾不得深思熟虑,我与薛绍匆匆出了府。无奈母后的旨意大过天,我与薛绍仍旧不被准许入宫,双双被拦截在宫门口。在我的恩威并施之,一个守门的禁卫军才进宫请旨去。约是过了半个时辰,他带回了一个人。
“微臣参见公主,参见驸马爷。”武承嗣不紧不慢地走到我与薛绍的跟前,卑躬屈膝地向我们行礼问安。
武承嗣与我也算得上表兄妹,只是此人除了溜须拍马、耍诈害人之外再无别的本事,若不是母后护着,他早已无法立足。好在接触的机会少,不必时常瞧见他那副獐头鼠目的模样。然每每见到,我都打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即便是此刻,我明知他的出现不是偶然,必是奉了母后的旨意来传话,还是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撇过头去不做理会。
薛绍到底比我沉得住气,对着武承嗣作了一揖,问道:“敢问武大人,太后娘娘有何旨意?”
武承嗣在我这讨了个没趣,自然心中不快。碍于身份尊卑,对我他也只能忍下不满。可对薛绍,他却是没有这么多顾虑。在薛绍问完那句话之后,他直起身子,故作姿态地整了整衣冠,才懒洋洋地说道:“太后娘娘说了,待到新帝登基大典结束,再宣公主与驸马入宫。现在,请回府吧。”
“新帝登基大典?”武承嗣小人得志的模样让我越看越生气,他带来的话更是让我火大:“八哥一直待在‘醉竹园’里,不见人、不说话、不进食,何来的登基大典?难道母后不怕他出什么事么?我们只是想去看看八哥而已,竟也不能如愿?此时进宫有何不可?”
“公主息怒。太后娘娘与皇上的心思高深莫测,微臣也不知道。只不过现在宫中上下都在忙着新帝登基之事,太后娘娘与皇上都不得空,公主便是进了宫也见不到他们。”
回答我时,武承嗣又恢复了之前的谦卑,反叫人更觉恶心。我当即气冲冲地想要开口反驳,薛绍握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冲动:“令月,你先不要着急,太后娘娘这么做定是有她的用意。”
我被薛绍这话弄糊涂了:他……他这是在劝我?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规劝我呢?
面对我的疑惑,薛绍只报以微笑。转而,他看向了武承嗣,又作了一揖,道:“烦请武大人禀报太后娘娘,薛绍与公主此次请求进宫,正是为了劝说八皇子而来。既然宫中上下都无计可施,何不恩准我夫妻二人姑且一试呢?”
听到这些我方恍然大悟:薛绍这是在以退求进。他想得永远都比我要周到得多。要是没有他在身边,我该怎么办?
薛绍礼敬至此,武承嗣仍是不屑地瞥了一眼他,回答道:“驸马爷素日与庐陵王颇为亲近,此次是太后娘娘顾及与公主的母女情分才没有加以追究你。还请驸马爷体谅太后娘娘一片苦心,好自为之,不要再掺和进新帝登基之事了。”
说完这些近乎警告的话,武承嗣就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怒气难平:“如此小人,真不知母后为何这般器重!”
薛绍握了握我的手,宽慰我道:“既是小人,又何须与他一般见识?”
“可是我实在担心八哥……”
“婉儿身在宫中,总能照拂一些。我们再等等,如果武承嗣将我刚才的话加以禀告了,兴许我们待会儿就能进宫。如果他没有,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八哥身不由己,婉儿就更……”连日所见所闻清晰如昨,薛绍的安慰于我没有任何作用。我怎会不知,即使婉儿愿意相助,母后独断专行之下,她怕是也有心无力。
薛绍没有再说话,只握紧了我的手,继而愁眉深锁地望着宫门凝神深思着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近在眼前的是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曾经,只有我可以在那里毫无顾忌地四下行走,连父皇的“藏书阁”、八哥的“醉竹园”那般闲人禁入的地方都不例外,如今竟是被一道宫门阻隔在外,寸步难进。
残阳的温热敌不过我此时内心的悲凉。我何尝不明白,仅一门之隔,风云突变,宫里人事早已不是我所熟悉的模样。九五至尊的位置,我的母后心心念念终是缺了一份名正言顺,我的兄长闲云野鹤却是难以独善其身。想得的得不到,不愿涉足的逃不掉。皇家,哪里如世人所艳羡得那般好?
几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人前来宣我与薛绍进宫。眼看着就要到宵禁了,我与薛绍看不到一点进宫的希望,又因心中记挂着胤儿,只得暂时妥协作罢,商量着先行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眼底离恨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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