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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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郎顾-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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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墨迟懒懒地拨弄着花花草草,“那柳细细当真只算得上是京城第二美女。”
  东哥欲言又止。
  何守财则忿忿不平地说道,“怎么会?柳细细明明就是京城第一美女,谁都及不上。”
  萧墨迟不依,“第二。”
  何守财坚持己见,“第一。”
  “第二。”
  “第一。”
  “哎……”萧墨迟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春光明明明媚万里,他却硬生生地嗅到了秋天的萧瑟气味。                    
作者有话要说:  

  ☆、浮屠秘事

  出了大庆朝的西北边境,一路西行便能看见秋阴山。秋阴山终年白雪皑皑,人迹罕至,上下山亦只有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栈道。
  阿蘅从自己记事起,便长在这终年不变的秋阴山上,从未下过山。正所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秋阴山的晶莹白雪养得阿蘅好似那晶莹剔透的瓷娃娃一般。十五岁的她又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十分讨人喜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里,阿蘅最欢喜的便是七八月份了。山上冰封的雪会稍稍褪去一些,太阳普照着潺潺流淌的雪水,美得耀眼。而阿蘅最喜欢的迟伯伯也总会在这时带着一些山下的玩意儿上山来看看她,有时甚至会住下陪上她一段日子。迟伯伯的故事讲得格外引人入胜,所以阿蘅总是会缠着迟伯伯讲故事,一个接着一个,百听不厌。
  迟伯伯的故事里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哥哥叫做萧墨迟。据迟伯伯所说,萧墨迟哥哥住在那千里之外的庆朝京城,而庆朝京城则是这天底下最繁华的去处。
  阿蘅无事的时候,总会登上秋阴山的最高峰,远远地眺望着庆朝京城的方向,想着有朝一日她定要下山去看一看京城,也看一看她已经熟稔万分的萧墨迟哥哥。
  这才五月份的光景,阿蘅便开始掰着指头过日子了,一心一意地等着七八月份的到来。可是,这一回她并不曾等到七八月份,便已经见到了迟伯伯。
  迟伯伯是被一批身着黑衣的教众运上山来的,阿蘅见到的时候,欣喜异常,咯咯笑着扑向迟伯伯,但随即便被吓得面无人色。迟伯伯通体冰凉,毫无生命气息。
  阿蘅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小鹿般灵动的双眸里写满了惊恐。她的双腿发软,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阿蘅好似拉住了一条救命稻草,扭头一看,泪水便再也止不住了,簌簌地落了下来,“秋姑姑,秋姑姑,迟伯伯他……”
  这名被唤作秋姑姑的温婉妇人轻柔地拭去了阿蘅的泪水,“阿蘅不哭,迟伯伯他只是睡着了,过几天便会醒过来了。”
  阿蘅半信半疑,“真的?”她回过头看了看依旧被四名教众担着的迟伯伯。
  秋姑姑淡淡一笑,揉了揉阿蘅的头发,“秋姑姑可曾骗过你?”
  阿蘅摇摇头。
  从那一日起,阿蘅便寸步不离地守着迟伯伯,生怕迟伯伯醒了过来,而自己却不在他的身边。
  阿蘅一连守了七日,每一日都会对着一动不动的迟伯伯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好似只有如此才能真的让她相信,迟伯伯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第八日的清晨,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的迟伯伯终于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看见了蜷缩在自己身边的阿蘅。她小小的身体皱成了一团,缩在里侧,像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
  迟伯伯伸出了一只苍老的手,爱怜地摸了摸阿蘅的头。
  “醒了?”是阿蘅唤作秋姑姑的女人,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温柔地看着榻上的男人。
  榻上的人舒展了一下身体,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阿蘅。他的目光在房内转圜了一周,问道,“映秋,我睡了多久了?”
  映秋拧来了温毛巾,仔仔细细地帮榻上的男人擦拭着脸颊,“在棺材里躺了七七四十九天,从京城来这秋阴山的路上又睡了二十来天,在这浮屠宫里又睡了七天了。”
  男子盯着床榻上繁复的雕花出神,“嚯,这下可真是睡够了。”
  映秋淡淡一笑,接话道,“可不是吗?”
  “迟伯伯,你醒了?”阿蘅也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四肢并用地爬向迟伯伯。阿蘅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她把自己小小的身体叠在了迟伯伯的胸膛之上,两只小手轻轻地环住了这人的头。她珍重的表情就好像她的臂弯里拢住的是这世间的稀世珍宝一样。
  “让阿蘅担心了。”榻上的男人温柔地抚摸着阿蘅的头发。
  阿蘅却把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了,一动不动。直到榻上的人推了推她,她才坐了起来,撅着嘴,拖过榻上之人的衣襟揩了揩自己的眼泪,尔后便冲着他咧开嘴,笑得格外欢欣。
  阿蘅问道,“迟伯伯这次要待到什么时候呢?”
  男子捏了捏阿蘅的脸蛋,“迟伯伯这次不走了,可好?”
  阿蘅一听,瞪大了眼睛,“迟伯伯不走了?”
  男子已经坐起了身,映秋则帮着他更衣。他点点头,“对啊,不走了,以后就陪着阿蘅。”
  阿蘅高兴地鼓起掌来,但随即却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以后萧墨迟哥哥便没有迟伯伯陪着了,他岂不是很寂寞?”
  男子听到萧墨迟这个名字,愣了愣,与映秋交换了一个眼神,笑得有些苦涩,“那等些日子,迟伯伯带着阿蘅去京城看看萧墨迟哥哥,好不好?”
  阿蘅从榻上跳将下来,揪住了男子的衣袖,“真的吗?真的吗?”
  男子点点头。
  映秋则拍了拍男子的双肩,示意他在铜镜前坐下。映秋拿起一柄玉梳,小心翼翼地梳着男子的头发。映秋的动作格外轻柔,生怕弄疼了男子。她看着掌心的那一束纯白的头发,眼眶微潮,“你以前的头发那么黑亮,现在却……”
  男子不以为然,甚至也不去看铜镜中的自己,“以前的事还说了做什么?”
  映秋取了一条黑色的缎带给男子束起了头发,“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执着于给小姐报仇?”
  男子的面色突然冷了下去,“这是两码事。”
  映秋不再言语,一言不发地给阿蘅收拾打扮了一番。
  男子牵着阿蘅离开了,映秋则留在了这间卧房里。大理石的地面上几绺纯白的头发显得格外刺眼,映秋尽数捡了起来,收进了一个沉香木的小盒子里。那个小盒子里已经有一股白色的头发了。
  映秋取出那一股白色头发贴住了自己的面颊,喃喃地说道,“迟健,迟健,你为何……”
  男子此时领着阿蘅已经走出了后院,朝着前殿径直走去。
  太阳的光芒在这秋阴山之上,少了温暖,而多了些清冷。那万丈的光芒映照着前殿大门上方所悬着的牌匾,牌匾上写着“浮屠宫”。这三个字歪歪扭扭的,稚嫩无比,毫无气派可言,更与这凭山修建的宫殿格格不入。一侧的题匾人姓名却分分明明地写着“萧墨迟”。
  男子昂然走进了大殿。大殿中已经有十几余名黑衣人等着了,一见男子和阿蘅走了进来,便纷纷鞠躬,异口同声地说道,“参见大祭司和圣姑。”
  男子微微点头,阿蘅却毫无反应,她总得有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这一声“圣姑”是在称呼她。
  男子在大殿中央的椅子上坐下,阿蘅站在他的身后,乖巧且安静。
  男子的声音此刻充满了威严,“近日战况如何?”
  一名黑衣人起身拱了拱手,“回大祭司的话,派去的几股部队都被守城士兵击退了。而且……”
  男子一挑眉,“而且什么?”太阳的光芒漏进了一些到这冷冷清清的大殿里来,但是这光芒却在男子身前寸许的地方停住了。但是他的白发却似乎比这太阳光更加耀眼几分。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答道,“现在传教也遇上了一些困难。”
  男子不做声,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凝重,“说说看大庆朝都是怎么办的?”
  黑衣人站得笔直,“大庆朝在当地征用了不少农民去耕种一些无主荒地,专门给军队提供粮食,并且付给了农民不菲的酬劳。”
  男子闻言笑了,“这一看便是傅德昱那个老狐狸的手段。不裁兵,讨好了皇上;付了酬劳,也讨好了百姓,两全其美。”
  黑衣人并未言语,安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男子沉默了片刻,吩咐道,“纠结西域和北疆的骑兵队伍,分成几个小分队,针对防守较弱的几个城镇展开进攻。”
  一众黑衣人齐齐答应道,“是。”
  男子想了想,又说道,“避开傅容和他的亲信镇守的城镇。若是傅容派人救援,不必恋战,加速撤退。”
  “是。”
  黑衣人领命之后鱼贯出了大殿。一眨眼的功夫,大殿中便只余下了白发男子和阿蘅。
  阿蘅缓步走到阳光之下,转过身对着白发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迟健。”
  男子丝毫不介意阿蘅直呼其名。他了解阿蘅,当阿蘅直呼他的姓名之时,必有要事。所以,他坐直了身板,丝毫不把阿蘅当作十四岁的小姑娘,郑重地说道,“你说。”
  阿蘅的表情格外认真,“你一定要颠覆大庆朝?”
  迟健笑得温柔,向着阿蘅说道,“你若是见过婴婴,一定会明白为何我坚持要报复大庆。”
  阿蘅却话头一转,“但是映秋却并不喜欢你如此一意孤行。”
  迟健的笑容依然没有褪去,丝毫没有面对一众黑衣人的威严气概,“不,我并非一意孤行。我的身后有数千的浮屠宫教众。”
  阿蘅思忖了半晌,“兴许,萧墨迟也不会喜欢你如此做。”
  迟健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由不得他选择。他只能接受。”他顿了顿,迟疑着问道,“难道阿蘅以后不愿再帮我?”
  阿蘅摇摇头,“怎么会?我只是看秋姑姑太过痛苦,代她问一问罢了。毕竟,秋姑姑她可是……”
  迟健沉默不语。
  阿蘅无奈地笑笑,不再追问,走到大殿门前,看着铺满了院子的阳光,“迟伯伯可要言而有信,带我去山下看看京城,看看萧墨迟哥哥。”
  迟健信步走到阿蘅的身后,拍了拍阿蘅的肩膀,“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心如死灰

  中军大帐内,一盏油灯微弱地亮着。在这深邃的黑夜之中,这一星亮光仿佛随时会被吞噬一样。傅容坐在灯前,仔细地查看着地形图。他已经三天三宿没合眼了,双眼通红通红的,但却睡意全无。
  中军大帐外,边塞的风吹得格外嚣张、格外肆虐。傅容活动了一下筋骨,揉了揉自己酸涩的双眼,闭目回想着京城的风。这阵子,京城该是桃红柳绿、姹紫嫣红了吧?那景象,但凡见过,大概都很难爱上塞外这片荒芜之地。可是在傅容心中,京城虽繁华,人心却荒芜,布满刀剑,更难爱上。
  傅容站起身,出了帐篷。塞外的星空显得寥廓且深邃。傅容不禁又开始怀想了起来,在京城能见到这样的星空吗?他不确定,毕竟他远离京城已经一载有余。他苦笑,离家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这么想念那一片土地。这段时间说长并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但是这荒漠却早已磨损了京城所带给他的所有气息,只余下一身粗粝的味道。
  巡夜的士兵经过中军大帐的时候,都恭恭敬敬地给傅容行了行礼。
  傅容点点头,看着这些士兵憔悴的身影,双眼中饱含了担忧。这几日,他亲自率军跟在浮屠宫所率领的骑兵身后拼命追击,但是收效甚微。西域和北疆的那一帮子蛮人不知怎的现在就有了打仗的头脑,总是让大部队在某城镇处虚晃一枪,以吸引傅容的注意力,尔后再派出小股精锐部队出其不意地偷袭粮仓,让傅容防不胜防。一连战斗了好一段时间,傅容还是没能摸准这群人作战的原则,所以只得陷入了被动防守,疲于奔命。
  “将军,怎的还不睡?”是傅柏年。傅柏年早些时候一直跟在傅德昱的身后,出生入死,征战南北。但是自从傅德昱被卸了军职之后,傅柏年便主动请命,跟随傅容又重新回到了战场。
  傅容对傅柏年一直很是尊敬,所以回了个礼后才缓缓地说道,“一点儿都不困。”
  傅柏年磕了磕自己的烟袋,“不困也得逼着自己睡会儿。莫太紧张,总会有办法的。”
  傅容秀气的眉毛却皱了起来,“可是……”
  傅柏年看也不看傅容,径自抽起了烟,“没有什么可是。败仗谁都吃过,军人嘛,就得败仗照吃,饭照吃,觉照睡。”
  傅容低头不语。
  傅柏年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当年我跟着老爷打仗的时候,吃过的败仗可比这多多了。”
  傅容岔开话题,“你觉得现在究竟会是谁在帮着西域北疆的蛮人侵袭我大庆的土地?”自从开春,这拨蛮人不仅一改往日横冲直撞的作风,而且总能准确地找到各城镇守军的弱点各个击破,甚至对大庆朝秘密研制的武器也略知一二。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毫无异议地认为定有庆人在暗中帮助这批蛮人。
  傅柏年愣了愣,这个问题他也曾细细想过,但是思忖得越细,心中便越惊慌。这人既有这般神通,想必来头不小。若真让这人成了气候,将来必是大庆的劲敌。只是现在的他们,甭说这位从未露面的神秘人了,就连三番五次前来骚扰的蛮人骑兵都难以应付,真是惭愧!
  傅柏年吸了一口烟,“这人总有机会和他交锋,不必多想。眼下专心应付来犯的敌军便好。”
  傅容的眉头依旧紧锁着,“这又谈何容易?他们仗着自己的骑术精良,马匹强壮,将战线拉开得很长。我们现下多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怎的能奈何得了他们?”傅容的话语之中透着一股子无奈。平日里的他并不这样,毕竟他是这群士兵的主心骨,所以总是斗志昂扬、信心百倍的样子。但此刻既是深夜,面对着傅柏年这样足以托付性命的人,傅容终于绷不住了,露出了一丝疲态。毕竟,他也只是平凡的血肉之躯罢了。
  傅柏年面上也有几分无奈地神色,“总归会找到办法的。更何况,现如今并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必这么悲观。”
  傅容这么一思量,倒也是了,心下稍稍坦然了些。边境的各城镇现在都已经加强了守备力量,全城戒严,时刻提防着敌军来犯。傅容则和几名部下分别带领着一队精兵在外迎敌,追缴敌军,以期歼灭敌人。只是,敌人狡猾得很,常常是才露了个面,待傅容或旁人率军追缴过去之后,便又没了踪影,只扑了个空。
  “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傅容说完,朝着傅柏年拜了拜,便先行折回了帐中。是该趁着今夜如此平静先行安睡一会儿,否则谁知道下一回什么时候才能挨着床榻的边儿呢?
  傅容一身军装也未褪下,便直挺挺地躺在了榻上。这几日他都已经习惯了军装不离身,好随时随地准备与敌人作战。
  帐篷里的最后一盏油灯灯光越发微弱了。
  傅容睡在半明半暗之中,仍是困意全无。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但一阖眼,一个他总也不愿多想的人便浮现在了眼前。
  那人是当今的圣上,坐拥大庆的江山,威加海内,不容冒犯和亵渎。可傅容却始终只记得,那人曾与他是至交,可以秉烛夜谈至夜深而兴致不减,也可以同榻而眠毫无尊卑之分。现如今,原来这些他视作珍宝的情分都轻薄得可笑、轻薄得荒唐。
  那人决心查办萧氏的时候,面对满朝文武百官的反对和欲言又止,傅容曾是他的鼎力支持者之一。傅容深深地明白萧壬何这样一手遮天的权臣的存在,会阻碍皇权的一统天下。所以,在局势毫不明朗的时候,他便勇敢地站了出来,甚至不曾考虑过此举是否会给傅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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