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洗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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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洗红尘-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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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美无缺的手指间好像多了什么东西,晶亮亮,寒颤颤。那样的精光护体,断然是见血封喉的利器,但左岚就是拿在手中把玩。在他的眼里,世间的任何东西都是玩物,没有东西是他不能掌控,不能操纵的。不能由他掌控的一切都不应该属于这个世间,他们都应该在初春三月之时,化作樱花,瓣瓣飘散!
左岚用他把玩着利器的手轻轻抚琴,一音之下,琴弦应声而断。一把绝世的名琴就这么毁了,没了,空留余音。而左岚,恰恰就是这样的人,一世的繁华,万千宠爱的妖娆,只是镜花水月,再也没有人能够得到。
车顶忽然有鸽子飞过,疾如箭矢。但是车内的两人都没有抬头,就仿佛根本没有飞鸽,只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说了声:“阿弥陀佛。”
归途
迷茫的月色下有一道纤长的人影,万家的灯红酒绿,竟然显得这道精瘦的人影是那么的孤独。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不思量,自难忘。
阿丑无端端的想起了这首词。
现在的他,只剩一个人了。除了思量,那里还有难忘?阿丑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就叫做“不思量,自难忘。”他还没有想忘记姚涤尘,所以他还会思量。可是终会有一天,他会,想忘了她!
是她戚戚苦苦的留下他一个人的,自此之后,他的伤是一个人,他的血是一个人,他的泪是一个人,甚至,连他的情,都只剩下寂然凄然的一个人。
谈情说爱应该是两个人的事,可是现在,他就只剩下一个人,曾经也在这样清华的月夜之下可以和他生死相随的女子已经——不是——一个人。
他的情,从今就只能剩下一个人!
他是个愚笨之人,也是个痴傻之人,他不求神。不求天。他求神求天也只是为了她,为了她好,为了她终有一日能摆脱那满园满川的疲倦!
现在,她说她不会累了,也就不会疲倦了,虽然他看不到,可是他相信,相信阿尘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觉得,阿尘没有必要骗他。阿尘说没有阿丑,她也可以活得很好,也可以,很幸福。那么,阿丑就回家,回家等着阿尘哪一天不开心了,回来找他。那时候,他就站在门前,对她说:“阿尘,我们回家。”那样,阿尘就会开心一点了!
其实,阿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他能做的事情也很简单,他就是想在阿尘累了的时候,可以对她说:“阿尘,我们回家。”……
可是,可是,不思量,自难忘啊。以后的路还那么漫长,思念会像洪水猛兽一般的突然来袭,伤得人体无完肤。阿丑,即使有一天你不想再伤神,再思量,你也是决然会“自难忘”的,你没有那种命,没有那种解脱的命呵!

第六章 身入朝歌(一)

人烟稀少的官道上,有一队轻骑的骏马。马蹄踏土,尘埃飞扬。
“啪,啪”马鞭抽打着已然急速奔驰的骏马,而这些马显然是从未受过这种待遇,嘶鸣声一路之上不绝于耳。
骑马的人们不知是赶了多少天,脸上多多少少都挂着疲惫,但是他们都没有停下,只是一鞭再一鞭的抽打着爱马,连心疼,都顾不得了。
赶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队伍,终于停下了。停在了一架马车前。但这不是普普通通的马车,这辆马车,极尽奢华!软银丝的帐帘,芙蓉帐的车身,桃木的车骨,玉铃的流苏。就是帝王家的车也没有这么灿烂奢靡,也没有这么妖艳动人!
为首的男子望着已经停在自己面前的马车,目光深沉沉,寒颤颤。他没有动,他身后的随从,亦不敢动。
前方的马车也就只是停下。没有人出来问前方拦路的人是谁,也没有人出来说话。
他们在僵持着,好像谁先开口说话,谁就注定是输家。谁先开口说话,谁就不能活着走出这条凄迷曲折的路。
但是,总是要有人先开口说话的,不说话,难不成就一辈子僵在这?
“恭迎太子殿下。”说话的声音轻柔婉约,是个女子。
而敢在左岚身边违逆他的意思先开口说话的,也就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有满身的倦意。这个人叫姚涤尘。
但是她虽然开口,却没有下车相迎,她说话的目的,就是让车外的那个男人知道自己在这,在左岚的手里,她是想告诉那个男人,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他此行的目的,恐怕就只剩下一个字——空。
很显然,她的意思,对面的人听懂了,为首的人振臂挥手,就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挥马上前,恭恭敬敬的在车前行了一礼,朗声道:“太子殿下亲迎相爷,姚姑娘回京。”
车上有笑声传来,声音低低浅浅,却可以三日绕梁。
先下车的是一个女子,绝世的美貌,绝世的疲惫,也绝世的孤高。这样的女子,仿佛只能是春宵一梦,梦境中,也许,也是不能得到的。这样绝世的女子缓缓走到为首的人的马前,微微福身,倦然一笑,道:“太子殿下周车劳碌,相爷请您车中叙旧。”
这个女子,好……好一场鸿门宴,好一幕勤王殿,这个女子就用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这些饱读圣贤书的文人学士惊得额上,手心全是冷汗!
这车,是断断上不得的!上了这车,就代表太子在左岚的手里,一举一动,都必须听左岚的。左岚不是什么善类,他和太子亦无交情,哪来的什么旧可以叙?这车若上了,只怕局面就再也不是他们可以控制得了的,这车若是上了,只怕左岚会效仿曹公当年“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若是说不上,恐怕也是万万使不得的,左相真心相邀,却之不恭,那个权倾朝野的长安权相是拒绝不起的,拒绝了,这一行,恐怕是要徒手而归了。好智慧的女子,好——狠毒的女子,一句话就让胜败之势瞬间颠倒,一句话,就让这些老谋深算陷入两难!这个女子,可怜生的女儿身,若是男子,还不颠覆了朝堂,还不和左相平起平坐?也幸亏,她生的是女儿身,不然,他们这些忠臣谋士,死也是不会瞑目的!
但是他们似乎忘了,就是这个身为女儿生的人,已经和左岚平起平坐,已经让太子一路奔波,已经扔出了一句话,而这句话,足够让他们死不瞑目了!
那样精明毒辣的女子还是笑得一脸倦意,还是微微福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飘然的转身,一步一步的又回到那雍容到有了三分妖冶的马车之上,素手纤纤一挥,车帘就遮住了众人的视线,留下的,只有她倦然已急的笑,和能让朝中忠义之士死不瞑目的一道难题。
这不是他认识的姚涤尘,不是从前的姚涤尘。这是李豫再见姚涤尘的第一个印象。从前的她只是精明,却没有这么——狠毒!现在的她,竟然和左岚有三分相像,美的入骨,也狠毒的,入骨。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是什么能让一个倦然自傲,为了留得与清风明月长存,而舍弃长安一世繁华甘愿散落红尘的女子和狠毒沾上边?李豫不明白,他没经历过生死相许,所以他不懂,那样如三月春风的的幸福背后,竟然是这般如剪的伤人。但李豫毕竟是李豫,是那个身负天下的刚直太子,是在朝堂之上,唯一敢与左岚相视而忘的帝王之尊,他不会因为姚涤尘的改变而放弃他的坚持,在他的眼里,似乎没有什么比这大唐李家天下更为重要的,他是王党之首,绝不会空手而归。所以现在,他在下马,下的干净利落,丝毫不逊色于常年征战的武将,也好像没听到耳边那响如雷鸣般的:“殿下,万万不可啊”自顾自的向着马车一步一步,步伐坚定。他的步伐也很利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把没有出鞘的剑,而且绝对是把好剑,出鞘见血,利气逼人。
可是他还是没有上车,因为在他之前一步,有人下车了,那个人对着空苍穹微微一笑,竟然感觉——七月流火,心里陡的生出一股燥热。那个人眼波如媚,袖若流云,一个反手竟然好像能让满地盛开火红火红的彼岸之花,能让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能然一个人不堪重负的生命中从此再无其他,只有一身的寒冷,一生的悸颤!心智不定的人只此一眼也许就会弃明投暗,微有恍惚的人只此一眼也许就会换得一生一世的抱憾。那个人是妖,是勾魂夺魄的妖!
而那只妖怪竟然把他那颗美到罪孽的头颅支在了李豫的肩头,他的声音好像清风:“阿豫,你这又是何苦呢?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喜欢你喜欢的舍不得你受伤,你怎么,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你不盼我受伤,你只盼我死。”他是李豫,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迷惑的男人,这只妖精,是不是也太看不起他的自制之力了?
“呵呵,”左岚看着李豫墨黑的瞳孔吃吃的笑,“阿豫,其实我最喜欢你的就是这点,对敌人,你也是不虚伪的。我讨厌那些明明讨厌我却要讨好我的人,他们的脸很丑,看久了,说不定,连我也会变丑!”
“不会。”李豫的回答很简单,也很诚实,他想不出有什么能让这个早就泯灭了人性的妖精红颜憔悴,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左岚挥起他的衣袖,一个回旋就飘然而去,隐然在车帘之后,只是他上车的姿势有些像是跳舞。大唐权相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舞?应该……不会的。可是明明,左相走的,很有些翩跹的味道……
但这不是李豫想的,李豫在想左岚留他一个人在外面的意图是什么,但是他没想多久就听到了那道魔魅的声音:“阿豫啊,你要是不怕死,就上来吧。”
一音落地,在场人人皆惊。这是左岚的绝杀令啊!左相从来没有过摆明了要置太子于死地,甚至从来没有说过要和太子为敌,几天这是怎么了,长安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所有的人都在望,他们想知道太子时怎么决定的。可是他的背影竟然那么单薄,单薄的让人觉得人世的薄凉!太子他才二十六岁啊,这样年华的他竟然用他单薄的肩膀承担起了整个河山,承担起了他们这些自许忠臣良将的希望。他的路还有多长?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当他是天,等他垮了,天塌了,他们这些人竟然只能面面相觑,竟然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踏上马车,一步一步接了战帖,一步一步走的“英雄一去无归路,壮魂一曲随风回”。他们是薄凉之人啊!
可是李豫走得很坚定,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倒了,这李家的天下也就完了,朝中已经没有人愿意扛起对战左岚的重任。他走的很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魄,那样单薄的身躯竟然走得那么坚定,竟然能让秋水长天存在的那么鲜艳,那么美。这样的场景,看的这些机关算尽,冷暖尝遍的朝中要员们忽然有些想流泪,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要戎马边疆,计安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是他们都不够坚强,不知在什么时候遗忘了自己的梦想。那个步伐坚定的孩子却做到了,他的身上,压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量。太子殿下,有您,是大唐的福气,你是不该属于尘世的人,您,太坚强!

第六章 身入朝歌(二)

姚涤尘看着这般生离死别的场景,不免觉得有些可笑。这些人是把这车当作是毒蛇怪兽了。左岚也就由着他们的心思,吓他们个半死。其实这车里有什么呢?姚涤尘又四周环顾了一番,越发的觉得可笑,一盏银台,一张卧榻,一壶清酒,一炉清茶,还有两个人,也许这两个人就是他们害怕的,更准确地说,他们害怕的是其中一个,是更像妖精的那一个。但他们也不想想,左岚是何等精明的人,就算他真的是想除去太子,又怎么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落了把柄于人?那样就是他真的推翻了李家王朝,恐怕也难孚众怒,最终不免落个王位旁落,左岚这种快要成精的人,是决计不会做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的!他今天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告诉王党,他左岚要反,谁,也是拦不住的!
“小尘,在想什么?”左岚温了温酒,自斟自酌了起来。
姚涤尘看看左岚,又看看李豫,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左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说的轻轻柔柔,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却又偏偏能让李豫听得一清二楚:“你不说,我替你说。你是在想那群老顽固们现在正在马车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愚蠢的行为实在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你知道,我今天不为擒王,只为自保和……”说到一半,他忽然神秘的笑了笑,“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说了,是要诛九族的。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姚涤尘横了左岚一眼,她不喜欢有人和她如此亲昵,只除了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恐怕今生是再也没有机会亲昵了:“左相还会害怕株连九族?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左相你可是那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啊。”
“是啊,是啊,”左岚笑的明媚动人,看起来真的像是很高兴的样子,“果然还是小尘了解我,不然怎么说你是我的知己呢?”
姚涤尘的身体忽然僵直,甚至连语调都已经有些僵硬,她说:“左相,您莫不是忘了,我们,已经不是同类人了。已经,不是了……”她说的有些婉转,有些轻柔,甚至有些依依不舍。
李豫不明白,是什么能让如此一个倦意如诗的女子陡然失态。但是左岚是知晓的,他见过那个孩子,甚至能体会到他那纯洁的让人心疼的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爱情的爱情。爱情应该是有欲有求的,但是他没有,他就只是守着一份自己承诺过的感情,守着自己一个人的天荒地久!那样的感情,的确很美,也很让人感动。但最重要的是他把这份感情给了姚涤尘,而最妙的是,这种干净的仿佛不存在的感情,恰恰就是姚涤尘想要的,而别人,恰恰,也给不起。这还真是,有趣呢!
“太子殿下,用茶。”姚涤尘一瞬间就又变回那个倦意满身的绝色女子,好像刚刚失态的人不是她。
李豫顺手接过茶却并没有喝,他并不是担心有毒或是什么,就只是单纯的不想喝。但是不想喝却接了过去是很不寻常的,因为谁都知道太子是很明确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有明确的目的,所以他是不会在没有任何意义的情况下去接一杯茶的,而现在,他接了,是因为他想问姚涤尘些什么。他的用词并没有左岚那么华丽,甚至有些犀利,但是不可否认,那很实用,那样的问法也比左岚的问法好用得多,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左岚一样妖艳的让人甘心沉迷,甘心俯首称臣,所以常人若是用他的方法,只怕什么都没问出来是小,被人认作疯子押往府衙是大。但是,李豫的做法就很实用,至少在常人看来是比较有王者之风的,他就是用他那与生俱来的气势问了句:“姚姑娘,你消失尚书府近三个月,不觉得该给户部个解释吗?”
这一问若是换了旁人,恐怕还没回答就先吓呆了一半,可是他问的偏偏不是旁人,而姚涤尘最不怕的就是讯问,因为她明白若是他真的有办法给你定罪,他也就不会在这里问了。所以她只是笑了笑,就继续低头煮茶。
她不答,并不代表这道题就没有人答,这里除了她这个应该回答的人和那个发问的人之外毕竟还有一个可以开口说话的人,现在那个人就又开口了:“是啊,小尘,这三个月,你到底是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呢?”
姚涤尘一阵心惊,左岚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明明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哪里。
“还是说,连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左岚的眼光越发浓厚,越发璀璨,照得姚涤尘心头一片空空旷旷的白,一片茫然无措的白。
“我,我是看京城纷扰,就去个世外小镇静心养性。”姚涤尘说得有些勉强,因为她忽然明白了左岚的意思。左岚送他去那里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步棋,她就应该隐名埋姓在那里等着左岚传来的任何消息,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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