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洗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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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洗红尘-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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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姚涤尘听到了满意的答复,转身就在身后桌案上的宣纸上写起字来。
阿丑把头探过去看,他很好奇,阿尘会写些什么。可是每看阿尘写完一笔,阿丑的眉头就皱紧一分。到了最后,几乎就是纠到一起了。他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因为痛苦就更苍白了。他很想问问,他刚刚说的话可不可以收回?刚刚的承诺可不可以后悔?可是看阿尘的表情,这件事,应该是没商量的。
姚涤尘却恰恰相反的看着自己写下的字很是满意,伸手揭起就要贴在阿丑的身上,阿丑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乖乖认命。
然后,那天长安街上的男女老少都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场景。一个长得像精灵一样干净的少年眉头紧锁的被一个如诗如画的女子牵着,他一步一步几乎是蹭地而行。他青灰色的衣襟上贴了一张字条,上写着“此身已许,请勿觊觎。”而他身边那如诗如画的女子却走得很是欢快,仔细看的话,也许还能发现她其实笑得有一点……嗯,小人得志!

第八章 闲云野鹤(三)

小人得志的女人拎着阿丑穿越过长安的大街小巷,穿越过无数男女老少的奇异目光,买了一堆乱七八糟不只是用得到的还是用不到的东西,反正她也不用提,都挂在阿丑的手上就好了。
“阿尘”阿丑有些为难的看看快近正午的太阳,“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再晚回去,左公子他们会着急的。”
“再一会我们就回去,没有关系的。”姚涤尘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可是阿尘,左公子他们会担心的,我们回去了。”阿丑很无奈的往相反的方向拉扯着姚涤尘。
“不要,我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姚涤尘忽然任性起来,左岚说的没错,她是个烈性的人,没有阿丑那么平和。现在,她正愤愤的指控,“阿丑,你怎么这样?你要是不愿意让我开心直说就好了,何必现在忽然说要回去,你告诉我是不是觉得身上的字条很丢脸,所以才要回去的,你说。”
“不,不是啊。”虽然身上的字条的确很丢脸,但他真的不是因为这样才要回去的。如果这样可以让阿尘开心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就是很开心贴这个字条咯。”
“啊?”不是不喜欢就一定是喜欢吗?
“啊什么啊啊,你是不是还是不喜欢,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骗我。”姚涤尘佯装生气的嘟起了唇。
“没有,没有,我没有骗阿尘,”阿丑忽然发现阿尘其实很刁钻,“嗯,你就当阿丑喜欢它好了。”
“什么叫做我就当你喜欢它,好像是我逼你的一样,你到底喜不喜欢它?”姚涤尘的形象离京城第一美人越发的遥远。
“我很喜欢它,很喜欢它。”看着某女凶恶的嘴脸,阿丑很没志气的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你没骗我?”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阿丑笑得很像姚涤尘家养的那只狗,很乖,很讨好。
“嗯,那就好,”姚涤尘很满意的把自己连同刚刚买好的无用品一起挂到了阿丑的手臂上,“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这样吧,你自己说的你喜欢它哦,你以后要一直带着它,不可以离身哦。没有问题吧?”姚涤尘看着阿丑痛苦的表情心情越发的愉悦,要不说,红颜是祸呢。
“嗯。”阿丑回答的声音有些虚弱。这张字条一直粘着没有关系吧,反正有那么多的人已经见过了,再多一点人看也是没有关系的,阿尘高兴的话……就好了。
“我就知道阿丑最好了。”姚涤尘高兴的在阿丑的袖子上蹭来蹭去,“阿丑,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就回去,好不好?”
阿丑看着姚涤尘兴奋地都快发光的小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就只好由着她的性子,任她带着自己去向不知名的什么地方。
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这就是姚涤尘要带阿丑来的地方,一个说不上是美的地方,只是给人感觉很温暖,很舒服。
这里有的只是一些算不上名贵的花花草草,只是一座称不上亭子的茅草棚,但不知为什么,这么简陋的地方竟然让人觉得——很温暖。
“阿丑,”姚涤尘无意识的拉紧了阿丑的袖口,她看着这温暖的山谷,眼中,忽然就有了泪,“阿丑,我们以后的家就安在这里,好不好?”
“好。”阿丑用柔软的语调回答,就好像他为阿尘拭泪的衣袖一般柔软,“你说什么都好,阿尘你,不要哭了。”
“呆子,”姚涤尘带着阿丑继续往里走,径直的走过茅草棚,不一会就又发现了一个茅草屋,再走,剩下的,就只有——一座坟墓。
坟墓上没有名字,干干净净的,说是坟墓,还不如说是一个小土坡,如果不是土坡的上面插了一块没有任何字迹的牌子,是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一座坟墓的。
“阿丑,我放在你身上的那块玉,你带了没有?”
姚涤尘看墓碑的眼神很温柔,就像是看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阿丑掏出那块被自己看的比命还重要的玉,那是阿尘留给他的,他一直不敢离身。
姚涤尘接过阿丑手中的玉,和自己的那一块拼在一起,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阿丑听:“爹说过‘玉在一双人,玉碎一对魂’的,现在却把这玉给了左岚,这是为什么呢?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变?是不是所有的海誓山盟都不可以相信呢?”
“阿尘……”阿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只是不想阿尘一个人。
“没事,我没事的。阿丑,你过来,”说着就牵起阿丑的手,拉着他走到坟前,“阿丑,你跪下。”说完,自己已经先跪倒在坟前。
“娘,你不用再为尘儿担心了,尘儿找到了可以照顾尘儿一生一世的人了,他不会像爹一样不守信诺的,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是不会变的,因为他是呆子,是呆子啊。娘,你看见了吗,尘儿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尘儿不是一个人了,阿丑他,是我的良人呵……”
“阿尘……”跪在一边的阿丑终于知道墓里面埋的是什么人,他听着阿尘说的话,忽然就心痛起来,阿尘她,原本是不相信任何人的,那样,究竟是怎样的寂寞?她是不是有心事的时候只能呆在这里和已经和泥土化为一体的娘来诉说?“阿尘,不要哭了,你以后,有阿丑了。”
“呆子,”姚涤尘的眼泪还挂在眼睫,笑容就已经在唇边弥漫,“阿丑,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嗯。”有风吹来,山野寂旷,山风微凉,阿丑伸手把姚涤尘揽进怀里,用体温帮她取暖。
“十二年以前啊,”姚涤尘在阿丑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讲述的,也许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有一个很有名声的教书先生,那时,他还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他有一个很美很美的妻子,和一个很乖很乖的女儿,他们在一起啊,生活的,很幸福。那个先生是在京都府尹家里教书的,教他家的公子,每个月有很多银子可以赚,生活的很富裕。府尹他,是个好人,他看那个教书先生才华出众,不应该埋没在这里碌碌无为的过完这一生,所以,就给了他好多的银子,帮他疏通关系,助他金榜题名。”
“这个世上,其实有很多好人的。”阿丑很喜欢听这样温馨的故事,心里面都会暖洋洋的。
“呵呵,”姚涤尘抬头看了看阿丑,伸手扭了扭他的鼻子,“呆子。”说罢又回头看着她娘的坟墓,说的很悠久,很悠长,“从那之后,先生家里的所有人都对府尹一家感恩戴德,如果没有府尹一家,先生很可能就会这么平平庸庸的过完一生。所以不论府尹家要求的多苛刻,就算是要他们一家肝脑涂地,他们也是会去做的。府尹的眼光是很准的,教书的先生很快不负众望的通过了乡试,他可以去考进士科了,全家人不知道有多么高兴,老府尹也很高兴,还为了先生摆了一桌送行宴呢,祝他可以早日金榜题名。那个时候只有他的女儿不是很高兴,她小时候看戏看得太多了,总是怕爹爹当了高官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就不要娘和自己了,可是她娘说‘傻丫头,你还小,你爹不是那种人,你爹不会丢下我们的’,所以,先生就在大家的敬重和欢送下,走得好风光啊。那个时候,好像一切都很美的。”姚涤尘忽然弯唇一笑,笑得满野的鲜花骤然失色,“先生的娘子和女儿从那天起就天天盼着先生高官得重,衣锦荣归,这样,也就对得起老府尹大人的恩德了。可是,日子过得好慢啊,一天一天,度日如年,阿丑,你听没听过,日久是要生变的?”姚涤尘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的就快要听不见了,“忽然有一天,天就黑了,雨下得好大啊!街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了,店铺也都关了门。先生的女儿吃过晚饭正和外面的小伙伴们玩,看见天黑了,就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可是她回来的时候门却被关了起来,她被关在外面进不去,就只能听见屋子里面她娘撕心裂肺的喊,还有一种她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好像是一种低声的咆哮,接着是布被撕裂的声音。她一直在门外问‘娘,娘,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她喊的累了,就坐在门边,微微缩在自家屋檐底下避雨。她等了好久好久,终于有人出来开门了。她很高兴,就扑上去叫‘娘’,可是开门的人不是她娘,是卓哥哥,府尹家的公子,先生的学生,他人很好的,以前,经常买糖给她吃的,卓哥哥总是笑咪咪的,对所有的人都是很和气的,所以她很高兴卓哥哥今天来她家里做客。卓哥哥和平常一样,笑咪咪的拍拍她的头,夸她乖,那个时候,她很高兴的。然后,卓哥哥就走了,先生的女儿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娘和平常没有两样站在屋子里对自己笑,她不高兴的问娘‘为什么不让我进来和卓哥哥玩?’她娘只是摸摸她的头,说‘乖孩子,以后不要和卓哥哥玩了,你答应娘,好不好?’小姑娘很倔的,她不明白娘为什么不让自己和那么好的卓哥哥一起玩,所以她死活不依。可是,从来都好温柔的娘忽然间就凄厉起来,看上去那么可怕‘你不能再和卓哥哥一起玩了,你答应娘,你答应娘啊!要不然,娘是死也不会瞑目的。’她说着说着,豆大的血珠子就从眼角流了出来,我不明白,不明白人究竟要怎样伤心才可以泣血,我一直以为那是假的,是编出来骗人的,可是,那竟然,是真的。小姑娘吓坏了,连忙答应了她娘。就在那一瞬间,娘忽然就变回以前的样子,好像刚刚的凄厉,都是一种错觉。她娘很温柔的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是红烧肉,她娘就去做了。吃饭的时候,她娘只是看着她一个人吃,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说什么让她长大以后要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就像她爹一样,要活的好好的。小小年纪的她不明白,娘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啰嗦。直到半夜,她被一声利器刺进肉体的声音惊醒,才发现她娘已经满身是血,满脸是泪。她娘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被一刀一刀,切的血肉模糊,就好像经历了鱼鳞剐一样。最后的一刀直直的刺进心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娘就死了。只是她还睁着眼睛,她死不瞑目啊!她全身上下那么多的伤,竟然连一声都没有叫,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姚涤尘不知什么时候讲得满脸是泪,就好像现在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街道上没有人,店铺也没有开,那么寂静的夜里,就只有雨水和那妇人的血一起静静的流淌。
“阿尘,不要说了。”阿丑死死的抱着姚涤尘纤瘦的身躯,她的悸颤太明显,她还陷在回忆里,回不来。
“那个孩子就是我啊,”姚涤尘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她用尽一切力气想挣脱阿丑的怀抱,“我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娘断气的,我没有救她。我如果早一点注意到她的失常,她就不会死了,不会了!我如果早一点发现那个赵世卓是个混蛋,是个衣冠禽兽,她就不会死了!我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娘遭受那种非人的凌辱的,我在外面,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个禽兽糟蹋的!如果我阻止了,她就不会死了,不会了!我娘她死不瞑目啊,她是在怪我,怪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怪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欺辱,她死不瞑目!”
“不是的,不是的,”阿丑小心的抱着姚涤尘,生怕一个不小心弄伤了她,“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尘,我知道你不是不想救她,只是你做不到。”
“呵呵,呵呵,”姚涤尘忽然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一丝力气的瘫软在阿丑怀里,“是啊,我做不到,我什么也做不到。当年雨夜屋外,我救不了我娘,如今金殿之上,我救不了你。阿丑,你知道吗,那时,我真的想替你死,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啊!阿丑,你知道吗?从十二年前,我就特别的害怕黑夜,害怕下雨,每次入夜听雨,我都能看到我娘满身是血,一身是伤,她泪流满面的看着我,她问我‘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阿尘,”阿丑忽然想把姚涤尘揉进骨头里,藏起来,她受的伤太多,阿丑不知道究竟要把她放在那里,才能再也不让她受伤,“阿尘,不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吗?你娘要你找一个像你爹一样的良人,她是要你幸福的。你娘是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怪你呢?”
姚涤尘将信将疑的看着阿丑,把他的衣襟抓的都起了皱,好像在寻求什么保证一般:“真的吗?我娘她,真的不怪我?”
“真的,阿丑向你保证。”阿丑伸出右手用小指轻轻的勾起姚涤尘的。
呆子,你能保证什么呢?你怎么知道我娘不会怪我?可是好奇怪,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也许娘她,真的没有怪我。
山间有风吹来,秋风萧瑟,带走的是一个曾经怎样都无法摆脱的梦魇,一个从六岁起,就缠绕在身上的魔。原来秋风,不只是萧瑟……

第九章 背信弃诺(一)

风吹得很安静,阿丑抱着姚涤尘,也很安静。
墓碑静静地立在原地,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始终,只是有风轻抚而过。
“阿丑,”姚涤尘拉扯着阿丑腰间的佩带,“我爹,那一年高中榜眼,他真的回来了,回来接我,接娘。他没有扔下我们。可是,娘再也去不了了。城里的人说娘死的不干净,不让把娘埋在城里,爹只好带着我把娘埋到了这里。爹说,他会替娘报仇的。然后就带着我去告御状了,结果,府尹一家,全都被赐死了。那时我好开心啊,我想,恶人有恶报,他们终于死掉了。可是爹哭了,他说‘他们死了,你娘也回不来了。’我听着,就也哭了。爹还说其实府尹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死的时候可能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皇上赏识爹的才华,才会听了爹的遭遇,就把他们都赐死了,其实老府尹是好人的,他应该可以长命百岁的,他应该不用死的。这个话,我是到后来好久才懂的。以后每年,爹都会带我到这里来住几天,来陪陪娘,不让她一个人那么寂寞。”
“阿尘乖。”阿丑学着姚涤尘哄他的语气,他听着这些,心里很难过。
为什么好人不能长命百岁?为什么原本亲密的两家人转眼之间就势如水火?
“没什么的,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姚涤尘看着阿丑微微的笑了,“我只是在想,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来看娘的呢?”她皱起眉头,想得很认真,“啊,对了。六年前开始的,那一年我十二岁,我问爹为什么不带我去看娘,突然有人说‘死者长已矣,看了也是没什么用的’,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漂亮的人,漂亮的像一个妖精,那时候左岚他才十七岁,他是那一年的状元,是我爹的门生,我记得他那年一笑之下,我家院子里的海棠朵朵盛开,璀璨光华。从那一年起,爹,就再没有去看过娘了。过了很多年,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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