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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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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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如由衷道:“对不起。”
不过一夜的时间她原本打算第二天去看阮晴的,谁知李代瑁早晨差人去退婚,转眼阮晴便跳了井。
可怜的小姑娘,虽是自杀,但太多的人,一人踩了一脚,将她踩入无望的深井之中。
辞过李少廷出来,隔壁便是李悠容的院子。院门紧闭,使着苦豆儿上前问过,才知李悠容和顾氏一起,去洛阳了。
既这般,宝如便将李悠容的东西全放在了李少廷房中,去给老太妃辞行。
颇意外的,出来的是衔香。她说,老太妃这两日大约是吃的太沉消化不好,也躺倒了,此时睡着,不好打扰。
转了一圈子,闷闷回到海棠馆时,天都已经黑了。
自后花园的月门上进的院子,苦豆儿直接进了后罩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宝如意兴怏怏,两步跳上台阶,见门外连只箱子也没摆着,心说秋瞳和嫣染两个怎的还未将东西收拾出来。才要迈步进屋,忽而便听屋子里一声呻吟。
这种声音,大多来自于男女之欢。
这院子的男主人昨夜才回来。宝如心中咯噔一声,后知后觉,心说坏了,秋瞳娇而嫣染美,两个大美人儿,我怎的把她们丢在屋子里,自己走了?
从琳夫人到胡兰茵,宝如所知道的,季明德似乎颇喜欢年龄大些的女子们,恰恰,嫣染和秋瞳都比她大呢。
只是,究竟是秋瞳还是嫣染,若他睡了,将来是不是得跟到曲池坊去。
曲池坊那点窄门小院,再来个姨娘,或者说妾,要往何处安排?
宝如脑子里乱乱的,明知季明德的事情,自己绝不能好奇,两只脚仍还是忍不住,脚步轻轻,就挪到了西窗下。
窗下灯火燃燃,窗棱上投影出两个影子来,一高一矮,高的肩阔,背侧,女的溜肩,婉转,瞧着,颇像个簪花抚鬓的姿态。
忽而便听季明德说:“过来我瞧瞧,伤的可厉害?”
宝如心说坏了事了,季明德这当是硬上弓不成,把人给打了。
丫头虽说是婢,但一样的也是人,有些大丫头想给主子们做妾,但也有节气高不肯沾染主子的。更何况秋瞳和嫣染皆是李少源的丫头,不想叫季明德染指也是有的。
于男子来说,这不过房中一点风流轶事,传出去也无甚大碍,对小丫头们来说,却是天大的委屈。做为一房主母,最先要做的自然是压下事情,并且善后。
宝如想都不想,褪着镯子拨着簪子,便冲了进去。
早些时候。秋瞳和嫣染两个在卧室里帮宝如整理衣服。
季明德一直在后面花园里,听野狐和稻生两个说宝如在草堂寺受险的情况。
事实上当时他俩连草堂寺的山门都未进,后来还是宝如托人带话,说自己回长安了,俩人才追回城的。
便后来知道尹玉钊救了她,也是从苦豆儿嘴里套了些零星的话出来。
不过寥寥几言,季明德便知自己走之后,宝如在长安过的一点也不太平,反而危险处处,防不胜防。他冷冷盯着两个傻小子,忽而撩袍帘,野狐脖子一歪双臂一抱,便是要死忍的架式。
稻生更怂,直接扑通一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任打任罚。
“所以,尹玉良两条腿都折了?”季明德忽而问道。
稻生连连点头:“小的去看过几回,是真的折了。”
“你嫂子可曾再见过尹玉钊?”季明德又问。
他究竟分辩不出,尹玉钊是敌是友,或者说,尹玉钊究竟知不知道同罗绮是谁杀的。总之,满长安城中,尹玉钊是叫他最头疼,但偏偏又除不掉的那个眼中钉。
这下,俩人同时仰天起誓,异口同声:“我替大嫂发誓,绝计再不曾见过。”
季明德叫这俩傻小子逗笑,转身回屋,眼看天暮,宝如居然还没有回来。
他本在书房,提了笔却找不到自己那块青砖,蘸笔入笔洗,里面亦是空的。久不在青砖上写过字,季明德颇想念自己那块青砖,转身自书架上一目目往下巡着,巡到最上面一格,才见它被压在几本厚厚的书本之间。
他转身的功夫,后面不知叫谁猛然一撞,一块大方砖掉落,就砸在了个丫头的头上。
瞧衣服,是那两个大丫头中的一个。季明德见过她们,但具体不认得人,似乎这一个,是三个大丫头里最本分的一个。
他先退了一步,问道:“可是砸破了脑袋?”
是秋瞳,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儿,她爬了两番未能爬起来,忽而松手,血自鬓侧往下流着,自己一把揩了,还强撑着笑:“无事,不过是砸破了脑袋,缝两针就能好了。”
毕竟女儿家,头亦是叫他砸破的,季明德伸手将这丫头拉了起来,道:“过来我瞧瞧,伤的可厉害。”
恰是青砖的钝形三角,在她发际之间,砸了个钝角形的伤口。
秋瞳鬓角满满的血,自己拿个绢帕疾疾揩着,见季明德的手再伸过来,往后一退,裙角一绊,又栽倒在了地上。
季明德将她拉了起来,小心剥开发丝,再瞧一回,吩咐道:“去找苦豆儿,告诉她这个须里外缝合两层,她擅缝伤,会替你缝好的。”
秋瞳抬眸,离的太近,这二少爷瞧起来格外的高大,胸膛宽阔,身上淡淡一股佛手清香,呼吸沉稳,虽私底下婢子们都知道他是土匪出身,原本在永昌道上杀人劫道的,但每每看一回,皆要惊叹一回:她们来府太晚,不曾见过荣亲王年青时有多俊俏,但二少爷这般模样,说他是自幼在锦绣云堆中长大的浊世佳公子也不为过。
生成这般模样,说他做匪,谁会信呢?
她再往后退一步,回头,便见二少奶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宝如脸儿圆圆,双手揪着方帕子,一脸的讪笑:“让我瞧瞧,可是明德不小心砸伤了你?”
季明德转身出了书房,往卧室去了。
宝如自手上撸了只虾须镯子下来,又自头上拨了只卷须翅的流苏凤钗,一并儿塞给秋瞳,低声道:“委屈你了,快去让苦豆儿替你缝去,她缝伤缝的顶好的。”
秋瞳接了如此封厚的赏赐,暗暗觉得宝如怕是误会什么了,却也不好说什么,手捂着帕子,转身便走。
宝如寻进卧室与前厅之间的小隔间,地上摆了满满的箱子,季明德就在罗汉床上,饭是早摆上的,一样样,他先揭开盖碗,见宝如在门框侧愣着,问道:“为何不进来吃饭?”
宝如指了指门外,小声道:“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季明德往对面的饭碗里压了块玉兰片,端碗便刨了起来:“天都黑了,不得吃了饭再走?”
宝如坐到他对面,也端起饭碗来,悄眼觑他,一本正经,脸上看不出丝毫的难堪来。
她盛了一碗汤送过去,望着他的脸色,试着说道:“我以后不会再那样那样了。”
季明德抬眉,双眼定定盯着宝如:“哪样哪样?”
宝如抿了下唇,一字一顿道:“不会再拒绝你了。”
季明德唇角抽了抽,大约是想笑,随即又板了脸,挟了一筷子樱桃肉炒山药给她,低声道:“吃饭!”
俩人默默吃完饭,卧室里也是一堆的官皮箱,无处下脚。
宝如坐在床沿上,手抚过这张紫檀木大床,睡了两个多月的床,这下是真该走了。她走到窗前,便见秋瞳缝好了伤,头上缠着块帕子,与苦豆儿俩个大约是收拾好了,也提了只柳皮箱子出来,在院子里闲聊着。
瞧着丫头的架式,似乎是想跟他们一起到曲池坊去。宝如有些犹豫,见季明德抱了几本书进来,连那青砖一起捆扎着,低声道:“咱们曲池坊的院子太小了。”
季明德不明究里,道:“是有些小,若你想换处大的,这两日打问一下,看好宅院,问好价格,我让稻生付银子。”
宝如低声道:“我并不是嫌院子小,只是觉得住不了太多人,况且,秋瞳自己也不定愿意……”
看她一顿饭吃的心神不宁,季明德一直不知道是为何,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那个丫头。
他转身将窗扇合上,又关了卧房的隔扇门,行至宝如面前,低声道:“你方才说,以后都不会拒绝我了?”
宝如用力点头。她原来所担心,是怕俩人万一果真有血缘,要生出不好的孩子来,从李代瑁那儿确认过,明知俩人无血缘,如今吃得饱穿得暖,天天拒绝他,岂不是脑子抽了?
但以为俩人是兄妹,一回回叫他诱着犯了错儿,每日起来悔的撞墙,月信要来那几天的提心吊胆和绝望,她皆一个人吞了,也永远不打算告诉季明德。


第156章 暮色
烛影高高满地的箱子她两只脚并在浅灰色荷花纹的莲裙里交在一处轻晃着。咬牙很久忽而崩出来一句:“并非我爱拈酸吃醋实在是曲池坊的院子太小便你纳个妾进来难道让她住厨房?”
季明德转身再笑,回头时依旧绷紧着脸,弯腰望着宝如。
宝如手中一方小帕子使劲儿的绞着,仰面望着季明德,两月不见大约叫他唬的少了胆子越来越大:“并非人人都愿攀龙附凤,秋瞳不愿意你便砸破了她的脑袋若再来个性子烈的打了你你岂不要割了她的脑袋?”
她以为是自己强秋瞳未遂才会砸破秋瞳的脑袋?
季明德不知道宝如那时呆时滞的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头一回见她如此上心自己有心要逗逗她,轻声的笑着:“原本你连胡兰茵都不在意的如今怎的为一个小丫头便闹了起来?”
宝如咬唇许久道:“胡兰茵是与我一起娶进来的,是自愿给你做妻的。我房里的丫头可不一样,她们或者做婢,但总得人家愿意,欠才能纳不是?你更是主子,也不能随意欺负她们。”
季明德忽而一扯腿,便将宝如放平在了床上。
“你觉得我跟胡兰茵睡过?”他低声问道,浓眉下两眼笑的弯弯,便笑出来的褶子,亦是那般动人好看。
既不是血亲,他又生的这般好看,在床上便折腾的她欲死,却也欲仙过,宝如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浪费了那么多的好时光,此时又笑弯了眉眼,伸手抚上他的眼角,柔声道:“我并不在意的。”
她并不知道,恰是因为她真的不在意,他才格外恼火。
季明德索性整个儿压伏了上来,拨过宝如的手,牙尖轻轻咬上:“你还觉得我跟琳夫人睡过。”
宝如亦是连连摇头:“那个我也不在意,毕竟那会儿还没我呢。”
身为庶出,自幼又是叫嫡母带大。段氏胸怀那般宽广,宝如忆及慈母往日的谆谆教晦,深觉自己不该妒,可方才在窗子上看到季明德阔肩碍上秋瞳的那一刻,她心中不知是酸是楚,总之难受的要命。
但转念一想,这才是个开始。
如今她可以有求必应,等怀了孩子,还不得给他纳房妾?
有一个就会有两个,多纳几房进来,她每日看他对着秋瞳,嫣染几个笑出这深深的酒窝来,会不会气的头痛,气到想撞墙?
偏这男人生的那般好看,笑出淡淡的尾纹来,支肘悬在她头顶,就那么笑眯眯的,两颊酒窝深深,双眸沉沉望着她。
床上的被子已经收了,唯铺着玫红色天香绢的牀单,她头上的簪子拨给秋瞳了,发本就是散的,此时随她轻摆的小脑袋,波浪一样蜿蜒着。
季明德心爱她这一头好发,揉攥于手,轻轻嗅得一嗅,焦糖和着桂花的甜香,闻之便叫人愉悦。这暖暖的小妇人,生的甜,嗅之亦是一股子的甜。
原本,季明德并不在意叫她冤枉的,毕竟她懵懵懂懂,只活这一世,他却历了两遍甘苦。
人生短暂,他活的太紧张,太焦灼,每日只想哄着她,叫她欢欢喜喜,却不曾意识到,于他来说,除了生死,皆是小事。但于她来说,身边这些琐事,和琐事中淡淡的烦恼,恰是人生百味。
他两根手指沿腿往上走着,忽而一挑。
宝如才承诺过有求必应,此时也只能咬牙忍着。
“轻点儿,求求你轻点儿,那儿肯定已经破了。”
季明德鼻子里呜了一声。
“大嫂那幅元帕,不过指血而已。我与她,从未干过那种事情。”
……好吧,有那么几句,你们懂得。
本来该要启程回曲池坊了。野狐也进来了,小子与丫头们,最是能说笑的,正在院子里说说笑笑着。
季明德忽而一气,吹熄了灯台。
“我的傻丫头,我的乖乖傻宝儿,那是她的指血,我不过用了根针而已,得说多少回你这脑子才能转过弯来?”
“信不信?”
宝如咬牙道:“我信,我信。”
“还有琳夫人,我分明说过,只是胡床聊了两宿,可你总不信。”
“我信,便你说聊了三夜,我也信。”
“你仍旧不肯信?”
“信,我信!”
……
稻生看上了嫣染,嫣染当然看不上稻生那个土匪,俩人你追我躲,也不知跑那儿去了。
秋瞳也是个眼看十八的大丫头,与嫣染一般,自幼儿看着李少源长大的,看惯了那般丰神俊貌的世子爷,季明德这般的,才能叫她多看一眼。
稻生和野狐这样的土匪,又怎能入得了她的眼。
所以任凭野狐咧着大嘴千般的逗笑,秋瞳坐在只柳条箱子上,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笑着。
忽而灵郎过了照壁,叫过秋瞳说了几句,秋瞳望了眼正房,心中颇有些为难,悄声道:“你且等得片刻,我先去看看。”
她跳上檐廊,刚走至窗子边,季明德已经推开门出来了。
与秋瞳擦肩而过,他周身淡淡的,男女行过房的淫靡气息。
他穿着件玄色宝蓝镶花的缎面圆领袍子,袍角袖衽上浅浅的镶花绣的栩栩如生,一朵缀着一朵繁繁的雏菊,是二少奶奶的手笔。
她的绣活,天下少有的灵巧。别人的绣功,不过形肖,绣一朵花在缎面上,看着便是朵花,她绣一朵花,亦是花,可除了形,还有神,神形兼备,仿如开了满襟满衽,皆有生命力。衬着这一脸冷漠的男子,有铁血亦有柔情,在暮色下格外温柔。
秋瞳转身进了屋子,恰宝如还未来得及起身,青灰色的莲裙拂在半途,两条赤溜溜的细腿儿,软软散散,闭眼斜偎着。
秋瞳一颗心猛的跳了跳,这时候她不该进来的。见宝如欠腰在够搭在床沿上的绸裤,秋瞳一缩,却是缩进了床与隔间之间的角落里。
“何事?”暮色中季明德下了台阶,问灵郎。
灵郎还未说话,李代瑁绕过了照壁,巡了一眼院子,转身而出。
季明德跟着出了海棠馆,庭前照壁处,原本他放在曲池坊的所有公文,自秦州带来的几位僚臣,全叫李代瑁拎了来,就在庭外站着。
见他出来,诸人齐声低呼:“属下见过大都督!”
季明德淡淡出了口粗气,对上李代瑁的眼睛,他身后侍卫们威风凛凛,僚臣围了一圈,将整座海棠馆的正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
往上东阁的缓坡上,父子俩一前一后。
暮色四合,由此处可见长安万家灯火,父子皆是玄衣,直落落矗立在缓坡的石阶上。
“可是海棠馆住着不舒适?”李代瑁此生,也就在季明德面前会有如此柔软的商量口吻。
季明德道:“并非。只是曲池坊原本就是季某的家,既季某回来了,还是搬回自己家的方便。”
李代瑁忽而回头,袍袂叫风吹的烈烈作响:“你是男子,倒也无碍,但于宝如来说,终究还是王府中更安全一点。你们皆是我的儿子,待少源回来,将玉卿也接回来,一府人齐齐全全,你祖母心里也能高兴些。这是我最后一回说软话,现在息了你要回曲池坊的心,给我回海棠馆去。”
季明德笑了笑,转身便走。
“若你敢走,敢带宝如再回曲池坊,本王就杀了那个姓杨的妇人。”李代瑁忽而甩袖。
季明德即刻止步,回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娘出秦州那么久,谁都找不到她,原来是在你手里。”
李代瑁胡茬青青,墨青色的交衽直裰,本黑腰束,十多年严以律已,身材紧致到无可挑剔。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他准备好万全之策,对付这个天生反骨的儿子。
一步步踱下台阶,他望着站在低处的儿子冷笑:“孔祥说,当初你不肯一人兼祧两房,季白拿杨氏威胁你,你再无它话,欣然从命。
季明德,本王做了十年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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