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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不是撤不撤股的问题。问题是，那疯婆子的个性就是这么横蛮不讲道理的。张师傅是为了家里的几个孩子，才不得不忍着她，没想到就惯出了这种极品……不知轻重不说，还总觉得自己有理，凡事都是别人的错……”陈子期不高兴地说道，“张师傅好好的一个人，脾气好技术也好，就是被他那个家庭拖累了……”
王艳萍也叹息道，“是啊，张师傅都没有求生意识了，看样子，情况不妙呢！”
“那小马呢？”于大海问道。
做他们这一行的，传艺如续命。收个徒弟，其实就跟收了半个儿子差不多。就比如说于大海和陈子期师徒俩吧，于大海待陈子期一向宽厚，并且照顾有加；陈子期也把于大海当成了半个爹，平时对他敬重有加，言听计从的。
私底下，老张和小马的关系也很不错的。
现在老张家里的人不靠谱，按理说，小马应该也是能够指望得上的。
不料，陈子期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小马哥可惨了！这些天一出事，疯婆子就去找小马，逼小马卖房子、还逼他去借高利｜贷筹钱给张师傅治病，还说什么一日从师、终生为父之类的……师傅，小马哥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两口子都是独生子，家里养着四个老人和俩孩子哪！”
“疯婆子上门去闹，马大嫂的老娘立刻就昏死了过去，现在马大嫂把家里的三个老人和大女儿送到了亲戚家去暂住，免得那个疯婆子又来闹。马大嫂自己就带着小儿子在医院里照顾住院的老娘……”
“现在张师傅也住这家医院，但是他老婆女儿都不管他，这些天只有小马哥在照顾他，但也没法子呢……听说也是住院的钱没着落……而且小马哥守了张师傅好几天了，连自家的丈母娘都顾不上，昨天我还看到马大嫂躲在一旁哭呢！”陈子期叹息道。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二更~
第31章
于大海听了，深思片刻，问女儿道，“幼怡，咱家还有多少钱？要是还有得剩，先把老张的救命钱拿出来。”
“没钱！”于幼怡不高兴地说道。
于大海一愣。
“闺女啊，这可是救命的钱啊……”他吱吱唔唔了起来，“算爸爸找你借的好不好？老张跟我是一辈子的师兄弟，我不能看着他眼睁睁地死掉啊……”
于幼怡阴沉着脸，起身出去了。
病房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李扬名追了出去……
陈子期连忙帮着于幼怡说好话，“师傅，别说幼怡生气了，换我、我也生气……那个疯婆子就跟糯米糍粑似的，被她沾上就甩不掉了！特别是，现在咱们还跟她打官司呢，咱们要是为张师傅出了钱，岂不显得咱们理亏？到时候那个疯婆子又拿着这个来当借口……”
于大海被吓了一跳！
“咱们在打官司？打什么官司？”
陈子期就一五一十地把当初于大海和老张被送进医院抢救时，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于大海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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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幼怡觉得憋屈得慌，走出了病房，扒在走廊上的玻璃窗处，看着医院里来来去去的人，发着呆。
“我要是于叔，这钱我也会借出去的……”身后传来了李扬名的声音，“毕竟事关生死，而且这笔钱，那个疯婆子又享用不到。至于你担心的，以后疯婆子会不会拿这笔钱来做文章，说咱们是因为理亏才会替张叔缴钱的……这凡事都讲求证据，警察也不是吃干饭的，对吧？”
于幼怡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李扬名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嘿嘿干笑了几声，又道，“……那个，不借也可以的。”
于幼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现在我手上一共也只剩下一万多点，爸爸这个样子，至少还要在医院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这一万块钱，他自个儿还不够花呢！”
李扬名一噎。
“那这事儿，我来想想办法。”少年认真地说道。
于幼怡笑了起来。
——你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你初二想跳级，连家教老师都请不起，而且妈妈另嫁，你自己一个月也就靠着你爸爸身故抚恤金来过活，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但她也没将这话说出口。
“走，趁着这会儿有子期哥在守着爸爸，咱们去看看张师傅去！”于幼怡说道。
李扬名连忙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急急地去了ICU所在的楼层。
两人在等候区的长椅上，找到了胡子邋遢的小马。
小马眼神呆滞，精神也不太好，见了她俩，垂头丧气地问，“……于师傅还好吗？”
于幼怡把自己父亲的情况说了，小马眼里总算是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神色，“那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于幼怡见他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心生隐恻。
她把居委会大妈们告诉她的，如何向政府申请那个“城镇居民重大突发伤病救治”的办法和流程给说了，还又邀请小马跟她一块儿去跑这件事……
小马的眼神终于有些亮了，连忙用力点头。
可没过一会儿，小马又蔫了，“说起来，于师傅的情况，其实当初比我师傅还严重些。可于师傅都醒了，我师傅却还在ICU里躺着……医生说，是因为我师傅没有求生意识，他想死……”
于幼怡和李扬名对视了一眼。
小马忿恨地说道，“那个该千杀的疯婆子，闯了这么大的祸，把于师傅和我师傅砍成了这样……自己不拿钱出来医，反而还上我家去闹……幼怡啊，你可千万别放过这个疯婆子！对了，你可要小心点，我听说，这几天那疯婆子好像在忙着卖房子转移财产呢……”
“没关系，”于幼怡冷冷地笑道，“……我不要钱。”
小马一愣。
“我要她去坐牢。”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马呆了一会儿，才由衷地称赞道，“对对对！就该这样……她生养的那几个儿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倒想看看，现在她为了逃避赔偿，把房子和一切财产都变卖了，将来坐完牢出来了，她的儿子女儿会怎么对她！”
说着，小马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幼怡，她能坐牢嘛？”
于幼怡说道，“光是她砍伤了我爸爸这一点……多了不敢说，判她一两年应该可以的。如果张叔也一起起诉她的话，胜算多很多，她可能会被判得更严重……”
“其实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张叔可以趁这个机会跟那个疯婆子离婚……放平时张叔要离，法院不一定判的，毕竟疯婆子没有经济收入，又有一堆儿女。但现在都要出人命案了，还能不让离？张叔都活了一辈子了，最后几年还不兴让人过点儿想过的轻松一点儿？”李扬名在一旁嘟嚷了起来。
其实于幼怡也是这么想的，但于张两家太熟悉，且民间又有“宁教人打崽，莫喊人分妻”的话，所以她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没想到，李扬名这个二愣子倒是毫无顾忌地张口就说，啥也不考虑！
再仔细看看，李扬名的眼睛里分明就闪着得意的光……
所以说，他压根儿就是故意装成无心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有心说给小马听的！
于幼怡又看向小马……
小马果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学制茶这一行的，拜师如认父，选徒如认子。这当徒弟的赡养师傅一辈子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所以说，其实老张离不离婚，跟小马的态度也很有关系。
于幼怡不得不正视起李扬名这个人来。
他聪明、勤奋、会做人、脑瓜子还转得特别快……
李扬名已经感受到了于幼怡的注视，还以为自己哪儿说错了话，连忙朝她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于幼怡转头看向小马，说道，“小马哥，我爸爸已经醒了，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就会去跑医药费报销的事儿，到时候所有的申请表格我都会拿一式两份，把我爸和张叔的一块儿填写了。总之我能搞定的，就我来搞定，我搞不定的，到时候再打电话给你……”
小马十分感激，连声道谢。
于幼怡又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该跟医生说说，既然张叔没了求生意识，所以最好让你进一进ICU，朝他喊喊话成吗？有时候，亲人的声音或许可以唤起病人的求生意识也不一定……”
小马的眼圈都红了。
告别小马哥，于幼怡和李扬名回到了于大海的病房。
只是，刚踏进病房，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电话是李母打来的。
接通电话，李母告诉于幼怡，说于家的房子租出去了。李母按于幼怡的要求，让租客签了一年租，又帮着收了两按一租，共计一千五百块钱。现在租客已经拿了钥匙，今天就搬进去。要是于幼怡没空过去拿钱呢，晚点儿就让老李把钱给送过来……
于幼怡谢过了李母，说钱先放在李母那儿，等周末她有空了再回去拿。
等她讲完电话，于大海吃惊地说道，“幼怡啊，你把咱家的房子租出去了？那，那……以后你住哪儿？”
于幼怡道，“我平时不住校吗？以后等你好了，出了院，咱们一块儿住到茶山上去啊！周末我也回茶山！现在正是差钱的时候，以后就算你出了院，这康复期间的药钱估计也不少……镇上的房子先租一年出去吧，等以后咱们不缺钱了，再把房子要回来。”
于大海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心里却酸酸涨涨的，既觉得难过，又感到骄傲……
——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于幼怡又向学校请了一星期的假，开始了三头跑：去医院照顾爸爸、上派出所反映情况、去街道办事处和居委会申请“城镇居民重大突发伤病救治”……
她差不多跑断了腿！
好消息是，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好方向发展。
于大海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住院两周以后，医生告诉于幼怡，让于大海再住院观察三天，如果情况一直稳定就能出院，自行在家里静养了。
派出所那边已经正式受理了于幼怡的报案，也拿到了医院为于大海出具的伤情鉴定书。据说张槐的情况也在好转，并且也向派出所报警，要求追究张婶的责任……所以派出所决定将两起案件并案侦查，张婶已经被请进了局子里，接受调查去了。
而在于幼怡跑医疗报销的这件事上，也是异常的顺利。
这大约是因为街道办事处和居委会的人已经知道了于大海的事儿，虽然说现在多了一个张槐，也递交了同样的申请，但张槐的可悲际遇显然更加赢了那些婆婆妈妈们的心……
所以很快，于大海和张槐两个人医疗报销都批了下来。
在两人本来就有医保的情况下，再加上这个特殊的报销，最后于大海出院的时候，于幼怡去结了帐，于大海的医疗费一共花了近五万，医保报销了三万多，特殊伤病救治那里补贴了近八千块钱……
先把爸爸安顿在茶山上以后，于幼怡又赶回了镇上。
她先是找到了居委会和街道办事处，把她爸爸的情况说明了一下，又找出了当时街道和居委会为发起居民捐款的明细帐，然后按着帐本将当初她收到的捐款全部如数退回。
最后，于幼怡还花了二百块钱让陈子期去茶山隔壁的桔子园批发了几百斤桔子回来，请街道和居委会在把钱退给社区里的各家各户时，再送上几个桔子聊表谢意……
街道和居委会的大妈对于幼怡的表现满意极了，都称赞这小丫头会做人，是个懂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三更~
第32章
茶山上的房子是陈子期收拾的，当然王艳萍也抽空过来收拾了一番。
但是，山上的条件始终不算很好。
于幼怡在这间破顶又漏风、还堆满了杂的残旧屋子里转了好几圈，还是感到非常的不满意。
可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仓促，在遭此巨大变故的情况下，大家能做到这样的配合程度……老实讲，于幼怡已经很满意了。
再说了，陈子期只是爸爸的徒弟，什么尊师如父的……讲白了也只是约定俗成，陈子期并没有任何为爸爸操持一切的责任和义务。
所以于幼怡已经很感激陈子期。
于大海出院的时候，正好是星期五。
陈子期张罗着请朋友帮忙，开了车直接把于大海从医院里接了出来，又安置回茶山；然后于幼怡开始在“新家”里收收捡捡的，忙碌了许久……
到了下午四点多快五点钟的时候，于幼怡总算把茶山上的事儿忙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陈子期见师傅父女俩起码最基本的生活所需都已经安顿得差不多了，才下了山。
只是，陈子期刚走，李扬名就摸到了山上。
于幼怡瞪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上山？下山、再回到镇上，没有一个小时根本就回不去，天黑了县道又没有路灯，太危险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赶紧回去吧！”
李扬名嘿嘿笑着，把书包拉开，蹲下，将一样毛茸茸的物事放在了地上。
于幼怡一看……
一只黄色的、毛茸茸的小奶狗？
“嗯，我马上就走……这是只土狗，才出生一个多月，这狗，小的时候憨，但长得快……还忠心，以后你养大了它，让它帮你养家护院。”李扬名憨憨地说道。
小奶狗好奇地打量着李扬名和于幼怡，在两人的脚边不停地嗅来嗅去。
于幼怡：……
她突然笑了起来。
——李扬名蹲在地上，和小奶狗一起看着她……一人一狗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又略带点儿渴慕，真是很像！
“好。”她简洁地应了一声。
李扬名咧嘴一笑，站起身，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她。
于幼怡接下意识地接过，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
“这里头有三万块钱，你拿去给张叔救命。”他平静地说道。
于幼怡吃了一惊，“三万块……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钱？”
他看着远方出了一会儿神，说道，“放心，这是我通过正当途径借来的钱，将来要还的。不过，我跟张叔不熟，所以这笔钱，得通过于叔借出去……这样，你让张叔写份借条给我，我就什么时候还借条给他。”
说着，他又强调了一句，“借钱的事儿要通过你和于叔啊，我跟张叔确实不熟悉。”
于幼怡看着手里的牛皮信封。
信封上印着XX省政府机要秘书科的字样……
她垂下眼睑，顿时想起了他曾经说过，他爸爸去世不足一年妈妈就再嫁的事。
于幼怡静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谢谢你。”
“我进去跟于叔打声招呼。”李扬名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屋。
很快，他就从屋里出来了，朝着于幼怡苦笑道，“于叔轰我走……我先走了啊！那个，明天我能过来吗？”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的。
于幼怡白了他一眼，“你说呢？这两个星期都没有认真学习，落下多少功课了？”
李扬名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兴奋了起来，“好！好好好！那，我走了啊……”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奶狗的头，捡起了书包，匆匆朝山下走去。
于幼怡连忙喊了一声，“……李扬名！明天早上过来的时候，记得买点儿菜过来……称点儿肉，买点辣椒和鸡蛋！”
李扬名已经跑远了。
他回过头，朝她一笑，露出了大白牙，“……知道啦！”
小奶狗好奇地盯着他渐渐跑远的身影，短尾巴拼命地摇，还迈开肉乎乎的小短腿，欢快地朝他追了过去。
急得于幼怡又喊了几声。
李扬名闻声回头，见小奶狗跟了过来，连忙捡了两块石头，吓唬似地朝着小奶狗扔了过去……
小奶狗果然被吓得拼命地往回跑，躲在于幼怡的脚跟后，偷偷地观察着李扬名。
于幼怡把小奶狗抱了起来，进了屋。
“扬名这个时候上山，干嘛啊？这孩子也真是的，太不知轻重了……从这儿回镇上，怎么说也要在县道上骑个把小时的单车呢，哟，这小狗哪儿来的？扬名带来的？”于大海问道。
于幼怡“嗯”了一声，在爸爸的床前坐下，先将小奶狗放在膝盖上，然后又把胳肢窝下夹着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交给了于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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