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正在比较偏远的郊外,附近只有一家小客栈,这里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京城的,但已算不错。可用一直娇生惯养从没吃过苦头的张氏的话来说,就是“跟猪食没什么两样,故意拿来糟践我吗?”
客栈老板也是个脾气爆的,直接把他们赶出了客栈。
张氏更加生气,大骂了老板一通,又惯例挑起了要回京城的话。
她身边的王嬷嬷不仅不劝,还帮她一起骂。
两个人就像泼妇一样,赖在客栈的门口不走了,引得一堆人围观,指指点点。
负责护送张氏的护卫队长见状,终于忍不了了,开口道:“夫人要想回去也不难,只要再等上些时日,待到二小姐和宁王大婚之时,老爷或许会让夫人回去帮助二小姐备嫁。“
张氏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当场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谁要成亲?”
“是二小姐舒柔,今天一大早,圣旨就到相府了,四皇子加封宁王,赐婚二小姐,择吉日完婚,”护卫队长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大概给说了出来,随后又道,“老爷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夫人,就要到祭祖的日子了,夫人回去后可要谨言慎行。”
张氏突然被送回梁州,自然引得相府众人的各种猜测,对外的重病托词,或许有些人会信,但对于这些护送张氏回去的护卫来说,那就是屁!
有哪家病重的夫人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硬塞上马车的?又有哪家病重的夫人会像泼妇一样三不五时地就大骂吵闹?
还温柔贤淑堪称贵妇典范?这样的也叫典范,那他们以后还真得离那些京城贵妇们远一些!
对着这样的张氏,护卫队不知在心里吐槽了多少遍。
不过,就算如此,张氏依旧是丞相夫人,丞相也再三强调要他们不能对张氏无礼,所以对于张氏一路上的无理取闹,护卫队们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护卫队长也是刚知道赐婚的消息没多久,本想稍晚一些再告诉张氏,但看她闹得这样没脸,就提前说了。
他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按照人之常情,舒柔要成亲,肯定要有母亲来帮忙主持婚事的啊,那时候张氏不就能回京城了吗?
在他看来,这对张氏来说,一定是个很好的消息。
谁想,本来只是泼妇的张氏,听了这些话以后,就直接演变成了疯妇,先是疯狂地站在原地大笑,随即双眼通红,扑向了围观人群,捉住一个瘦小的妇人就又抓又打又咬,护卫们都惊呆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护卫队长赶紧去阻拦,一边救人还一边想着,难怪丞相大人要把张氏给送走啊!谁想留一个疯女人在自己的身边呢!
他暗想着,接下来一定要看好张氏,绝对不能再让她发疯伤人了,事关丞相大人的体面,他们做护卫的自然要警醒!
张氏只是一介柔弱妇孺,纵使发疯,制服她也没有多困难。
几个护卫三两下就把人抓住扔上了马车,然而张氏疯性不减,还要再伤人,护卫队长想着要不就按照最开始的模样把人给绑起来算了,王嬷嬷看出他的意图,连忙阻拦:“不要绑,夫人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我这里有安神的药物,夫人吃了就会好的。”
护卫队长闻言瞪了王嬷嬷一眼:“那还不快点拿给夫人吃!”心里却骂道,这老家伙是故意的吧,就想看他们出丑!
王嬷嬷不敢迟疑,生怕慢了一步,这个粗鲁无礼的护卫就真的要把张氏给绑起来了,当初被绑上马车,张氏已经是羞愤难当,但那毕竟是几个婆子动的手,若是换成这些护卫……王嬷嬷不敢再想下去,急忙在包裹里翻找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想要喂张氏。
谁想,张氏发狂之下,竟然挣脱了护卫的束缚,红着眼睛,一口狠狠地咬在了王嬷嬷的手上。
“哎呦!”王嬷嬷痛呼出声,手一抖,玉瓶和那颗黑色的药丸全都掉了,骨碌碌一直滚到了马车外。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护卫们再次制服张氏,而王嬷嬷的胳膊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血流不止,如果不是护卫们及时制止,她能被张氏咬下一块肉来!
车外的小护卫把玉瓶和药丸捡起来交给了王嬷嬷,王嬷嬷哽咽着道谢,看到张氏疯癫的模样,心里很是难过,她顾不得其它,赶紧把药给张氏喂了下去,半点都没察觉,那药丸和玉瓶上残留了一丝细碎的粉末。
【作者题外话】:今日双更,还有一更在晚上。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迷惘
如果可以的话,舒柔真的不想出现在这里,不想面对眼前的男人。
曾经让她感到无比温暖与眷恋的父亲,让她总是刻意拖延时间不愿离开的书房,此时,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压抑和痛苦,恨不能掉头就走。
但是她只能忍耐,不能让舒泽发现一丁点的异常。
然而,她似乎做得不够好。
原本还在劝慰她放轻松,不要因为丽嫔的事而对进宫产生心理阴影的舒泽忽然顿了顿,话题忽而一转:“柔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一直在心中默念“忍耐”二字的舒柔倏然一惊,身体微微颤了颤,她的心一沉,暗叫一声糟糕,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头上。
舒泽一边温柔地摸着她的头顶,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柔儿,你别害怕,有什么事,只管和爹爹说,爹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个曾经让她感到特别温柔的动作,现在却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舒柔忍不了了,微一扭头,避开了舒泽的手:“爹爹真的会为我做主吗?”
“当然,”意外的抗拒让舒泽的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但他没有质疑,更没有责难,只是缓缓地收了回去,用更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道,“柔儿是爹爹的乖女儿,爹爹不为柔儿做主,还有谁能为柔儿做主呢?”
舒柔猛地抬起头来,眼睛有些发红:“爹爹对我好,我知道的,你为了我,把母亲送走了,连大姐姐也被禁足,但是柔儿真的很害怕!柔儿一直很听母亲的话,柔儿不明白,母亲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心里却在嘶吼,我那么崇拜你,信任你,听你的话,你却害了娘和外公一家,更是将我这个留着你血脉的亲生女儿推入火坑!在你的眼里,爱情、亲情是不是没有半点价值?娘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舒泽听不到舒柔内心的悲鸣质问,只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到痛苦哀伤和绝望,他以为,这都是因为张氏。
他脸上的怜惜之色更深,又一次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舒柔受伤的脸,舒柔却及时低下了头,拿出帕子轻轻啜泣了起来。
舒泽的手再度停在了半空中,这一次却没有缩回去,而是调整方向,搭上舒柔的肩膀,直接把人给揽入怀中。
舒柔僵了一瞬,迅速地调整状态,努力放松身体。她真的很想立刻推开他,远离他,但是不行,她已经拒绝了一次,两次,无法再拒绝第三次了。
忍耐,忍耐,她的内心又开始如此念叨着。
舒泽温柔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疼地说着:“柔儿别伤心,你还有爹呢!爹会永远对柔儿好的。”
呵,对她好?若是对她好就是将她嫁给曾文良那样的人渣,这样的好,她真是承受不起!
舒柔将头埋进舒泽的怀里,看似温顺亲密,却因着舒泽看不到而终于流露了浓浓的厌恶之色。
舒泽还在那里说着:“我知道,张氏做的事,很让你伤心,不只是你,爹爹也很伤心,爹爹和你一样,都很信任她,却没想到,她会存了这样的心思。”
“这都是爹爹的错,因为爹爹一直挂念着你姨娘,她心里面嫉妒,才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身为人母,却对子女不慈,还做出如此恶事,相府已经容不了她了。但是,她毕竟是你们的母亲,若她做下的事被外人知道,你们姐妹的声誉都会受影响,所以,爹只能悄悄地将她送走,对外只说她病了。”
“柔儿的委屈,爹爹心里明白,柔儿放心,你和宁王的婚事,爹爹一定会帮你准备得好好的,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张氏答应过你的四间铺子,爹爹也会转到柔儿的名下。”
舒泽说话的声音一直是那么温柔,带着别样的韵律,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能说到人的心里。
就连原本坚定无比的舒柔,都忍不住有些动摇,这样温柔的毫无破绽的父亲,真的会是那样披着人皮的畜生吗?
她忽然想到了李氏在遗书中说过的话,开口问道:“母亲做的事,张家人知道吗?他们会不会来找父亲的麻烦?”
舒泽的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诧异,轻拍舒柔背脊的手也慢了一瞬:“柔儿怎么会想起这个?”
舒柔不由地抓住了舒泽的衣服,努力地在自己的声音里添上一些担忧:“母亲常说,她是世家之女,家世显赫,身份高贵。张家那么厉害,母亲出了事,怕是会来质问爹爹的吧?柔儿担心爹爹受委屈。”
舒泽失笑:“傻孩子,张家再厉害,也没有你爹厉害,爹是不会受委屈的。况且,他们世家之人,最讲道理,知道你母亲做下的事,羞愧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找上门来质问我呢?”
舒柔像是信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舒泽的怀里抬起头来,对舒泽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下柔儿可放心了。”
舒泽含笑看着她:“真是个爱操心的傻丫头!”
舒柔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很快又以明日要早起进宫为借口,离开了书房。
她一走,舒泽的眉便皱了起来,舒柔这态度,跟以前可是大不相同啊,真的只是因为张氏吗?
一个暗卫出现在他的面前,低声道:“主子,有夫人的新消息。”
舒泽接过密信,打开看了一眼,唇角微勾:“不错,传信回去,让他们控制好度,一定要等到六月廿五再发作。”
“再叫几个人去查查,二小姐生病之前,做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
“是。”暗卫领命而去。
舒泽站在阴影之中,脸上的笑容扭曲而阴冷,喃喃自语道:“柔儿,爹的乖女儿,你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让爹爹失望的事啊,不然,爹爹就只能放弃你了,就像你娘一样。”
远离了舒泽,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舒柔也终于放松了一点精神。
她的心有些凌乱了。
她故意提到张家,就是想看看舒泽的态度,但是舒泽太坦然了,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然而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画,和她在先生那里看到的确实一模一样,都是真品。
只是这一会儿的接触,舒柔的心便有些动摇了,她相信李氏的信,却还存着那么几分期望,或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呢?她需要更多的讯息。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知情
第二天,皇宫。
大约是担心丽嫔之事给舒柔留下太深的心理阴影,这次来为舒柔引路的,竟然是高公公本人。
不同于那些沉默寡言的小太监,高公公一直是笑眯眯的,温和地跟舒柔说着话,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和寻常的关心,却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舒柔想着,高公公是崇元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他的态度几乎等同于崇元帝的态度。既然高公公如此友好,那么崇元帝应该也不会对她有什么不满吧?
不过,她好像错了。
大殿之中,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气势竟比初见时更甚,那双眼睛,就如同猎食中的猛兽,牢牢地锁定住舒柔的一举一动,像是随时会扑过来将她撕个粉碎。
舒柔被他这样看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从进大殿起,崇元帝就一言不发。舒柔依着规矩,行礼谢恩之后,听不到让她平身的圣喻,就只能一直跪在那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帝王视线仿佛变得更加锋锐威严,舒柔身上的压力也不断增大,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崇元帝不喜这桩婚事,从赵思琴求亲到昨天,他有足够的时间反悔,既然还是下了圣旨,那就是对这婚事的认可。
不是对婚事不满,难道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事?
舒柔自问一向谨守礼节,除了遭人算计的时候,不曾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最多就是纵容赵思琴爬了几回窗,这算错吗?
舒柔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
不是有句话叫“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吗?她等着便是,崇元帝若要罚她,总会给出个理由来。
这样想着,她反而放松了下来,依旧恭敬顺从,却把腰杆挺得直直的。
嗯,不错!崇元帝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之色,但一想到赵思琴为救她来求九转续命丸时的场景,心里就忍不住冒火。
平常那么乖的孩子,即使被他无视被他批评也从不反抗的孩子,就为了眼前的女人和他这个父亲对峙!崇元帝怎么想都是意难平。
但,这和舒柔有什么关系呢?
开口求亲的是赵思琴,一天到晚往相府跑的是赵思琴,惹他生气的还是赵思琴!
丞相忠君爱国,兢兢业业,教育的女儿也大方得体,结果进了一趟宫就被他不知所谓的妃子给毁了容,他弥补都来不及,又怎么能拉下脸来教训这无辜可怜的孩子呢?
罢了罢了,让她跪了这么久也算是罚过了,再多就过了。
高高在上的帝王忽而长叹了一声,道:“太后在等你用饭,过去吧!”
舒柔:“……”您憋了半天就为了说这个?
简直莫名其妙!舒柔郁闷地想要呕血,但还是保持着恭顺的姿态离开了。
良久,独自静坐的崇元帝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那令他沉醉痴迷一生的女子便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琴儿……”
崇元帝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却不再向从前那样傻傻地靠近了,因为他知道,一旦他采取了行动,这幻影瞬间就会被打破,他还不如就这样看着她,还能够看得更久一些。
“我们的儿子,真是彻底栽在他媳妇手里了,幸好,这还是个不错的媳妇。”
“为了她动用了你的药,你不会生气吧?”
幻觉中的琴妃似乎微笑了一下,崇元帝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小峰过的好,你也会很高兴的。”
慈明宫。
太后娘娘依旧是那样慈祥和气,甚至比上次见面更热情了。
她细细地问着舒柔生病的细节,都吃了什么药,恢复得怎么样,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舒柔一五一十地回答了,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太后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你好了,我就放心了,小峰那个孩子,为了你,惹得他父皇大怒,头都被砸破了!我前些日子看到他的伤口,真是吓坏了!他不过是个孩子,就算一时莽撞惹怒了皇帝,皇帝也不该拿茶杯砸他啊,真是太过分了!”
太后想到这事,就气的很,她向来疼爱孙子,尤其是痴傻又生母早逝的赵思琴,更是令她怜爱不已,那孩子那么乖巧懂事,若不是为了救舒柔的性命,怎么会做出那么冒失的事来?
皇帝也是脾气太坏,自家孩子,何必发那么大的火,还把他的头给打破了!这事闹的,她差点就以为赵思琴要遭皇帝厌弃了,幸好,皇帝也就是发那一时的火,过后了,还把私库里的药膏给送了过去,太后这才安了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