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质温润,通透光泽,是好玉。
青柳儿在一旁道:“四奶奶,您也瞧见了,四爷哪有什么事瞒着您?这是给您备得首饰呢,估摸着,四爷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青柳儿的确灵活,但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楚棠又感觉到有问题。
她什么时候在旁人面前提及过自己对霍重华有所怀疑?
一切太顺利,反倒更加不真实了。
楚棠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一下午又是蔫蔫的,整个人宛若被什么东西无形中牵引,没法好好过日子。
到了晚上,霍重华从隔壁回来,身上隐约带了酒气。抱着楚棠就想亲近,大掌触碰到布料一样的东西,顿时扫了兴。
霍重华:“听说夫人去翻我书房了?找到簪子了?你千万别以为那是送给旁人的。”
楚棠站在那里没动,任由他亲了一会,他抬起头时,她拂袖去擦唇,“霍大人!咱们走着瞧哦,你最好能继续隐瞒下去,否则让我知道了,我……我就回楚家!”
霍重华附和:“好~到时候大不了,我也跟着你过去住。”
楚棠:“……你这么说,是不是在承认你骗过我?”
霍重华拿她没办法了,不顾她一双冷目相对,抱着人就往榻上走,强迫她早些睡觉:“嗯,是骗了,不然你怎会嫁给我。”
又是这样不着边际,模棱两可的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奉上了,手机码字真的很累啊。
第119章 龙舞
梆子刚敲过三更。
月光有些稀薄,落地的影子错落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之上,鬼魅阴森。
霍重华从寝房里出来,身上还穿着素白的寝衣,仔细一闻,还有淡淡的女儿香。
随从小厮从暗处走了出来,恭敬的递上了黑色劲装:“大人,陈百户已经找到了人,就等着您过去。”
霍重华伸臂,边走边穿衣,动作一气呵成,步履如风。
康良骑在马背上,在霍宅大门外静等良久,喂了一晚上的蚊子。他知霍重华是个有野心的人,一向知道事情缓急,这么久却没出来,指不定又陷入了温柔乡里。
不过,霍重华可没康良想象的那般好命,的确是拥了美人在怀,可从头到尾,直至她熟睡,也只能看着她的后背,就是过分的举动也不太敢了。
小妻子的警觉超乎了他的想像,一日尚可瞒过去,一个月估计也行,但长此以往,她迟早会彻底排斥他。
霍重华不喜欢被楚棠算计,更不喜欢她的冷漠。
全天下都能漠视他,可她不行!
夜色中起了雾水,一行人悄无声息在一处私宅停下。
陈晨已经将人押了进来,审问了半个时辰,见霍重华疾步而来,挑眉:“霍四爷,你……倒也舍得过来啊。”
霍重华懒得与他斗口舌,冷冷的看了一眼跪趴在地面上的婆子和丫鬟,问:“公主身边的奴才仅她二人?”
沁晨公主是帝王的长公主,身份高贵,若非萧皇后和太子垮台,谁能轻易动得了她?!
况且,堂堂公主身边怎会无人伺候?歹人就算要行凶,也不可能绕开诸多下人的视线。
陈晨摊手:“都死了。暴死而亡,这两个还是后来被公主打发到下人房做粗活的。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弄了出来,可惜了,什么话也问不出。”
暴死?
那就是灭口了。
霍重华眸色微凉:“真相就在面前,只差揪出凶手。”
陈晨也明白这个道理,“霍四爷,你这话说得轻巧,但公主身边的人皆死的莫名其妙,而且刘大人的儿子也因此吓傻了,这要从何查起?”
这个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霍重华淡淡道:“傻了?刘大人乃兵部尚书,其子还在边陲历练了几年,多少血腥杀戮没有见过?会吓傻?你还是再用点心吧!”
陈晨一愣,挠了挠头:“呵呵,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我夫人近日孕吐愈发严重,闹得我半夜没法安生,脑子险些转不过来。”
陈晨又是一阵朗笑。
他是北镇府司的人,什么时候能睡上好觉?明摆着是向霍重华显摆他即将为人父了吧。
其实,霍重华不是不想当父亲,他也想。他甚至有时候会情不自禁的幻想他与楚棠的孩子,可小妻子还不是生孩子的时候,他不能冒险,最起码也要先过了十五岁再说。
霍重华脸上没有半分羡慕之色,陈晨唇角抽动,觉得甚是没趣,随手甩了一本卷宗过来:“这是刑部录的口供,大理寺也有参与。因着公主身份特殊,若无陛下的旨意,没有仵作敢下手查验。不过,单看现场,应是奸/杀无疑了。”
康良这时道:“刘家就无一人察觉到了可疑之处?”
霍重华沉默片刻,抬眸时,只说了一句话:“不用查刘家了,公主二十有五才嫁人,她在此之前可有意中人?公主深居幽宫,唯一有机会接触的便是大内侍卫,我听闻公主与刘公子大婚当日并没有同房。那公主八成有情人在先,而且此人功夫了得,没猜错的话,此人就在宫中。”
康良:“……”
陈晨:“!!!”
陈晨搓了搓手,他也算是个有能力的人,只不过沁晨公主的案子,可以着手的地方太少。又是帝王的女儿,一旦哪里不得圣意,可就不是查办案情那么简单,搞不好就是杀头的罪。
霍重华这话无疑是将公主的名声给败坏了,人死为大,他这般言辞,若传入了帝王的耳朵了,有损得就是皇家的颜面,为大不敬。
霍重华将目光锁定在了陈晨身上,看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陈大人,你与大内走得近,这件事,还需你继续去查,三日之内,我要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陈晨:“……不是!霍四爷,你自己都不能笃定,你让我去查?”
霍重华转身,丢下一句话:“要想升千户,这个案子是关键!”
陈晨顿时语塞,酝酿了一肚子骂人的又咽了下去。
富贵险中求!
当初他爬上百户的位子就是听了霍重华的指点和提议,换做这一次,他理应也信他,谁让霍重华次次料事如神呢。
霍重华走出宅子,独自去了康王府。他喜欢谋划,但并非事事都自己去做,他没有那个精力和琐碎的时间。
霍重华娶了楚棠之后,无旁人在时,便是唤康王为‘岳父’。
为此,康王笑得眉眼合咪,也不反驳,就任由霍重华就这么拉亲带故了。
霍重华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面色稳重肃严,一声‘岳父’叫得虔诚有礼。康王听了,心头觉得舒坦。他虽不极度不喜楚家和楚二爷,但楚棠和楚湛是顾柔的亲身骨肉,康王没与姐弟二人见过面,却也是免不了爱屋及乌。
康王:“那一万两白银是你送来的?”
霍重华如实道:“算是吧,出自辰王殿下的手。陛下近日气色转好,可是服用丹药的缘故?”
其实,康王还不想让帝王那么快就死,论兵马,慕王占了上风,论朝中支持者,辰王居上。
这两位亲王的势力还没消弱之前,不易过早行动,否则如若输了,就是万劫不复的代价。
康王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霍重华喝了口茶,外头银月从云层中露了出来,他比康王还要心急,要不是天生性子沉稳,恐怕这样利于行动的夜晚,他会出去碰碰运气。
康王见他这身打扮,就知道是从外面办事而来,问:“是去沁晨公主的案子了?”
沁晨公主算起来还是康王的皇妹,她出自萧皇后,怎会看得起一介宫女所生的皇兄?
康王十一岁就离宫去了边陲,见到沁晨公主的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数得清,而且对方对他冷眼相待,他又何必去碰一鼻子灰?
故此,康王提到沁晨公主,口气无比冷漠,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在这一点上,霍重华与康王很像。
有时候血缘在权势和利益面前会变得一文不值。
霍重华嗯了一声,没有说细节,只道:“没有一个月查不出来,我会尽力。”
康王轻拍了霍重华的肩头,起身道:“好,我知道了。你早些回去吧,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书房外有人清咳了一声,康王和霍重华都听出了是顾柔的声音。
大概又是一批衣裳做好了。
霍重华走出屋子,对顾柔恭敬道:“岳母。”
相比起康王的坦然,顾柔拘谨又紧张,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了霍重华,嗓音激动:“天乐,这里是几件秋裳,有棠儿的,也有楚湛的,就麻烦你带回去了。”
霍重华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事,他同情楚棠,却对顾柔讨厌不起来,点头道:“岳母放心,天乐知道怎么做。棠儿她……很喜欢之前那几套衣裳。”
顾柔闻言,眼底发自内心的笑,站在原地,不知下一句说什么,“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霍重华离开王府后,顾柔还是无心睡眠,又开始在寝房里挑着料子。年轻的女子都喜欢光鲜的布料,她的棠儿长得好看,她总觉得再名贵的料子还是不够拿来配楚棠。
康王洗漱好,看着她还在忙,走过去,皱眉道:“你看你,这些年,哪一年不是做了一大堆衣服。之前的送不出去,现在可以让天乐带回府了,你也不能没日没夜的做衣裳。再者你是我的王妃,这种事点到为止就好了,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不准!”他自己也就得了几条护膝……
康王的语气重了点。
顾柔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下,康王的手放在上面,也感觉到了。
她今日听到霍重华提及楚棠喜欢她亲手缝制的衣裳,心情特别好,笑道:“那妾身听王爷的,今日早些睡下。”
康王搂着她去内室,“还有三个月就该临盆了,下月你就去画庄休养,府上的事,你不用再插手。”
顾柔笑脸温柔,上了床,也兴奋的像个年轻的姑娘,睡不着:“王爷,要是这一胎是女儿,您会不会失望?”
康王拉了帷幔,灯厨里的火烛也吹灭了,“喜欢,当然喜欢。”
顾柔似乎正在兴头上,又道:“天乐看着严肃,那张嘴倒是会讨好人。”
可不是么!
康王闷笑了两声:“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顾柔:“……”康王这么一说,她更是睡不着了。
女婿……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有人喊她一声‘岳母’。
*
楚棠夜里醒了一次,她嫁给霍重华后,每夜都是在他怀里睡着,霍重华不在身边,她已经能隐约察觉到不适应了。
内室还留了一盏起夜用的小油灯,幔帐里光线昏暗,楚棠先是用手在身侧空出的地方摸了一遍,却是没有碰触到人。她睁开眼,身侧空空如也。
楚棠半撑起身子,撩开了幔帐,屋内也是没有人影。
长案上的沙漏稀稀疏疏,已经快五更天了。
他起榻了?可今日不是沐休么?
楚棠疑惑时,房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复而快速躺下,阖眸假寐。这个动作纯粹是无意识中的,没有想过要故意骗霍重华。
不一会,榻上有了动静,之后,一只长臂勾住了自己腰,她就这样落入了霍重华的怀里。
她的后背靠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他身上的滚烫和坚实。
楚棠以为霍重华又回来睡回笼觉,她等着他睡着再动作,谁知这人在她颈子上亲了亲,叹了气。
楚棠僵住没动。
没过一会,霍重华又是一阵长叹。
楚棠:“……你去哪儿了?”她终于没能忍住,转过身,面对着他。
霍重华双眸泛着血丝,楚棠虽看不清他眸底的样子,却能感觉到他很累。
霍重华看她不像是刚醒,‘呵’了一声:“棠儿……在我面前装睡?”
谁假装了?她就不能沉默么?
霍重华本想拥着她多睡一会,他难得有一整日的功夫跟她腻在一起,过阵子怕是再也没有空闲了。
他只是想跟她说笑,楚棠那双眼睛哪里是在看着自己的夫君……就是在审视犯人呐。
霍重华对她的所思所想,了如指掌,他摁着楚棠的头,让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不想看她冷漠的眼神,他笑出来的声音磁性但也疲倦:“呵呵…………夫人是不放心我?”
楚棠真后悔自己方才问出的话,不管她说什么,问什么,他总可以完完全全的曲解了她的意思,并且挡回去。
在他面前,她是不是就如傻子一般?!
楚棠不说话,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更可恨的是,她竟然没出息的就在霍重华身边睡着了。
等她醒来早已日晒三杆,她一动,霍重华闭着眼嗯了一声,“嗯~乖,再睡一会。”
楚棠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声控,她喜欢他的嗓音,浑厚磁性,让人听了心安,可……这种心安已经少了信任在其中,味道变了。让她享受霍重华给她带来的安稳的同时,也有心虚。
陈晨领着英娘登门,下人丫鬟告之二人,“四爷和四奶奶还没起,二位请稍坐。”
陈晨,英娘:“……”这都巳时了,早就日晒三杆,霍重华一向是勤政冒进,怎么也有赖床的时候?换做冬日尚可理解,可这大热天的……也不嫌热么?
下人小心翼翼在寝房外通报,这个时候楚棠已经醒了,被霍重华半搂半压,她岂止是热?
霍重华还想跟她闹一会,陈晨来了,他只得作罢。
二人先后洗漱好,一道出了屋子。闹捏扭归闹捏扭,在外人面前,夫妻还是要和睦。
到了这个时辰早饭是不必再吃了,改成了茶点。
英娘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她个头高,又是个习武的,孕相看上去并不明显,而且英气依旧,行动灵活。
楚棠瞧着更加羡慕,但真让她立刻怀上霍重华的孩子,她又没那么期待了,连信任都没了,还生什么孩子?
陈晨与霍重华去后园说话,楚棠在凉亭里招待英娘。
看着楚棠粉面桃腮,凤眼流波,精神却有些欠佳,坐下不到几刻,连打着哈欠,英娘劝导着:“我理解你的心情,这种事也急不得。”
哪……哪种事急不得?
楚棠懵了一下,当即回过味来,讪了讪,转移了话题:“嫂子,你这肚子看着结实,一定会是个男孩。”
一双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霍重华就那么赫然的出现,低下头笑道:“这种事的确急不得,你看陈大人和嫂夫人成婚几年才有了孩儿。”
陈晨,英娘:“……”霍重华这是什么意思?
楚棠被他气的彻底词穷。
他是故意的吧!
原来霍大人也是个会说浑话的人!
陈晨与霍重华结交己有近十年,否则再好的交情,也容不得他说子嗣一事。
要知道他与英娘成亲时,不少同僚就在背后议论,他二人到底谁更强。几年下来,英娘一直未曾有孕,旁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带着诡谲的猜忌。
现如今英娘怀上了,他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
陈晨有心故意‘报复’他,笑道:“霍四奶奶,昨夜是我不好,拉着霍四爷出去了一遭,你没怨他吧。”
他果然是出去了!
楚棠面色莞尔:“怎会?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置啄的余地。”
目光不再看着霍重华,楚棠陪着英娘有说有笑。
霍重华这时再看陈晨时,昨晚眸底的阴色又出现了,“陈大人!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陈晨:“……三日内会出结果,只是我还要等大内那边的消息。”
霍重华有型好看的手弹了弹陈晨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好,陈老爷子一直盼着陈大人高升,陈大人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陈晨本就是半开玩笑的心思,却见霍重华是认真了,这些搞权谋的文人真是开不起玩笑,他再看楚棠,也没发现她有哪里不悦,霍重华怎么就想弄死他似的?
再者,男子半夜外出不是很正常么?
像他自己这样的,有哪日不是三更半夜才回家?
陈晨今日有心带着英娘散心,但,用过午饭之后,就与她离开了。
霍宅不可久留。
楚棠与霍重华之间的冷战从这一日正式开始。并非陈晨的话真的让楚棠难以接受霍重华又骗她。昨晚的事只不过是条引子而已,没有陈晨,也会有其他事,早晚都会冷漠相待。
晚上,霍重华从寝房出来,看着楚棠的背影,“我就在隔壁……”
楚棠已经越过他的高大的身形,自己迈了出来,对下人道:“去,准备一根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