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顾宛摸摸宝贝的头,有气无力地笑道,“倒是你,一定累坏了罢!能有你在最后陪着我,我也不算太孤单。”
宝贝在顾宛身边趴下,拿舌头轻舔顾宛的脸。
顾宛再也坚持不住,在一片濡湿的温度中睡了过去……
兰城。
萧清越拿着手里明黄色的布帛,正满世界地寻找萧琅渐。
“还没有找到人吗?!”
“回六皇子,萧元帅带领人追杀苗疆残党冲进了一片沼泽地,现在生死未卜,我们的人正在全力寻找……”
“速速找到他!另外,派人打点行装,速战速决,务必在傍晚时分出发,赶回京城。”
“报!”
“进来!”
“京城里面传来的消息,萧王府全府除了萧王爷之女外,已经全部被斩首!”这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活生生将萧清越打蒙了。
“你说什么?!”
“萧王府全府被以通敌卖国之罪斩首示众,只剩萧郡主如今正下落不明。”
“不可能!”
萧清越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知道父皇一向对萧王府很忌惮,可是说到底,他对谁都忌惮,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真的对自己的手足下得了手。
如今,萧琅渐还在战场上拼杀,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有何颜面再去面对他?!
萧清越眼神一冷,看向身边的男子,“为何母妃的信里面只字未提萧王府之事。”
那送信来的男子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这些属下也不知道啊!属下只负责送信,别的一概不知啊!”
“滚出去!”
“报!”
萧清越沉声吼道,“何事?!”
“萧元帅的手下求见殿下。”
萧清越一瞬间有想要逃的冲动,“……叫他进来。”
丙三见到萧清越,也顾不得行礼,张口就道,“我家元帅可在?”
萧清越脸色变了变,“你找他何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丙三犹豫了,顾宛让他尽快将消息送给将军,却没说要是遇上六皇子询问该当如何,只好不自在地笑了笑道,“有几句话顾主子托我带给元帅,不是什么大事。”
萧清越心宽了宽,他还真怕是为了萧王府的事情,至少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定定神才道,“琅兄去追击苗疆的残兵去了,还未曾回来。”
“那属下去寻。”
“不必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再等等就好。”
这时候的萧清越没有想到,就是这一等,让他一度后悔了很多年,后悔自己一时的胆怯和无法面对。
三天后……
萧清越看着在沼泽里面一寸一寸搜寻的几乎疯魔的萧琅渐,双目赤红,一语不发。
“六殿下,贵妃娘娘已经派人催了好久了,若是殿下再不抓紧时间赶回去,待到太子殿下被放出来可就晚了。”
“滚。”
“殿下……”
“我叫你滚!”
来人叹一口气之后走开。
萧清越走到萧琅渐面前,看着一寸寸扒着淤泥的萧琅渐,一向坚强的大男人竟就那样落下泪来,声音沙哑道,“对不起。”
萧琅渐不理会他,只微微皱了皱眉,便越过萧清越继续朝前走去。
“你别找了!八万大军已经将这片沼泽地翻了个底朝天,连顾宛身边那些护卫的尸体都见到了,你还找什么?!”
“你闭嘴!”萧琅渐一把推开萧清越,下一刻已经将刀架在了萧清越的脖子上,恶狠狠地看着他,红了眼睛,“怎么,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着要我去京城帮你夺皇位不成?!”
“去他娘的皇位!”萧清越不理会脖子上的长刀,反而往前走了走,“若是可以,我愿意用这个劳什子皇位去换萧王府近百口人命,愿意去换顾宛平安无恙,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往前看。”
“往前看?”萧琅渐冷笑一声,骤然抽刀,在萧清越的脖子上留下一条红线蜿蜒而下,“我杀了你的父母兄长,生平所爱,再叫你向前看,你可能做到?”
萧清越哑然。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许注定了,此时的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在惨烈的事实面前,一切都太苍白了。
感受到脖子上的温度在逐渐冷却,萧清越声音沙哑,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信我,若我知道那时候顾宛深陷险境,我……”
“不必说了!”萧琅渐冷冷瞥萧清越一眼,“从今日起,我不想再与你们皇室扯上任何瓜葛。立刻带着你这些肮脏的帝王之师从这片土地上滚出去!也请你回去告诉你那一群将我萧王府逼上绝境的好兄弟,他日若遇上,所有皇室众人,皆是我的敌人,我不会再手软。”
“琅兄……”
“滚出去。”萧琅渐声音很淡,几乎可以用平和来形容,可是萧清越知道,那话语中的嗜血和冷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待到明日与西戎和苗疆的讲和条约签了过后,我自会离开。可是我想最后提醒你一下,萧郡主如今被母妃送到了抚远,她……此时也离不开你。”
萧清越带走了大军,沼泽地里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丁四被人抬着来到萧清越面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面色如土,“主子,都是属下没有保护好顾主子,才让顾主子……请主子治属下的罪!”
萧琅渐凝眉,像是没有听到丁四的话,“她一向鬼主意多,没那么容易出事。沼泽算什么,她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是知道在什么地方同她分开的?带我去找。”
“主子!”丁四的神情有些不忍,“方才属下去寻过了,只找到一颗坠子。”
丁四说着将一串坠子交到萧琅渐手里。
温润冰凉的触感打碎了萧琅渐最后一丝念想,丁四接着道,“都怪属下报信报的太晚了!请主子惩罚属下吧!属下愿以死谢罪!”
萧琅渐握着那粒坠子,不说话,转身走入了沼泽的更深处。
“主子,萧郡主还需要你!”丁四忍不住在萧琅渐背后大喊道,“这里的兄弟们也都离不开你!……”
他人离不开我,百姓离不开我,与我何干?!
萧琅渐苦笑一声,他从一开始就不该,不该将顾宛拉进这一堆是非里面来。
他只愿护住她一人罢了,如今,却什么都失去了……
1,苗疆有个假圣女
须臾数年。
苗疆幽都的一家酒楼之上。
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白衣女子,白纱覆面,只留着一双清冷的眉眼,淡淡地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行人,时不时喝一口手中的清茶。
远远看去,就是活脱脱一个冰冷冷的美人。
可是如今美人拢在袖子里面的手,却是在不安分地敲打着桌子边缘,嘴角也微微撇着,不耐烦的模样被白纱完美地掩盖住了。
不多时,一个黑衣男子才跳进了房间里面。
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声音颇不耐烦,“怎么这么磨蹭?我茶都续了三轮了。”
清味的嘴角抽了抽:主子,你在自家的酒楼里面就不用这么抠门了吧!
将手中的一副画像递到女子手中,清味态度很恭敬,“主子,属下已经依照主子的意思派人将定北王的车马拦截在了洛水河畔,只不过……”
女子缓缓展开画像,漫不经心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定北王武功深不可测,身边又高手云集,所以……怕是拖不了多少时辰。”
女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笑开,“能拖一会儿就不错了,难不成你还想要除掉他不成?!”说完转眼继续去看手中的画像,咂了两下嘴,“瞧这俊俏公子的小模样,明明是一个柔弱书生,可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啊!”
清味嘴角抽了抽,低头道,“属下找不到定北王的近日画像,这些都是属下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寻得的,他年轻时候的画像。”
女子摆摆手,轻点足尖,已经消失在了房内,只留下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能拖多久拖多久,到时候我自有打算。”
清味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希望这次这个主子千万派一个好完成的任务给他,莫要再让他提心吊胆了……
肩膀上突然被一道力气拍了拍,清味回过头,看到清闲在身后一脸的幸灾乐祸,“这次又接到了什么新任务?看你这表情,很头疼啊!”
清味白了清闲一眼,无语道,“你倒是躲得快,将这么个烫手山芋丢给我了。”
清闲全部照单返回去,道,“之前我受命去烧那姓庄的酒楼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轻松痛快,想要跟着主子嘛!怎么这时候又觉得是烫手山芋了?”
清味有些苦不堪言,“那姓庄的左不过一个纨绔罢了,收拾了就收拾了,别人收拾不了,咱们主子一定收拾得了。可是如今我要面对的可是让大齐皇帝都闻风丧胆的定北王啊!”
“怎么,你害怕了?”
“怕倒是不怕,都是在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清味摇摇头道,“就是干这等事情,又是面对着摸不清楚底细的人,心里没有把握罢了。”
“你都查了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没有进展不成?!”清闲有些讶异。
“有。”清味脸色怪异道,“得来的消息无非跟天下人都知道的一样:少年时期家中突变,异军突起,独自带了一队残兵割据了北漠抚远以北地区,自封定北王。”
“就这样?”
“就这样。”
清闲一脸同情地拍拍清味的肩头,“兄弟,你任重而道远。主子派下来的任务,就没有轻松的,你自求多福。”
“……”
白衣女子一路东行,恍若过无人之境般地入了皇宫。
刚刚回到宫殿里面,已经有宫女从里面映出来,“圣女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陛下已经在幽兰殿等你多时了。”
原来这白衣女子就是苗疆的圣女——元卿。
元卿听了宫女的话,也不见步子快几分,颇为随性地进了殿门,只见一弱冠少年正坐在自己平日里最爱倚靠着的贵妃榻上面,见自己进门,立即飞快地从榻上立起身,笑着迎上来道,“卿卿,你回来了!”
元卿一脸的不赞同,皱着眉头苦大仇深道,“你莫要这么叫我,若是传到那些朝臣的耳朵里面,又要说我红颜祸水了。”
靳言的表情僵了僵,有些发怒的样子倒不负他身上的明黄色,“那群老顽固,是不是又在卿卿面前胡说八道了?!”
元卿一边取下自己脸上的白纱,一边连忙摆手道,“这倒没有,只不过我怕麻烦,这圣女的地界,还是清净点的好。”
靳言这皇位堪堪稳下来,她可不想这个时候替他招惹出一堆是非来。
靳言见元卿不愿提起这事儿,便不再说下去,只有些委屈道,“卿卿这是又去哪里溜着玩儿去了?不会……又是去二哥府上了罢!”
元卿没有注意到靳言说道后面半句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阴暗,只摇摇头淡淡道,“我没事去那个冰块脸那里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派人往城外去了一圈,查了查定北王的底细罢了。”
靳言闻言狠狠一怔,“蹭”地立起身,“卿卿,你是不是听了那些老匹夫的话?!我苗疆还没有落魄到要靠一个女子来稳固国家的时候,你不用将那些流言放在心上!”
元卿见靳言反应如此激烈,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先抬手拍了拍靳言的头,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么叫我姐,要么按照尊卑直呼我名字就可以了,为何总是不长记性?!”
靳言有些不自在地推掉元卿放在自己头顶的手道,“我不要叫你姐。”
元卿脸色冷了冷,“皇帝就要有皇帝的威严,你这般,岂不是让那个冰块脸有了可趁之机?!”
靳言眼睛闪了闪,“二哥不会夺我皇位。倒是卿卿,我一直想要问你,当初你为何选择支持我而不是支持我的二哥?明明……明明他才有更多支持的人,也比我更加适合这个位置。”
“为何?”元卿只觉得自己一想这个问题头就疼的厉害,忍住不适,只含糊道,“大概……是看那个冰块脸不顺眼吧!再说了,这是我同太后的承诺,人总得要信守承诺的嘛!”
靳言闷下头不说话了,半晌才又道,“那你今日去派人查定北王也是为了履行对我皇祖母的承诺,替我稳固我的皇位?”
元卿直觉如果自己点头的话,面前的人怕是要暴走,含糊道,“怎么会!不过一个定北王,他刚好要来苗疆来,查查底细罢了。再说了,那些朝臣的话我固然听到了,不过你也知道我,怎么会为了一群老顽固的话,真的将自己的下半生搭进去。”
靳言这才缓了缓脸色,重展了笑颜,“那卿卿,我们先用晚膳吧!卿卿这里的饭食比我宫中的好!”
元卿看着靳言想要极力表现出自在的模样,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
伴君如伴虎,元卿不可能真的单纯的以为面前的少年会一直如同现在一般,恋她依赖她,将她当作最亲的人。
元卿的记忆是从遇到这个少年开始的。
她被丢进炼狱般的药谷里,连同一只狼一起,一待就是两年。
然后两年后,一个华贵的妇人派人将她从药谷里面接出去,告诉她她的使命就是守护自己面前的少年,辅佐他走上帝位。
她当时是觉得可笑的,她不过一个从山野中摸爬滚打的女子,哪来的通天的本领可以担任辅国重任?!
可是那妇人——苗疆最尊贵的太后告诉她,那是她的承诺,若毁诺,便是死。
元卿自是不想死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如此两年下来,她竟也辅国辅得顺顺当当,靳言也越来越依赖她,越来越信任她。
现在回想起来,她竟想不起这么几年是怎么过去的,无论是药谷里面惨烈的两年,还是苗疆朝堂最为动荡的两年,她都觉得不甚清晰。
现在的平和,又还能维持多久?
用过晚膳,靳言便自回了他的宫殿,元卿靠在贵妃榻上小憩。
正半梦半醒间,一阵几不可闻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元卿略微皱皱眉头,抬眼看向来人,“今日倒是奇怪,一个二个都往我这幽兰殿跑,我这里藏着什么宝贝不成?”
来人一身淡色青衣,身材颀长,一张清俊的脸却满是生人勿近之色,正是苗疆二殿下靳然,声音冷清道,“听说你对定北王下手了?”
元卿皱皱眉头,看着靳然带着些严厉的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动了手又如何?不动手又如何?这些都与二殿下没什么干系罢!”
靳然咬了咬牙齿,恨恨地道,“真是不知轻重!”
元卿脸色也不好看,她不过是让人去给定北王使了个小绊子,如今就有两个人先后批评指责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大不了我自己担着就是了,左右我不过是苗疆千千万万圣女中的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废掉重新立,你们有什么可担忧的。”
靳然白了元卿一眼,“你若是不满那些朝臣胡说八道乱点鸳鸯,我自然会派人解决,你何必强出风头?”
“乱点鸳鸯?你是指那些老不死的想要用我去换苗疆几年和平的事情吗?”元卿颇为好笑道,“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能耐,要我跟一个变态王爷关在同一个屋子里面也是不可能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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