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睿暄也同姜婉轻笑道:“想当年我外公忠毅公和镇远将军府是何等的神勇,只可惜他们没能死于战场之上,最后却是死在自己人的勾心斗角!而整个镇国公府,更是踏着着郭家和梅家的尸骨而登上高位的,这位镇国公虽然封号吓人,可他们家祖上当年不过是镇远将军府一个喂马的。这是托了佟皇后的福,才会有了今日!”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姜婉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他那信里,丝毫没有想要退却的意思。”
“第一次交手,我只是探了探对方的虚实,若是再遇到,我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说这话时,萧睿暄的眼中竟闪过一丝狠戾,就好似姜婉上一世所见到过的那样。
姜婉听着,却只是将头俯在了萧睿暄的胸膛:“打仗的事我不懂,我就想知道,我们会因此和朝廷全面开战么?就像上一世那样?”
萧睿暄抚着姜婉脊背的手也就一僵。
上一世,虽然名义上是三王共同起兵,可最先起事游说三家的还是安亲王。
这一世,挑事的依然是安亲王,可他依旧像上一世一样,躲在幕后挑唆着别人为他冲锋陷阵。
只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镇国公佟维竟然是个如此不经打的。
佟维那边也是吃一堑长一智。
他凭着手中的西征圣旨,从附近的乡绅那“征借”了粮食,然后继续西行。
而苏屠平等人在萧睿暄的授意下,虽不曾与佟维正面相接,却是经常趁其不备的袭扰,惹得佟维总是顾首不顾尾的疲于应付。
“混账!你们都是酒囊饭袋么?”被侵扰的佟维也就很是气愤地在营帐内发着脾气,指着手下那些武将道,“你们也都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怎么遇到这群人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佟维手下也就有士官站了出来:“这本也不怨我们,我们到榆林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人家就是不和我们正面为敌,今天来偷个鸡,明天来摸个狗,十足的山匪做派!”
“难道我们连一点办法都没有?”佟维就瞪着眼睛瞧着那人。
“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人答到,“他们的人不是喜欢装百姓么?我们就连着这边的百姓一起打,看他们还能装到及时!”
佟维也就觉得那人说得很有道理,这些人在萧睿暄的治下,平日里受着萧睿暄的恩惠,自己这个时候连着他们一起打,他们也不冤。
佟维打定了这个主意后,可就害苦了那些百姓。
在经历了几场战火之后,就有不少人举家携口地往银州城方向逃难,姜婉他们开在银州城外的善堂一下子就变得人满为患。
这些人来了,就要穿衣,就要吃饭,小小的善堂就显得难以为继了。
范氏也就来找姜婉,想让她帮忙拿个主意。
姜婉知晓后,也就同萧睿暄商量道:“我们之前办善堂的初衷,也就是想帮一帮那些因为灾祸而无家可归的妇孺。”
“现在不管男女老少都涌了过来,自然不是什么好事,特别其中还有不少身强力壮的男丁。”姜婉不免有些愤恨地说道,“我们善堂绝不能成为这帮人好吃懒做的地方。”
“你之前不是说想在金州那边修引水灌溉的渠道么?不如将这些人都带到金州去,以工代酬。”姜婉也就同萧睿暄建议道,“免得他们在这边闲着,还容易生出事端。”
萧睿暄仔细一想,觉得姜婉说得很有道理。
西北地界向来缺水,为了让那些新开垦出来的荒地不至于再次被荒废掉,他最近一直在同靳先生商量着这个事。
修渠资金是个问题,可人力也是一个问题,他甚至曾经就动过调用军队修渠的心思,可被佟维他们这么一闹,他只得先把这个计划暂时放到一边。
现在姜婉重提这事,倒给了他一线新的曙光。
于是在同靳先生商量过一些细节后,晋王府便在姜婉所办的那个善堂外,支了个招工处。
不少闲在那的汉子在得知去修渠不但有饭吃,还会有工钱发,也就踊跃地报名。
但那些懒散惯的,却在一旁说着风凉话:“现在在这善堂里,不用做工依然有得吃,我们何必要去自讨苦吃。”
只是他的话还没落音,却只见善堂里突然跑出了个四个手执烧火棍的健硕婆子,四人站在一排,很是威风凛凛。
然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扯开嗓子道:“我家主人有令,善堂只为救助年幼失沽的孩童,或是没有了仰仗的弱女子,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从即日起概不接待!”
说完,四个婆子都很是默契的将手中的烧火棍往地上一顿,颇有衙门中杀威棒的气势。
那些胆小的,自然是被吓得不敢上前。
可还有几个仗着自己在乡里横行霸道的狠劲,还想上前理论理论时,就被那四个婆子用手中的烧火棍结结实实地打趴在了地上。
被打的那人也就趴在地上“嗷嗷”地叫。
之前那说话的婆子上前叉腰道:“俺男人是西北大营的棍棒教头,你竟然敢在我面前撒野!”
那负责招人去修渠的工头见了,也就站起来笑道:“就是嘛,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跟一群妇孺抢吃的?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说着,他拿手掸了掸那挂在挑杆上的告示:“跟着我一起去修渠挖水道多好,总比那些去前线打仗的将士强!”
众人一听,立即变得警觉起来。
历来打仗都喜欢抓壮丁,他们若是像现在这样闲散着,不是没有可能被人抓了去充军。
这样的话,还不如去挖渠!
一时间,大部分的人都好像达成了共识一样,纷纷在那工头处报名,表示自己愿意去挖渠。
第623章 法会
就这样分走一大批男丁后,善堂才勉强维持住每日的日常开销。
可姜婉最初设里善堂的初衷是希望这些无可依靠的女子和孩子能够靠一己之力养活自己,整个善堂也能够维持一个自给自足的局面。
但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像这次这些因为战祸而逃难至此的人,善堂又不能置之不理。
而光靠她来做这个大善人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姜婉也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太太们身上。
只是她和萧睿暄都还有孝在身,自然不能在晋王府中大肆宴请宾客,于是姜婉便以为百姓祈福的名义,邀请那些官太太们十月十八日去云门寺参加大法会。
因为性子懒,姜婉平日里就极少出门走动。
可若是哪家有什么事能请得动姜婉这个世子夫人,那可就算得上非常有面子的事了。
因此得了信的人家自然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与世子夫人套近乎的机会。
于是到了十月十八日大法会那天,各家的夫人都陆续到了云门寺。
寺里的方丈为了接待这些贵人,还特意叫寺里的僧人扫了个僻静的院子出来,以供这些贵人们休息小憩。
姜婉平日里并不是个自持身份的人,但遇到这样的大盛会,为了显出晋王府的尊贵,她还是摆出了晋王府的仪仗,控制了一下现身的时机。
当她的仪仗到达云门寺外时,方丈更是亲自到了寺门处迎接,而那些不能进入到大殿的信众们更是挤在寺外惦着脚的想要一睹晋王世子夫人的风采。
因为是特意过来拜菩萨的,姜婉穿得就稍显朴素了一些,但她身上那件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褂子瞧在普通人眼里,却觉得比仙女穿的衣衫还要华丽。
就更莫说她的云鬓边还簪着一支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她每动一步,头上的步摇便会随之发出叮叮当当的珠翠之声。
“阿弥陀佛!”身披主持袈裟的法慈也就带着一众知客僧迎了上去,“正在候着夫人呢。”
姜婉自然也很是谦逊地向法慈回了礼:“罪过!罪过!若是因为我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说完,她就在法慈的陪同下,直接去了将要举行大法会的大殿。
而之前早到的那些夫人们,此刻早已候在了大殿里,当她们见到姜婉时,也就纷纷上前请安,而姜婉则是与她们点头示意后,便坐到了寺里事先为她安排的蒲团之上。
待大家都各就各位之后,法慈也就带领一众僧侣开始念经诵佛,并取了柳条沾了净水抛洒在众信徒的身上。
一时间,整个云门寺内外就都响起了如吟唱一般的诵经声。
这样的法会,一般一开就是好几天,若是有虔诚的信徒自然是每天都会过来。
可像姜婉这样,只是想接着大法会的由头会一会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因此她在听完第一场诵经会,捐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香油钱后,便移驾去了寺后的小院休息。
那些官太太们自然也跟着她一起去了小院。
姜婉这才有机会与她们寒暄了起来,并在言语中好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自己出资办的那个善堂。
“哎呦,要说起夫人的这个善堂啊,那可真是了不得了。”人群中就突然有人接话道,“我是特意去看过的,根本和别处的善堂不一样,善堂里的孩子个个可爱,那些女子的手更是巧得能翻出花来。”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庄夫人?”之前那妇人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得又有人道,“谁都知道你庄夫人的这张嘴才能翻出花来。”
之前那说话的人正是布政司左参议家的庄夫人,她是个自来熟的人,这两年更是没少往姜婉那走动,因此相较于别家的夫人,姜婉跟她也就更熟络一些。
既然她这次打定主意要在这群贵夫人里“化缘”,自然就需要找一个托。
她之前是想找姜妍的,可还有一个月她就要临产了,姜婉当然不好再拖她出来。
因此,她就想到了那个在西北贵夫人圈里颇有人缘,又很会说话的庄夫人。
当她将自己的意思与庄夫人说过之后,庄夫人便同姜婉拍着胸脯道:“这是件好事啊!夫人您就交给我吧!”
所以这才有了刚才在众人眼前的这一幕。
“哎呀呀!我虽然是个会说的,可我从来都不说假话!”庄夫人就显得有些不高兴地怒怼刚才说风凉话的人,“而且那善堂一直都是世子夫人资助的,这办善堂可是大善啊,这可是件积功德的事!”
说道这,庄夫人也就瞧向了姜婉道:“这么好的事,夫人可不能一个人独占了,不管怎么说,您得算上我一个。”
说完,庄夫人还向与她相熟的那些夫人太太们使了个眼色。
那些夫人太太都是些闻音知雅的人,听了庄夫人的话后,也就跟着附和了起来,都表示自己也要跟着世子夫人沾光。
姜婉坐在那只是笑,庆幸自己的这个“托”找得好,真要换了姜妍来,还不一定这么容易就说动这些人。
然而就在姜婉与这些人说笑的时候,小院的门口却突然骚动了起来,这一屋子人的注意力不免都转移了过去。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与守在小院门口处的护卫争执了起来,“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竟然敢拦着我?我可是世子夫人的表姐!”
那守门的护卫听着就稍微迟疑了一把,那女子就趁着他们不备,一猫腰就溜进了院子,直奔姜婉她们所在的正屋而去。
那些护卫自然是大惊,也就赶紧追了过去,正好在正屋的门口逮到了想冲进房去的女子。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原本坐在厢房里喝茶的众人都有些惊愕地站了起来,都是一脸戒备地看着那个想要冲进来的女子。
“婉姐儿,是我啊!我是你玉安表姐啊!”那女子一边挣脱着护卫的手,一边也顾不得许多地大声叫喊道,生怕坐在最里面的姜婉听不到。
第624章 熟人
秦玉安?
姜婉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惊愕了一把。
当年姜妧不是将她送到了京城里的皇家寺院胧月寺去待发修行了么?怎么这会子却会出现在这里?
姜婉就扫了眼身边站着的兰依,她身边所带的这些丫鬟里,就只有兰依曾经见过秦玉安几面。
跟在姜婉身边多年,兰依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姜婉想要她做什么。
因此她冲着姜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地从众人身后绕了出去,果然见到一村妇模样打扮的人正同守门的护卫拉扯着。
兰依就冲着那二人竖了竖手掌心。
那两护卫都是晋王府的人,他们都识得兰依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人,因此二人不约而同地放开了那女子,任其摔倒在地上。
那女子吃痛,也就愤恨地扭过头来瞪向二人,而兰依则趁机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
“秦奉仪?”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当兰依瞧见秦玉安的那张脸时,不免还是大吃了一惊。
在兰依的印象中,秦玉安岁不是风华绝代的女子,却也是姿色偏上的小家碧玉。
可眼前的女子邋遢憔悴,活像是烂泥塘里爬出来的一样,哪里还能看出半点昔日的风采。
若不是她那双有些尖酸刻薄的眼睛曾经给了兰依很深的印象,兰依很可能根本认不出她来。
秦玉安也认出了兰依是姜婉身边的丫鬟,她就有些激动地膝行至兰依更前,忙不迭地说道:“是我,是我。”
这虽然是一间寺里特意收拾出来供贵人们休息的小院,平常人等入不来,可那些贵人们带来的丫头仆妇虽然是站得远远的,却也都探头探脑地在那瞧热闹。
兰依就扫了眼众人,清了清嗓子,然后同那两个护卫道:“这位……确实是我们夫人家的亲戚,我这就将她带走,真是劳烦二位了。”
说完兰依就从衣袖里拿出了两个平常用来打赏人用的银锞子,交到了那个护卫的手中。
那两个护卫有些尴尬地接过银锞子,可心里却是满心欢喜。
其中一人搔了搔头道:“她一来就不管不顾地往里冲,我们还以为是歹人……”
兰依就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她用眼角的余光发现周围围观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也就无意再与这二人掰扯。
于是她微微欠了欠身以示告辞后,低声同秦玉安道:“你跟我来。”
秦玉安一个提溜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还恶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这才趾高气扬地跟在兰依的身后离开。
兰依自然不可能将秦玉安带到姜婉所在的正屋去。
她同候在院子的小沙弥低声轻语了一阵,那小沙弥也就点了点头,将她们二人带至了一间比较偏远的厢房里。
兰依看着秦玉安饿得面黄肌瘦的模样,料想她此刻也应该是饥肠辘辘,因此就同那小沙弥道:“小师傅,麻烦你去安排些斋饭来。”
那小沙弥也就应声而去。
兰依也就看着秦玉安道:“今日是大法会的日子,我们家夫人特意约了众位夫人们过来听法会吃斋饭,此刻想必是没有时间见你的,你先稍安勿躁地在此等候一会,等我家夫人得了空,自然会过来见你。”
秦玉安很是知味地点了点头,忙应和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晓得的。”
兰依就有些神色复杂了扫了眼秦玉安,然后在心中腹诽: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如何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喧哗,还白惹得大家看笑话?
但这样的话兰依自然不能说出口,也就只好道:“那你先一个在这呆着,哪里也不要乱走,到时候我们自然会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