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的!”姜婉抚了抚肚子,给了萧睿暄一个坚定的眼神。
萧睿暄也就护着她上了一辆停在太庙外,从外形看并不怎么起眼的黑漆平头马车。
赶车的车夫显然是很有经验的,他虽然将马车赶得好似要飞起,但坐在马车内的姜婉却一点也不觉得颠簸。
萧睿暄紧握着她的手,时不时关切的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好似只要她皱一下眉头,他便会将马车紧急叫停一样。
姜婉也就微笑着回握住萧睿暄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宽心的笑容。
今生的自己是何其的幸运,能在一开始遇到了他!
这让她觉得上一世的那些蹉跎也变得是值得的。
“你说大金国的皇帝会对千淑好么?”姜婉就情不自禁的将头枕到了萧睿暄的肩上。
萧睿暄并没有急着回答姜婉的话,而是微微眯眼的看了眼车窗外,良久之后才叹道:“只要两国不交战,作为和亲而去的公主,应该没有人敢为难她。”
姜婉一下子就听出这话里有话。
她抬头看向萧睿暄,不免担心的问道:“那如果两国交战呢?”
“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萧睿暄并不想同姜婉隐瞒,“但我听闻大金国的大皇子奥尔加生性暴烈好战,将来究竟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可是……”姜婉回想着上一世的记忆,心存侥幸的说道,“可是上一世,大金国好似并未大举南下呀!”
“谁说没有?”萧睿暄却是苦笑道,“只是他们南下时,你已经不在了……”
姜婉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萧睿暄所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她再次将头靠在了萧睿暄的肩上:“那这一世,他们还会来么?”
“不知道,”萧睿暄幽幽的叹道,“这一世的变数太多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他绝不会认为嫁了个公主过去就能高枕无忧。”
“你是说……”姜婉听了他的这话,也开始犹疑起来,“两国之间会必有一战么?那千淑她……”
萧睿暄却是摇了摇头:“不好说,也不敢说。”
姜婉的情绪瞬时就低落了下来。
和亲,原本就是把一个国家的前程压在一个女子的肩头,这样的出嫁,即便是再盛大,也透着几分悲壮。
若是这两国之间的关系还那么的不稳定,那这份悲壮就更显得有些悲凉。
而这样的话,她还不能和千淑说。
两人在马车里静坐了一小会,马车便已将他们带至了北门外的十里长亭。
守在那的还有带着帷帽的姜妍、方圆圆和挽了妇人髻的李青岚。
见到她们的姜婉很是意外,刚一下车,她就急切的问道:“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那还不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妹夫。”向来爱与姜婉插科打诨的姜妍笑道,“前几日他使人来,说会在十里长亭为千淑摆宴送行,问我愿不愿意一同过来,这可不是瞌睡就遇到了枕头么?因此我就厚着脸皮过来。”
“那你们……”姜婉一听竟是萧睿暄私下里安排的这些,心中就有了些小感慨,然后再看向方圆圆和李青岚。
她们二人也跟着点了点头:“世子爷也使了人来征询我们的意见,因此我们就结伴同来了。”
“而且我最没想到的是靖海侯夫人和世子竟然也是如此开通,”李青岚红着脸道,“我原本还担心他们会不让我出门,没想他们不但没有阻止,还帮我备好了马车,这让我真的是从心底的感激他们。”
第391章 践行
“好啦,好啦,”方圆圆却是冲着青岚挥了挥手,掩嘴笑道,“我们都知道你嫁了个好夫君,有个好婆婆,就别再说出来让我们羡慕嫉妒恨了。”
青岚就红着脸有些娇嗔的朝方圆圆的瞪眼。
“来了,来了。”和他们一起候在长亭内的姜妍无时不刻的主意着官道的方向,只见大红的旌旗招展而来,一见就知道是千淑的和亲队伍。
因为萧睿暄带着姜婉轻车简从,走的又是小路,因此这才比和亲的队伍要先到长亭。
穿着一身将军盔甲的萧睿昭骑坐在自己的高头大马上,忽见一个信兵跑上前来:“报,太子殿下,晋王世子夫妇在前面的长亭设下了酒宴,特意为公主践行。”
带着凤冠端坐在六驾马车内的萧千淑在听闻了那信兵的通报后,也忍不住让身旁陪嫁的丫鬟撩了车门帘问:“是姜婉他们么?”
“应该是。”萧睿昭完全没想到萧睿暄竟然会在城外设宴,“等一下我们就小伫片刻,皇妹有什么事吩咐身边的人做便可,千万不要随意下车。”
此番萧千淑嫁去大金国,虽然对方说愿意以大梁朝的风俗来办这一场婚礼,可还是有一些大金国的风俗必须遵守。
比如这新嫁娘在礼成之前,双脚不能随意沾地,如果要落地,则必须踩在特制的羊毛毡毯上。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路上,萧千淑的吃喝拉撒都会在马车上,除了是到了经过特殊布置铺上了羊毛毡毯的驿站,她才可以下得马车来稍事休息。
原本萧睿昭对这些规矩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可大金国的迎亲特使也在和亲队伍里,他担心萧千淑人还没到大金国,就先把他们的人给得罪了,因此才会有了刚才这一提醒。
萧千淑也就在车内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坐在那翘首期盼了起来。
待送嫁的马车停在了长亭之外,萧睿暄自然是端了水酒出去敬太子萧睿昭:“愿殿下此行一路顺风!”
萧睿昭就有些欣慰的看着萧睿暄,又扫了眼他身后已是身怀六甲的姜婉,暗道那程子修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一年前的萧睿暄还是一副风吹就倒的虚弱模样,没想到在程子修的调理下,不但身体恢复了正常,就连孩子也要落地了。
“借你吉言!”萧睿昭笑着从萧睿暄手中接过酒盅一口饮尽,“待我回京后,再与你痛饮一番!”
他兄弟众多,可是因为彼此的利益纠葛,反而不那么亲密,倒是萧睿暄这个堂兄弟很合他的胃口,与他志趣相投。
“那臣弟就在此恭候殿下的归期。”萧睿暄站在原地,朝着萧睿昭一拱手道。
而另一侧,将帷帽半撩起的姜妍和方圆圆则聚在了萧千淑的马车之下。
萧千淑坐在比人还高出半个身子的马车之下,只能从车窗里半探出头与她们说话。
“从此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可别再耍小姐脾气。”方圆圆叮嘱着她道,“到了那边你可就是王妃了。”
萧千淑忍着泪,点着头。
她们能到这来送自己,已让她很是感激。
只可惜和亲队伍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第一个驿站,因此注定他们不能在路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在与众人小小的契阔了一番后,萧千淑依依不舍的趴在车窗上与众人挥手道别。
这样一场和亲盛事,在京城百姓的口中自然是津津乐道了好些日子。
只是他们关注的永远都是公主送嫁的队伍有多么庞大,公主的陪嫁有多丰盛,言语之中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而阳春三月更是个春暖花开的时节。
京城里的贵夫人们更是喜欢趁着这个时节大肆张罗赏春宴,然后带着平日里藏在深闺里的女孩子们走家串户,以期在这样的聚会中为自家的女孩子们寻得一份好姻缘。
可这个三月对于姜妍和方圆圆来说,过得就不那么如意了。
萧千淑远嫁了。
李青岚新为人妇,上有公婆要侍奉,自然没有以前那么自由。
而姜婉身怀六甲,月份是越来越重,平日里若是没什么事,干脆就闭门不出了。
独剩下她们两个,聚会也变得没有兴致起来。
这可急坏了乔夫人和永宁侯夫人。
因此各府的春宴上,总能看到她们二人结伴的身影。
同样觉得焦躁的,还有宫中的寿妃娘娘姜姝。
这两个月来,芙蕖去取芙蓉膏时,要么就没有,要不然就只是带回很小的一盒。
让她每次只敢取用一小块,根本不能像以前那样敞开了用。
有时候碰到建武帝过来,在她这一挖就是一大块,简直让姜姝觉得像被挖掉了心头肉一样的心疼。
因此她也不像以前那样缠着建武帝,而是时不时的鼓动他多去其他娘娘的宫中走走坐坐,不要让她成为宫中诸位娘娘们的众矢之的。
建武帝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他人不来了,却经常打发身边的人来姜姝这取用芙蓉膏。
姜姝又不能不给,因此,她那一份也就变得越发少得可怜。
见到芙蕖又是空手而回时,隐忍了两个月之久的姜姝再也忍耐不住了,当场就抓起身旁的一杯刚端上来的热茶往芙蕖的脸上砸去。
芙蕖微微的侧过身子,飞来的茶杯从她的脸畔擦皮而过,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砸在她雪白的脸上,瞬时就烫出了醒目的红印子。
那灼烧的感觉让芙蕖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当她用手指触摸到刚被烫到的地方有小水泡冒出时,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她一跃至姜姝的跟前,一改往日低眉顺眼的模样,而是满脸凶相伸出了手掐住了姜姝的咽喉,瞪着眼睛道:“好你个姜姝,恐怕你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才能坐上寿妃之位的吧?当初若不是我,你早就化作花间的一堆白骨了!现在竟然跟我摆起了娘娘谱?”
被芙蕖掐住咽喉的姜姝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翻着白眼的向芙蕖求饶:“芙蕖姑姑,是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说着整个人都往地上跪去。
第392章 教训
芙蕖见姜姝服了软,也就松了手中的力道。
姜姝就到了地上。
回想刚才那一幕,整个人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芙蕖鄙夷的瞧了她一眼,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她不敢再耽搁,而是赶紧去了偏殿寻起药箱子来。
姜姝趴在那半天也不敢动弹。
去年选妃大典时,在如意轩的遭遇,在脑海中像潮水一样再度向她涌来。
那个时候被薛金凤挤兑的她是堵着一口气就冲出了华秀宫。
可是出了华秀宫的她,就在那宫墙之间迷了路。
好似不管她怎么走,怎么都走不出那红墙黄瓦构成的迷宫。
她越是心焦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觉得那宫墙随时幻化成吃人的怪兽。
就在姜姝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她隔着高高的宫墙在一丛葱葱郁郁的树叶间见到了一只飞扬的屋角。
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摸着宫墙走过去了呢?
瘫坐在地砖上的姜姝垂首想着。
那时候,因为一心想找个人为自己指路,所以在听到人声之后,她就不管不顾的跑了过去……
她只记得自己被人捉住时的惊慌失措。
那一刻她无助得想要尿裤子。
“我瞧着这小姑娘长得也还算有几分姿色,不如就让她去试药吧。”她至今还记得芙蕖为她说过的这句话。
若不是这句话,那些人也许就会将她就地处死,然后随便挖个坑将她埋了做花肥吧?
“就她?”她还记得自己像只小鸡一样的被人提溜在手里,而那人打量自己的目光却充满了。
“公子不是要找人试药么?我瞧着这丫头白白嫩嫩的就很是合适。”一身宫女装扮的芙蕖走到了自己的跟前,用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万一要是事不成,大不了就借口有不懂事的秀女乱闯了禁宫被侍卫处决了就是。”
听着这样的话,姜姝当场就面色惨白地筛成了一团。
而另外那人明显是觉得芙蕖说得有道理,也不知是掏出一粒什么丸药塞入了她的嘴中,然后捏着她的嘴,给她灌下了一大杯的水。
姜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变得晕晕乎乎起来,浑身热得只想服。
再后来,她就被扔到了一个老男人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觉得如梦如幻起来,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愉悦相互交织着,将她置身于亦生亦死的边缘,反复拉锯着,直到她身疲力竭的在那个老男人的怀里。
若不是崔贵妃一脸盛怒的出现在如意轩,同她身侧那个衣衫不整的老男人怒目而对时,她大概死也猜测不到自己竟然会将当朝的皇上给睡了。
自幼在秦氏身边学会娇嗔卖傻嫁祸姜婉的她自然明白身边的这个老男人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才会在那种情况下竭力争取着让自己留在宫内。
因为她可是很清楚的记得芙蕖说过,一旦不成功,那她就只会是个擅闯禁宫的死人!
所以她拼尽了全力让建武帝动了恻隐之心,让自己成为了正七品的静贵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芙蕖竟然会成为自己身边的女官。
“不要以为你成为了宫中的静贵人后就能高枕无忧,”再次见面的芙蕖却是很不客气的和自己说道,“在这个宫中,低位份的女子只有被遗忘的命运,然后弱肉强食。你若想在这宫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听从我的。”
那时对芙蕖还心存恐惧的自己,自然是不敢质疑。
于是自己乖乖的听起了她的号令,将芙蓉膏亲手奉上了建武帝的案头。
果如芙蕖所说,建武帝不但将自己升为了正二品的寿妃,而且还在这后宫之中对自己独断专宠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如果没有芙蕖,也的确没有现在的自己……
姜姝有些恹恹地地上,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吸食芙蓉膏了,整个人都有些打不起精神,再华丽的衣服,再精致的美食都无法让她提起兴致来。
一直躲在殿外的宫女小禾这才将脑袋探了进来。
之前,她因为怕被姜姝迁怒而躲到了殿外,再听到殿内“噼里啪啦”的碎瓷声时,她更是庆幸自己提早躲了出来。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芙蕖竟敢跟娘娘动手,还将娘娘甩到了地上!
震惊之余的小禾在芙蕖离开很久后,才敢溜进正殿将一直倒在地上的姜姝扶了起来。
她朝着偏殿的方向努了努嘴,满脸不屑的说道:“娘娘平常也太纵着芙蕖了,才让她变得越发的大胆,依我看,娘娘就应该找个机会好好的收拾收拾她!”
平常在姜姝身边没少受芙蕖排挤的小禾就乘机落井下石。
如果芙蕖在娘娘这失了宠,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自己上位当个女官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当小禾在心里美美的盘算着的时候,脸上就毫无预兆地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那“啪”的一声,震耳欲聋。
捂着自己脸颊的小禾不敢置信的瞧着姜姝,暗道刚才自己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难不成是娘娘的余怒未消,这会子还在拿自己出气?
常年在姜姝身边早就学会该怎么讨好她的小禾赶紧噗通一声的跪了下来,同姜姝磕着头道:“小禾知错了,请娘娘饶小禾一命!”
“你知错?”没想姜姝并未像往常一样的做罢,反倒是看着小禾讥笑道,“你到底错在哪?倒是说来给我听听!”
跪在那的小禾却一时语结,只能不断的磕着头,口中重复的念着:“小禾知错了……小禾知错了……”
却始终不说自己错在哪了。
姜姝就一声冷笑。
她就知道身边的这些个宫女一直把自己当成傻子一样的伺候,以为犯个错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