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宫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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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宫墙柳-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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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金提花缎面宫装的女子盈盈立在宫墙角下,她往轿帘倾了倾身,低声道:“主子,是舒嫔。”青橙与舒嫔素无来往,猜不出她此般是何意,沉吟片刻,道:“落轿罢。”舒嫔见青橙的仪仗停步,便上前屈了屈膝,道:“纯主子万福。”
青橙坐在轿子里未动,只让海安传话,问:“舒主子何事拦轿?”
舒嫔面有怔忡之色,自己掀起轿帘,道:“纯主子可否下轿一叙?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您说。”青橙想了想,含笑道:“也好,我正想走走路。”她下了轿,只命海安跟着,其他人等远远相随,才问:“舒主子有话尽管说了,永璋快要下课,我还要过问他的晚膳。”舒嫔抿了抿唇,似乎极难开口,沉默半会方道:“不瞒你说,我是有事求您。”她飞扬跋扈惯了,如此低声下气,入宫以来,还是头一回。
青橙莞尔一笑,道:“我知道你与娴妃素来走得近,为何不寻她帮忙?”
舒嫔凄然笑道:“她要是能帮,怕也不会帮我。”
青橙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帮你?”舒嫔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并不是叫你白白帮我。你可还记得怀三阿哥时在宫街上摔了一跤?还有你与简大人之间的流言蜚语是如何传出去的?那背后指使之人,你就不想知道么?”
青橙眉心一跳,愣愣看了她许久,愠怒道:“你想算计我?”
舒嫔不卑不亢,道:“我若是想算计你,告诉你这些做什么?”她又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扳倒皇后、娴妃么?只要你帮我一回,我。。。”青橙斥道:“放肆!”舒嫔咄咄逼人,道:“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三阿哥、六阿哥着想!”青橙道:“你到底想要什么,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舒嫔道:“其实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你说服简大人和夏大人好好为我调理身子,待我有孕那一日,我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青橙纳闷,道:“宫里御医多得很,为何偏要简大人和夏大人,再说,你跟娴妃说了,让御医院重新派遣就是,有什么难的。”
舒嫔却摇了摇头,道:“宫里人是势利眼,御医院的人也是。我承宠多年,比你要年轻三四岁,为何总是不能有孕?我的御医向来是娴妃指派,如今,我不能再信她了。”停了停,又道:“但你不一样,简大人待你忠心耿耿,你若是和他说,他一定会对我尽心尽责。。。”
青橙不想再听,打断道:“以前的事我早已不想追究,以我现在的地位,也无人敢再耍那样的心眼。你找错人了,我也并不会觊觎皇后、娴妃的位置。或许你会疑惑,会质问,但是我想告诉你,你知道皇上为何喜欢我么?”
舒嫔听她娓娓道来,心尖上不由一滞。这些年,她确实弄不明白,宫里新人旧人那样多,得宠的、失宠的、复宠的层出不穷,却从未有人能撼动纯妃的地位,反而日渐牢固。
青橙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不计算。”
计算?算计?宫里人谁不事事计算,事事算计?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地里讽刺自己机关算尽,却还是要求人么?舒嫔越听越觉恼火,又很羞愤,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人低声道:“主子,听说万岁爷往这边过来了。”青橙听在耳里,不想与她周旋,便道:“这条路是养心殿通往翊坤宫的近路,你还是赶快去罢,免得皇上问起,你我都要为难。”
不过一会,果然有打头太监击掌之声传来,舒嫔没得法子,只能告退。青橙瞧着她远走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舒嫔说的那些事,她其实很想知道,但是又怕知道。知道后难免会憎恶谁、报复谁,但她并不想将心思放在那些陈年旧事上。只要永璋和六阿哥平平安安的,身边有皇帝为她挡住外头的腌臜事,舒舒坦坦的过日子,岂非更如人意?
仪仗退至两侧,青橙站在中间迎风而立,皇帝的轿舆从宫街尽头徐徐而至。他远远的就下了轿,扬声道:“怎么不上轿?这样大的风,仔细吹伤了头。”他的声音温和而醇厚,像是寒冬里的一口黄酒,暖透到她心底里去。她福身屈了屈膝,道:“皇上万福。”
皇帝顺势抓住她的手,道:“手心都凉透了。”
青橙道:“刚才从交泰殿出来,听见击掌声,就停了轿子等等你。”皇帝微笑,道:“朕瞧着永璋早上精神头不好,你叫御医瞧瞧,莫不是吹了风,身子不舒服。若是风寒前兆,就预先吃几副汤药防备。要是他难受,免两日的晨读也可。”
两人慢慢踱步,后头跟着数十仪仗,秋风将他们的袍子卷在一处,簌簌作响。她将自己的掌心放在他手里,仔细听他说起永璋在南书房的诸事种种,适才舒嫔让她起伏的心绪,便渐渐平复下去。皇帝看她鬓上的朱钗用旧了,便道:“过些日子是高妃寿辰,内务府筹备着贡两套首饰,朕顺便叫他们给你也做两件。你喜欢什么花样儿,遣人去告诉王进保。”
青橙轻轻应着,又论起旁的事,他们低喃浅语,声音被卷在风里,四处散开无踪。
歇了午觉,皇帝说要喝青橙亲自冲的茯苓露,青橙懒得动身,嘟嘴道:“难不成我冲的味道就不一样了?”皇帝笑道:“一样是一样,但朕就是想喝你亲手做的嘛。”青橙被他逗乐了,玩笑道:“那可不成,要是过两日你又说我做的饭菜好吃,我岂非要成帮厨婆子了?”
皇帝睨了她一眼,道:“好啦好啦,如今朕都叫不动你了!你就不怕朕跑别的地方去吃了,再也不稀罕你了?”青橙未及思索,张口就道:“你敢!”话一完,连她自己也怔住了。皇帝竟也未生气,捏住她的脸颊,笑道:“真是胆大包天,没尊没卑。。。”两人在炕上胡闹了一会,青橙方起身出去冲茯苓露。
青橙一出门,皇帝便收敛了笑意,道:“舒嫔找你家主子都说了什么?”海安垂首立在旁侧,低声将舒嫔的话一五一十的禀告了。皇帝问:“你主子怎么说?”海安道:“纯主子说她并不觊觎皇后主子、娴主子的位置。”停了停,又偷偷瞧了瞧皇帝脸色,他依然是平静无喜的模样,叫人捉摸不透。她接着道:“纯主子说:你知道皇上为何喜欢我么?”
皇帝心里略略一紧,急问:“你主子怎么回答?”
海安回道:“主子说:因为我不计算。”皇帝愣了愣,目光凝视着海安,问:“还有呢?”海安细细想了想,才摇头道:“没有了。”皇帝“哦”了一声,略有惘然之色,还要吩咐什么,却听外头传来帘声掀动之声,遂止了话,翻开炕几上的书册。海安极善察言观色,当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青橙进屋,亦是平淡如常。
高妃芳诞,皇帝特命其家中父母弟兄可进宫拜见。寒暄了两个时辰,过午时,高父母弟兄依例出宫。咸福宫的戏台搭得气派华贵,数十桌酒席,除去太后未至,宫中上下皆到场庆贺,皇帝又赐下金钗珠宝,给足了颜面,令高妃极为得意。
当着众妃嫔,皇帝笑道:“如果高妃能产下皇子,朕便恢复她贵妃的名号。皇后觉得如何?”别说皇后,连娴妃也悚然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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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章:纯主子可不是你能惹的

秋高气爽,树木垂荫,天幕碧蓝如海,映衬在巍峨的皇城顶上,明艳澄净。 阳光往树缝间洒下细碎的金辉,乐人在戏台上咿呀弹唱,席间却静如深潭。高妃半倚着宝座,笑靥浅浅,从容凝睇着皇后。皇后面容端庄,笑道:“高妃原本就是贵妃,只因一时犯错才有所惩处。若她生下皇子,为大清立了功,母凭子贵,晋封之事当属情理,臣妾也觉妥当。”
高妃扶着宫婢起坐,行了蹲身礼,道:“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皇帝笑道:“坐吧,你有了身子,不必拘常礼。”又朝众人道:“昨儿御医诊脉,说高妃已有两个月身孕。往后交泰殿议事,高妃便免了,有什么需回禀的,另派宫人通传就可。”
犹如石破天惊,明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娴妃不安的望了顺妃一眼,顺妃从席桌底下按了按她的手臂,示意她不必惊慌。众人心思各异,一齐露出喜气洋洋之色,起身给皇帝、高妃道贺。席未散,皇帝称有事先行离去。顺妃往后院更衣,在甬道里撞见悄悄尾随的魏宛儿。宛儿福了福身,四下环顾无人,方凑至耳侧道:“可要提防着舒嫔。”
顺妃问:“为何?”
宛儿道:“我从皇后话里猜出来的,说是舒嫔暗地里见过纯妃。”
顺妃惊异,道:“可知说了什么?”
宛儿道:“说什么倒不清楚,翊坤宫半点漏子都钻不进,皇后也只能盯着舒嫔而已。”说话间,蓦地“咣当”一响,顺妃极为警惕,望向不远处的角门,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宛儿不要出声。她慢慢朝角门走去,冷不防的猛然将门一踢,果然有一抹鹅黄身影飞快转进了天井宫廊,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无踪无影。
顺妃问:“刚才你过来,可有人看见?”宛儿细细思索一会,方道:“来时撞见了福贵人、金贵人还有愉嫔。”顺妃暗衬,并不说话,又道:“要是没什么紧要事,你最好不要直接与我见面,小心让皇后的人知道。”
宛儿恭谨道:“是。”
到了夜里,皇帝并未宿在咸福宫,而是翻了舒嫔的牌子。西暖阁里静谧无声,地上铺着寸尺宽的金砖,顺滑平坦,光鉴照人。舒嫔半跪着伺候皇帝浴足,皇帝懒懒的倚靠着墨绿迎枕,眼角狭长,淡淡的眄视膝下女子。乌黑的青丝梳的齐整,一根一根柔顺的拢至耳侧,斜斜的挽成半月形的发髻,髻上压着两支翡翠珠子缠金流苏发簪,随着她的身子微微荡漾。
皇帝伸手抚摸在她的脑心,舒嫔抬起头,弯唇一笑,极为妩媚动人。皇帝仿若是随口一问,道:“前头你去找过纯妃?”
舒嫔手上滞了滞,差点打翻了金盆。他越是温和亲厚,越叫她无以名状的恐慌。她低头笑道:“臣妾闲得慌了,偶然在宫街上撞见纯主子,便聊了两句。”皇帝似乎笑了笑,道:“朕瞧在明珠大人的份上,一直待你不薄,你可别自己失了分寸。”舒嫔唬得瑟瑟发抖,她心底转了无数念头,一时猜想是纯妃告了御状,一时又觉得是以前做的什么事叫皇帝知道了,顾不得拭手,**的就往后退了半步,跪下道:“臣妾不敢失仪。”
皇帝好像很满意,点了点头,语气依然半分不增半分不减,道:“没事别搅到纯主子跟前去,旁的朕懒得管,但纯主子可不是你能惹的。”停一停,又道:“起来吧,只要你秉持着分寸,往后朕待你还和从前一样。懂了么?”
舒嫔此时才全然领悟,不禁又是惶然又是惊愕,却半刻也不敢迟疑,更不敢诋毁,只能顺从,只能恭谨道:“臣妾遵旨。”
一日阳光璀璨,青橙大早上去寿康宫请安,太后念着永璋,赏了好几套阿哥袍子、套衫、夹袄,青橙谢了恩,坐着肩舆回翊坤宫。到了宫门口,见有穿着品蓝滚黄边软绸比甲的妇人立于夹门旁侧,心里一下子懵了,好似坠入了梦里,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
妇人也傻了似的呆住了,亏得旁边有年轻女子提点道:“娘,咱们快给纯主子请安。”妇人连连应了两声,直直跪在地上叩首。青橙闻见乡音,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她不顾仪态,踉踉跄跄下了肩舆,几步便往妇人跟前一跪,喊了声:“娘。。。”
海安也吓了大跳,旋即回了神,忙扶起青橙,道:“主子别失了礼,倒为难了夫人。”又命人扶起苏夫人,毕恭毕敬的请她入屋。苏夫人紧紧抓住青橙的手,泪眼婆娑道:“只可惜你父亲和二哥不能入后宫,不然咱们一大家子也能团聚团聚。”又看了看宽广深阔的庭院,道:“好大的院子,还有谁和你一起住?我叫月如背了两罐子玫瑰爪子来,都是一边赶路一边做的,新鲜得很,你送给旁人尝尝,也是心意。”
青橙抹了泪,笑道:“翊坤宫就我一人住。”
苏夫人吃了一惊,倒未再问。又道:“我听玉衡说,三阿哥、六阿哥和你一起住,怎么不见他们?”青橙远远的指了指道德堂,道:“永璋住在那儿,眼下去上书房读书还没回来。六阿哥与我住庆云斋,这会子怕是在睡觉呢,等他醒了我让教引嬷嬷抱来给您瞧瞧。”
金碧辉煌的殿宇,花木葱郁的庭院,每一处廊檐都施以斗拱,每一处梁枋都饰以彩画,入了屋,四处都设有屏风、香几、玉制玩意,随便一样都金光熠熠,价值连城。苏夫人看得眼花缭乱,似刘姥姥入了大观园一般,事事新奇,件件奢华。青橙扶她往炕上坐了,看着对窗硕大一块玻璃,苏夫人只差没噎着口水问:“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青橙问:“娘,您是何时入的京,又怎会入宫?为何半点消息都不告诉我?”
苏夫人握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她许久,道:“青橙啊。。。”一开口,便又双目垂泪,笑道:“其实苏州到京城,也没我想的那样远,走了两个月就到了。六七月的时候,朝廷下了调令,说要召你父亲到京城做翰林院的典薄,没多久,就有京城的人来接我们一家子,也没说旁的,只说是上头的意思。你父亲谨小慎微惯了,收拾了铺盖就动了身。你二哥怕我的身子熬不住,就和如月一起陪护到了京城。”说着,欢喜道:“你看看,这是你二哥的媳妇,山迢路远的,也没能告诉你一声。”
如月穿戴素净,脸上略施了胭脂,细皮嫩肉的,笑起来眉眼弯弯,说话自然而然的带着嗲声,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小家碧玉。她福了福身,道:“给纯主子请安。”青橙瞧着喜爱,便吩咐海安,道:“我记得中秋时皇上赏了一对翡翠玉镯,成色极透,你去取了来,好好包好给如月嫂子。”海安做事缜密,拿了玉镯后,又自己做主挑了几匹上等的缎子,还有两柄御制的黄玉如意、数枝金簪子一并包了。
娘儿两在炕上簌簌叨叨有说不完的话,苏夫人见青橙华贵雍容,吃穿用度皆是不俗,日夜担忧的心才渐渐落了一半。而青橙看着苏夫人身子健朗,说话有度,也是欣慰不已。
快至午时,永璋散了学,受了皇帝的特旨,允他下午休息半日。青橙招呼他上前,道:“快叫外婆。”永璋遇人不怯,大大方方作揖喊了:“外婆。”苏夫人欣喜若狂,恨不得扭他到怀里好好亲昵,但碍着宫中规矩,只能抱他在膝上逗弄。六阿哥一直沉睡不醒,苏夫人不想扰他,使劲儿看了两眼,方道:“皇上我没见过,但眉眼还是像你。”
青橙笑道:“嘴巴鼻子都像他。”他自然是指皇帝,她这样见景生情,脱口而出,愈发显得恩爱随意,苏夫人的心又落下三分。到了午时,依着宫中规矩,苏夫人必须离宫。青橙一路送她至乾清门,直到不能再送了,方哀哀道别。
苏夫人一走,皇帝便摆驾翊坤宫用晚膳。
鸡鸭鱼肉、珍馐美味自不消说,满满摆了两大桌子。青橙有意犒劳皇帝,亲自下厨做了一碗水煮白菜,除了盐,没放任何调料。皇帝不乐意,道:“为了让你和苏夫人见面,朕可是筹划了大半年!”他用筷子扣在翡翠碟子上,道:“一碗白菜你就想打发朕?”
青橙嫣然一笑,唇边露出美丽的梨涡,道:“这碗白菜可不是普通的白菜,这是我父亲到京城后收获的第一颗白菜。”
皇帝撇了撇嘴,低声道:“朕小时候,也常常吃先帝种的白菜,苦涩难咽,不知他怎么种出来的。太后还是贵妃那会,总要背地里叫人扔掉一半,然后跟先帝说都吃完了。先帝自己从来不动筷子,还真以为太后喜欢吃,就一捆一捆的往宫里送。那边一面送,这边一面扔。”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青橙夹了一块到他碗里,道:“你尝尝,甜得很呢。”
作者说:谢谢【橙橙妈咪】的钻石打赏,受伤的心又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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