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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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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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善刮刮他肉脸蛋儿:“二哥送我赢的法宝。”又叫了一声二哥,偷眼看他去,他却只是笑。
  到宫妃太子妃们一并投针,吃巧食巧酥的时候,卫善的针是头一个浮起来了,得了金钗彩头。跟着宫妃们又投化生求子,拿软腊雕成鸳鸯燕子婴孩模样,投到水中,先浮起来的,先得彩头。
  卫善尚未成婚,只投了鸳鸯,那对儿鸳鸯稳稳当当作水上浮,沉香几个才要笑,宫妃中便喧闹起来,太子妃投的那个婴孩像,也稳稳当当浮了起来。
  有这样的好彩头,宫人们贺起她来,太子妃也是满面笑意,趁着人人都看过去,秦昭立在一旁树下对卫善招手,她小步过去,秦昭对她打了一个手势:“我带你出宫去。”


第150章 闹灯
  卫善拎着裙摆瞪圆了眼睛看向秦昭; 心里极想出宫去,跑跑马看看灯也好,可今日在离宫东苑的百子池边; 宫中女眷一同穿五色彩缕; 还要穿七巧针乞巧,若是她不在; 必有人要问的。
  秦昭笑起来:“我跟母亲说好了; 带你去逛乞巧市; 子谦就在馔香楼等我们。”
  京城之中东西二市在七夕这一日都合作“乞巧市”; 自七月初一始,两边坊市之中日夜喧闹; 各处都有卖乞巧物的小商贩; 有的支摊儿有的担扁担,热闹非凡。
  到了七夕正日子更是没有宵禁; 年青男女也有结伴逛街市的; 春宴七夕都是京中女儿结伴游乐的好时候。卫善还是上辈子偷偷溜出来玩过; 小哥哥卫修领着她; 不敢正日子带她出来; 早上两天带她出宫看看街景; 偷摸着上去城楼,看底下结彩挂灯,灯火明暗处,小儿女悄悄拉手说私房话。
  秦昭看着她满面是笑应了一声,回去换过衣衫; 换了一件荔枝红细勾金边的衫子,底下是银纱金丝裙,织了如意云纹鹊桥仙。
  头上依旧还是两个金环儿,不让宫人们跟着,和秦昭两个出了宫,秦昭赶车,她就坐在车里,车门挂了薄竹子帘子冰素纱,隔着帘儿隐隐能看见他的背影,手腕一抖一动,大黑马就往前直跑起来。
  卫善人靠在车门边,两只脚叠起来,喜滋滋的问他:“咱们这么早出来,还没挂灯罢。”离宫之中着实厌气,再有宫人们结彩扎灯,也不如外头街市热闹。
  山道上并无闲人,卫善干脆卷起帘子,坐到秦昭身边,拿手指头戳一戳他:“我想吃燕肉馉饳儿。”秦昭把马鞭递到左手,右手一把握住卫善伸过来作怪的小手:“成啊,咱们无去馔香楼,让大师傅给你裹。”
  卫善摇摇头:“这个得夜市摊子上的才好吃,大锅里一个个小竹篓儿兜着煮开来,再放虾皮细盐,这才好吃。”
  秦昭抻开手指,同她十指紧扣,思量着她什么时候出宫吃过这些民间饮食,想到回业州一路上都有一个魏人杰,说不准是一道吃的,“嗯”了一声道:“这些东西不干净。”
  卫善说过便忘了,吃不着燕肉馉饳,就再吃旁的,馔香楼的巧食做的也好,据说大师傅是前朝宫里逃出来的御厨,教了一批徒弟,南去北往开着分号,还有一块珍藏的前朝匾额,是前朝皇帝的金口玉言,夸他的菜做的好,只从来不敢拿出来给人看。
  进城门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就排起长队来,秦昭驾车过去,守城的官兵一见是他赶紧放行,卫善又缩回车里,还当要先去馔香楼,车却一路驶到了晋王府,秦昭隔着帘子道:“院子修得差不多了,你去看看,还要添些什么。”
  院子修整了小半年,工部年节都不停歇,督促匠人早些盖楼粉墙结彩棚,把荷塘挖得更宽阔,花圃里种上芍药石榴八仙花,窗前芭蕉芙蓉二色相印,一年四时季季有花,时时有景,还盖了个小竹楼,引来活泉水,松风竹风石山画舫,倒似南边的名园。
  连门洞都不一样,芭蕉门宝瓶门如意门,一进后院处处都有风致,卫善光看图纸,还不知道能做得这样有巧思,书房窗户四扇,扇扇都不相同,靠窗边有一张小竹榻,卫善在屋里转过一圈,坐到竹榻上:“这里真是阴凉。”
  知道她怕热,这才建了竹楼,楼底下引水流而过,这才自带凉意,秦昭还取了一条软毯出来:“善儿歇一会,我有些事。”
  小楼底下是个议事厅,卫善知道他有王七唐九这些人,也知道他这些日子正在谏言太子召集东宫学士,乖乖躺到竹榻上,眯着眼儿午觉。
  耳朵里听见竹叶细响鸟雀吱喳,侧身便睡过去了,等到醒时,天光渐暗,秦昭就坐在她身边,手里拿了一卷书,伸手刮刮她的鼻子:“真是能睡。”
  原还想让她见见小唐冯五,不意她睡得这么香,手指尖顺着眉毛鼻子眼睛都刮过一回,她也依旧不醒。越是看就越是入神,凑得近了,能看见她睫毛也似一把小扇,不知道刮在鼻子上痒是不痒。
  手里的捏的书一页都没翻动过,看她抬手揉眼睛,一时有些心虚,咳嗽一声,摸摸鼻尖:“咱们走罢,子谦怕是已经到了。”
  卫修早早就等着,再不成想这两个竟晚了这许多时候,桌上早已经摆了凉菜,各种马轿都不能通,俱是行人,在窗前远远看见秦昭和卫善两个,还一路光顾着玩儿,一时买一把像生花,一时又挑两个摩诃罗。
  卫修在楼上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两人从长巷子那头走到这一头,心里也不知骂了多少句小没良心,可见秦昭两只手时时护住小妹,眼睛都没挪开一刻,又替小妹高兴。
  卫善上到楼上时,手里还捧着荷叶,荷叶上托了一把新鲜的莲子,才刚从莲蓬里剥出来,她咬开半个吐掉莲心,一不小心尝到一口,苦得直皱眉头。
  卫善一见卫修就知道他等得久了,可车马过为来,人也得缓行,实在没法子,赶紧拿了一颗莲子塞到他嘴巴里,笑眯眯的讨好他。
  桌上摆开珍馐,楼下越夜越是热闹,隔开一条街的坊市就是平康巷,那栋结彩楼就玲珑坊,馔香楼开在此处,方便里头的豪客叫席面,楼里一出手就是十几二十贯钱,叫上一桌宴席,连着金杯金碟也一并送过去用。
  卫善从没见过,趴在楼上看,秦昭还惦记着她想吃燕肉馉饳儿,专叫厨子去做,把肉打成粉浆,裹在薄皮里,送上来晶莹透着肉色。
  底下有舞灯的结彩而过,忽地一阵喧闹,当街叫骂声传到楼上来,卫修看了“咦”了一声,平康巷中赶客算是常见,可这回赶的人竟是杨思齐。
  两个龟奴把他抬了出来,身上挂的腰上悬的通通撸了个干净,杨思齐怕是吐过,襟前脏污一片,身边竟一个从人也无,嘴里还叫骂着要牵马来,人人看见都绕过他走。
  卫善也想去看,被秦昭拍了拍脑袋,按着她吃馉饳儿,不许她看这些腌脏事,看见杨思齐醉得瘫软,也不叫从人去打听,叫了小二进来,赏了些银钱,指一指杨思齐:“这是哪一家的,看着倒有些眼熟。”
  跑堂的都有一双利眼,人一进酒楼的门,就已经先发出三六九等来,那小二哈着腰,眼睛往秦昭腰上悬的玉佩上扫过,赶紧堆起满面的笑意来:“那是忠武将军家的大公子,也是咱们这儿的常客了。”
  一面说一面打量这两位的脸色,倒看不出喜怒,小二说话自有法门,夸两句贬两句,都为着多得几个赏钱,可这瞧不出喜怒来,倒有些不好办。
  脸上依旧笑,转念一想这两个都没去帮扶一把的意思,那就不是交好的,堆笑道:“这位爷到这会儿还欠着咱们楼里一百三十八两的帐没清呢。”
  也不全是杨思齐自己吃的,那些狐朋狗友,打着他的名号吃酒菜要酒席,都记在他帐上,酒楼讨不着帐,那边的花楼也是一样。
  小二还压低了声儿说些宫闱密闻:“杨家宫里的娘娘没了,这体面可不就没了,我还听说玲珑坊要是再要不着帐,就要上门去讨啦。”
  得势失势转眼之间,原来堂上佳客,此时倒人见人嫌了,卫善咬了一口燕肉,再伸头去看时,杨思齐已经被从人接走了,连马都给扣住,要回家取了银子来赎。
  小二得了两颗金珠赏钱,隔得会儿就给这屋里添了一壶荷花香片,卫善吃了半碗馉饳,抿了唇道:“这事儿就没人报给袁礼贤?”
  御史台竟无人参?杨妃连七七都还没过,秦昱还立志结庐三年,恨不得草庐门口能生得出灵芝来,杨思齐这会儿就已经饮酒作乐,这事且得参上一本,把杨家和秦昱的那点面子情都磨干净,往后两边就算来往,也引人指谪。
  秦昭笑看她一眼,冲她点一点头,往她碗里挟了一筷子燕窝鸭丝:“善儿不许想这些,想着吃什么玩什么?夜里带你去城楼上看烟火。”
  卫善心知明儿必有人要参了,笑了一声,乐呵呵的等着杨家继续倒霉,筷子尖儿挑起一块鱼肉,添到秦昭碗里。
  卫修扭过头去,自己给自己挟了一筷银豆芽,默默吃了,跟着告诉卫善说魏宽家里要办喜事,魏人骄讨的是贺明达的女儿,人已经到了京城,魏家难得送了帖子来,请卫修过去吃酒。
  能请卫修就已经很好,卫善有那么一桩事在,还是不去魏家凑这个热闹为好,看见外头有卖兔子灯的,买了一对儿,让小二跑腿,送到魏府去。
  卫修欲言又止,他这辈子也没曾想过有一天能接到魏人杰写来的信,杂七杂八的跟他炫耀在边关的日子,说草原一片望不到尽头,跑马射羊,他一箭就能对穿黄羊的眼睛。
  那信里夹缠不清写了许多,最后才有一句是问卫善的,问她有没有被罚,分明还不知道卫善已经被赐婚了,那信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得好,握着杯子饮口酒,一抬眼就看见秦昭正盯着他,冲他点头笑一笑,一面笑还一面给卫善盛了一碗冰雪糖荔枝当甜点心吃。
  卫修被半口酒呛住了,咳嗽得满面通红,赶紧低下头去,连个魏家都不敢再说,只怕等魏人杰回来的时候,二哥和善儿都已经有了孩子了。
  魏人杰随信送来的还些獐子皮白狐毛,他虽没说,却是必是送给卫善的,这些东西还得还给魏家去,若是魏家不说,就由他来说,总不能再让魏人杰这样痴想。


第151章 山月
  卫善是被秦昭给背回去的; 城中虽无宵禁,城门却还是按时关闭,秦昭拿了领牌出城; 驾着马车; 车里堆了各色玩意,卫善先还坐在秦昭身边; 晃荡着脚看夜色里的山林。
  白兔灯莲花灯通通点起来; 就挂在车头前; 今日月明星疏; 照透山间薄雾。头上一轮明白,车前两盏明灯; 夜色中不敢赶车快行; 马蹄子慢慢腾腾的迈着,“得得”踩在山道上。
  间若有夜猫子啼叫两声; 仿佛桀桀怪笑声; 卫善把头靠在秦昭的肩上; 心中安宁; 半点儿不怕; 夜猫子一啼; 她便笑一声,慢慢阖上眼儿,含含混混跟他说话。
  半边身子都靠在秦昭身上,人已经迷迷糊糊的,嘴里说的话也听不清了; 秦昭原来挺直着背,可她这么靠着,人就松软下来,放松了肩膀,让她能靠得舒服点,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都兜起来,只露出半张白玉似的脸。
  侧过脸去想听她嘴里说些什么,只能看见莹白额头,乌鸦鸦的鬓发,和拢在头发里,那只小而薄的耳垂,仿佛一块白玉,又似凝脂乳酪,秦昭喉间滚动,侧耳过去,依旧听不清她说些什么,仿佛梦话里还在说城楼烟火。
  刚刚当着这许多人,没能碰她,只敢在衣袖底下拉一拉手,此时头悬明月,身在密林,直似世间只有你我二个人。秦昭侧过头,嘴唇轻轻碰碰她的耳垂,薄唇烫热,耳垂冰凉,想吮上一口,不知是何种滋味。
  到底稳住了心神,不敢造次,赶上几十步就要望一望她,卫善喝了酒吃了馉饳儿,还走了这许多路,睡着了呼吸又轻又短,秦昭心里数上九十九,就侧脸碰她一下。
  到离宫正阳门前,整个人被夜间山风吹得心底暖洋洋的,背上卫善,拿兜帽掩住她的脸,分明还替她预备了一殿的莹火灯笼,睡得小猪似的,怕是看不见了。
  秦昭背着她,特意往那株合欢木下走了一遭,树上也不知甚时候添了许多彩绦,都是小宫人们自个儿挂上去的,树下还摆了供果,说是神木有灵,祈愿必然灵验。
  素筝几个看见公主趴在晋王背上,只当她又吃醉了,殿里歇了烛火,大大小小的纱灯笼或悬或挂,还有摆在地上的,踏进殿门还有一片莲花灯。
  不能大张旗鼓在芙蓉池里放灯,就在殿前摆上,烧琉璃的莲花灯,点了酥油灯火应出红绿色来,眼前一片美景,卫善却只趴在秦昭肩上大睡。
  素筝铺开软毯,轻问道:“要不要把公主拍醒?”晋王花了这许多心思,到明日这些萤光就都没了,此时不拍醒她,这些功夫就都白费了。
  秦昭摇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横抱起卫善放到床上,替她脱了鞋子袜子,盖上软毯,这才回到自己殿中去。
  第二日卫善醒来时,殿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她坐着梳头,翘起两只白生生的脚,还问素筝:“怎么一股子香味儿,跟松针香又不相同。”
  素筝抿了嘴儿笑:“昨儿夜里点了许多时候的酥油,是酥油的香味儿。”
  卫善一手拿着牙梳,一手握着满把的头发:“怎么想起来要点酥油?”一听说殿里预备了这许多东西,她却一样都没看见,哎呀一声有些可惜,跟着又想起昨天夜里明月山风,嘴儿一抿又笑起来。
  到给卫敬容请安的时候,连眼都不敢抬,昨天整日都不在,自然是偷溜出去玩了,徐淑妃几个都抿着笑,太子妃也笑看着她,冲她微微点头。
  卫善坐到姑姑身边,只作不知这些人在笑什么,几个妃子逗着秦晏立起来起几步,又抱过如意,轮着符美人的时候,她没有伸手,反是乔昭仪接了过去,拿手碰一碰她,笑盈盈的对卫敬容道:“给娘娘道喜。”
  太医三日请一回平安脉,符美人疑似有孕那是一个月前就已经报上来了,今儿一早符美人有些犯恶心,又请了太医来,这回确是摸出了滑脉。
  卫敬容清晨起来便知道了,乔昭仪此时说出来,她笑着点一点头,对徐淑妃道:“看来宫中又该进份位了。”跟着又说:“这样的喜事赶紧报给陛下知道。”
  封美人几个都围上去恭贺,乔昭仪自从落胎,就再没有这么高兴过,笑盈盈看着符美人:“让她请东道摆宴席。”
  徐淑妃手里抱着秦晏,男孩越大越是好动,她都已经抱住不了,挣扎着非要下地,让宫人紧紧看住他:“要我说还是等两日罢。”
  昨日七夕,正巧竟是杨妃的头七,秦昱一早就往停灵的万福寺庙里去烧纸念经,夜里的宴席正元帝也只薄饮上两杯,宫妃们在百子池畔斗巧,玩得一会就散了,符美人此时摆宴庆贺,总是不妥。
  昨日正元帝未曾宣人伴驾,心里还念着杨妃,今日一早又送上杨家孝中行乐,杨云越和杨夫人虽不必为妹妹守孝,可家中儿女却要守上百日的,头七没过,在家里胡闹些便罢了,还在外头胡闹,被人抓住参了一本。
  凡有饮宴都换了素酒,配酒的菜也都是些鲜剥菱角莲子,秦显秦昭连同秦晏几个也都身穿素服,本就是夏日酷暑,虽在山上凉快些,也没人穿大红大绿的鲜亮颜色。
  卫敬容着太监禀报正元帝,谁知这事报上去,正元帝竟赏了几道菜下来,专给符美人,又赏了些缎子金银,王忠亲自来送赏,满面是笑:“陛下十分开怀,请娘娘参详着给符美人升等。”
  这些赏下来的宫装缎子本就已经分着等,什么品阶用的几等,卫敬容一看便知正元帝要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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