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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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 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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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看见沉香一脸又喜又忧; 几步路走得慢腾腾的; 心里越发觉得古怪,眨眨眼儿问她:“太医说了什么?”
  沉香又想开口; 又想着还未确诊,到底没瞒卫善,凑到她耳边:“太医问公主是否信日未至。”
  卫善手里还抓着靶镜; 沉香话刚说完,她人便怔住了,面上立时飞红,心口咚咚直跳,手不自觉便抚在肚子上,船上少动,她这些日子还吃得少了,也不爱荤腥鱼虾,单吃些新瓜果,腰还细了些,难道肚里当真有了孩子?
  越想越不能够,两人是打算到了晋地,忙乱过后再预备着要孩子的,白姑姑的食膳,她一早就在吃着,年前那回累着了,第二个月还着意调理,日子从来都算得准,难道当真有了。
  秦昭呆立在舱门边,一时想进屋去,一时又想着该去吩咐厨房给善儿炖些汤水,左右两边各迈了一步,又站定了。
  在门边侍候的小福子小顺子两个对看一眼,小福子跟着秦昭五六年了,还从来都没见他这个样子,他伸头轻声:“王爷……可是有事儿吩咐?”
  秦昭一脑袋都是事儿,该让白姑姑出一份食膳单子,再预备两个乳母嬷嬷,早知道在船上就有了,该带个儿科妇科的太医在身边,他听见小福子说话,这才回神:“这是到了哪儿了?”
  小福子赶紧回:“快到清河境内了。”
  接下来便要下船换车马,秦昭一听便紧紧皱起眉头,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有了,若真是有了,怎么还能坐车,此去晋地多山路,若是当真有了,就要慢行,马车里得铺几层毡绒。
  卫善等了许久都不见秦昭回来,让沉香再去看看,沉香面色古怪的回来了:“王爷正在写信。”一靠岸边就发给肖管事,让肖管事和李长史赶紧把乳母接生婆都寻访起来,再让船上跟的医女进前侍候,最后又让厨房炖一锅鸡汤。
  小福子小顺子被他支使的团团转,看见沉香还又吩咐一句,再做些樱桃蜜馅的果酥来,多搁些糖。沉香应了声进来禀报,这才领命又去调果酱馅料。
  秦昭到这会儿才进门,立在门边,不知要怎么和她说更好些,确是有那么一回,饮了些酒,绞得紧了没能忍住,谁知道就那么一回,竟然有了。
  卫善久等他不至,让初晴取了果盒来,从梅桔杏干里挑了个最酸的,看见秦昭进来,笑盈盈冲他招手,她本来不爱吃这些腌制的果脯,更爱吃鲜果,这会儿吃个杏脯,秦昭便在心里猜测一回,难道怀的是个儿子。
  卫善已经想过一回,反而不紧张了,若是有便有,若是没有就往后再说,塞了个梅子到秦昭嘴里:“咱们甚时候换车?”
  秦昭全没嚼出甜味来:“等……等张太医摸准了脉,咱们再换车。”总不能在清河呆满三月,若是在途中耽搁下来,还不报到朝中去。
  卫善伸手揉揉他的眉心,心里已经觉得满足了,上辈子她没孩子,可碧微也没孩子,徐淑妃几个更不必说,这辈子都有这么些个小娃儿降生了,她自然也不怕,只不知道秦昱那张脸得多难看。
  官船在清河渡头停了七八日,一半船只先行,张太医日日被秦昭传到卫善的面前摸脉,每回他一摇头,秦昭便皱紧了眉头。
  张太医一天比一天哆嗦,一屋子人都在等他点头,等到消息传扬开,几船的人都等着他,张太医这十来天里瘦了一圈儿,这日摸完了,依旧摇头,掏出帕子来抹汗:“不如……不如王爷请一位清河城中妇科大夫,也来替王妃摸摸脉。”
  清河县的县令连着在码头候了七八日,给官船送水送果蔬,上面一直都没消息传下来,说为甚停在清河,车马都已经备下了,人就是不走。
  清河县令也抹汗等着,好容易等到晋王身边的太监公公下来了,赶紧凑上去,晋王停了七八日了,若说是想收礼罢,这些日子一个人也没见过,若说不收礼,可停着船又不动,清河县令恨不得赶紧把这尊大佛给送走,恨不得给小福子作揖。
  听见小福子说要找清河城中最有名的妇科大夫,清河县令一下子怔住了,原来停了这么久,是为了这个,半日才道:“小县立即去办。”
  把清河城里看妇科的都召集起来,小福子先看一回,挑了两个年纪最大的上船去,三个人都摸一回脉,这才摸准了,王妃确是有孕在身。
  此时脉象还浅,秦昭提了心七八日,日日好汤好水的哄着,偏卫善自己不觉着,一日变一个口味,这几天倒想起要吃才结的小葡萄。
  她还是小时候吃过这样的葡萄,等不及葡萄架子上的葡萄成熟,揪一把在手里,那滋味酸透人心,可这会儿偏偏馋起来,一想到那个味儿,嘴里不住咽唾沫。
  秦昭自然想依她,可这才三月底,哪里来的葡萄,就是去岁窖藏的,那也是成熟的大葡萄,她一天变一个花样,有时想吃酸有时想吃辣,隔得会儿又想吃烤兔子肉了。雪地里打的厚毛兔子,兔腿儿用酱腌过,烤得喷鼻香,咬上一口都留汁。
  换船转车,路上行得极慢,一日就行二三十里地,就怕累着她,秦昭不急,卫善反而急起来:“这么个走法,怕得到四月中才到晋州府,到时可就晚了。”
  祭祀三皇五帝,是秦昭到晋地要办的头一等大事,八十五个县十一个州,处处都要宣扬,再晚些便错过日子。
  “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半点事儿都没有,二哥不如先行一步,叫吴三王七护送我。”她不在还有话可说,事儿都已经办了一半了,肖管事和李长史在王府里不知接待了多少来拜会的,正是要紧的时节,她可不能拖后腿。
  卫善催了又催,皱了眉头:“难道往后就没这样的事了?二哥还要征战,我自己也能成,还有白姑姑张太医呢。”留下一千兵丁,都足够攻城了,还怕甚么危险。
  秦昭这才骑上快马,先带人去了晋地,卫善的车队缓缓后行,比秦昭晚到晋城五府,到了四月里,送信回去,告诉姑姑,她有了身孕。
  信送到甘露殿,太子妃和杨宝盈两个都在,如意承吉玩在一处,杨宝盈一见信奉上来便笑:“怕是善儿她们到了晋地了。”手里捧着茶,笑完了又叹:“若是能走水路,又快又安稳,偏偏晋地多山,山路可难走了,来回都不方便。”
  卫善一走,卫敬容身边的位置就腾了出来,杨宝盈后来居上,把太子妃挤过一边,她小时候便常跟着母亲在卫敬容跟前走动,如今当了婆媳更有话说。
  一时送上抹额,一时又送上亲手造的汤水做的点心,比卫善小意,比太子妃贴心,统共就这三个儿媳妇,自然显出她好来,若不是卫敬容早知道杨家人性情,也得被她骗过。
  可小辈尽孝,她也不能拦着,杨宝盈往甘露殿里走得更勤,张嘴就是表功,自己没有身孕,时时看着宋良娣,一时说宋良娣今儿又吃不下,问过了太医,山楂丸子虽开胃,孕中却不能吃的,变着法的替她去光禄寺里叫菜,可依旧动了两筷子便不吃了,辛苦得很。
  卫敬容听了便得劝她:“你也不能纵着她,该是什么份例的就是什么份例。”
  杨宝盈便低了头:“到底是王爷的头生子呢。”一面诉苦一面卖好,叫太子妃大开眼界,转过身去还得安慰她:“你也太委屈了些。”
  杨宝盈心里也是着急的,宋良娣这一胎要真是儿子,那可是秦昱的头生子,这才在卫敬容的面前明着说好话,暗地里踩她,皇后既然帮着太子妃,就得帮她,站定了礼法才是正道。
  这会儿接着来信,还当是晋地送来报平安的,谁知卫敬容一打开,扫过两眼便笑起来,伸手叫来了结香:“赶紧的,让司针局做小衣裳,再让司造打些金铃金镯送来。”
  杨宝盈听了面上笑意一僵,手上捏着的帕子一紧,心里翻腾许久,与太子妃换一个眼色,这才又扯出笑来:“母后怎么这样高兴?可是……可是善儿有喜信了?”
  卫敬容数着日子,三月底诊出来的,那就是二月里怀上的,这会儿端阳都过了,已经有三个月了,得赶紧把东西送过去:“都三个月了,算着日子是在京城的时候有的,可真是大喜事。”
  杨宝盈笑意越来越僵,身上一抖,若是被秦昱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人,心里譬如浸了黄莲汁,她卫善的命怎么就那么好。


第223章 初来(修)
  晋地的王府在设在晋州城中,比京城的晋王府占地更大; 大夏分封在此的藩王太太平平传承了两百来年; 府中奇珍异宝无数; 兵祸的时候顾不得,里头的珍贵女人都被劫掠一空。
  晋王府中那些个皇室子孙也都四散逃走; 有本事一路追随江宁王的; 到了吴地依旧称王; 没本事的也不知道在哪儿当了鬼,还有传言说大夏的晋王是在明堂祖宗的牌位前吊死的。
  因有这样的传言; 总怕新来的这一位心里的疙瘩,布政使还请了高僧来作法,把王府收拾得齐齐整整的交到秦昭派来的长史手里。
  晋地本就有诸多名山,大夏的皇帝信道教,自然是道教更昌盛,如今这位皇帝信佛教,便是佛教更昌盛,刺史刘大人上一回干的有名气的事; 便是从牛毛那样多的佛家道家的典籍中; 替正元帝找到了对应他的菩萨。
  业州和晋地离得近; 正元帝在佛塔寺立的那块碑,碑文很快就传抄出来; 刘大人想升官,除了办好实事,总还得办两件让正元帝能够记住他的事。
  这个通天的梯子不是别个给的; 而是林文镜给的,刘大人苦无办法升官的时候,在街市上听了一折书,从业州刚刚传出来的袍带书。
  旧书都腻了,说的多是些志怪故事游侠义士,难得听一出袍带书要讲帝王将相,大茶缸子一摆出来,挂了帘,上面写着《大业英雄志》五个字。
  刘大人便坐下来听了一折,头回开讲,这写书的人文辞非凡,引经据典,开篇说的便是帝星降生,刘大人摇着扇子听,说书人常口吐出帝星两个字,跟着又说是菩萨转世。
  刘大人折扇一合,如获至宝,回去便着人把这位菩萨在佛典中的记载全都抄录出来,林文镜写的时候寻的就是个生僻不出名的菩萨,漫天的神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管着天上地下大大小小的细事,他写的这位,还真跟地震搭点边。
  典籍上的记载寥寥几句,刘大人怎肯甘休,没有事迹便假造些事迹,把前世今生都串联起来,编著成书,刊印成册,到处宣扬,光是宣扬且还不够,刘大人又下令让他治下的所有寺院都开坛讲经,普及这位菩萨的事迹。
  听佛讲佛法的,往往是些不识字的村人民夫,再有便是老弱妇孺,连字都不识得,这些经更无处去看,既是寺院里讲的,那便信以为真,转回去又再告知乡里。
  大业立国十五年,正元帝真的打进京城坐上龙椅也就是这十年间的事,大业两百年的江山,虽到后头那几十年不大太平,各地又频出匪患,可在百姓心中依旧根深蒂固。
  刘大人原只想拍一拍正元帝的马屁,把这些写进奏折里,算是一样政绩,谁知听经讲经的越来越多,一传十,十传百。
  百来家寺院同讲一部经书,正元帝是菩萨转世、帝星托生的传言便越传越广,越传越真。刘大人这一计可算是用到了正元帝的心上,宣扬天命,是抬高了他的出身,又把大夏在百姓心里抹去大半,自然而然官路畅通,两三年中升了两任。
  晋王就藩,那便得一手掌握晋地的财政军事,把刘刺史摆在这个位置,正元帝便是存心要给秦昭添些麻烦,此人最能揣摩圣意,自然知道该怎么对待秦昭。
  刘刺史还想着两边都不得罪,一接着信报说晋王入了晋地境内,赶紧出发去迎,入了晋地,秦昭便不能再回绝官员的设的路仪了。
  每州治下的几个县里凑出钱来,就在官道边上设下黄帐摆上酒水,秦昭自要下马,这些官员也好趁着机会拜见晋王。
  往后可不定能有这样的机会,虽说属官一年要巡一次县,可大夏的时候已经几十年未有过了,地方官儿若不趁着这时候在晋王跟前露露脸,也许等到调任都见不着晋王。
  秦昭从小便过目不忘,当年读者开蒙比别人都晚,却占了记性好的便宜,诵过几回便再难忘,在舟船中看过《地域志》,又把晋地这三年来收税多少,增户多少,哪一州出产何物记得牢牢的。
  凡见一听,报出县名来,他便能提上几句,三两句过后,精明强干的印象就留在人脑海中,几个知州都知道刘刺史安的是什么心,这么一看晋王绝不是个武夫这么简单了。
  秦昭前脚刚走,晋王妃的车队又来,地方官员自然又要设祭,晋王要办三皇五帝祭典的事,便也在几个县中流传,这番作为,依旧是拍正元帝的马屁,可儿子拍起来比臣子拍要响亮得多,也好听得多。
  这么一看,刘刺史还真是遇上敌手,差事可没这么容易办,现官不如现管,此去京城八百里地,秦昭就是晋地来的新现管,刘刺史一时动不得,难道还不能动动底下这些人的脑袋。
  秦昭一路缓行,晋地八十五个县下的八十五位县令见过大半,他人生得挺拔,又少读诗书,很有些文人的模样,便是领兵也是个儒将。
  秦昭曾经主管过秋闱事,士林一片称颂声,这些县令有在那一年里考中选官的,便是天然的关系,特意多说两句,秦昭便把县名记下,原来不过一方小县的知县,本就立场不稳,倒戈容易得很,入境走了十来日,其中肯投的便有大半。等卫善再到,哪一县的知县各客气,仪程预备得更精心,便一目了然了。
  当公主和当王妃不同,公主能任着性子,王妃便得摆出贤德的模样,卫善孕中犯困,这时候沉香的手段又显了出来,她见过一回便能记下是哪一位县令的夫人,叫了绿歌来,把这些夫人年纪相貌记上。
  这些活计原来是椿龄的,当年北上业州就有这么一本册子,直到如今还管用,椿龄既留在京城,沉香便把这件事办起来,还让绿歌写得细些。
  绿歌没办过这样的差事,头回得着吩咐,心中忐忑,就怕办不好差事,越写越细,连哪位夫人进上些什么也都写了。
  呈给卫善看过,她笑一声,拿在手里还没扫上两眼,人就又困倦起来,只觉得怎么睡都睡不够,车行得慢,里头又铺了几层厚毯子,半点也不觉得颠簸,一天里倒有半天在睡。
  秦昭入晋州之前等着卫善的车队,他一路行得慢,还要见一见各处卫所的军官,同文官打交道是一个模样,同武官打交道又是另一个模样,吃酒请宴时候一长,卫善的车队就慢慢赶了上来。
  晋王进晋州府的时候,刘刺史到城门口来迎,城中街道早已经撒水扫过尘,两边楼屋挤满了人,都想看一看这位新任的王爷,瞧面相可是个和气的。
  谁也没成想,晋王生得这么英俊,身着玄衣骑在乌骓马上,腰间锦带头戴金冠,缓缓步过长街,若是早上百来年,怕是能得能一车瓜果了。
  永安公主的名头,这些年也没淡下去,离得业州近,这位卫王小女的故事也时有流传,譬如她识破矫诏选妃的故事,被人写成话本子,这可比袍带书好听,虽也添油加醋,可却是百姓喜闻乐见的。
  传说永安公主已经是个天仙似的美人了,不意晋王也生得这样俊郎非凡,那便是郞才女貌,生得美些更占便宜,他坐在马上微微一笑,便不知他战绩的百姓,也要夸一声人中龙凤。
  卫善是听了一路的欢呼声睡着了,到了王府门前,十几年来头一回大开中门,卫善这才醒了,一掀帘子,只见到门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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