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疯子的尖叫哭号声,又或者,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那自然是听到了!”顾九抱紧双臂,顺着他的声音往下回想,她想到自己穿越前的一些事,下意识的咕哝着:“好好的,为什么就突然发生大爆炸呢……一开始,我都以为自己被楚殒然催眠了,场景实在太诡异了……”
“小九儿,你怎么靠着门睡着了?”一道清亮欢快的声音响起,是唐豆豆蹦蹦跳跳走进来。
“啊?”顾九打了个激灵,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唐豆豆,因为醒得太急,重心不稳,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唐豆豆连忙上前扶住她。
“可怜的小九儿!”他摸着顾九的头,哄小孩似的,“你这是多困啊!站着都能睡着!一定累惨了吧?这会儿没事了,快乖乖睡一觉吧!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云云看到,一定会心疼哒!”
“我……睡着了?”顾九指着自己,努力回想刚才的情形。
但是,脑子里空空一片,唯一记得的,是自己跟厉风聊莲姑的治疗状况……
“我真睡着了?”她看向厉风,寻求答案。
厉风轻叹一声:“你从前晚去疯人监,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吧?”
“是休息得不太好……”顾九嘀咕,“但是……”
但是来悠然阁时,她因为受到顾奉之的刺激,大脑十分活跃,怎么说着话就睡着了?
“我看,你还是暂时别管莲姑了!”厉风上前,柔声道:“这儿再安静不过,你躺下来,好好的睡一觉!”
“我没觉得困!”顾九摆手,揉了揉眉心,仍是记不起方才的事,索性便不再去想,转身推开莲姑的房门。
“我需要绝对的安静!”她对门外的厉风和唐豆豆说,“你们都别出声,好不好?”
“好!”唐豆豆身体力行,连这个“好”字,都答得极轻悄。
顾九笑笑,关上房门。
“我去守着外头,不许人进来打扰小九儿!”唐豆豆对着厉风耳语,“你乖乖守在这里,不许乱跑哦!”
厉风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应:“好!”
唐豆豆蹑手蹑脚走出去,他这边,则把耳朵,紧紧的贴在了房门上。
门很厚,关得也很严,单纯这么听,只能听到隐约的声音,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厉风退后一步,换了个姿势,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细微柔和却清晰的声音,自门缝间丝丝缕缕挤过来。
是顾九的声音。
她在轻声跟莲姑聊天,问她的身体状况。
“身上的伤,还痛吗?”
莲姑默然无声。
“手呢?手能动吗?”顾九又问。
莲姑还是不吭声。
但顾九并不在意,只是耐心的找着话题。
“莲姑,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的手,要是手坏了,以后还怎么给珍儿做布偶?珍儿可最喜欢你缝的布偶呢!”
“布偶……”莲姑终于出声,声音沙哑苦涩,微带着哽咽,她呜呜道:“布偶碎了……被他撕碎了……珍儿被他撕碎了……”
许是又想到女儿死时的惨状,莲姑说着说着,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下一瞬,她的哭声震天响。
顾九没再劝慰,由得她哭,只是在她哭时,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温柔,却充满力量。
莲姑哭了很久,从一开始的号啕大哭,到后来的哑声哀泣,她哭得两眼肿胀迷离,大脑更是昏昏沉沉,到最后,她实在哭不出来了,只是不断抽搐着,发出哽咽的声音。
顾九轻抚她后背的手,悄悄的加重,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睡吧!莲姑,你累坏了!好好的睡一觉,等到再醒来,一切都过去了!”她的声音清晰柔和,悦耳清甜的声音,似淙淙流水,淌过莲姑干涸开裂的心田……
莲姑乏累至极,闭目睡去。
但这一次的沉睡,却不同于之前的沉睡。
她人虽睡着,但某些意识却被顾九引导着,茫然却又平静的醒着。
顾九坐在那里,温言细语的跟她聊天。
她聊的是莲姑的乡间生活。
那些生活,是琐碎的,清苦的,窘迫的,每天都在为生计忙碌着,为糊口奔波着。
然而,却从不乏快乐温暖,眼看着女儿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像一朵初绽的花,莲姑的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她自生下珍儿后,便不能再生育,未能为夫家传后,但老实忠厚的丈夫也并不曾埋怨她,一家三口,相依为命,丈夫每日去做杂工,她则是远近闻名的绣娘,手巧,活儿做得好,人又老实本分,找她做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她家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那些都是好日子,让人想起来就忍不住微笑的好日子。
莲姑想着那些好日子,唇角微扬,露出久违的笑容。
“但孩子长大了,总是会离开自己的娘亲的!”顾九见她情绪稳定,小心翼翼的抛出自己真正想聊的,也是真正想要莲姑接受的现实。
虽然离开时那么惨痛,可是,每个人,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自己的亲人,爱人。
第183章巫医
顾九把珍儿在疯人监的悲惨遭遇,换了一种莲姑比较能接受的说法,历劫。
莲姑是乡野村妇,自小来便信那些神仙之说。
“珍儿那么美丽,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呢?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世历劫,劫难过去,她便飞升成上仙,自此以后,永远幸福快乐!”
“历劫……飞升……”莲姑缓缓睁开了眼睛,死寂无光的眼眸,渐渐亮起来。
“是的,历劫!”顾九轻声强调,“原本她不能那么快的渡过这场劫难,但因为你杀掉了那只恶兽,她终获解脱,有你这样坚强勇敢的娘亲,珍儿不知有多幸运,有多开心呢!”
“是吗?”莲姑的眼里涌出泪水,唇角笑容越来越深。
“是!”顾九点头,“你是珍儿最爱的娘亲,也是最坚强最伟大的母亲!所以,你不能她失望!就算她离开了,你也要勇敢的生活下去!你要知道,珍儿,她在天上看着你!如果你因为她的离开,生活得痛苦纠结,她也会很难过的!”
“我不会让珍儿难过!”莲姑大声叫,“我会好好活!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是的,珍儿相信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顾九用力强调这句话。
莲姑下意识的重复着她的话,一遍,又一遍,她的双拳紧攥,身体紧绷,牙齿紧咬,好像要同身体里那个消极颓废一心求死的自己抗衡。
这种抗衡与战斗,或许要进行很久,又要经过多次反复,才能最终完成自己对自己的救赎。
这个时候,能依靠的,只有莲姑自己内心的精神力量。
身为心理医生的顾九,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她看着莲姑纠结矛盾的脸,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尔后,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
门外,静默聆听的厉风,听到顾九治疗莲姑的整个过程,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波动。
顾九走出来,悄悄带上房门,见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诧异问:“怎么了?”
“没什么。”厉风摇头,“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顾九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来。
“我不明白,你在疯人监时,不是已经给她做过治疗,你让她报了仇,杀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人,她为什么还是不能好起来呢?”厉风问。
“嗯?这个问题,你好像刚刚问过吧?”顾九揉揉眉心。
“是问过!”厉风点头,“但是,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没回答吗?”顾九皱眉。
“没回答!”厉风摇头,“你被我说的巫医吸引了,就此错开了话题。”
“哦,是吗?”顾九努力回想刚才的事,可惜,记忆模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来,她真是太累了,大脑疲劳过度,已经开始罢工了。
她一向自恃记忆力超群,居然连刚刚发生的事都记不起来。
看来,她确实该好好睡一觉。
但在睡觉之前,她要先回答厉风的问题。
“你说错了一件事!”顾九道,“莲姑心心念念的事,从来就不是复仇!”
“不是复仇?”厉风反问,“为什么?她们母女,被那恶贼害得那么惨!她不该想着复仇吗?”
“复仇自然会想的,只是,她更大的心结,在于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顾九解释,“所以,哪怕她复了仇,杀了那只恶兽,她依然不会快乐,仇恨是不能让人快乐的活下去的,复仇更不能,真正能让人活下去的力量,只有,爱!”
“爱……”厉风喃喃的重复着她的话,面色变幻不定,似是惊愕,又似顿悟。
“是的,是爱!”顾九微笑点头,“人活在世上,爱和温暖,就如同空气和水,是不可缺少的!”
“你一直都是这样治疗你的病人吗?”厉风突然又问。
“是啊!”顾九不加思索的点头。
“难怪……”厉风喃喃道,“难怪……”
“难怪什么?”顾九好奇的看着他。
“没什么!”厉风摇头,“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巫医治疗过的人,总是不正常,虽然达成了心愿,但最后还是都郁郁寡欢,死气沉沉,原来,他们的方法,跟你的方法,有本质区别!”
“他们……是什么方法?”顾九追问。
“他们是以牙还牙,以暴制暴!”厉风看着她,似是在斟酌字句,半晌,又道:“就好像,那些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侠士!”
“所以,你说的那些巫医,也会帮人报仇吗?”顾九愈发好奇,她倒真没想到,在古代还有这种人。
“会!”厉风点头,“所有不幸的被欺侮的人,都可以去他们那里,他们可以提供无偿的帮助!”
“无偿?”顾九追问,“这报仇可不是那简单的事,需要人力物力,还那么危险!若是所有受到欺侮的人,都蜂涌而去,他们招架得了吗?就算是金山银山,也要用空了吧?”
“这个……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厉风摇头,“想来,他们在帮人报仇的过程中,也是有利可图的吧!”
“有利可图?”顾九沉吟半晌,轻叹一声,“他们……怕是邪教吧?”
“邪教?”厉风一怔,“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们跟你一样,帮助那些被欺侮的人,明明做的是善事!你为什么要说他们邪教呢?”
“你不是,也叫他们巫医?”顾九反问。
“巫,并不代表坏……”厉风回,“同样是治病救人,疡医治疗人身体上的病痛,那是可以看得见摸的着的,他们治疗的,却是人心,人的心理,十分复杂,难以捉摸,而这些人,通过一定的手段,捕获这些人心理活动的轨迹,找出他们的心结,因其手法另类而玄妙,故,称之为巫!”
“厉公子,你此番复仇,也会求助于这些巫医吗?”顾九看着他。
“我……”厉风被问得一怔,半晌,答:“我还没想好!”
“报仇,如果以出卖自己的灵魂为代价,那这个仇,不报也罢!”顾九字字诛心,“厉公子,你是聪明人,巫医们到底以什么来牟利,你应该比我清楚,我还是那句话,一个人,如果只为复仇而活着,他是没法好好的活下去的!”
第184章原来,你是这样的顾九!
厉风沉默半晌,艰难问:“你好像……已经知道他们牟利的方式了,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在某些方面,跟他们一样,也是巫医!”顾九回,“但我不收取人的灵魂,只收取我该收的费用,我们大家都一样,谁也不能替天行道,要是这世间的规则,由某一个人来随意制定,这个世界,将比你所待的药人监还要黑暗可怕!一个人把自己当成神,创造出来的,只能是地狱!”
“我好像不太懂你的意思……”厉风苦笑,“不过,我记住你说的话了!谢谢你,顾九……我可以叫你顾九吗?”
“可以啊!”顾九点头,“当然可以!我本来就叫顾九啊!”
“咦?小九儿,你不是叫顾九思吗?”唐豆豆的声音突然来,他远远的看见顾九出屋,便知道她事情已做完,便跑过来跟她说话。
“顾九思和顾九,不都是一回事嘛!”顾九耸肩,“你这心啊,还真是细!”
“那可不是一回事!”唐豆豆认真道,“差着一个思字呢!那你到底是叫顾九还是顾九思呢?”
“随便你怎么叫了!”顾九笑回。
“那我还是叫你小九儿吧!”唐豆豆嘿嘿笑,“云云暂时不在,我替他叫你,天天提醒着你,免得你把他忘了!对了,你没忘他吧?”
顾九失笑,眼眶微微泛酸,低低回:“我怎么会忘了他呢?云云人又美,手又巧,嘴还甜,浑身上下,全是优点!”
“那就好!”唐豆豆轻舒一口气,转头看看厉风,又道:“也是!虽然这厉公子也很俊俏,但到底跟云云没法比的,你应该不会被他迷住的!”
“这……”顾九哭笑不得,“豆豆,你想的有点多……”
“才不多!”唐豆豆撇嘴,“总之,我会替云云守着你,就对了!你是云云的女人!”
顾九:“……”
虽然豆豆说得有点直白,但是,她听到这话,倒觉得很顺耳。
她是确实很看好那位人美心暖手巧嘴甜的大夫了,他那神叨叨的性子,她甚是喜欢。
只是……
顾九想到在静安山时的情形,一时间又有些愁肠百结。
话说,经过综合分析,那货真的越来越像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脑洞开太大。
总觉得人格分裂这种洋气的病,不会出现在古代,只有现代人才有资格患似的。
顾九甩甩头,不再想云千澈的事。
眼下,她要操心的事太多,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什么的,等空下来再说吧!
正想得出神,莲姑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顾九心里一喜,倏地站起来。
莲姑摇摇晃晃的站在门边,对她绽开一个虚弱却又坚强的笑容。
“二小姐,我饿了……”
顾九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来。
唐豆豆和老何听见莲姑喊饿,忙把特意留给她的饭全部端出来。
莲姑坐在床前,狼吞虎咽。
“这是……好了?”厉风呆呆看着。
“算是好了大半吧!”顾九微笑回,“知道饿了,便有了活下来的念头,不过,想要痊愈,还要继续引导!”
“豆豆,我让你收着的莲姑的布偶呢?”她转向唐豆豆。
唐豆豆跑回屋子,把布偶翻出来给她。
“小九儿,珍儿碎了!”唐豆豆吸吸鼻子,“莲姑看到,会难过的!”
“习惯了,就不难过了!”顾九抚着满是暗黑污血的破碎娃娃,看向窗外的莲姑。
“你这会儿就要给她看吗?”厉风有些担心,“会不会刺激到她?”
“我就是要刺激她!”顾九回,“不剜除伤口上的腐肉,伤口是永远也不会长好的!”
她拿着布偶走过去。
看到血污的布偶,莲姑“啊”地一声,泪如雨下。
“莲姑,珍儿的布偶坏了!”顾九看着她,语气轻柔却坚定,“你来缝好它!”
“缝不好了!”莲姑哭着摇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