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就是如此。他接到裘园的信，说找到了叶青。
领着三人进屋，小丫环掩门离开。
屋里，裘园坐在桌边，风姿绰绰，却一脸伤感。里间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肖将军！”看到肖翼，裘园起身，随即又惊又喜，“小瑾！你不是……”
这几年来，沈瑾也常来看裘园，两人以朋友相称，是以都直呼姓名。不过，对肖翼，裘园却不肯改口，总是一口一个‘肖将军’。
“怎么，让你失望了？”
沈瑾笑着说道。
裘园拉着沈瑾的手，眼中似有泪花，半响才道：“是啊！看来你真是妖精变的，否则怎么屡次大难不死？”
顿了一下，裘园扫了肖翼一眼，接着说道：“不过也好，免得有些人肝肠寸断！”
肖翼暗暗瞪了裘园一眼，然后撇开脸去，因此没注意到沈瑾眼中闪过的复杂之色。裘园却注意到了，先是一愣，随即朝沈瑾缓缓叹道：“你终于开窍了！也不枉费……”
说了一半，裘园突然岔开话题，认真说道：
“叶青在我这！”
第35章 心魔难平
肖翼和沈瑾、沈御风面面相觑。
当年，叶青错手杀了尼娜，意图自杀谢罪，被叶莫等人拦下。后来不知所踪……
“他受了重伤，碰巧被我的人救下。”
裘园嘴里说着，领着众人往里间走去。
但见叶青胡子拉碴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伤口，只是脸色很奇怪，透着如火的红色。
“他似乎被掌力所伤。有没有请大夫？”肖翼检查了一番，说道。
“请了。大夫无能为力。”裘园摇头说道。
沈御风定定地看着叶青的脸色，若有所思，随后掀开叶青后背的衣服，一个火红的掌印赫然入目。
“他是被赤炎双星所伤！”沈御风肯定地说道，“前天晚上，华西宫的六名隐卫便是死于这种掌法。”
“赤炎双星？这么说，叶青与西刹国王有过冲突？是内部矛盾？还是敌对关系？”
几人正疑惑不解，听到叶青迷糊地呢喃道：“云妮！别怕，我来救你……”
云妮？沈瑾大吃一惊！
“我记得，上次宴请西刹国王时，夜市街上的茶楼老板曾将云裳公主唤作‘云妮’！”沈瑾沉思了片刻，“或许，叶青认识云裳公主，他想从西刹国王手中救出云裳，所以才会被赤炎双星打伤！”
“嗯。”肖翼赞同地点头，“那云裳公主对西刹国王十分惧畏，很可能是被胁迫的！”
沈瑾定定地看着叶青，心内暗思：他曾钟情于尼娜，如今喜欢与尼娜一模一样的云裳，倒也合情合理！虽然他曾害我被楚若明劫持，但也是因为用情太深，才会被人利用……
“肖大哥，请兰缘师祖和御医一齐过来看看。如果能医好他，说不定能获知更多有关西刹国王和云裳的信息！”
“好，我这就去。”肖翼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明天入殓，你真不想阻止？”
想到皇宫，想到丈夫和四个孩子，沈瑾阵阵心揪，深吸了口气才道：“不必。等一切平息了再说吧。”
“可是……”肖翼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才道，“皇上命人包围了西刹国王的行宫。如果消息传到西刹，恐怕免不了战争！”
“打就打吧。你不是说西刹根本不是楚蓟的对手吗？”沈瑾说的轻描淡写，“我已经说了，从今往后，我只会为自己而活。什么国家安危、名族大义，与我无关！”
肖翼没再说话，却暗自心疼：她真的伤透了心，才会如此吧！看来，她一时半刻不会原谅皇上了……只是，她这么做，既是惩罚皇上，也是惩罚自己啊……
但愿能早日平息一切！
一番交待之后，肖翼去找兰缘前辈，沈瑾和沈御风则回梦溪庄园等消息。
傍晚，金色的余晖洒在竹林。林间风声哧哧、竹影斑驳。
沈瑾坐在院中的青石桌边，思绪浮乱。
“……皇上恐怕时日无多！”
耳边又回响起肖翼的话。
沈瑾使劲甩头：不要心软，不要再心软！就算肖翼说的是真的，我又不是大夫，根本救不了他！目前最迫在眉睫的是粉碎西刹国王的阴谋！
“小心！”
正想着，听到沈御风的惊呼，同时一个天旋地转，人已经在地上。
“你居然没死！”
梁七右臂下垂，左手提着剑，恨恨地看着沈瑾。
这两天，他四下寻找沈御风，好容易才找到这，没想到居然看到了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沈瑾！
沈御风没看他，只关切地扶起沈瑾：“小瑾，你没事吧？你的腿……”
“没事……”
沈瑾倒吸了口气，见裙摆处一片殷红。大概是小腿上的伤口裂了！仰头看去，见梁七一脸憔悴，眼神恶毒！她不由地暗叹：这还是当年救我出冥堂的梁七吗？
爱，真的能让人偏执至此、甚至迷失本性？
沈御风扶沈瑾坐下，徐徐转向梁七：“你来得正好，今天就做个了结吧！”
“你要杀我？”见他拔出剑，梁七不敢置信地说道。
“我早就该杀你了！你助纣为虐，几次三番要置她于死地！”沈御风提剑指着他，“动手吧！”
梁七脸色惨白，本就憔悴不堪的脸更显沧桑！
“我怕你因她的死而伤心，千辛万苦才找到这。没想到等着我的却是你的剑！”梁七眼神哀怨，嘴角挂着苦笑，“我不会跟你动手，想替她报仇，尽管来！”
说完，梁七垂下提剑的手，眼神却扫了沈瑾一眼。
“你！”
见他不肯动手，沈御风无可奈何；再瞥向他残废的右臂，心头涌上些许内疚。
“你走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沈御风将剑掷在石桌上，转身朝沈瑾走去。
梁七眼神一凛，手中的剑突然脱手，直指沈瑾！瞥见剑光，沈御风飞起一脚踢落梁七的剑，同时抓起桌上的剑，用力刺向梁七。
但见梁七不闪不避，剑身完全没入胸膛！
“你……”
沈御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终于解脱了！能死在你手里，也算了了心愿！”
梁七倒在地上，嘴角的鲜血潺潺流出，脸上却无比平静！
“你故意诱我杀你？为什么？”
沈御风颤声说道。刚才梁七的剑毫无力道，根本不足以置人于死地！
“风，你还恨我吗？”
梁七单手撑地，费力地坐起身，口中又噗出一大口血！
看着那片鲜红，沈御风的心一紧：恨吗？当初看着小瑾奄奄一息地趴在火海，他的确很气，恨不得立刻杀了梁七！可是，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对自己用情至深的人，他真的无法恨得彻底！况且，如今小瑾已经脱险，之前的恩怨又何必再计较？
他蹲身扶住梁七：“你这是何苦？……”
“这些年，我活得好痛苦！我一直问自己，当初的做法是否错了！可我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就因为这三个字，所以一错再错，最终走向毁灭？！
或许，人，最难克服的，就是自己的心魔吧！
沈瑾不忍再看，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去……
是夜，沈瑾来到灵堂，见沈御风呆呆地跪坐在地。
沈瑾没叫他，只供茶烧纸，对着灵前说道：“梁七，一路好走！你曾舍命救我，又多次想杀我，甚至善恶不分、助纣为虐！如今人死债消，但愿来世为路人！或许，只有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既然你自己选择了死亡，就安心去吧！”
一番话，虽是对着棺木所说，实则是劝慰沈御风。
沈御风定定地看着她：自火海脱险，她似乎变了许多，不再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这，算是好事吧！
或许是受沈瑾的情绪影响，沈御风也默默地供茶烧纸，对着棺木一番私语，然后离开了灵堂。
怕梁七的到来泄露自己的行踪，当晚，沈瑾和沈御风一齐离开了梦溪园。梁七的后事都交给了管家。
第36章 斩草除根
次日，西刹国王的行宫。
两个身材魁梧、面色透红的年轻人从西刹国王房里出来。他们前脚刚走，两位王子后脚便溜进屋里。
“父王，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只是孩子！”小王子卓希说道。
“你们……都听到了？”西刹国王面色不悦，“斩草除根，以免留后患！”
“要么就光明正大地较量，靠这种手段算什么英雄！”
大王子瓦西里难得与弟弟观点一致。
自那次被怀玉绊下水，他一直耿耿于怀。只是，想到对方小了一截，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小气！可心里还是不免憋气。
更让他抓狂的是，自那日后，他耳边总不时地回荡着她的声音：“瓦西里哥哥！”
真是双面小狐狸！瓦西里按着发颤的心尖，心里暗恨着。可想到那只小狐狸正因丧母哭哭啼啼，他居然有些不忍！
“够了！你们给我老实呆着！”
兄弟俩被父亲轰了出来，四目相望，似乎达成了共识。
与行宫的火爆气氛相比，此刻的凤清宫格外宁静。
太后半卧在床头，双眼紧闭。柳茵梦坐在床边，边给她揉肩，边窃窃低语。
半刻钟后，柳茵梦离开，神色有些恍惚。
床上的太后却猛地睁开眼，着急地唤道：“心湖！”
“太后别怕。她已被我下了盅毒，不足为惧。”
心湖自床底爬出来，心下自嘲：我曲心湖也曾是小家碧玉，如今却三番两次躲在人家的床底下偷听……
“她刚才说的……难道他们想篡位？”太后惊出冷汗。
心湖也是阵阵寒意：难道明王还活着？照柳茵梦刚才所说，对方妄图除去所有妨碍明王继位的人……王爷！
她全身一个冷战，忙道：“得赶紧提醒皇上！太后，我们分头行事。我去涵王府，太后去找皇上！”
“好！”顿了一下，太后又叫住心湖，不放心地问道，“那哀家身上的盅毒还会复发吗？”
心湖微微摇头：“不会。太后刚才不是很清醒吗？这说明她再也不能控制太后的意识了。”
“那就好！”太后舒了口气，“皇上在哪？”
“在娘娘的灵前吧……”
心湖只觉鼻子泛酸，撇开头去。
太后沉默了片刻，懊悔道：“都怪哀家轻信柳茵梦，才害得小瑾……”
“太后！”
心湖打断她。想到娘娘，心里便有些恨太后！
‘失心盅’又称‘真心盅’，能将人心底最深处的情绪和想法激发出来。太后心里对娘娘有意见，所以才会轻易被盅毒控制。
太后看了她一眼，愧道：“哀家知道你替小瑾不平……今日该入殓了吧？哀家会亲口向她赔罪！”
“不能怪太后……”心湖忍住眼泪，声音有些哽塞，“况且，如今柳茵梦尚不知太后的盅毒已解，所以……”
“哀家明白……”
两人各自行动，一个去涵王府，一个去灵堂。
灵堂就设在华西宫。此刻的华西宫已是一片平地，残垣废墟一概不见。若非亲见，很难想象三日前这里曾是一片火海！
灵柩摆在灵堂正中，前面是牌位、香案、蜡烛、三牲等供品；后方高悬着治丧的横幅；两侧挂着挽联、祭幛；灵堂的供桌上点着长明灯。边上，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乐声哀绝，却夹杂着争辩声！
“朕说了，暂不盖棺！”
若漓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既已入殓，却不盖棺，这于理不合啊？”
司仪苦着脸说道。
“李大人，你先忙去吧。”叶莫进来打圆场。
待司仪退出去之后，叶莫低声说道：“皇上想让她等你？皇上真要舍下水嫣他们四个？”
若漓目光定在灵柩上，无神地说道：“以防万一。如今形势严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如果朕有不测，希望能与她合葬！”
“不行！皇上不能抱有这种想法！”叶莫心里一酸，“她若在天有灵，决不愿看到皇上如此轻生！”
原本还存了一线希望，可三天过去，小瑾还是杳无音讯。因此，叶莫也渐渐死心。
若漓缓缓地闭上眼睛：“她若泉下有知，必不愿与我合葬……”
“不会的！小瑾一向宽容明理，一定明白皇上的苦衷！”
若漓不由地苦笑：“是啊，她就是太明理了，所以才会受那么多委屈！太后那样待她，她从不顶撞；朕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她也只是默默承受，甚至还极力在孩子面前说朕的好话……”
想到自己说过那些混帐话，若漓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掉！如果当初什么都不瞒她，那即使她躲不过这一劫，也不至于去的如此凄苦……
叶莫鼻子一酸，忙岔开话题：“皇上真不让水嫣他们来见最后一面？”
两日前，皇上将水嫣姐弟四个送去了叶府。
“不用。朕希望他们记住他们的母后最美的样子！”
而不是一具黑炭似的焦尸……
想到这，若漓的手用力按着胸口。那里，痛的透不过气来！
“漓儿……”
没有通传，太后直接进了灵堂。
“太后！”
叶莫蹲身作福。若漓也站起身，却没开口。
太后知道他为小瑾的死责怨自己，因此简单说道：“漓儿，莫儿，哀家有话要说，你俩去御书房等哀家！”
第37章 接二连三
半个时辰之后，叶莫和若漓先后从御书房出来。一个直奔宫外，行色匆匆；一个回到灵堂，脸上冷峻而警惕。
已经入殓，众臣、命妇齐集举哀、行礼，整齐地侯在灵堂之外。前来祭悼的亲友、番臣络绎不绝。若漓坐在一旁，似乎在等待一场好戏……
“西刹国王前来吊唁！”
灵堂外传来司仪的通传声。
“请！”
若漓沉声道，目光冷厉起来。
但见西刹国王大腹便便地挺进灵堂，脸上一副猫哭耗子的假惺。烧纸、行礼之后，他朝若漓说道：“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请节哀！”
若漓坐在灵前的供桌边，眼睛盯着西刹国王的啤酒肚，耳边突然响起妻子讽刺西刹国王的话：“……西刹国主如此大～肚，料想不会跟我一介妇人之辈计较吧！”
眼前顿时浮现出妻子娇俏的模样，心，跟着痛了起来！
若漓费力地压下胸腔内的仇恨和痛楚，不着声色地说道：“多谢国主！前日事发突然，为了国主的安全，朕特命人封锁了国主的行宫，还望见谅！”
“哪里，陛下也是为了本王的安全考虑。”西刹国王言不由衷地笑道。
若漓没再说话。西刹国王退出灵堂，被人引着去了外边专为前来吊丧的友邦使者搭建的祭棚。
灵堂门口，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明……”
声音顿止。众人不解地看着通传的司仪，只见他执贴的手不停地发抖，半响才把话说全：“明……明王前来吊唁！”
短短几个字，将所有人震住，就连乐音也突然乱了。
只有若漓波澜不惊，简洁说道：“宣！”
片刻后，但见‘明王’楚若明一身素服，翩然进入灵堂。所有人的眼睛都定在他身上，包括若漓。不同的是，其它人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惊恐，若漓眼中却是几分探究、几分嘲弄。
见皇上丝毫不觉意外，原本气定神闲的‘明王’不免着慌，却只得依计行事。
“臣楚若明参见皇上！”
“起来吧！”
若漓抬手，却不多言，只定定地看着‘明王’。
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天气炎热，‘明王’并不起身，只偷偷抹了把汗：“皇上为何不问，微臣如何死而复活？”
“爱卿倒是说来听听？”若漓语气淡淡。
他越是平静，‘明王’越是慌张，定了定神才道：“微臣向皇上请罪！当年，微臣服用的毒药其实并非毒药，而是令人假死的紫雾丸。蒙皇上不计前嫌，不仅赦免了罪臣所犯的滔天大罪，还予以厚葬……”
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只为说给若漓一个人听。不等他说完，若漓打断道：“假死蒙混，这可是欺君之罪……”
话未说话，‘明王’已全身发颤。侯在灵堂外边的数名大臣忙大声说道：“请皇上开恩！”
“明王死而复生，此乃喜事。纵有欺君，也罪不至死！”
“当年王爷因错手杀了王妃，是以内疚寻死。王府门生自知劝阻无效，才偷偷将毒药换成了令人假死的紫雾丸。还望皇上明鉴！”
“……”
当年，为了保护水玥，也为了保全皇室名声，若漓对外宣称：明王错手杀了明王妃，是以内疚服毒。没想到如今被人钻了空子……
见数名臣子黑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