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也是觉得奇怪得很。
战青城饮着茶,眸色微眯:“此事你暗中再查查。”
“是,爷,可是要回府?”如今夜里春寒犹在,又下起了春雨,一时又寒了几分,安吉都不由的多穿了一件袄子,偏战青城一直是一单青衣,窄袖长袍,衬得身形修长不说,偏生得也是俊朗神武,也难怪那长安城中的姑娘个个恨毒了苏凤锦,一个弃妇却能得将军如此重爱,那狗屎运也实在过了些。
“去城外营地。”战青城搁了茶盏,将那一份竹签抽了出来,瞧着那上头的字发呆。
安吉续了一盏茶,甚是不解:“爷,您先前呆在紫竹林里大半天,就是为着做个?区区一个书签,吩咐了工匠去做就是了。”
战青城瞧着那上头的字,记忆中那抹倾城之貌已经不会再不时的跳出来了,如玉的身影在他的世界里一点点的缩小,他想,终有一日是会彻底的消失不见的。这书签上的字,原是战青城与卿如玉曾经说过的,而如今,刻在了竹片上,那段时光却不会再回来了。
安吉见战青城不说话,低声道:“爷,奴才前些日子见赵大人在暗中走动,想来是为了少奶奶家大哥的事情呢,您说,那姓赵的会这么好心?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官家的,谁会刻意去救他啊。”
苏府在朝中原是没有什么势力与亲友的,顶了天也就是高攀了将军府的这门亲事,只是将军府的态度向来不好,所以苏府也就没敢将心思放到将军府,谁知如今听闻女儿又得宠了,心里总是要期盼一番的。
战青城一路进了军营,军营里军师笑眯眯的抱着暖炉坐在碳盆边等着他。
见他入了坐,才道:“将军,眼下这整个军营的人可都在打赌。”
战青城挑了挑眉:“怎么?不用打仗了,就都打算荒废了?”
“不过是休憩之余的消遣,将军何必当真。”军师渊清烤着火,一副闲散的模样,不知道的,还当这文弱书生是来这里游山玩水的。
“赌什么?”战青城瞧着那沙盘,头也不抬。
“赌将军到底是不是妻管严。军中可有一大半赌你不是,还有一半,不敢赌。”军营里面多是训练或者是学习一些作战计划,兵法布阵之类的,枯燥的很,于是这将军就成了头号八卦的对象了。
战青城狐疑的摸了摸自个的且,望向渊清:“我就那么像妻管严?”
外头副将木寒秋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弹了弹披风上的雨珠,走到火堆旁边烤火边笑:“格老子的,将军,你自个去水里照照,脸上就写着夫人第一四个字!我可听说那日如玉小姐吐得够呛,不过,当时接旨今上不是说取的那什么九品芝麻官家的弃妇吗?怎么原来不是?皇帝老子是不是把你坑了啊?”
战青城瞧着木寒秋有些头疼:“你这满嘴粗话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这般粗俗,难怪那张老头见了战家军就骂。”
木寒秋与军师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粗俗?”
初入将军府 第048章 巧话说当年
战青城又扫了这两人一眼,常常一个军师,原也是个温文尔雅的,自打入了战家军,二郎腿会翘了,酒会喝了,有时候还能把衣袖子撸起来跟人划酒拳了,喝醉了便是满嘴的粗话跟着一群将士哄哄叨叨的,没完没了。
这木寒秋个子生得高挑,手里一把长枪横扫八方,见天的就是格老子的,粗俗!
木寒秋凑了过去,瞧着苏战青城那张脸,笑嘻嘻的抱着手臂:“将军,这可不像你啊,当年打仗领着我们扒了兔子生吃的那个人,不是你?当年领着我们抢了七皇子军营里的军粮那人不是你?七皇子现在还惦记着让你还呢。”
战青城瞪了他一眼:“放……本将军乃温良之人。”
“完了完了,军师,你快去叫军医进来给将军瞧瞧,是不是脑子被如玉小姐踢了。”木寒秋捂着心脏退了两步,笑声朗朗。
战青城当真觉得养了这么一群幸灾乐祸的属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悲哀伤。
“都闭嘴,以后谁再敢提如玉这两个字,老子废了他。”战青城扔了手里的长棍子,想起被苏凤锦赶出房门的那段事件,就觉得烦燥。
偏有人不知死活的踩老虎尾巴:“ 那叫什么?卿小姐?卿姑娘?卿……卿卿??”
战青城一把提了木寒秋的军装衣领子,杀气腾腾:“那不是卿如玉!那是我夫人!”
战青城将一脸懵样的木寒秋丢了出去,拍了拍手,在军师对面坐了下来:“这几日北晋余党可有消息?”
军师摇了摇头,吹了吹茶杯中的雾气,笑眯眯的道:“倒是怪了,一个个的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些个北蛮夷子,倒是难得这般消停。”
南晋与北晋几百年来互看不顺眼,南晋称北晋作北蛮夷子,北晋又称南晋作南荒蛮子,打了这么几百年,终于折在了战青城的手里,又如何能甘心。
战青城重重的搁了茶盏,忽的叹了叹气:“天下若是太平,还须将军做什么。”
军师掀了掀眼皮子,笑得意味深长:“那不如回乡下种田好了。”
“你会耕牛?”战青城扫了眼这弱不经风的军师,先前初入军营的时候半个死人一般被军医救了一条小命,后来就赖着不走了,偶尔出出良策,顺便蹭吃蹭喝,后来屡得胜仗,也就成了这军师了。
“我可以去将军家蹭吃蹭喝,不知将军可欢迎。”军师眸色微闪,思及那日小家碧玉的女子来,她敢扇将军的脸,又敢那般出言相骂,想来便是今上指婚的那位苏家弃妇了。
战青城扫了他一眼:“想的倒是美,你去压一笔大的,就说本将军是妻管严。”
“将军,你这可是暗中操作。”军师笑眯眯的喝着茶,两人调侃了半天,谁也没有把谁戳出内伤,又觉无趣。
“那又如何?本将军也是要给未来的女儿作嫁妆的,你一个孤家寡人如何懂。”战青城斜斜的挑了挑剑眉,惊得军师一口茶喷了出来,这才大婚几个月?就马上扯上了未来女儿的嫁妆了?
“行行,你狠,我去下注就是。”军师雷的不轻,摆了摆手,起身理齐整了衣袍才走了出去。
外头正是细雨朦胧时,木寒秋拿了长枪在练,见渊清来了,收了枪,扫了眼他身后:“怎么?你也被幽怨的老男人赶出来了?”
军师噗嗤一声乐了:“将军年方二十有二,怎的成老男人了。”
木寒秋与军师入了副帐,军师是个怕冷的,一见有火源便会自然的靠过去。
木寒秋倒了一盏酒,喝了两杯暖身才问:“可有你妹妹的消息?”
“不曾听将军提起,想来是还没找着。”渊清眸色微暗,又道:“毕竟走失的时候方才四岁,是难找了些。”
“嗯。会找着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木寒秋多喝了两杯,他起身拍了拍脸,走了出去。
本是要去找战青城的,谁知道一撩开帘帐却不见了人,一问才知,冒着夜雨骑马走了,那安吉在后头了一阵追呢。
安吉也是个倒霉的,碰着了这么一个风风火火的主子,而风风火火的原因就是苏凤锦。
战青城突然很想看看苏凤锦,想得恨不能长出一对翅膀来飞过去,整个人都已经按耐不住了,于是便骑马回了城。
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长安城中偶有公鸡在打呜,街道上做生意的都已经行动起来了,见了战青城的马纷纷避让,战青城一停在将军府门口便翻身下了马,直接朝着东屋而去,连门都不走了,直接翻了墙奔东屋内室而去。
内室里还亮着微弱的光,就好一片漆黑的世界里,看见那光,就寻到了回家的路一般,让他的心里忽的一暖。
挽珠打着呵欠起来了,见了战青城站在外室,盯着内室的门发呆吓了一跳:“将……将将军?您怎么……”
战青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更衣。”
挽珠只得悄悄的将门打开,领了战青城入了内室,打开了衣柜子,战青城微微拧眉:“我差人放的衣服呢?”先前那暗色系的衣袍与苏凤锦的搁在一处,多好看,怎的如今一会儿的功夫就都不见了。
挽珠看了眼熟睡的苏凤锦,吱吱唔唔:“小姐以为爷不会再来了,所以……所以吩咐奴婢都送回主屋了,爷,您消消气,这几日小姐精神也不大好,偶尔还会瞧着爷的那副对联发呆呢,我家小姐的性子确实是固执了些,可是……可是先前那赵家也忒不是东西……不是,奴婢是说那赵家……赵家……奴婢不是说赵家不好,就是,就是对小姐不好。”
战青城瞧着这挽珠呆头呆脑的样子哭笑不得:“嗯 ,赵家确实忒不是东西。”
“啊???爷,这这这这话奴婢可不敢乱说,奴婢也是担心小姐, 昨儿小姐绣荷包还绣了好久呢。”如今因着一场雨又寒了下去,所以屋子里的碳盆又点上了,苏凤锦听着这两人说话的声音醒了过来,揉着头,坐起身低唤:“挽珠,你在同谁说话。”
挽珠心口一跳,战青城摇了摇头,挽珠忙跑了出去,朝苏凤锦笑得心虚:“奴婢……奴婢没在和谁说话呀,小姐,您昨日那么晚才睡,怎么醒得这么早,要不再多睡会儿。”
初入将军府 第049章 区别
见苏凤锦起了身,挽珠忙伺候着她更了衣,窗外头还是细雨蒙蒙的,苏凤锦打着呵欠坐在碳盆边的软塌上,眯了一会儿,又睡着了,挽珠只得轻手轻脚的拿了毯子给她盖上。
战青城偷偷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见她睡着的模样颇孩子气,那鹅蛋形的小脸倒是难得这般乖顺,往日苍白的唇终于有了些血色,瞧着气色也好了许多。
在那桌案上还搁了一个针线篮,篮子里头放着一个已经绣好了的荷包,烟青色的荷包与兰馨送的竟是一样的,只是苏凤锦绣的这个更加精巧细致,瞧着那对鸳鸯栩栩如生一般,水波与水雾更是精妙绝伦。
战青城将兰馨的这个荷包解下,偷偷将苏凤锦做的戴在了腰间,两个荷包就这么被调换了,挽珠在一旁瞧着忽的就笑了。
战青城出门的时候还时不时伸手摸一摸,整个人的心都暖透了,这是他的凤锦送的,便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什么也不换。
今日是状元爷府里那具棺材出殡的日子,战青城自然不会上赶着去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他便呆在主屋里办公,倒是难得状元爷在那具棺材入殡了之后亲自来了将军府。
这日的日头总不出来,天气闷闷沉沉的,如丝如织般的春雨细细密密的下着,使得整个将军府中锦绣华庭般的布置都拢在了一层烟雨里,如仙境一般。
状元爷撑一把四十八骨的青竹油伞穿过了府中花园,路过东屋时隔着那东屋的铁门瞧见一道素雅的身影正撑了把桃花色的伞站在槐树下,不知在看什么。宋仁义瞧着那道背影笑道:“长安暮雨迷雾天,玉女婷婷槐树边。独院……”
“别念你的酸诗了!赶紧走吧,天都要黑了,到时候还要回府呢。”忆秋拽着宋仁义往战青城的书房去,一旁带路的丫鬟恭敬的领着路。
宋仁义瞧着姿色上乘的丫鬟,挑了挑眉笑得风流倜傥:“没想到这府中还有姑娘这样的美人,不知姑娘芳名?”
忆秋翻了记白眼:“你好歹是个状元,怎的什么货色都要瞧上几眼,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原本欣喜的丫鬟,被忆秋这一句话打回了原形,直接将人领至书房通传了一声便退下了。
忆秋瞧着这将军府的景致只觉比状元府要好看百倍,单见那雕花细致的屋檐就知,那是出自上等工匠之手,该是几百年前的战家护国有功,皇帝专门命人所建,如今已经几百年了,风餐雨宿里却还是不曾有过半点的腐坏,足可见用材用料之精细。
战青城搁了手中公文:“你倒是空闲了。”
宋仁义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里,整个人软的跟没骨头似的,慵懒道:“闲了才有空来府上讨点利息不是。”
忆秋视线落在战青城腰间那个荷包上:“你这荷包哪里买的,真好看,那对鸭子跟真的一样。”
战青城宝贝似的摸了摸,满眼温和:“什么鸭子,这叫鸳鸯!”虽然确实是他花了一两银子从他的凤锦那里买回来的。
“有什么区别?哎,我听说将军府的镜湖很好玩,我想去瞧瞧。可以吗?”忆秋瞧着战青城,心里打着小算盘。
战青城挥了挥手:“安吉,带她去。”
宋仁义见忆秋欢天喜地的走了,这才坐得稍正了些,朝战青城道:“上次天云观一案,你可欠宋某一个大人情,怎么,宋某府中去的可是一条人命,区区一点利息 又算什么?宋某可还没讨人情呢。”
当初若不是宋仁义暗中传消息与安吉说那丹药有问题,战青城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证据,将天云观击毁,而救了苏凤锦,不过,宋仁义可是只狐狸,但凡欠他一丁点的人情,他都能将你手里最大的利益抠回去,当官不行,做奸商倒是做得顺风顺水。
“战某从不欠人人情,说吧,要什么。”战青城搁了笔,将公文放到一边,起身去了那落地窗边的矮几旁坐下,倒了杯茶,悠闲自得的模样,约是准备长谈了。
宋仁义笑吟吟的:“若是要救苏家公子,非战将军不可。我听说,赵阮诚也在关注此案,你说,若是赵阮诚先你一步将苏家公子救出来了,那你这夫家的颜面,何存呐?”
战青城幽幽的扫了他一眼:“此事无须你操心。”
“非也非也,将来若是哪一日你成了妻管严了,你家夫人可就欠着我一个大人情,到时候我再吹吹枕边风,战将军在我面前还能如此嚣张?”
战青城手中的杯盏砰的一声碎了,声音幽冷:“枕边风?”
宋仁义笑得风雅:“玩笑话,将军切莫当真,如宋某这般好美人之人,断断不会看上一个有夫之妇,想来尊夫人也瞧不上宋某。”
战青城甩了甩手上的茶水,冷哼了哼:“有本将军在,自是瞧不上你。”
宋仁义顿时觉得这战青城的脸皮越发的厚了。
两人正饮茶闲聊着,那头安吉领着忆秋绕了小半圈的镜湖,镜湖极大,于镜湖的正中央有一只大船,船上灯火昏暗,天又阴沉着,细雨朦胧的,瞧着仿佛海市蜃楼一般。
忆秋撇了撇嘴:“你们这儿就这么点看头?还没状元府好玩呢。”
安吉嘴角抽了抽:“姑奶奶,这府中花草鱼虫皆属上中之上,你还要找什么好玩的?”
“算了算了,我随便走走,你别跟着我了。”忆秋挥了挥手,随便挑了条路就开始转悠,安吉忙将人拽住 ,低声道:“那边是老夫人的梧桐院,走这边。”
忆秋才不管什么老夫人不夫人的,她凑近安吉的身旁,小声道:“听说你们家少夫人差点被浸猪笼啊,是不是真的啊?先前被赵府休的时候好像是因为什么……什么水性扬花的……”
安吉涨红了一张脸,在这府里,多是文静又温婉的丫鬟,哪有跟这忆秋似的,张嘴闭嘴都透着一股子的江湖豪气,风尘之言信手拈来,安吉这些年在府中打理着事务,虽说将军府暗地里也有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可是那些个姑娘个个都是那个样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反倒如今见了这么个生得貌美又娇小玲珑的姑娘,一时束手无策。
初入将军府 第050章 忆秋东向
“你一个姑娘家,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