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人看他一眼:“余大人验尸很有一手,不必等仵作了,直接让余大人验尸就行了。”
楚轻很快解开了白布,先前只看到了头与脖子,皱着眉头对一旁的一个衙役道:“你来记录验尸单。”
衙头上前:“还是我来吧。”
楚轻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直接就开始了验尸。
楚轻检查了尸体之后,发现除了颈部有瘀痕之外,别处并无任何伤口,很显然对方,的确是自尽的。
确认了之后,楚轻揉了揉眉头,站起身。
甄大人连忙上前:“余老弟,真的是自杀的啊?”他刚刚听了验尸单,心里起伏不定:“莫非是畏罪自尽?”
楚轻摇头:“暂时不能下定论。”
难道真的是他多想了?
那天香真的是虚云杀的?
“对了大人,我们还在厢房里发现了这个。”衙头突然想起什么,让衙役赶紧把东西拿了出来。
楚轻与甄大人接过来,发现竟然是一封信笺。
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命犯重案,罪可当死,愿,以命偿还。
最后落款是:虚云。
甄大人看到这个,眼睛瞬间亮了:“他、他这是承认了?太好了!”
甄大人激动不已,虚云这是承认自己杀人了啊。
人又是自杀的,还写了认罪书。
“余老弟,这案子是不是能解了啊?”甄大人期待道,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乌纱,又保住了啊。
楚轻张嘴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虚云已经自尽,自然从他身上无法再得知有用的信息,他自尽前留下血书承认人是他杀的,似乎一切都证实了他的罪。
这让楚轻还怎么说……这件事还有可疑之处?
她揉了揉眉心:“先把人带回衙门。”
甄大人看她没反驳,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好好,来人,把尸体带回衙门,还有这认罪书都收好了。”
直到众人都纷纷开始动作,楚轻在虚云的房间里走了一圈。
虚云的房间里很简单。
软榻,蒲团,香炉……别的并没有什么东西了。
楚轻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也的确是没再收到任何东西。
她随着甄大人走出去,走到了主持身边:“主持方丈。”
楚轻双手合十,弯了弯腰。
主持轻叹一声:“阿弥陀佛。”
楚轻道:“大师可方便同我聊聊虚云师父的事吗?”
主持点点头:“大人随老衲来吧。”
楚轻让甄大人现在外等她,随后就跟着主持去了厢房。
主持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楚轻颌首:“虚云师父最近可有何不妥之处?”
主持道:“他从十几日前从山下化缘回来,一直心神不宁惴惴不安,人也憔悴了很多,老衲找他询问过几日,只是……他闭口不言,老衲也无法,只能让他宽心,可未曾想,他竟是这般想不开。”
楚轻:“大师说的异样,可是从十七日前开始?”
主持推算了一下时日颌首:“对,那天他回来的很晚,本来是晚上就应该回来了的,可一直到了翌日他才现身,然后就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一直呆在房间里,时不时传来他痛苦的嘶吼声。”
楚轻皱眉:“他这段时间可曾下过山?”
主持颌首:“期间下山过两次。”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都是什么时候?”
主持道:“六日一次,十二日一次……再然后就没出去过了。”
楚轻脸色微微变了变,难道……真的是虚云?
她想到蛇武闻到的檀香味,佛家子弟,喜欢焚香,燃烧的正是檀香。
而主持说的他出去的两次,正好是第二名第三名受害人遇害的日子。
可……可到底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楚轻揉了揉眉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是说是自己惊弓之鸟,想多了?
凶手真的是虚云?
楚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日早课你们没喊他吗?”主持摇头:“他已经很多时日不做早课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敲敲打打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老衲找弟子去劝他,他把人都轰走了。只每日躲在房间里吃些斋菜,人饿的已经脱了形,早知道……老衲就多开
导开导了。阿弥陀佛。”
楚轻站起身:“大师节哀顺变。”
主持在楚轻都走到门前,才又忍不住问了句:“大人,虚云真的……是凶手吗?”
楚轻握着门沿的手一顿:“这件案子还未定案,某不便多言,还望大师见谅。”
主持:“阿弥陀佛。”
甄大人一直在外等着楚轻,看到她出来,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楚轻没瞒着甄大人:“大师说他期间出去过两次,正是……案发的时间。”
甄大人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余老弟,看来这凶手必然是虚云无疑了。这下子终于能放心了。”
楚轻却隐隐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本来悬而未决的事情,突然就豁然开朗了,可明朗的太快,反而让她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吧。甄大人拿着虚云临死前的认罪书,直接就拍板这虚云必然是凶手无疑了。似乎一切的罪证都向着虚云就是凶手,楚轻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瞧着甄大人雀跃以及众衙役欢欣鼓舞的笑脸,没把打击的话说出来
。
更重要的一点是,自己没有证据。
如今人证、物证,甚至连虚云自己都承认了,还以死谢罪,死无对证。
她只能默认了虚云就是凶手。
楚轻告别了甄大人回了北镇抚司,钟宣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偷偷摸摸,黑红的脸扭扭捏捏的:“我、我找了几个靠谱的媒人,你、你帮我瞧瞧?”楚轻忍不住笑了:“好啊。”先前被虚云的事弄得抑郁的心情好了一些,认真接过钟宣递过来的几个单子,其实因为人口简单,钟宣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妙语除了炎城的几个姨,也没有亲人了,其实挺简单
的。不过,想到妙语的身份,还是需要找一个靠谱的媒人,到时候给妙语编排一个身份。虽然钟宣不介意,可这世间流言蜚语太多,还是需要谨慎。
楚轻最终跟着钟宣去坊间了解了一下这几个媒人,最终选择了一个。
钟宣也赞同楚轻的想法,隐藏了妙语的那些过往。
只说是楚轻远方的一个亲戚,因为瘟疫躲灾,所以投奔了她。
解决了钟宣的事情之后,楚轻不知道还要不要回刑部。
想到甄大人,再想到虚云,她最后干脆回了宫。
这件案子说起来是李天啸要让自己办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楚轻难得这么早就回宫,让李天啸惊讶不已,他抬了抬手,让余栉风先行离开了。
这才落在从回来之后,就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楚轻:“不是去查案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眉目了?”
楚轻点头:“嗯,有个僧人自尽了,自尽之前承认自己是这三起命案的凶手。”
李天啸奇怪:“既然已经破了案子,你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楚轻抬头,一双眸子黑亮:“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名这僧人虚云有作案的时间、动机,以及自己还承认了,可我总觉得还有那地方怪怪的。”
“这些你可同甄卿家说了?”李天啸问。“我提了一句……但是甄大人觉得凶手是虚云无疑,我找不到证据反驳。”楚轻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像是在同李天啸抱怨一般,连忙道:“我不是怪罪甄大人的意思,这件案子……”
第160章 冰窖遇险
李天啸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楚轻随着他的靠近,明显的身体一僵:说话就说话,他过来做什么?
李天啸在她身前站定,随后却是抬起手,很快把她头上亲卫的帽子给掰正了,随后,若无其事的走了回去。
楚轻缓缓眨了眨眼,脑袋里乱糟糟的,最后终于狠狠晃了晃,才恢复了些神智,不自在的摸了摸帽子,原来自己戴歪了吗?
她一张脸忍不住红了红,低咳一声:“皇上……”
李天啸道:“朕知道你不过是担心放过了凶手,明日就是第六日了吧?”
楚轻点点头:“嗯。第六日,万一虚云不是凶手,若是第四个受害人……”
李天啸:“朕让天一带几个人出去,到时候在四周严防着,不过,怕是效果甚微,在此之前,你若是能找到有力的证据,朕就驳回甄卿家的意见,把这件案子继续审查下去。”
楚轻眼睛一亮:“好!我这就继续去查。”
虽然可能效果不一定有,不过现在离明日还有一段时间,从那三个受害者身上,也许还能查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楚轻从宫里出来,又去了刑部。
甄大人因为终于破了案,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看到楚轻,很是高兴:“余老弟,你不是回去了?”
楚轻道:“我想再去验尸房看看。”
甄大人奇怪:“你这是……”
楚轻:“现在案子不是还没定吗?我想再去看看。”
甄大人虽然觉得楚轻多想了,不过,对方这么认真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动不已:“余老弟,像你这般谨慎的,可当真不多了啊。”
楚轻笑笑,就去了验尸房。
因为隔得时间长了,现在天气虽然不热,却也不凉。
因为案子还没有定案,三具受害者的尸体还没有埋葬,不过为了不至于尸体腐败。
所以尸体被放在刑部的冰窖里。
楚轻从衙头那里拿了钥匙之后,就背着验尸箱,独自去了唯一地下的冰窖。
冰窖的门是那种极为厚实的木门,不过为了冰冻的效果好。
那木门足足有半米后,关上之后,极为严实。
楚轻进去之后,把钥匙放在验尸箱旁,停留在第一具尸体旁。
正是天香的尸体。
因为先前她在满春院见过天香的尸体,因为并无任何异样,所以,她并未再看过。
她从一旁拿过验尸单,又看了一遍。
在刑部验尸的都是老手,并未有任何问题。
她去看第二具尸体,也就是丁恩淑的尸体,她因为是昏迷中死去的,所以,眼睛是闭上的。
浑身上下,除了脖颈上的伤口,以及被奸污的伤口之外,并没有别的。
楚轻仔细又检查了一遍,依然毫无收获。
第三具尸体依然是一样。
她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坐在一旁,四周的寒冰让她揉了揉手臂。
她能在冰窖里呆的时辰并不能太长。
否则,寒气入体,极易生病。
只是毫无头绪,难道……虚云真的是凶手?
可虚云身为一个出家之人,当初对天香又是这般的痴心,怎么可能忍心下得去手把天香给杀了?
楚轻重新回到了天香的尸体旁,她瞧着天香已经冻得发硬的尸体。
掀开了白布。
从她脖颈上一刀致命的伤口,继续往下,逐渐落在了她的胸脯,小腹……
嗯?
楚轻的眉头突然皱了皱。
终于察觉到一点怪异之处。
她的掌心摊开在天香的小腹出轻轻碰了碰,不知道是不是她心里作用,总觉得这天香的小腹微微凸起。
她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
不会吧?
她继续是惊喜地睁开了眼,迅速拿过验尸箱。
想了想,天香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的姨父姨母却把她卖了。
这样的亲人有等同于没有。
若是让他们同意解剖尸体,怕是根本不会答应。
她咬咬牙,干脆直接开始解剖尸体。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想起来,可因为当时都在说天香是清倌,她又是死于奸杀,楚轻根本没想到对方可能已经怀有身孕。
那么孩子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等楚轻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瞧着那个还未成型的婴儿。
轻吐出一口气。
她如今几乎能够确定了,虚云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就算是虚云再恨天香,也不可能连同自己的孩子一起杀了。
更何况,他不会恨天香,在他心里,怕是天香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吧?
楚轻小心翼翼的尸体又缝合好了,松了一口气。
她绝对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她拿起狼毫笔,在验尸单上又加了一条:已有孕三个月。
只是写到一半,突然望着自己手里的狼毫笔。
楚轻突然眉峰轻轻一动,她终于知道先前在虚云的房间里她总觉得哪里怪异了。
虚云写了那封认罪书。
可是……他的房间里却根本没有笔墨纸砚!
那么,他是用什么写的?
除非……那封信早就在他手里了!
他是被人逼迫自杀的!
楚轻激动不已,猛地把验尸箱关上了,只是她刚站起身,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咚”的一声响。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朝着冰窖厚重的木门跑去。
可等到了近前,她猛地拉了一下木门的环扣。
发现本来她进来时专门留了一道缝隙的木门,此刻完全被合上了。
而且显然从外面落了锁。
她瞳仁动了动,难以置信……
她重重地拍着木门喊了声:“有人吗?”
只是回答她的只是冰窖里的寒冷。
木门厚重,这里是冰窖,四处封闭,又处于刑部的地下。
除非有尸体过来,否则,很少有人会进来。
楚轻浑身裹着一层寒意:不可能……凶手不可能会出现在刑部。
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怎么可能会不被人注意?
再说了,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来冰窖?
她这次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楚轻又开始喊了起来,只是回答她的依然是死寂一片。
而她也清楚的感觉到四周越来越冷了。
楚轻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身上的衣服上已经浸润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她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咬着牙,把耳朵贴在木门上,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除非外面有人主动把门打开。
否则,她就算是喊破喉咙怕是也不可能有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楚轻咬咬牙,与其等待别人相救,不如自救。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带了仵作箱进来。
里面有几把趁手的小刀。
楚轻咬咬牙,从衣袍的下摆撕扯下一段布,把手缠了起来。
否则,因为用力刀锋划破手指,很可能她还没被冻死。
倒是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楚轻保护好手,就开始用小刀刨起了面前的木门。
只可惜,她到底没能抵挡住越来越森寒的冰冷。
她感觉四肢越来越僵硬,手上细小的伤口看起来有些可怖,木门下被凿开了一个小坑,可因为木门着实太过厚重,在楚轻浑身的力气都抽去时,她也不过是凿了三分之一。
……
皇宫,御书房里。
李天啸本来正在批改奏折,突然手里的狼毫笔猛地一滑。
竟是开了叉。
在奏折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李天啸皱皱眉,一旁随侍的御前总管连忙哎呦一声,拿过干净的帕子要帮李天啸清理手上的痕迹。
李天啸摆摆手,把手里的狼毫笔给仍在了笔洗里。
擦净了手,又结果御前总管递上来的新狼毫笔,沾了朱丹,开始继续标注。
只是心里一直恍惚不定的,根本就看不下去。
最后干脆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御前总管:“已经是晚膳十分了。皇上可是要用膳?”
李天啸朝外看了看天色:不知道楚轻那边怎么样了?
他想了想:“去安排吧。”
等总管出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