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立刻就朝跟那些人相反的方向跑,不过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她刚跑了一段路,迎面又冲出来几个便服的汉子,朝着她抬刀砍了下来,楚轻立刻转身往另外一边跑,却被两面夹击,困在了原地不得行动。
就在楚轻打算拼死一搏时,突然从天而降又冒出来三四个黑衣人,落在了楚轻的四周,隔开了她与那些杀手。
楚轻刚开始以为他们与先前的汉子是一伙的,可这后来的几个黑衣人却没有杀她,反而是对付起了那些杀手,几个回合下来,先来的一拨人完全不是那三四个黑衣人的对手,被逼得节节后退。
他们对视一眼,眼看今日拿不下人了,就打了个手势,迅速后退消失不见。
楚轻一口气并没有松下来,那些杀手来的莫名其妙,那这几个黑衣人又难道不是?果然,那几个黑衣人对付了杀手之后,就朝她逼近,招招凌厉,却又避开了致命之处,楚轻察觉到这次怕是躲不过,对方又显然没打算要她的命。
她心底沉浮了几下,就束手就擒了。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她一个无权无势潦倒窘迫的小仵作。
楚轻是被敲晕了带到余栉风先前去的小筑的,那几个黑衣人显然也是余栉风派过去的人,他不敢露面,怕被楚轻看出身份,就直接把人带进了先前男子的房间。
楚轻再睁开眼时,四周一片漆黑,她揉着还发痛的后脖颈,坐起身。也是在她动身的同时,一盏琉璃灯无声无息的在房间的一隅亮起,昏暗的烛光,影影绰绰,给人一种很诡谲的神秘感。
楚轻揉着后脖颈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地朝着一处精准地看过去。
古色古香的房间,香炉里余烟袅袅,沁脾的龙涎香却只让她感到头更疼了。竹帘半隔,露出一方精致的木榻,昏昏暗暗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真切,而木榻上放着矮几,此刻上面摆放着两样东西,是楚轻熟知的。
——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头骨。
黑洞洞的眼窝就那么盯着她,楚轻却也只是皱了皱眉,沉声道:“既然把我劫来了,何不露面一见?”
“你胆子倒是不小。”许久,一道低沉凉薄的嗓音从一侧没什么感情的响起。对方的声音太冷,楚轻怔愣了下,才朝左侧的屏风后看去,模糊地倒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形,懒散地躺在木榻上,瞧不出模样,可那声音里透着的一股森冷的威严,让楚轻眉头皱得更紧了。对方这腔调,怕是非富即贵。
她先前并未注意到男子,一则是这房间里的光太过昏暗,她的注意力被矮几上的头骨吸引;另一则则是因着男子先前敛了气息,根本就察觉不到任何存在感,显然对方怕是个内力雄厚的高手。
楚轻沉了沉心思,这才缓声继续道:“胆子若是小,公子也不会找人把我劫来了不是吗?”
“哦?为何不是杀你?”男子漫不经心开口,慵懒散漫,可每一句即使带着漫不经心,却给楚轻一种这人上一次也许会好好说话下一刻就取她的命于无形。
“没有人会闲着无聊把人劫来就是先拿骷髅头来吓一吓的。”更何况,她是一个仵作,做的就是验尸的生计,劫她来,要么有仇,要么求助,不过很显然对方怕是后者,只是这求人的态度太过诡异。可至少楚轻知道,只要她谨慎些,暂时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男子轻嗯了声,似乎懒得废话了,隔着屏风楚轻都能感觉到对方锐利审视的目光。
她微微抬着下颌,等着他下一步。
第010章 辨出男女
“辨出男女。”男子薄唇微动,吐出四个字眼,语气太过理所当然的命令,给楚轻一种久居高位的感觉,她敛下心思,没有蠢到问原因。左右逃不过想在让她验尸之前试探一番自己的深浅。
楚轻颌首,也不多话,站起身,走到了竹帘前,撩起,到了木榻前,挨个拿起了那两块头骨仔细观察了一番。
等心里有底了,就把那两块头骨随意放下,只是重新调换了一下位置,摆放好,才弯腰退出半帘,黑漆漆的眸仁看向屏风后:“左侧的男性头骨;右侧的是女性头骨。”
男子沉默良久,才道:“理由。”
楚轻道:“辨别的理由有三:一则,从骨质的轻重来辨,公子寻来的这两块头骨,显然经过精挑细选,选的女性怕是身材较为高大健壮的,可即使如此,也改不了这些骨质的区别,男性骨质较重,女性则较轻,公子又选的几乎是同等大小的,掂一掂就能大致判断出;二则,从外观来辨,男性颅骨粗大,骨面粗燥,眉弓突出,眼眶上边缘厚重,女性则较为光滑;三则,是观下颌骨,男性牙齿要大,以至于下颌骨较高较厚较大。观这三点,就极容易辨别出。”
男子听完楚轻的话,倒是沉默良久,才面无表情道:“你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楚轻面上不显,却是松口气,看来自己这是过关了,“公子不如说说你的目的吧。”早完事她也好早回去,再耽搁久了,刘崔氏那边怕会生出异变。
男子没说话,却是抬了抬手,楚轻隔着屏风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眯了眯眼,难道这房间还有别人?
随即从折屏的另一端走出一个人,证明了楚轻的猜测。对方浑身漆黑,连面容也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垂着眼手里端着第三块头骨,朝楚轻走去,动作稳重地把托盘放在了另外两块头骨前,放下之后,转身退到了屏风后男子的身边。
楚轻瞳仁缩了缩,不动声色地朝屏风后看去。
男子隔着屏风看向楚轻:“你能猜出下一步让你做什么吗?”
楚轻的指腹在身侧轻点了点:“公子下一步应该是让我来验这块头骨了。若是猜得不错,这应该也是公子这次让人把我劫来的目的了吧?”
“哦?何以见得?”男子眯着眼,连刚刚躲到一旁的浑身黑漆漆的人也看过去。
“前两块头骨是考验,虽然公子寻头骨的时候花了心思,寻得几乎一模一样,可后续却是不怎么在意了,所以这头骨骨缝里还有未擦拭干净的泥土;反较这块头骨,却是擦拭的干干净净,连骨缝都经过精细的擦洗。”楚轻把自己猜到的说了出来。
“你倒是有点小聪明。”男子屈起食指,叩了叩木榻,缓缓坐起身,背脊笔直,高大威严的气息即使隔着一道屏风也席卷而来,楚轻垂下眼,没应声。
要是达不到他预期的目的,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还另一说,她能不尽心吗?
可这些话却是不能与这人说的,更何况,对方的身份让楚轻心底涌上些微妙的小心思。
“公子可还满意?若是满意,不过我们敞开了说话,公子说出你的目的。”楚轻眉心轻拢,一只手放在身后蜷握,又不动声色地松开。
“你来说一说,如何证明两人骨血之间的牵连?”男子漫不经心道,就像是谈心,可楚轻还是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
“若是想证明两人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可以用滴血认亲的办法。”楚轻道。
“要是其中一方已经死亡,化作了白骨,可有办法?”男子声音很冷,楚轻的目光忍不住朝第三块头骨看去,顿时就明白了男子请自己来的目的,怕是要证明这块头骨是否是他的亲人?
“办法是有。”楚轻思量一二,开口道。
“如何?”男子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些许温度,这让楚轻更加好奇这男子的身份,又多看了他身边也站立不安的全身黑乎乎的人。
“我若是帮公子勘验出来,公子就要放我离开?”楚轻并未回答,而是转而询问。
“讨价还价?”男子轻哼一声,声音浸着一股冰渣。
楚轻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冷了几分:“毕竟楚某命薄,怕公子过桥杀人不是?”
男子眸色沉沉,隔着屏风楚轻都感觉到那股子森冷,她瘫着一张脸,权当没看到,毫不畏惧地朝男子看过去,她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至少一检查完就要放她回去,否则……
“你就不怕惹怒了我,杀了你?”男子很快冷静下来,声音依然懒洋洋的。
“若是公子要杀,早就杀了,楚某求的也不多,只要一句话,验完了是不是就能放我走?”楚轻毫不妥协。
男子这次沉默许久,才摆摆手:“依了你,去查。要是查不出,那你留着也没用了。”男子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楚轻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杀意。
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松了口气,这才道:“嗯,劳烦公子接半碗血给我。”楚轻眨眨眼,一脸正色的开口。
男子还没开口,一旁的人不悦出声:“半碗……”随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声音,抿紧了薄唇,再出声低哑着嗓子:“验下而已,需要半碗血这么多?”
楚轻耸耸肩:“……要是公子嫌多,那少一些也无妨,反正准不准的……”
余栉风也就是装扮仆役的黑衣人,眉头皱得紧紧的,那可是爷的血,她一开口竟是半碗?!
可他还没再开口就被男子凉凉睨了眼。
余栉风垂下眼不出声了,本来爷就不想让他露面的,他不放心爷见外人,虽然这楚轻是他推荐来的,可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于是,就把端头骨的暗卫换掉自己来,估计爷心里已经对他不爽了,自己要是再多嘴,估计等下吃不了好果子。他谨声摇头,表示自己不再多嘴了。
男子似乎隔着屏风又深深看了楚轻一眼,楚轻目不斜视的与他对视,一双眸仁黑白分明,男子朝着余栉风摊开手:“去准备。”
余栉风扫了楚轻一眼,才让暗卫把匕首跟白玉瓷碗递上来。
男子自己拿着刀,面无表情地划开手腕,流了半碗血在白玉瓷碗里,白玉的瓷碗衬着鲜红的血液,怎么看都造成视觉的一种冲击感。楚轻如同一根小嫩葱似的站在琉璃灯下,眼睛眨也不眨,等血碗端到面前,她才轻嗯了声,声音很是严谨正直。只是一转过身,嘴角扬了扬,眼底精光掠过又恢复了正常。
她是不能把他怎么样?可就这样被他牵着走,着实不爽。
滴血认亲只需要一两滴血就好,只是要他半碗血已经够客气了,她最想的是把他直接解剖了。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她面无表情地走到第三块头骨前,随即把那半碗血,直接倒在了头骨上。
不知何时余栉风无声无息来到楚轻身后,盯着她的动作,爷的血这么珍贵,若是她敢浪费,绝不可饶恕。
随即,只是余栉风接下来看到面前的一幕,眼神幽沉,拽住了楚轻的衣襟:“你这是做什么?这泼一泼血就能证明了?可这血都流掉地上了,浪费了!”
楚轻轻哦了声:“这是正常现象。”
“这叫做正常?”余栉风若不是看在她先前帮自己洗脱了一次嫌疑,他这会儿都忍不住让暗卫进来把她给抓起来了。
“解释。”男子比余栉风淡定多了,他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高效得让楚轻对他的身份更是好奇了。
“这头骨跟公子没关系。”楚轻缓声道。
“理由。”男子像是懒得多话般,沉声开口。
“滴血认亲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公子平日所见的,活人之间的滴血认亲,拿要验的两个人的血,若是能融到一起,就是骨血;第二种,就是如今这种,公子在世,而令尊却已不在,若是想要证明,那么,就只能取公子的血滴在这头骨上,若是血能融入进骨头里,那么,就是亲生骨肉,可若不能融入,就比如这样……”楚轻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楚轻说完,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余栉风也愣了。
这头骨竟然不是?
那他们千辛万苦找来岂不是白费了?余栉风疾步走回屏风后:“爷,如此可要怎么办?”难道他们还要重新开始寻找。
男子闭上眼,露出的一张脸俊美冷酷,薄唇紧抿,挥挥手:“再找。”
余栉风这才轻叹口气,转过身想把头骨收起来,只是抬眼对上楚轻的目光,想了想还是低下头,怕自己的身份被她认出来。
楚轻也没多话,毕竟对方既然不想让她知道他们的身份,那她也不会贸然打听,只会惹来麻烦。
“公子把我找来的目的也解决了,是不是应该放我走了?”楚轻开口道,鼻息间的血腥味笼罩着面容,她觉得呆在这个地方浑身都不舒服。
“你觉得呢?”男子缓缓开口,看着递到面前染了血的头骨,挥挥手,顿时四周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甚至连龙涎香也浓郁了起来,驱散着空气里的腥甜。
第011章 显露身份
“怎么,公子这是要反悔?”楚轻手指蜷缩了下。
“我说过的话,一言九鼎。”
“那不就得了,有缘再见……不,最好永远别见了。”楚轻直接转身就要走,可面前唰的一下就出现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轻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屏风后的人,面容也冷下来。
男子并未说话,而是站起身,挥了挥手,顿时暗卫退下,又有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把原本挡在男子面前的屏风给挪开了,露出了男子一张俊美的脸,冷漠地坐在木榻上,浑身气息懒散,却又像是未出鞘的利刃,危险而又霸道。
楚轻饶是想过男子身份不低,却是没想到气势竟然这么足,想到这余公子是令成县令都畏惧的,被他当成主子的,又是什么更高的身份?
楚轻心思转了几转,拿不准男子的心思,就没有开口。
“爷,你怎么把屏风挪开了?”余栉风皱眉,爷不是说不让暴露身份?
男子幽幽看他一眼:“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出来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嗯?知道了?”余栉风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布,回头去瞅楚轻,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看出我是谁了?”
楚轻抿了下唇,倒是没想到男子竟然猜出自己看出来了:“余公子。”
余栉风瞳仁缩了缩,一把把脸上的黑布给拽了下来,绕到楚轻面前:“你如何知道的?”他为了不被看出来,刚开始并未出声,后来即使开了口,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楚轻道:“一些小细节。”
余栉风好奇问道:“什么细节?”
楚轻的视线从他好奇的双眸上扫过,才缓缓开口道:“余公子换了衣服又变了声音,可走路的方式却并未改变,更何况……你忘了换靴子。”
余栉风骤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修云软靴,黑色的云缎绣鞋面,跟身上的黑衣挺配的,可他的确是忘了换了。
“就凭这个?”还走路方式,他怎么就走的不一样了?
楚轻嘴角扬了下没说话。
余栉风懊恼地重新回到了男子身边:“爷,你看这……”他也不是故意的。只能说这小哥太精明了。
男子抬眼看她,墨黑的瞳仁像是一汪幽潭,锁着她:“留下帮我寻样东西。”
“原因呢?”楚轻猜不透男子的想法。
“本来是打算让你走,可你自己找死。”男子缓缓开口道。
“我不懂。”楚轻心下轻轻动了动,却装傻。
“滴血验骨,真的需要半碗血吗?”男子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给人一种强势的压迫感,长腿一迈,朝着楚轻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宽肩窄腰,危险的气势随着她的靠近,让楚轻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可她心底暴躁一团,面容上依然不动声色。
“自然是需要的,公子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这种方法知道的人并不多,她完全可以装傻。若是让这危险的家伙知道自己故意整他,才是真的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