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啊,炎城榛子糕最出名的就是百花斋了。”
“那就先去一趟百花斋。”
百花斋。
余栉风直接找到了掌柜的,拍下一锭银子,把这几样糕点都摆了上去,问道:“掌柜的,问件事,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掌柜的看到那银子眼睛都亮了:“可以可以,公子要问什么?”伸手就要去拿,被余栉风给摁住了。
“这几样点心,今日都有谁来买过?”要是单独拿出来一样来,怕是卖出去的人不计其数,可这四五样加到一起,专门买过的来看,却是不多。“这个啊,公子容我查查。”掌柜的翻开账本,开始翻了起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隐私,掌柜的倒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很快就说了出来:“今日一共有三人买过这五样点心,其中两位不认识,一个是
个少年,一个是个丫鬟,具体不知道是哪个府里的。”
“那认识的那位呢?”楚轻敲了敲柜台,问道。
掌柜的抬头看了眼,只赞许这少年郎好容貌,道:“另外一位是认识的,是春香阁的钏儿姑娘,她每个月都会来买这几样糕点,都是熟客了。”
楚轻心头一动:“春香阁?”
掌柜的暧昧地眨眨眼:“公子别说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啊?”
楚轻笑笑:“自然是知道的,这钏儿姑娘,每个月都来,都是这一日吗?”
“不是,每个月是正月初来买,可每年的这个月份,却是这一日来买。”
出了百花斋,楚轻揉了揉眉心,后脊背却是莫名一层的汗,她站在那里,明明很热,可她却觉得心里凉凉的。不知为何,她心里涌上一股很不祥的预感,只希望这种预感一定不要成真。
“怎么了?”李天啸看她情绪不对,不安地问道。
“再回一趟葛管家那里,赶在他去祭拜葛老爷之前,一定要赶到。”她要去确定一件事。
“好。”李天啸倒是什么都没问,直接让余栉风赶车回去了。
楚轻等人去而复返,让葛管家好生奇怪,他已经准备妥当,打算带着葛石头去坟地了,看到楚轻,愣了下:“楚公子,怎么了?”
楚轻把那些点心又重新拿了出来,葛管家不解道:“公子,这不是先前拿过来的么,这些都是老爷最爱吃的。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楚轻道:“这些点心是没问题,可拿出这些点心的人,却又问题。葛管家,你可知晓,这些东西我是从何处得来的吗?”
葛管家摇摇头:“先前我还觉得奇怪,楚公子,这些点心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你怎么会知道老爷喜欢的口味的?”
“这些并非我知晓,而是有人祭拜葛老爷的。”楚轻道。葛管家身体一震:“什么?有人祭拜老爷的?可、可老爷……怎么可能有人这么清楚老爷的口味?”葛管家眼底涌上难以置信,浑身都在颤抖,激动处,忍不住握住了楚轻的手,李天啸在一旁看到了,皱皱眉
,忍了忍,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锐利的视线一直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知道他要是这会儿拂开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他不正常?
楚轻顿了顿,才缓声道:“葛管家,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当年葛家还有人生还?且是葛老爷亲近之人。”
只有是最近亲的人,才可能这么清楚葛老爷的口味,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般清楚。
葛管家神色都变了,可下一瞬,又激动了起来:“楚公子,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当真可能还有人活着?”
楚轻安抚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怀疑。”葛管家蹲坐在椅子上,许久,才摇摇头道:“不、不……其实刚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过,也许、也许有一个人还活着,只是那时候我偷偷去她住的地方看过,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我以为,连……连她也
遇害了,可若是真的有人这么记得老爷的口味,也只有……她了。”葛管家老泪众横,抹着眼泪,轻轻摇头。
楚轻心头一动:“葛管家你说的是?”
葛管家轻叹一声道:“……是方姨娘。”
“嗯?方姨娘是葛老爷的……”楚轻问道。葛管家道:“方姨娘是老爷出事那两年刚娶的妾室,极为受宠,老爷对方姨娘是真心欢喜的,当时即使夫人不同意,差点与老爷闹翻,老爷也还是把人给娶了回来。可出事前两日,夫人因为与方姨娘不对付,时常拌嘴,当时方姨娘又怀了身子,所以老爷就提议方姨娘暂时去别院住一段时间。方姨娘那会儿同意了,决定过去将养一段时间。也就在那时候,老家出了事,石头重病,我只好与老爷告了假回了一
趟老家,可没想到,就在我回去的这段时间出了事。后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方姨娘有没有去别院,我去找过,却没找到。”
楚轻神色微微一晃,道:“那方姨娘是什么来历?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葛管家摇摇头道:“方姨娘家里并没有人了,她……是老爷从春香楼赎身回来的清倌,正是因为方姨娘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所以夫人才各种针对。”
楚轻从葛管家家里出来之后,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全程心神都不怎么安宁。
李天啸问道:“怎么了?可是这方姨娘有问题?”
楚轻摇摇头道:“方姨娘没问题,只是……我怕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嗯?”李天啸奇怪地看过去:“你查到了什么?”
楚轻揉了揉发痛的眉心,道:“十八年前,方姨娘若是没死,她的孩子生下来,按照虚岁来算,也有十八岁了吧。”
李天啸道:“那又如何?”
余栉风也看了过去,为什么楚公子的表情这般凝重?
楚轻抬眼,轻轻看着李天啸,缓缓道:“十八年前,方姨娘是从春香阁出来的。”
李天啸与余栉风仔细品味了一下,还是没觉得有何不对。楚轻继续道:“几日前,春香阁刚出了命案,死者朱元外可能与当年的灭门案有关,而他死了,杀他的人,春香阁的花魁妙语,四年前开始接客,至今为止刚好满了十八岁。而她,是从小就待在春香阁的,
这……还没明白吗?朱元外的死,本就不是意外,是那花魁妙语刻意为之,这么有预谋的杀害,原先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动机,可怕是……现在明了了。”可却不是楚轻愿意接受的真相。
若当真是真的,那么那妙语……
又是另一个牺牲品了。
若这花魁妙语当真是当年方姨娘的孩子,老鸨与钏儿必定知道些什么。李天啸与余栉风对视一眼,他们也挺诧异,不过倒是没楚轻反应那么大。毕竟,他们是从宫里出来的,见惯了比这更肮脏更龌蹉的事。他们早就在这种宫廷的纷争中,失去了原本的赤子之心,不过很显然,楚轻还保持着这么一颗心。明明李天啸以前最不喜妇人之仁的人,可此刻看着楚轻,竟是更觉得欣赏,同时其中还隐藏了别的情绪在其中,让他愈发沉沦下去,不可自拔。
第067章 混入府衙
李天啸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你要去一趟春香阁吗?”李天啸不怎么乐意让楚轻再去春香阁,可若是前去办案的话,勉强还是能够接受的。楚轻摇头道:“不,即使我们去春香阁怕是也问不出什么。”老鸨若是当年真的帮方姨娘隐瞒,就不可能贸然说出来,毕竟这牵扯的太大,甚至还可能连累到妙语,她此刻正被府衙的人关押,若是她的身份
被牵扯出来,那么她就有了杀害朱元外的理由,就不可能再以正当防卫无罪释放。那钏儿更是不可能会说,既然妙语能让她帮忙去祭奠,必定是极为信任之人。
既然是信任之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和盘托出?
还可能会让妙语等人觉得自己是当年灭门案的凶手,引起恐慌而失了心神打乱,到时候反倒可能会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那我们现在?”余栉风也问道。
“再去一趟赌坊。”既然不能从妙语那里下手,那就继续从曹九爷那里得到她想要的消息好了。
曹九爷看到楚轻,即使还是一张严肃的脸,可放在骰蛊上的四指,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下。
楚轻对着曹九爷露出一笑:“九爷,我又来讨教了。”
众赌客有认出楚轻的,开始叫好,让楚轻赶紧压,有的等了好几日的,立刻掏出了大把的银票:“公子我就等你了,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这次可就全看你了……”
“……”楚轻嘴角抽了抽,不过这样反而对她更有利,她无辜地朝曹九爷看去。
曹九爷忍了忍,才摆摆手:“去,带这位公子去二楼雅间,我稍后就来。”
楚轻这才老神在在的起身,三人去了准备好的雅间。
曹九爷不多时就过来了,他一看到楚轻出现就觉得头疼:“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上次是最后一次了吗?”
“我也不想来啊,可这不是遇到麻烦了吗?”
“感情我曹九爷这是成了麻烦解决专业户了?”曹九爷在楚轻对面落座,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襟危坐,即使一句话不说,却气势很足的李天啸,收回视线,暗自遮下了眼底的一抹犹疑。
“哪敢啊,这不是着实遇到难题了,小生见识浅,没有曹九爷视野宽,不过是想让曹九爷给认个东西罢了。”楚轻道。
“你这小家伙少往曹某贴金,不过是混口饭。若是曹某不依呢?”
“那小生只好再下去赌上一赌了,不过今个儿总觉得手气挺好,也许还真能……”她朝曹九爷笑笑,笑意不明。
曹九爷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有话,觉得这小子当真是年轻胆大,要是换个人,只要是知道他曹九爷名号的,哪里敢在她这里撒野?
“罢了罢了,算是曹某怕了你了,最后一次了,赶紧走人走人,下次别来了。”楚轻眼睛亮了亮,也不恼,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她把提前画好的那三张兵器图拿了出来,边递给曹九爷,边道:“这三样兵器,曹九爷见多识广,帮小生瞧瞧,江湖上都是何人使用的这三样兵器?具体的样貌可能会有些出入。一件是个锤子,大概就是图上标出的尺寸;一件是一尺三寸的长刀,刀柄上有一朵蝴蝶型的图腾,具体样式有出入,不过尺寸与图腾不会有错;第三件是一把很细长刀刃很薄的剑,
使用者最喜欢一剑毙命……”
楚轻说这些的时候,视线并没有从曹九爷身上移开,即使曹九爷的情绪掩藏的很好,可在曹九爷看到第二张的时候,瞳仁几不可查的缩了缩,里面攒攒而动的一抹诧异,显而易见。
再看到第三张图的时候,面容完全凝重了下来,他把这三张图又看了一遍之后,拍在了矮几上,推回给了楚轻:“恕曹某无能,看不出这是何人所有。”
楚轻皱皱眉道:“曹九爷是看不出,还是不想说。”曹九爷看楚轻看出来了,倒是也不意外,这小子比他想象中要聪明的多,可在这纷乱的江湖上,光靠这点聪明是远远不够的。指不定,何时说消失就消失了,甚至都没有人找得到他的尸首:“听九爷一声劝,这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最好就此罢手,葛家的事,当年闹得那么大,最后不还是没找到凶手,既然人都死了,也沉寂了这么多年,该散的就让它散了吧,就算知道一个结果又怎么样?你觉得你一
个无名无权的人,真的能撼动得了这背后的人?你动不得。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时候撤身走人,还来得及。”
楚轻道:“那难道就要让那一百多条亡魂,就这么死不瞑目?”
曹九爷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听劝?连曹某都不敢惹的人,你觉得在这炎城,就算你真的查到了,又能怎样?”
楚轻神色一动:“若是官府来查办呢?”
“官?”曹九爷笑着摇了摇头:“没用的,背后的人,谁都动不得。”楚轻眉头皱得更紧,这曹九爷果然知道些什么,可不管她接下来再怎么问,曹九爷都守口如瓶,不肯再开口。即使楚轻用赌坊威胁曹九爷,曹九爷也不肯松口,只在楚轻离开时,留给她一句话:赌坊没了
,就没了;可命没了,曹九爷可不想连累整个帮的兄弟。
曹九爷一直目送楚轻离开,暗门里有人走出:“九爷,你作甚好心提醒那不知好歹的小子?他想死,就让他自己去撞刀口。”
曹九爷叹息着摇摇头:“这小子身上有股韧劲,你瞧着吧,他不会就此罢休的。可偏偏,曹某平生难遇对手,还不想这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就这么死了,如今,就看他能听出曹某话里几分意思了。”
楚轻从赌坊里走出来之后,一直表情凝重沉默不语。
李天啸也敛眉沉思:这葛家的灭门案难道还牵扯到别的不成?他甚至有种别让楚轻再查下去的冲动,可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他朝楚轻看过去,刚好从马车的帷幕外照过来一缕日光,洒在了楚轻的身上,柔化了她脸上的线条与面容上的易容,五官竟是出奇的娟秀
柔和。
李天啸愣神了许久,才哑着声音开口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楚轻眸色沉沉道:“既然曹九爷这里走不通,那就只能混进府衙的牢房,先去见见妙语。”
既然妙语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朱元外,看来这十几年来,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可在去见妙语之前,她却是需要去那一件信物取的妙语的信任。
楚轻从葛管家那里把那件曾经是葛老爷佩戴的匕首给拿了过来,这是目前唯一一件了,虽然上面的宝石都被卖掉了,可上面的格桑花图腾还在,足以代表这的确是属于葛老爷的。
李天啸担心楚轻涉险,本来是打算让暗卫跟着的,楚轻拒绝了,去牢房当饭婆,还要带个小弟吗?
不过接下来,让余栉风与李天啸震惊的是楚轻出身魔化的易容术了,进房间之前还是个清秀的少年,出来了之后,就成了一个弓着背脊的老妪,若不是知道房间里不可能有旁人,他们真的不会怀疑。
李天啸盯着“老妪”看了许久,才放下了心。
炎城府衙,女囚牢。
一个身着囚衣,依然美貌的女子抱着膝盖贴着墙坐着,眼神放空,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雕塑。
“开饭喽——”一道沙哑的妇人嗓音隐约传来,本来上一刻还寂静的牢房,下一瞬就热闹了起来。
只见一个老妪拖着一个有她半身高的饭桶,挪了过来,拿着一个大勺子,到了一个牢房前,就挖一勺饭重重砸到女囚手里的破碗里,继续往下一处走。等最后才到了女子面前,女子依然纹丝不动。
老妪不耐烦地用铁勺子磕了磕牢房的门:“开饭了,把碗端出来!”
女子依然没有动弹,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老妪又敲了几下,骂骂咧咧了几句,离得远的女囚阴阳怪气道:“饭婆你还是别管她了,人是花魁,气性高着呢,可看不上这‘猪食’,饭婆你把她的给我盛了吧,我这还没吃饱呢。”“一人一勺,多了没有!”老妪驱赶了几下,又骂了几声,这才转身打算离开,只是转身的瞬间,她腰间的一把匕首掉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终于引起了那女子的注意,她本来没什么反应,可视线
不经意对上匕首上那朵显眼的格桑花,身体一震,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老妪要走,急忙站起身,端起了身边的破碗:“我饿了。”
老妪停下脚步,又骂骂咧咧了几句:“不是不吃吗?”
女子也就是春香阁的花魁妙语,垂着眼,端碗站在牢门后:“现在又饿了。”
老妪一个大勺子扣过去,力道大的直接把碗给扣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