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佑刚才出剑不是真要杀了小童; 而是想试探他的武功!
“这就无话可说了?”齐天佑的冷笑令人心生寒意; “你的武功内力显然比他强了数倍,又怎会被他挟持?”
唐欣双眸猛地睁大。
“世子; 果真还是不信我么。”她缓缓扯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凤眸迷离中透着些苍凉,目光徐徐扫过在场诸位,“你们……你们都不信么?”
在世子逼人的冰冷威势下; 无人敢回答。
“没错,我承认我的内功比一般人好上些许,但,我手臂受了伤,行动并不如先前那般灵便。”她垂下眼帘,沉静悲凉的眸子缓缓阖上,绝美的容颜多了一分凄楚动人,“再说,我被金算盘一掌打出了内伤,如今……”
她似是气血攻心,忽然一手捂住了胸口。
实则,强行逆行全身真气,搅动五脏六腑。
女人缓缓的埋下头去,秀美的侧脸一片惨白,眉头皱在了一起。她捂住了嘴,重重的咳了一声,身子都忍不住颤动着。
一滴鲜红,从纤长如玉的指缝间缓缓落下。
地面上,一滴两滴,绽放出血花。
齐天佑至始至终,冰冷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唐欣。
原本只以为他要说什么花言巧语应付,却没想到,他竟然……伤得这么重?
握剑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唐欣感到头顶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弱了下去,直到听见一声长剑入鞘的声音,心里头才安定下来。
还好,还好!
就算现在血槽不是满的,也值了!
“回禀世子。”归一的声音,“在床头找到了机关所在,不过,金算盘似乎启动了自毁机关,我们虽然发现了密道,却无法打开。”
看来这次,要无功而返了。
唐欣癌症晚期似的缓缓站起,虚弱无比的挪步过去瞟了几眼。
很好,密道的门已经被卡死,死狐狸这次的动作堪称完美,断了齐天佑追缉的可能。
就在她心里偷着乐的时候,忽然听耳边齐天佑淡淡道了一句:“无妨。”
唐欣:???
只见齐天佑冷着一张没表情的脸,如同白色幽魂般缓缓走到了密道口,站定:“剑。”
归一恭恭敬敬将他的佩剑双手奉上。
唐欣忽然感受到一股无端的冷意,从脚后跟凉到了后脑勺。
就在这时,白花花的两道剑光,带着罡气,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轰隆”的石块碎裂声。
唐欣目瞪口呆。
“走。”齐天佑收了剑势,从头至尾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只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像是察觉到什么,淡淡收回目光。
唐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目光从地面扫视到墙根处。
那剑气划过的深深痕迹,宛若刀刻般的杀意,从已坍塌的密道入口,一直延伸到墙体边缘。他只划了两剑,并非多么复杂的招式,只是一个简单的十字斩而已,其力道,竟然如此恐怖!
难怪连死狐狸都打不过他……看来她要多换几瓶内力药剂,不然什么时候被他发现身份,一怒之下直接拍死就不划算了。
归一见密道口已经被世子强行破开,第一个便要跳下去探路。
唐欣却又重重的咳了一声:“归一!”
归一动作一顿,忽然见世子的脸色冷了下来,还不知何故。
“你要是下去了,谁来看着这个孩子?”唐欣指了指缩成一团的小童,眉宇间透着些哀愁,“既然大家都不信我,那就更不能留我一人在此,归一乃是世子近侍,让他在地面上守着,大家也放心——再说若我们一个个都下去了,金算盘的人暗中堵上了这个洞口,我们岂不是要深埋地下?”
“还有,地下阴凉潮气重,世子万金之躯,怎能儿戏?若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我们丢命事小,伤着世子了怎么办?还是由初二领队,让我们先行探路吧。”
唐欣满打满算,怎么着她也得拦着这两位高手。归一还好些,要是齐天佑下去了,邹无极怕是跑不远。
她擦去嘴边的鲜血,走到齐天佑身边,硬着头皮,扯了扯他宽大的袖袍,眼中透着真挚的担忧。
齐天佑轻轻垂眸,不防对上她的视线。
那双墨色的眸子,看上去是担忧,但,视线一旦扎进更深处,就会被黑暗的浓雾吞噬,似乎看不穿他的真正目的。
但,他并不讨厌。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他松了口,沉声嘱咐道,“时间一过,若你还未提他人头来见……”
“不可能的!”唐欣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拍着自己的良心担保,“金算盘区区一个江湖人士,怎么斗得过我们官兵?初二,走!”
她第一个跳下了密道,脚尖掂着地,以免踩到满地凹凸不平的碎石头。下来才发现,这是个缓慢下降的楼梯。
唐欣:系统,你再不出来,就不用休眠了,直接和我绑定去死吧!
原本一片空寂的脑海中突然传来惊吓似的电流交接声。
一串启动数据过后,吓得半死的系统终于出了声。
系统:哇啊啊啊啊啊宿主你的血槽怎么了怎么突然掉了四分之一!!!
唐欣面无表情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系统冷静下来:宿主,疼先忍着,千万别打系统积分的主意,血药什么的太浪费了!
唐欣:趁他们还没下来,快给我一瓶寿命药剂。
系统:叮——恭喜宿主成功兑换“寿命药剂”X1,花费100积分。剩余积分为:200。
唐欣拿到小试剂瓶,咕咚一口,毫不犹豫就灌了下去,把空玻璃罐子往墙上一摔。
随着“噼啪”地玻璃碎裂声,唐欣适时的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初二先别下来!有机关!”
上面的人也都听见了那清脆的响声。
“莫不是以琉璃为制的机关?一旦琉璃顶碎裂,便有红油滚落,多见于古墓、密道中的那种……”归一皱着眉头,暗中猜测。
“这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或许是普通的箭羽射中密道中其他的器皿而已,不用太操心……”初二默默安慰道。
众人泛起了嘀咕,越猜,越玄乎。
“听说天宝龙火琉璃顶,是玉石俱焚的机关呐!只要在顶上铺两层极薄的琉璃瓦,中间藏着西域火龙油。一受外力震荡,琉璃瓦碎,火龙油掉下来流进密道,遇空气便烧得极烈。若真遇上了这种机关,恐怕……凶多吉少!”
终于,在窃窃私语的猜测中,齐天佑冷冷一拂袖。
他亲自下去。
……
已经脚底抹油往密道深处跑的唐欣,借着系统对世界的感知,在黑暗中依然能规避障碍物,自如行走。
系统:宿主你真的是女孩子的灵魂吗……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
唐欣:自从死了一次之后,我觉得,我可能比鬼更可怕一点。再说,心有要事,压根不会在意周边环境……系统!好像出现了岔道,快计算一下最短距离!
密道挖了一阵子,似乎是进入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一下子变得开阔。
邹无极为了省人力,真是挑了一条好路。唐欣暗暗想到。
系统引导着她往最不费力的小洞走去。
唐欣深信不疑,越走越里,直到发现整个洞越来越窄小,几乎只能让她一人钻过去,脸色一黑:系统,你确定这是正确的路?别走到里面把我挤成面条了!
系统:你就放一百个心!邹无极是怕脏不想钻这个洞,要不然你就算运起轻功,也不一定能在地下追到他。
唐欣只能乖乖钻进了那个只容身一人的洞,出来时,发现地面变低了。
唐欣:我有一句MMP一定要讲!出来的时候这么高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脑海中的系统犹如死狗般沉寂。
她运起轻功,想减缓下坠的力道,没想到还是擦到了岩壁,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谁!”邹无极饱含杀意的声音。
唐欣一惊,这才知道他就在附近。
然而,刚才的声音已经暴露了她的位置,漆黑一片的洞穴中,只听一声凌厉的破空声,一道利落的掌风当面拍下!
唐欣刚稳住身形,根本来不及抵挡,情势紧急之下,忍不住来了一句:“杀队友啊你!”
这句话用的是宁安的原声,成功让邹无极的掌风停滞在了半路。
第60章 掉了层马甲(二更)
两人的武功内力都属上乘; 在黑暗中; 不泄露分毫气息。
空旷冷静,阴潮的地下,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邹无极的掌风停在半路; 没有察觉到对方有攻击的意图,却依然没有打消疑虑。
宁安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很清楚; 外面是齐天佑的人,按宁安这么个危险的身份,是绝对不敢靠近的; 更别说往密道里跳。
这个人肯定是齐天佑派来的; 只是; 为何声音与宁安一模一样?
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气息; 一停下动作; 就像是从黑暗中消失了,就算是唐欣,也不知道他的位置。
她只能靠系统辨识周围的地理环境; 而人; 则在系统的辨认范围之外。
系统:看看吧,你好心; 人家还不一定领情。
唐欣:以他的狐狸性子,肯定在怀疑我身份,要知道我是谁——那他可能会十分激动的找我,把这些天的账都清算了; 顺便把师父在他这儿的借住费都一并算我头上。
没错他就是个这样的人!
系统:……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唐欣先开了口,一变以往温吞的语气,带着几分年轻气盛的质问:“邹无极,我师父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他捕捉到她的方位,一把抓了她的领子。
“宁安?”明晰富含磁性的话语突然拔高了几个音,不可置信。
唐欣暗暗庆幸好在自己的领子够高,一面去打他的手:“别老是这么冲动的粘上来,齐天佑的人就要到了,我师父逃了多远?”
“你……”
“废话少说,我只拖住了他们一会儿,等下来不及了!”
黑暗中,唐欣忙着摆脱他的靠近,始终站在距他一米远的地方和他说话——她现在的装束,实在和宁安相距甚远,要是被他这个腹黑瞧出什么端倪来,岂不是又要对她出手?
“他老人家如今好得很,就在……”邹无极的话音微微一拖,眸子危险的一眯,猛地欺身而近,一掌拍向她胸口,“躲躲藏藏鬼鬼祟祟的,是想假冒宁安套我消息?”
唐欣急退几步,他却化掌为爪,撕扯下她一片衣料。
只依靠掌心的材质,邹无极便猜到了三分,不由眸色更沉,挥手间弹射出十三枚金算珠,将唐欣逼退到岩壁下。
其中一颗,擦破了她的耳廓,钉在岩壁上。唐欣想挣脱,奈何一动就疼,身形一滞。
这就给了邹无极机会。
“在这天底下,能算计过我的人,未曾有过。”邹无极扯下腰间的锦囊,一瞬间,夜明珠的光辉照亮了整个空旷的洞穴,三米开外的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颗夜明珠就在死狐狸手上!
唐欣:我觉得我头顶有口超大的黑锅。
系统:这颗珠子真厉害,发光强度直逼手电筒,宿主你反正锅都背了,就做干脆一点,把东西抢来,拿到黑市上卖。
唐欣:如果我打得过他,剧情早就不是这种走向了……
耳廓有点疼,那枚算珠大概是擦得狠了,她伸手缓缓一摸,手里一片血迹。
心疼自己的血槽两秒钟。
“我说你下手也不用这么狠吧……”唐欣“嘶”了一声,淡淡的抬眸,看向震惊的邹无极,“怎么,不相信是我?”
邹无极那双时常弯起的狐狸眼睛此刻完全睁开,竟然忘记维持他惯有的假笑。
这个女人……这个肖想宁安的女人……
为什么她的声音、神态,甚至语气,都和宁安一模一样?
“你,易容成女人?”最后,他得出了这么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唐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揉了揉耳朵:“我师父呢?为什么没见着他人?”
盗圣只有宁安一个徒弟,这点,邹无极是知晓的。
“你真的是宁安?”他死死盯着她的面容,脚步一转,挡在了她的面前,抬手就要摸向了她的耳根。
没有哪怕一丁点面具该有的凹凸褶皱。
唐欣掌中运起了内力,毫不客气的扬手就打:“两个大男人靠这么近,不妥当吧?”
邹无极细长的眸子缓缓眯了起来,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按在石壁上,俯身,在鼻尖快要触到她的额头的时候,才停下。
“你,是女人?”他忽然这么认真的来了一句。
他能确定她是宁安,不仅是那熟悉的嗓音,而是他们多年以来的默契,那种熟稔的感觉,让她的一举一动,都给他带来一种亲切感。
唐欣费力的挣了挣,发现无果后,面色一黑:“你先放了我再说。”
邹无极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带着一丝蛊惑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危险的气息,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呵,瞒了我这么久……”
“兄弟,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唐欣一眼望进他那宛若浸了毒汁般墨黑双瞳中,只觉浑身一束束战栗的电流,提醒着她此人的危险,连忙转移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齐天佑的人马上要追来了,到时候我们一个也逃不了!”
“那不重要。”
邹无极甩下轻飘飘的一句话,长睫微垂,眸子不经意瞥见了她耳边的血迹,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
他不禁伸出一只手来,轻触了一下,“疼么?”
不疼才怪!
唐欣很想瞪他一眼,却因为此时形势所迫,不敢再惹毛了他,垂着眸,不答。
“早知是你,我怎会……”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下去,心有余悸的神情,并不作假。
方才在仁和堂,他的最后一掌,是真的下了死手,好在宁安内功深厚,加上最后被齐天佑所救,仅是因为震荡,受了些内伤而已。
现在想来,真是万幸。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搭上了她的脉搏。唐欣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邹无极察觉到她的脉象,心中一痛,面上却不显分毫。
五脏六腑都被掌风震出了血……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她身上染了毒。
宫廷御制的毒。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宁安突然出现,不惜用千金难买的救命丹药和他换取关于极乐丸的消息。现在,线索一点点串联,他终于知道了答案,心里却发苦。
明明是举手之劳……他当初为什么要为难他?
他就该直接叫人将能解此毒的人找到,把方子给他!
“你之前向我讨要的方子,是极乐丸?”邹无极突然问道。
唐欣冷不丁见他提起这茬,有些疑惑。
这死狐狸和她一个性质,不见兔子不撒鹰,更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要从他嘴里抠出东西,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会免费给她打听极乐丸的消息不成?
“如若你真能打听到解药的方子,我愿意在之前开的价目上,再加。”所谓人情债最难还,她向来喜欢等价交换。
“我不要你的任何报酬。”邹无极轻笑一声,修长如笋尖般的指轻轻从她的眉心划到鼻尖,再在轻抿的薄唇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分开了她竖起的衣领。
唐欣身子轻轻一颤,反应没他快,却在他触到她喉间的变声锁时,打掉了他的手。
这只死狐狸,真是逮住机会就乱摸!她得小心!
变声锁虽然是铁质,但却传热。她从没把它摘下来过,自然它的温度和体温无异,如果是轻轻的触碰,敲不出铁锁的叮当声,是察觉不到任何异常的。
果然,邹无极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却见臂弯间的“女人”,眉宇间已经浮现出些许愠色,无奈而宠溺的一笑,不着痕迹的放开了她。
不论是男是女,其实都无所谓,他认的,是宁安这个人。
若是逼得太急,把人吓跑了,可不是他的本意。
“你师父比我先走一步,现在估计已经到了京城城郊,就是上次你见我的地方。”他恢复了以往优雅风度的浅笑,整个人温润无害,如同春风。
唐欣打了个哆嗦:“这个地洞居然通向那块坟地?”
而且,是她的坟地?
“不知你是如何偷梁换柱,假死逃生的,亏我还为你立了个衣冠冢。”邹无极想到此处,面色稍有不愉,“出口的确就在旁边的一处坟墓,绝对隐蔽。”
死狐狸的心思就是缜密,把出口建在坟地……大白天的也不会有人敢往那儿走。
唐欣嘴角扯了扯,忽然感觉到背后的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