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穿过依旧繁华热闹的西长安街,转进回府必经的巷子,向前走了没多远,屏浅突然感觉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她们。
但转头去看,却又没有任何人。
这样接连几次下来,屏浅暗自产生警觉,把手里的盒子放入一只手中,腾出另一只手来,将藏于衣袖中的暗器退至指间,等到后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身后射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人没料到她会有这举动,仓促间躲闪,不得已发出大一些的声音。
屏浅迅速转过身去,利落地抽出腰间的短剑,指向逆着光照下那个让人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冷声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我们?”
“我自走我的,如何是跟着你们了?难道你们先走了这条路,就不允许别人再走了不成?”低沉温朗的女声,带着几分戏谑。
被发现了,她索性不再躲闪,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姑姑?”待她走得近一些,看清她纤瘦的身形,江抒不禁有些意外。
这不是十几日前在城北鼓楼附近的戏台下救下自己的人嘛!
虽然当时由于她头戴斗篷,江抒并没有看清她的样貌,但对于她的声音和身材,却是记忆犹新。
也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她有种莫名的亲和感。
“你叫我什么?”对方的声音却因为她这声称呼骤然一变。
“姑姑啊,”江抒疑惑地望着她,“不可以吗?”
难不成还要叫你大婶?
“没有,如此甚好。”对方稍作沉默,轻声回道。
不过,在那平静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叹息。
江抒听得出来,但没有多问,只道:“对了,上次姑姑的救命之恩,江抒还没有拜谢呢。”
“你不必如此,”对方摆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换做是别人,也会这么做。”
“话虽这样说,可姑姑毕竟救了江抒的性命,江抒还是要感谢姑姑的。”江抒握着风筝的手轻轻向她抬了抬,“只是不知道姑姑此时为何要跟着我们。”
“我……我有事外出,恰巧经过此处,看到你们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担心你们再像上次一样遭遇刺杀,就跟了过来。本想不惊动你们的,不曾想这丫头竟然如此警觉。”
说着,抬手指向旁边拎着大盒小盒的屏浅。
屏浅面上立刻出现几分歉疚之色:“屏浅也不知道是您,以为是要对我家小姐不利的人,是以才……刚刚没伤到您吧?”
对方淡淡笑了笑:“你这份忠心倒是令人敬佩,放心,几只飞镖罢了,我还能躲得过。”
接着目光移向江抒:“既然你们已经快到了,我也该走了。”
“不知姑姑该如何称呼?”江抒想了想问道。
“我姓田。”她温声回答。
道罢,转身欲走。
江抒忙向前跟了两步,大声问出心中的疑惑:“姑姑为何对江抒的安危这么关心?”
对方脚步微微一滞,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回头,轻声道:“我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然后,不再停留,大步向前走去。
正文 第131章 就只是一个门客吗
江抒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身影走远,直到消失在转角处,再也看不见,方才收回目光,回身继续前行,一边低声吩咐:“我们也走吧。”
屏浅应了声是,快步跟上。
二人回到叶府大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街边住户人家的烛光次第亮起,远远望去,错落阑珊,让江抒不禁想到了一个词——万家灯火。
叶池挽提着盏灯笼在大门一旁的石狮子上坐着,百无聊赖地晃着两条小腿,看到江抒与屏浅回来,忙从上面跳下来:“四姐,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上街去为太后买寿礼了,挑来挑去找不到满意的,这才回来的有些晚了。”江抒偏头看了一眼屏浅手中的大盒小盒,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叶池挽并未怀疑她这话是否含有质量问题,大步走过来,不满地道:“那你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去呀?”
今日屏浅去陵春居时,她正巧出府了,回来后从身边的丫鬟樱零口中得知,三日后太后寿辰的时候她也可以一起去,兴奋之余,立即去卿冉阁找江抒。
没想到兴冲冲地过去,却扑了个空,无奈之余,只好到大门口来等,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晚才回来。
江抒看出她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眼珠一转,无辜地耸耸肩:“是你嫌我扫兴,不愿跟我一起上街的。”
当日从永定门外的苍桐镇回来的时候,她可是亲口说了,以后出门再也不带她了。
“这你也信呀?”叶池挽不由蹙了蹙眉,“我当时说得是气话,谁让你不陪我继续逛灯会,非闹着要回府呢!”
“可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你是认真的。”江抒眨眨眼睛,继续扮无辜。
叶池挽看这发展趋势,心知再追究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索性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四姐,太后大寿的时候,我真得可以一起进宫吗?”
“当然,让你进宫一事,是宫里的周端妃亲口提出来的。”江抒肯定地点点头。
突然,她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周端妃是瑞王朱常浩的生母,你前几天去瑞王府赎那只斗鸡黑风的时候,是不是得罪了瑞王?”
“怎么可能!”叶池挽一口否认,“我连瑞王的面都没见上,怎么可能有机会得罪他!”
“那将黑风买走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身份立足于瑞王府,你知道了吗?”
江抒想到前些日子在云香楼所见到的那个一袭蓝色圆领袍,举手投足间充满贵气的男子,又问道。
“瑞王的门客呗,”叶池挽不屑地道,“有这样一个无赖又讨厌的门客,那瑞王也够倒霉的。”
“那他就只是一个门客吗?”江抒对于这个身份却有些怀疑。
门客又称幕僚,还称清客,说白了,就是那种靠着一点才学在权贵人家白吃白住的酸腐文人。
一个酸文假醋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高贵的气质?
经过江抒这么一提醒,叶池挽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道:“说来也奇怪,瑞王给他的权利非常大,可以随意进出瑞王府的任何地方,府上的人也都对他唯命是从。”
江抒轻轻咬了咬下唇,大胆地猜测:“那……有没有可能……”
正文 第132章 实在不足为奇
有没有可能,他就是瑞王朱常浩?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日在云香楼中屏风后面,那个为她们付了三十两银子饭钱的人,就是……朱常洵了。
一个称对方为三哥,一个称对方为五弟,而正好朱常洵排行老三,朱常浩排行老五,真是要多吻合有多吻合。
只是,当时自己向他道谢的时候,他说日后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让她行个方便,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进宫的路上,他已经说了,自己那名义上的父亲叶向高的立场,他根本就不在乎,应该不是为了让自己说服父亲站在他的那一边。
还有,当日在云香楼中,他们所在的那个位置一面临窗,外面的一些尽收眼底,自己险些被万长祚的马车撞到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出来相救?
看来,三日后太后寿辰之时,一切都是该弄个清楚的时候了……
“哎呀,不说他了,四姐,我们快回家吧!”叶池挽清脆爽朗的声音打断了江抒的沉思。
然后,没有提灯笼的那只手拉起她的手臂,拉着她走向叶府大门高出平地的几级台阶,同时吩咐屏浅:“快去开门。”
屏浅恭敬地答应声是,将手中的盒子腾到一只手中,快步走过去,将那两扇紧闭着的黑漆木门推开。
待两个人都进去,方才又关上。
由于要说的话已经说了,回府之后,叶池挽并未再跟着江抒去卿冉阁,走到分路的地方,直接回了她自己的陵春居。
江抒带着屏浅走在回卿冉阁的路上,心不在焉的想着刚才那件事情,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四姐——”
江抒听出是叶溪摇的声音,眼眸微微一眯,止步转身,看着她走过来:“五妹?有何事?”
叶溪摇走到近前,轻轻喘息了一阵子道:“四姐,你可回来了,方才在祖母那里,三姐又告你的状了,说你不守家规,私自出府,应当家法处置。”
“哦?那祖母怎么说?”江抒倒也没有怀疑她这话里的真实性。
依照叶湖掬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不足为奇。
叶溪摇目光瞟过屏浅手中的盒子,有些痛惜地道:“祖母本打算按照三姐的说法,等四姐回来之后,对四姐施以家法。我便告诉她,四姐出府是为太后准备寿礼去了,如果为太后准备寿礼还要受到惩罚的话,万一被太后知道了,就不太好了,这才作罢。”
“原来是这样,”江抒嘴角扯了扯,“如此看来,我还要谢谢五妹呢!”
叶溪摇轻轻摇摇头:“四姐不必客气,我只是觉得,我们是姐妹,应当互敬互爱,三姐这样做,实在是不应该。”
“是啊,如果她能像五妹这样想,那就好了。”江抒假意叹息一声,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卿冉阁了,五妹也早些回去吧。”
语毕,她转身要走。
叶溪摇忙在后面拉住她:“四姐,且慢!”
江抒缓缓转过身,唇角微扬,望着暮色中她那张看不太清晰的红肿面容道:“不知五妹还有何事?”
正文 第133章 一定要穿得正式一点
“我……我听说三日后太后寿辰的时候,六妹可以和四姐一同进宫去为太后祝寿,是四姐向王爷提出来的吗?”叶溪摇迟疑了一番,试探地问道。
太后大寿,去的都是些身居高位之人,那可是结识王公贵胄的大好时机。
她无论是过去不遗余力地讨好叶湖掬,还是此时来向江抒示好,目的就是为自己挣一个好的前程,现在这样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当然不愿错过。
她这个四姐既然能够说服福王让叶池挽跟着一起去,那就不怕再多她这一个。
江抒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眸中嘲讽一闪而过:“我哪有这本事?是今日在宫里见到了端妃娘娘,她说想见六妹,让我进宫的时候带她一起去。”
虽然有意推诿,但这话倒也完全属实。
“原来是这样,”叶溪摇抿唇沉吟了片刻道,“那不知道端妃娘娘为何要见六妹?”
江抒缓缓摇摇头:“端妃娘娘没说,我也不太清楚,许是听说了六妹吧。你也知道,她的贪吃是家喻户晓的。”
“嗯,我知道了。”叶溪摇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希望燃起了,又被浇灭,饶是她一贯善于伪装,还是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五妹怎么了?”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江抒忙深表关切。
叶溪摇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四姐既然急着要回卿冉阁,那我就先告辞了。”
“那好,五妹慢走。”江抒本就不想再听她这样虚情假意的说下去,自然不会挽留。
“小姐,五小姐一向心思缜密,无利不图,她此番来向小姐示好,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小姐可千万不要轻易信她。”好不容易盼到叶溪摇走远,屏浅忙提醒。
“放心吧,我知道。”江抒遥遥地向叶溪摇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继续向卿冉阁的方向走去。
太后寿辰这天很快来临了,因为是晚宴,无须去得太早,江抒便一睡睡到晌午时分。
起床之后,随便把早餐加午餐吃了一下,江抒看着屏浅将朱常洵昨天下午命人送来的盛放着凤冠霞帔、大红色纻丝大衫以及其它大件小件的漆盘端过来,搁在梳妆台旁的案几上,无精打采地道:“屏浅,你真要我穿成这个样子呀?这又不是成亲!”
屏浅有些无语地看她一眼:“小姐,奴婢不是已经说了嘛,这不是喜服,这是亲王妃的礼服。您与王爷进宫去为太后祝寿,一定要穿得正式一点。”
“不是还没有成亲嘛,怎么能够算得上是亲王妃?”江抒并不甘心就这样被冠上福王妃的名号。
这距离婚期还有大半年呢,谁也不敢保证这门亲事一定能够成得了。
“小姐现在不是亲王妃,可早晚都要是的呀!”屏浅说着,将最上面的九翟双凤冠拿下来,放在一旁,把压在下面的深青色鞠衣取出来。
“那就等到成为王妃之后再穿不行吗?”江抒看到漆盘上数不清的大件小件,就觉得头疼。
屏浅劝道:“小姐,王爷既然特意命人送过来,就说明一定是需要的。太后大寿,小姐如果穿戴太过简单了,未免显得对太后不够尊重。”
“真得假的?”江抒半信半疑。
屏浅郑重地点点头,抬手拉起她的衣袖:“小姐,来,奴婢为您更衣。”
正文 第134章 欠她一个解释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繁复的穿戴终于完成了。
江抒看着菱花铜镜里自己那副盛装之下奢侈华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屏浅,你说,我这副打扮是不是很好笑呀?”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像古装,反而像是戏文里的戏服。
“没有啊,你看这大气端庄,雍容华贵,多好呀!”屏浅伸手向着铜镜指了指,对于自己的劳动成果,那是相当满意。
江抒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你家小姐我才十七岁,还没到雍容华贵的年纪!”
“是,屏浅说错话了,小姐这是清丽脱俗,明艳动人。”屏浅有些好笑地改口。
江抒双手摸了摸凤冠两边垂下来的垂珠道:“得,还是别夸了,朱常洵到什么时候来接呀?这凤冠起码有二十斤重,压得我脖子都快要断了,可不可以先摘下来?”
屏浅忙抬手阻止:“小姐先别摘,应该快到了吧,奴婢去看看。”
她说完快步向外面走去,刚走出房门,一个小厮正巧迎面走来,看到她道:“屏浅姐姐,福王殿下来了,在门口等着,请四小姐过去。”
“好,我去告诉小姐。”屏浅答应一声,准备返回房中。
没想到刚刚转身,却看到江抒拿着盛放寿礼的盒子从里面走出来。
“六小姐那里通知了吗?”将寿礼交给屏浅,提裙走下回廊的台阶,江抒向那小厮问道。
叶池挽只是以一个普通官家小姐的身份进宫,没有其它的身份,不用丽装华服。她本以为她会来卿冉阁找自己,没想到却一直没有过来。
“回四小姐,鸿管家已经遣人去了。”小厮恭敬地回答。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江抒简单说了句,绕过满院花树,大步向外面走去。
叶府大门口,停着两辆宽大的马车。一辆蓝绸封顶,红木为壁,低调奢华,是福王府的;另一辆红绸做饰,边框鎏金,带着赤|裸|裸的华丽。
两辆马车之间,朱常洵与朱常浩同时面对着叶府大门口并行而立,两个人正低声交谈着。
看到江抒从里面出来,朱常浩大步迎上前来,向着她抬了抬手道:“臣弟见过三嫂。”
好啊,当日在云香楼中所见到的那个人,果然就是朱常浩。
江抒看清他的面容,眸光微微一闪:“瑞王殿下不必多礼。”
然后,看向他身后原地未动的朱常洵。
只见他一袭华贵的深青色龙肩衮服,头束金冠,腰系白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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