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姑娘不善表达感情，主人还需多加揣摩。只是啊，这想要好好了解一个人，其中难处，较之修道更为艰涩呢。”
是这样吗？紫胤闭上眼睛，不知心中是喜是悲。
☆、抽丝剥茧
慢慢地走回天墉城，当归只觉心中烦扰无比，以前从未有过这么多烦心事全不涌到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原来的时候，遇到什么麻烦的情况，都是抛到一边置之不理，等到火烧眉毛才慢慢着手解决。但是现在，她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她答应了疏凌的请求，许久未曾出现的对话框跳出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怔忪，然后才晃晃悠悠、就像是喝醉酒一样按下了确定。
不可否认当她听到他那么说的时候是有多么震惊，要死了？开玩笑的吧？
然后疏凌一本正经的说不是玩笑，他大概还有一百来年好活，对于人类来说，这就是一辈子那么长，但是对于妖怪，却只是很短的时间。这么算下来的话，他确实是快死了没错。
不想死在这种地方，疏凌满含落寞的说出了这种话，收到气氛影响，当归默默把手放到了他肩上，然后缓缓收紧。
“我会帮你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的让她不由想要怀疑。
于是她就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去向紫胤替疏凌说情，让他解开他的封印，放他自由。
能够把紫胤成功说服的概率有多大呢？疏凌那家伙还一直嫌不够麻烦一样反复提醒他们的“特殊”关系，她都懒得去跟他解释。
该怎么面对紫胤呢？她到底决定怎么办——这样的事，到现在还是没有答案。
一路慢吞吞的走回自己的住所，还没走近，就看到门口涌了一大群人。
又来了？当归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想溜，却还是忍住了。她还能躲到哪里去呢？逃避从来都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把事情往最糟糕的那一边推，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最开始，如果不是自己一直逃避的话……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眼大步走了过去，神情坚毅。
“老大！老大回来了！”她的小弟最先冲了上来，然后就是那些天墉城弟子，哗啦啦如同潮水，瞬间就把她包裹其中。
又是想说她和紫胤关系的事情？根本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不过也是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她喜欢他没错，但是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是。
然而，意料之中的诘责并没有出现，他们只是欢呼着，庆贺着她终于把紫胤泡到手了。
“真不愧是我们寄予厚望的人！果然成功了！”
“一想到紫胤长老也终于步入红尘，我就忍不住想哭！”
“那是！那可是我们老大！”
当归的眉毛深深的拧了起来，整天都在想什么啊，这些家伙！自家的执剑长老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毛丫头拐走了，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够了，别说了，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低声道，音量不高，却成功的让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啊老大？嫂子都已经默认了啊！”一个小弟纳闷的问道。
“只是你们自己这么认为吧？他根本就没什么表示。”当归叹了口气，看了众人一眼，捏紧拳头冷静道：“我是喜欢紫胤没错，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和我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们给我记好了，以后，不许再提。”
“老大你怎么这么麻烦！喜欢就在一起了，哪来那么多事！”
“长老也是恋慕着当归姑娘的！这一点请不要怀疑！”
“没错！不要再不好意思了，我们都已经在商量长老和姑娘成婚的事宜了，就不要这么遮遮掩掩了！”
“大家对此都很高兴的！有些不赞同的也不用管他们，反正他们没我们人多！”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当归忍无可忍地高声打断了他们，“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我不是天墉城的人，我没法一直呆在这里。”
“这有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吗？”
“我们也不在意的，而且一旦成婚，当归姑娘和诸位兄弟们也自然都是天墉城门下了。”
“怎么连我们都并进去了？不行，我们生是老大人，死是老大鬼，才不要变成天墉城的人呢！”
“不是这个意思……有可能，有一天我会走，去到一个非常非常远的地方——”当归说不下去了，她有点想哭，但是就这么哭出来真是太丢人了，所以她只能叹口气，不再说话。
“老大！你是不是得病了？怎么说这种话！”
“我们不会让你死的老大！”
“快去找秉予！有什么药都拿过来！”
“我我我去找长老！”
“不是这样……”当归哭笑不得，感觉跟他们完全说不通，只能摇摇头，“算了，总之，你们不要再这么说就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弟难得的正经了脸色。
“老大，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会挡在你前面。”
“对，老大的事永远是优先的！”
突然被小弟们这么认真的告白，当归忍不住涨红了脸。一直都没个正形的小弟们突然这么文艺起来，还真是怪难为情的。
“够了！让你们别说就别说，别再问为什么！”为了掩饰不好意思，她故意摆出脸色冷声道，“一大堆人挤在这里干什么？天墉城弟子都没有自己的事儿吗？都给我走走走！别挡在这里碍事了！”
*
总算把门前弄干净了，小弟们还都是一副非常担心的样子，跟他们说没事也不听，就只是那么盯着她看。当归忍耐一阵，终于呆不下去，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冲出门去。
不过，她现在在天墉城真是惹眼的很，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跟她打招呼，露出微妙的笑容，或者是对她指指点点。从没被人这么关注过，这种感觉蛮奇怪的，当归很快就觉得不自在起来。不知道第几次，对着几个连眼熟都算不上的弟子勉强笑了笑，她终于忍不住了，迅速窜进一个小胡同，看都不看的往前冲。
可这才冲了没几步，就撞上了什么东西，只听“哎哟！”一声，当归向后倒去，却又被人抓住了胳膊，一把扯了回来。
惊魂未定，她站稳脚跟，抬头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眼前的人，是脸色难看的陵端。
“是你啊。”他说，难得的没有冷嘲热讽，但音调听上去还是很怪异。
“啊，是我……那个，刚才，多谢了。”她说，陵端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么站了几秒，然后当归才想起什么，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
“你要的东西，差点忘了。”
陵端盯着那个瓶子，却久久不伸手去拿。当归纳闷，又往他面前一送，陵端就像是被吓到一样立刻后退一步。
“怎么了，这玩意儿有毒？”当归不由把瓶子拿回来仔细研究，嫌恶地用指尖夹住它。
“没什么……”陵端不耐烦地说，犹豫了一下，又道：“你是……真的和执剑长老……？”
当归顿时拉下脸来，“没有！”她没好气地道，想了想，还是很不情愿地解释：“我看上他，但谁知道他看不看得上我。”
陵端本来要变成欣喜的表情僵住了，然后迅速阴沉下来，他冷哼一声：“能被他看上，那是你几辈子的福分！”
“谁知道呢。”当归扯嘴笑，又把瓶子往前递了递，“你到底要不要，要就赶紧拿走。”
陵端盯着那个瓶子看了很久，就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一样，当归也不逼他，反正她也没什么急事，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终于做出了决定，陵端嫌弃地后退一步。
“我不要了，你拿走吧。”
“啊？不要了？搞什么啊，你不是很想要的吗？”当归惊讶。
“想要，是因为有用。现在没用了，当然就不想要了。”陵端阴沉道，看着她，神色非常犹豫，想说什么却又不说。
“那这……”
“给你吧，就当做你和执剑长老的贺礼！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看到你就烦！”陵端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大步离去。
“喂！喂你别就这么走了啊！好歹也告诉我这东西有什么用吧！”当归在后面叫道，但是陵端理也不理，只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当归站在原地，拿着瓶子不知如何是好。
“干什么啊。”最终，她低低笑了一声，把瓶子放回兜里，长叹一口气。
就这么在外面溜达了很久，她终于对这样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自己感觉到了厌烦。就算还是不知道如何决断，也不能影响到现在该做的事吧？疏凌还指着她呢，她怎么能只考虑自己的烦心事呢？
至于对紫胤……走一步是一步吧，反正天无绝人之路，最差不过就是永不相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忽略掉心里悲哀的笑声，她皱紧了眉头往剑塔走去，她的步伐在颤抖，却没有退缩。
熟悉的建筑近在眼前，看上去却格外遥远。
她一步步走进去，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
屠苏在院子里练剑，没有察觉她的靠近，她也不出声，只站在一边静静地看。
不管她怎么纠结，她跟紫胤怎么混乱，周围人怎么起哄，只有屠苏还是一样的，每天做着自己的事，不为外物所动。
就这样看着他练剑，感觉好像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一套剑法练完，屠苏停下擦汗，一个转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边一脸罕见微笑的当归。
看到她这样，屠苏就忍不住回想起之前所见到的师尊和她的相处，乍一看没有任何不妥，但是他坐在旁边却总能感觉到一阵很不舒服的气息。总感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师尊的表现都很反常，相对的，她也是一样。他们关系不好吗？一旦他们呆在一起就会弥漫开的气息又是什么，为什么感觉很不舒服？
尽管心中思绪繁多，但是他的脸上还是一贯的什么神色都没有。他只是默默的走过去，然后就听她对自己打了个很久没见的、熟悉的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陵端：作为让我有过特殊感觉的家伙，居然能泡到执剑长老……我的眼光真不差哈哈哈……可是还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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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快过来让我抱抱你！
☆、误会
跟屠苏闲聊一阵，她干笑几声，总算是引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而听到这样问题的屠苏则是动了动眉毛，然后告诉她紫胤所在，只是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你没事吧？”忍不住这么询问，但是屠苏只是摇头，在她要走的时候，还说了句：“不要跟师尊发火。”
“什么？”当归瞬间转身，神色惊疑不定。
“没什么，我先去练剑了。”屠苏移开眼神道，也不等她回答，抓着剑转身就走，留下当归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
算了，都不重要，还是先去找紫胤吧。
步入经阁，驾轻就熟地走向熟悉的地方，旁边有几个天墉弟子注意到她，都露出了微妙神情，还有一个笑道：“执剑长老在那里。”
“……多谢。”僵硬地道谢，她装作没看见他们躲在一起偷笑的样子，目不斜视地走过他们。
紫胤就坐在他平时的地方，面前的桌上摊着几本书，正认真研读。大概真是读的入了迷，就连她走近了，他都没有抬一下头。
当归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就这么上前打扰，正犹豫，却听眼前头都没抬的人道：“既然来了，何必站着。坐。”
当归顿时笑起来，轻手轻脚走到他对面坐下，紫胤像是这才注意到她一样抬起头来，不知为何眉头微蹙。
“你便坐在此处？”他问，这问题很是古怪，当归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抿着唇不说话。
紫胤什么时候也会卖关子了？当归忍不住挑眉，却还是没忘了来找他的第一要务。
“长老在看什么书？”在步入正题之前，这种程度的寒暄是必备的。
意料之外，紫胤突然一把合上了正在看的书，然后非常迅速的一拂袖，将桌上所有的书全都扫到桌下。
“闲杂书籍，不值一提。”他淡淡道。
“是，是吗？”难道是不能被人发现的奇怪书籍？当归的目光不由复杂了起来，“想不到长老也会看这些书。”
紫胤垂下眼帘，声音却还是平静冷淡的，“事出无奈，逼不得已。”
逼，逼不得已到看那种书？不，不对，我们的理解一定有偏差！当归忙哈哈笑了一阵，敷衍着说些“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话。
紫胤眉头微蹙，却没有反驳。
寒暄过去了，该讲正题了。当归又笑着说了几句闲话，然后才道：“其实，我是有事来找长老的。”
“何事？”
“是关于天墉城外树妖疏凌之事。”当归决定开门见山，“他告诉了我他为什么会呆在那里，如果他没说谎，他被……封印在此，已有两百余年了吧？”
紫胤神色一冷，“是又如何？”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寒意。
“他快死了，他告诉我他想在死前获得自由。”当归深吸一口气，为了让自己能一口气把剩下的话全部说出来：“我和他是朋友，他的遗愿我没法置之不理，所以，在此恳求执剑长老大人，能解开他的封印，放他自由。”
她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身体绷得很紧，但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看不到紫胤脸上堪称明显的……失落。
“你可知，他是为何被封印的？”沉默良久，他如此问道，声音中的冷彻令人胆寒。
“挑衅天墉城，伤人……数百。”
“他是邪怪，如若释放，难保不是放虎归山。”
“他不会这么做的。”
“你如何肯定！”紫胤冷哼，面上已然显露出怒意来。
“因为，我认识的疏凌，不是这样的人。”感受到眼前紫胤所散发出来的寒气，当归牙关紧咬，不让自己有一丝退意。
“你认识的疏凌？你才认识他几日，便敢如此夸口！他是妖非人，你如何这般信得过他！”紫胤一挥衣袖猛然站了起来，眼前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向周围炸开，一瞬间木屑纷飞尘埃浮动。堪称巨大的声音引来了不远处弟子的注意，他们想要靠近看发生了什么，却都被紫胤饱含怒气的可怕眼神逼了回去，不敢上前。
“……他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了。”当归闭上眼睛，紫胤的怒意不是不能理解，然而这样的举止却也有些夸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么愤怒的样子，她的感觉也很不舒服。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一定会——
一定会什么呢，她都没有胆量让他和她交往，有什么资格做这种假设。
“那你便能让他重获力量，再将这天墉城搅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紫胤怒斥。
“他不会这么做的！他只是想离开这里！”当归忍不住抬头跟紫胤对峙，虽然疏凌平时也总是很气人很讨打，但是她觉得他不会是这样的人。至少，现在她所认识的他不会这么做。
“当初是你封印了他，如果他再次作乱，你还能再次封印他。何况他已被封印了两百多年，力量早已衰竭，就算有心作乱，又能闹出什么动静？”当归义正言辞，再说了，像他那种不肯为一枝花放弃整片花园的家伙，怎么可能为了报复或者别的什么，就放弃自己获得自由、获得整片天空的机会呢？
他不是那么执着的家伙。
“你就这么向着他。”紫胤盯着她许久，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那张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失望来。
当归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站了起来，“不，我不是向着他，只是——我觉得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你总有一日一定会走。”紫胤断然道，他闭上眼睛，声音却轻了许多，”我早该猜到，这样一来，诸多事宜便都能说通。“
当归愣住，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她之前说过的话，虽然不太精确，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对小弟们和天墉弟子们说的东西，紫胤怎么会知道？
“不是的，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不是——”
“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