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次次打败一次次成长最后把他一举歼灭的存在吗？她败了不要紧，这只是在练级而已，只是在练级……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感觉这么低落呢？
这次打输的感觉不同于上次，她的身体在清晰地控诉着刚刚她经历了一场怎样激烈的战斗，又是怎样凄惨地输掉。她感觉自己精疲力尽，就算是坚硬的地面上，只要她放松，就能立刻沉入睡眠。
“起来。”冷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怎么还没走？当归收敛起正要散发的颓丧气息，慢吞吞地坐起来，抬头看他。
他站着，她坐着，如此状态正是居高临下，但他的视线是垂下的，恰好和她四目相对。目光接触的那瞬间她突然一阵心烦意乱，皱紧眉头扭头不去看他。
“起来。”他又道，同时一只手递到她眼前。
依旧是如同白玉般的手，她有时候也真不明白，明明就是练剑的人，怎么手还这么好看。手指还是这么修长，骨节分明，连凸起的茧子也看不到。他的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齐，不长不短，圆润地贴合着指尖。
她不想起来，但是人都这么不计前嫌地伸出手来了，她不拉也就太不给面子了。于是也没看他，只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然后那只手就握紧了自己的手，猛地用力——
他大概没怎么做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才合适，想到当归刚才一招一式都透着生猛的气息，也就没有太限制自己的力道。却不想对方不在战斗状态，被这么一股大力突然拉扯，整个人都失去平衡，一头朝他栽来！
他忙后退一步，抬起另一只手维持身体平衡，同时接住扑过来的当归。但他的反应太过迅捷，在匆匆赶来的小弟们眼中，就像是他故意把当归拉入自己怀中一般。
小弟们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互相看了几眼，默默地闭上嘴，退到一边，顺便把那些好事的天墉城弟子纷纷赶走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散了吧！”小弟们驱散人群，然后堵在路口不让闲杂人等入内。
但这边的二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当归的脑子还没完全清晰的接纳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前倾的状态，有谁的手臂横在她的腰间，用力揽住，而她紧紧攀住那只手臂，似乎是忘了放开。
陌生的温度在腰间源源不断传来，她眨眨眼，清醒之后便如触电般甩开了他。
“谢，谢谢长老。”她脸色僵硬，紫胤握住的手很紧，她一下还没甩掉，顿时觉得尴尬加倍。
“无事。”同她相反，紫胤依旧神色如常，那只松开她的手背到身后，另一手横在身前，恢复成以往的冷淡模样，“有进步，但当敌意识太弱。战斗时发呆，这会要了你的命。”
“是吗。”她扯起一丝干笑，她为什么发呆？不，她才不想去想那个原因呢，就当是自己太弱被单方面碾压好了，至少这样还自在一些。
这种态度看去实在敷衍，紫胤眉头微蹙，想要再开口斥责，却又不知为何难寻说辞。平日里可以轻易对屠苏或陵越道出的言辞在现在看来都有些不合时宜，这让他心中纳罕，却更为不安。
然而不等他想到什么措辞，当归却又想到了什么，她抓了抓头发，然后握手成拳，递到他面前来。
“这个给你。”
“何物？”瞬间想到上次的玉佩，紫胤发觉自己的内心居然有那么一丝的……紧张？
这个认知让他越发烦扰。
“还是上次的谢礼……”她说，看到他皱眉的样子，突然就觉得一阵烦躁，于是也懒得想措辞，随口道：“反正我也不用，给你吧。”
紫胤一时没接，她就不耐烦了，上前一步拉过他的手，把那九连环放在他的手心，然后再将他的手指扣回去，让他握住它，握紧，这才松手退后。
紫胤看着自己被动接受这不明含义的礼物，明明她已经松开了手，刚刚被触碰的地方却如燃起了火一般，热的反常。
他意外着这样的反应，甚至忘了道谢。
而这倒让当归越发尴尬，她抓抓头发，丢下一句“我还会再挑战你的”，便转身迅速离去。
*
回去之后应付了问了一大堆莫名其妙让人头大的问题的小弟们，当归心中的烦躁没有得到半分抒发。她坐在房顶上，不想去做任务不想练级不想和人说话甚至不想思考，就想让大脑这样放空，如同她之前会做的那样。但是现在这一招似乎行不通，她一放空大脑，紫胤在硝烟中转身的那一刻就会自动循环播放，那一刻他眼中的光芒近乎璀璨，似乎蕴含着广阔无垠的宇宙。
这些无疑让她更加头痛，她揉着太阳穴，头一次痛恨自己的记忆力。把那一刻如同以往看过的书一样忘掉该有多好，她才不想让一些复杂的东西占据她的大脑她的思维。她情愿让那里空着，也不愿意有别的东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攻城略地。
但是这样的想法对此毫无帮助，她只能看着天空的云，强迫自己去思考穿梭其中的感觉。
但是这样的方法并不奏效，她幻想自己穿透厚重的云层，那些冰冷的水珠造成层层阻碍，她艰难地前进，冰冷潮湿的感觉让她恨不能立刻脱身。而就在此刻，眼前出现一阵光华，她抬头看去，紫胤又在前方转过身来——
她猛然睁眼，忿忿地骂了一声，抬手打开菜单查看有没有能让自己平心静气的药品。物品菜单向下滑动，然后她突然发现了那个铜镜。
是那个铜镜，灵轩让她把它交给陵端来着。
哦，对了，陵端，她记得他们之间好像还有什么过节没有清算？
当归嘴边浮起一丝笑来，她站起身，突然感觉动力充盈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不开心了就拿别人出气……这样真的好吗
【师尊的好感度已经被刷上一个等级了】
☆、再入妄境
陵端并不难找，听其他弟子说，他似乎没事就喜欢在一二层闲逛。当归依言寻去，果然在二层的道路上截住了陵端。
说起来他们二人才是多日未见，这些天来当归一直忙着练级做任务，完全把陵端抛之脑后，更别提他们之间那点小小的过节了。而陵端也从未主动找上门来，现在想来，这一点倒也稀奇。
现在正堪称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空气中甚至弥漫着名为舒适的气息，然而就是这么怡人的时候，陵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熟悉，但是绝对称不上喜欢的声音。
“嘿，还记得我吗？”当归蹲在墙头，对下面的陵端嬉笑道。
“又是你！你有什么事？”陵端皱起眉头，他的身后还是跟着几个师弟，但当归对此毫不在意。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路上碰到了都该打个招呼呢。”当归戏谑。
“有话快说！我可不像那……没这闲工夫陪你！”陵端脸色一变，含混过去。
“呵，你还是老样子。”嘴欠，当归也不和他计较嘴皮子，笑眯眯地拿出铜镜来对他晃了晃，“认得这是什么不？”
陵端眯起眼睛，而后脸色大变！
“你如何得到它的？”他咬牙切齿的问。
“谁知道呢，因缘巧合？”当归晃晃手，就在他如刀似剑的目光中又把铜镜塞了回去，“该是我的就是我的，既然到了我手上，就一定有它的道理。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只能告诉你，天机不可泄露。”
“少跟我扯这些屁话！说，你是从哪拿到的？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陵端大怒，上前就朝她伸出手，另一只手依然按上剑柄。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信不信我立刻就让它在你面前粉身碎骨？”当归挑眉，“或者说，你更想让我告知全天墉所有弟子，陵端师兄你每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镜自怜，搔首弄姿？”
“给我闭嘴！”陵端气盛，拔剑就冲了过来！
当归也不闪躲，抽剑便要迎敌。有人在喊陵端让他别冲动，但是现下两人谁都顾不得这些。
陵端显然是气急败坏，一出手就是极为凶残的乱剑诀，眼看漫天剑雨扑面而来，当归却不防御也不闪躲，仍在捏着剑诀，就打算和陵端硬拼硬！
轰！
响声振聋发聩，而这样的情景却让当归感到一丝畅快，她大笑起来，不顾陵端的攻击，毫不防御一门心思只管进攻，下手又快又狠，全然泄愤一般。陵端毕竟不比她，每一下挨在身上都是实打实的疼，很快就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打法有了怯意。
再一次用力将当归的剑架开，他猛然后撤，趁着当归尚未追击过来的时候扬声道：“这是在天墉城里！我不同你争斗，你也不要得寸进尺！”
话音才落，就见眼前光影一闪，厉风扑面而来！陵端下意识一闪，一道寒光自眼前掠过，他只觉面部一凉，而后就听“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钉在了后面的墙上。
他颤巍巍的伸手摸脸，而后看到手上一道血印。
“行，我不同你打。”远远传来当归的声音，她几步跳近，径直走过陵端拔下自己插在墙里的剑，而后回头看着他，脸上笑意盈盈，“你还想要你的镜子吗？”
明白她是想谈条件，陵端脸色难看，擦掉脸上的血迹，他对自己的脸居然受了伤真的是无比愤恨。但是尽管如此，眼下他还是不得不低头。
“你想要什么？”他恶狠狠地问，心里叫嚣着以后绝对要狠狠报复回来。
“别那么一副恨我入骨的样子，我也没做什么啊。”当归笑道，心里畅快的不行。是不是以后打败了紫胤她也会这么畅快？看着他跪倒在自己脚下，脸色发青的说着“你这混蛋”之类的话，光是想想她都快要飞起来了。
“不过，算了，不跟你玩了。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别让任何人知道，让我去妄境。”她收敛了笑意，靠近陵端低声道。
“妄——”陵端刚想叫，就被当归竖起手指挡在唇边，一时惊愕难当。
少女的脸靠近了，靠近了，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很亮，嘟起的嘴唇很好看，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就在自己的嘴唇前面，不到一寸的距离，他甚至能感觉到它所散发出的热度——
“你听到没有！”当归看陵端一脸呆滞，不由怒从心起，差点没忍住抽他一下。不行，现在还不能抽他，他还没帮自己办事呢，万一抽了他，他又怀恨在心怎么办？
虽然说自己做的事情似乎已经足够让他记恨了。
“什，什么？！”陵端这才回过神来，慌乱的往后退去。他怎么了？他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一定是对他施了什么妖术！
“我让你小声点！”当归愤怒的低喊，“我要去妄境，你让我进去，别让任何人知道，等我出来后我就把镜子还给你，就这么回事儿，干不干？”
“你去妄境做什么？”陵端深吸一口气，拼命告诉自己要平静要平静，还有这么多师弟看着，他不能让他们笑话自己。
“这你管不着。”当归道。
“妄境是我天墉禁地，你一个外人想进去，我如何管不着？”
“想不想要你的镜子了？”
陵端牙关紧咬，低声道：“你保证你不会对天墉城不利。”
“我就是去个妄境，它不对我不利也就算了，我还能对它不利？”当归直接笑了，这就跟对一个要去恶龙洞穴的人说你不要伤害那条恶龙一样，简直荒谬，“行，我保证。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不许食言！”陵端恶狠狠道。
“你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别上马逃了。”
“哼。”陵端瞪她一眼，转身就走。
*
不过陵端看起来挺讨厌挺不靠谱的，办起事儿来也不拖沓，第二天就来找她，说子时在祭坛见。当归有铜镜在手，不疑有他，当夜便按时前去。
跃上祭坛，就见陵端果然在那，看到她来，急匆匆让她过去。
“这是妄境之令，用它可以进出妄境，但时间最多只有一个时辰。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速战速决，我只等你一个时辰，之后你要是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不管你了。”陵端拿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青铜令牌递给她，告诉她如何使用。当归听着，感觉越发不可思议。
“看不出来你挺能耐的嘛，说说，这东西怎么拿到的？”她弹弹青铜令牌，笑道。
“少罗嗦，我没时间给你浪费，赶紧进去。”陵端却不领情，看上去没有一点想和她交流感情的意思。当归叹了口气，握住令牌。
“那我走了。”她默念口诀，眼前缓缓出现一个浑浊的漩涡。
“赶紧走赶紧走——记得快点回来。”
“哦？”当归回头，想看看说出这句话的陵端是什么表情，却只来得及听到一句“我只是在担心我的镜子！”，然后就被一下子推了进去。
而根据她所感受到的，她发誓陵端绝对是一脚把自己踹进去的。那个小心眼的家伙！
她掉了下去，摔在地上，不过并不是很疼。她咬着牙坐起，然后就看到一片广袤的草木，尽头是陡立的岩壁。
有徐徐的风吹过，那些半米高的草纷纷低头，看上去倒颇为柔和。
只是这里的所有平和都是假象，看去荒芜的地方实际上隐藏着大量凶险杀机。当归站起来，抽出剑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同时寻找着最大的那颗树。
“你是在找我么？”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在背后响起，当归心头一紧，向前跨步然后转身就刺，可这一剑却刺了个空，而她身体还保持着前冲，就感觉一只手在自己左肩拍了拍。
“唰！”收剑回劈，却又是扑空，一个笑声响起，远远近近，前后左右遍布四处，似乎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这个令人不快的笑声。
当归站住，环顾四周，却只听得到声音，看不到哪怕半个人影。
“既然知道我是来找你，为什么不出来？”她冷声道。
那个声音又笑，远远近近的让人头晕。
“你这次倒没用符咒，是知道没有效果，还是单纯的忘了？”
“你闭嘴！”单纯的忘了的当归恼羞成怒，“废话少说，上次我走之前你不是找我有话说吗，你想说什么？”
“就是为了听我那一句话，特意跑到这里来找我么？”声音出现在正前方，与此同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虚空之中。那人一身黑色斗篷，没有戴兜帽，于是那一头月辉般的银色长发就这么披散着，看上去分外惹眼。
“不然呢，下副本？”当归口气仍旧很不耐烦，但是眼前的人——就是之前的妄境BOSS，当归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却还是在笑。
紫胤向来没什么表情，那张脸的存在似乎就只是为了供人瞻仰。但是这个人却不同，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容，他真是把这张脸的功效发挥到了极致，上面的表情极为丰富。如果紫胤看到自己的脸本可以有这么多表情，他却只知那么一种，一定会羞愧致死。
他现在就是笑着，眉梢上扬，嘴角的弧度堪称完美。
如果紫胤本人表情也能这么丰富，那么他在天墉弟子心里的地位一定还会再上一个台阶。
“那我也还是很高兴。”他笑着说，好像确实很高兴一样。
被这样柔和的态度搞得有点不自在，当归别开视线，虽然还是没好气，但是语调中的烦躁已然被无措所替代。
“你不是已经被打败了么，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的。”
“因为你来看我了呀。”他理所当然道，“我若还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不得气死？”
这话过于暧昧，当归直听得心底发毛脸色发红。
“别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就是因为你，我才会站在这里，才会出现在这里。”
“胡扯！你长着一张紫胤的脸，但是我从来就没幻想过紫胤是最终大BOSS！”当归忍不住反驳。
“哦，你说真的？”那人就看着她笑，笑的气定神闲运筹帷幄。
“真的！我是想打败他，但是绝没有恨他恨到这种程度！”
“那是自然，你哪里恨他，你喜欢他还来不及呢。”那人点头。
“喜欢个屁！”当归涨红了脸。
“不喜欢？”那人斜眼瞧她，突然伸手道：“那我那青玉衔环佩呢？”
作者有话要说：恩……请叫我拖剧情小能手……？
不过话说回来，对啊为什么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