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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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落-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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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翌日,混合着雨的强风猛烈地刮着。
植村早上上班处理完杂事,上午十点便离开了事务所。昨晚给《东洋报》支社打了电话。在与棧弦焕苫崦媲埃胂扔胄茨瞧兰冶ǖ赖募钦咛柑浮
他收好伞推开咖啡店的门,便看见临窗的座上有一位类似记者打扮而正在等人的人。
“您是《东洋报》的中尾先生吗?”
听到招呼,那男子有些迷惘地回点了下头。也许“《东洋报》的”几个字是多余的吧。
双方迅速地交换了名片。
上面写着“东洋报W支社记者  中尾洋平”。
“在您繁忙之中占用时间非常抱歉。”
写出了那样爆炸性的独家新闻,应该是意气风发。而眼前的中尾却表情黯然,视线飘浮不定,看上去甚至有些怯怯不安。
让中尾如此面貌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今天早刊各报的反应。在事务所里曾浏览一下,却未见一家报社登出有关棧弦焕墒录男ā2恢裁词焙颍右晃皇焓兜募钦吣嵌倒八教卮笮挛牛挥械逼渌ㄉ缫虼硕分穑闯鱿喙乇ǖ朗辈懦善湮卮笮挛拧闭庋幕啊R来怂捣ǎ敲幢黄渌鞅ㄉ绾鍪拥闹形驳谋ǖ谰陀Ω檬敲荒艹晌卮笮挛帕税伞
似乎也只能由此而展开谈话。
“其他报社都没有写呀。”
中尾瞪眼看着植村。  棒槌学堂·出品
“因为其他报社没能弄到背后的材料。新闻大了有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植村体谅地深深点了下头。
恐怕这的确是实情。其他报社记者大概去追问过W县警和W地检,《东洋报》的报道是否属实。然而,县警和地检却齐声坚决地否认。记者们于是便对被否认来了个顺水推舟,而决定给其一个“默杀”。如果让《东洋报》的报道作为误报而悬在空中,自己的责任也得以推卸。即便是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中尾的独家新闻也过于大了。可是——
中尾陷入了困境这一点也肯定是确切的事实。
“我可以很自信地说,报道绝对是真实的。最终我会证明给大家看的。”
他甚至充满着一种悲怆感。以大而又大的报道震惊了全国的新闻,却不得不再度证明它的真实,由此可以看出中尾所陷入的深深的洞穴。
没关系。你的报道没有错。植村甚至想这样对中尾说。
虽然棧弦焕扇ス滤蕖
岛村康子无意间说漏嘴的这句话,证明棧弦焕晒ザ
县警和地检永远也不会承认捏造笔录以及背后交易的事。如果棧弦焕赏品幕埃蛞磺型呓狻U馐侵っ鳌抖蟊ā繁ǖ勒媸敌缘奈ㄒ环椒ā
植村所瞄住的也正在于此。作为辩护人让棧弦焕伤党稣嫦啵缓蠼玏县警和地检共同勾结欺骗社会的前所未闻的谎言揭露出来。
棧弦焕梢欢ㄊ俏ぷ鞴腤县警尽人情而甘于承认着虚假的笔录。W县警则在棧弦焕傻闹页闲纳细哒砦抻牵隙ㄋ换嵬品诠┒辉诤酢2还泊逭莆樟艘恍┧巡榈本趾兔教宥疾恢那楸ǎ乙膊环φ绞酢谐渎私鹎陀牧灸臼贝木椋熘绾纬蜃既说娜醯愣泄セ髦苛
胜负各半。植村是这样估计的。
“总而言之,不让棧克党鍪登榈幕埃磺卸继覆簧稀!
一听植村此话,中尾点了好几下头。
“真叫人窝火,无论我们多么期望会面,都以不能见关押在拘留所的嫌疑犯为由而被拒绝了。”
委婉的套话里,不自然地渗出了对植村的依附之意。
“你也会来参加下午的新闻发布会吧?”
“当然。我想所有的报社都会去的。大家内心应该都是战栗不安的。”
“那么到时候见。”
植村拿着付账单站起身来。
“不,这里我来……”  棒槌学堂·出品
中尾从植村那儿抢走账单的动作甚至有些粗暴。
植村不由自主地说道:“明天的早报上,肯定各家报纸都会登出与你所写的同样的报道的。”
中尾眼睛都不眨一下,垂落似的深深地鞠了一躬。


7


风停了,雨也变小了。
伴随着一种杀入敌阵的决意,植村在还差十五分到一点时跨进了W中央署的大门。从楼梯上了三楼推开刑事科的门时,二十多个刑警的目光一齐向植村投了过来。大概是知道要来而早已等候在此的。其中还混夹着显然与刑警属不同类型的西服组人员。估计是为了谋划如何收拾棧弦焕墒录抵谢疃墓芾聿棵诺娜恕
一下子感觉小峰科长的座位是那么遥远。
“拜托了。”
微微地鞠了一躬后,植村出示了写有指定日期及时间的文件。这是今天早上从地检传真过来的。瞥了一眼上面佐濑铦男的签名后,小峰无言地站起身来。
植村望着小峰那藏不住烦躁的背影,与他一同走过微暗的走廊。其正面,红茶色的铁门拦在了前方。原来是拘留所的人口。小峰按了一下门侧的按钮,没多久通道的门便打开了,出现了里面看守的神经质而苍白的脸。
进去紧挨着的左边便是会面室。
植村坐在折叠椅上,看了一下表。差五分一点。在用硬化塑料制的隔板的对面,嫌疑人用的椅子叠起来立靠在墙上。
植村决定一口咬定委托律师的人是岛村康子。棧弦焕稍蔷伲蛔妓残砘峋醪斓皆诜缮弦探悴⒚挥形腥ā
但是,如果让他知道委托人是从未见过面的祖父的话,植村肯定当场就会被解任。即便不这样做,也许也会坚持说不需要辩护人……
一点到了。植村坐端了身子,却不见对面的门打开。一分钟过去了。两分……三分……植村站了起来。很明显的拖延行为。被指定的会面时间仅十五分钟,而警察却企图再缩短时间。他准备要叫看守,就在这时候,犯罪嫌疑人用的门开了。
植村不由得吸了口气。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植村。那是通过报纸上的照片而无法窥视到的棧弦焕傻男牧榈拇盎АW翡苍胝馑劬Χ灾殴⒂纱硕隙|打算了断自己。
在隔板的对面和这边,两人同时坐到椅子上。“到时间我来叫你们。”看守毫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后,转过了身。植村慌忙地叫住了他。
“现在已经过了四分钟。请告诉科长会面到十九分钟为止。”
看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植村愤怒得想大吼,却拼命忍住了。在如此发怒之问秒针也在移动。
镇静。植村这样命令自己并将脸贴近隔板。
“我叫植村学。受岛村康子之托为你辩护。”
“不,谢谢你一番好意,像我这样的不该由……”
植村很快地接过话将早已料想到的棧弦焕烧庖环从Χ铝嘶厝ァ
“你可不能辜负了你姨姐的此番心意。倘若你拒绝的话,她会伤心的。她是那么担心你。而且……”
他只好说服和听取情况同进进行。因为他没有时间。
“我从你姐姐那儿带来了重要的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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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
植村故弄玄虚地想要套棧弦焕傻幕啊U飧霰缁と艘汛涌底幽嵌盗艘磺小K脳|聪一郎深信这一点。
“从那个团体寄来的会报到了。”
“会报……”  棒槌学堂·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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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也许就会寄来你所希望的东西吧。”
撒了诱饵,棧弦焕扇疵挥猩瞎场
只能把话往下说,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棧弦焕上壬祷案嫠吣惆桑蛱臁抖蟊ā吩缈窃亓舜舜问录哪谀弧!
他似乎知道此事。棧弦焕傻牧成虾廖蕹跃劬锔∠殖鲆凰勘А
“也包括你去了歌舞伎街的事。”
“不,我……”
“虽然如此,但这件事对你来说绝不是不利的。如果将真实情况揭示出来的话,我认为它甚至可以成为有利的证据。”
“所以,植村先生……”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世界是无情的。只曝光了去歌舞伎街之事,其理由却不为所知。那些爱说长论短的人便会好奇地猜测并互相传言你大概是将妻子的遗体置之不顾而去沉溺于下流的游戏吧。即便是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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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庇护W县警。可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呢?”
或许在被窃听呢。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植村还是继续说。
“他们抛弃了你。甚至可以说是见死不救。你只有靠自己来恢复名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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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什么可恢复的名誉。我用自己这双手掐死了妻子。”
植村探出身子说道:
“我同你一样也是四十九岁。努力地活到了现在。既有引以自豪的过去,也有不尽然的岁月。可是,到了这个年纪却要被否定人生的一切,那是无法忍受的。甚至于人格被否定并被这个社会抹杀掉,那可是太过辛酸的一件事。不是吗?”
隔在中间的塑料板蒙上了层白白的水雾。
看走了眼……
植村耳边回旋着亚纪子的这一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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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是为了找一个了断自己的地方而在县内徘徊。”
植村心底不由喷出一股岩浆似的愤怒。相同的年纪,同样地遭遇人生的失败。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并不打算与自己共享悲哀。
植村展开了要害性的攻击。
“实话告诉你吧。岛村康子在我面前承认了你去过歌舞伎街。我打算将此告诉记者。倘若众多记者对你姐姐穷追猛问的话,她应该是不堪一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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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想从你的口中知道真相。为什么去了歌舞伎街?你在隐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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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村从椅子上跳起来。
“应该还有四分钟。我要以妨碍会面而起诉你们。”
看守根本不看植村的眼睛而催促棧弦焕赏顺觥6耸钡臈|聪一郎却向看守深深地垂下了头。
“拜托啦。请再给一分钟吧……求你啦……”
看守感到为难,与门外的某人低声交谈了一下后,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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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如何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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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望了一眼。
警署三楼。嵌着铁格的窗户……
仿佛棧弦焕烧幽抢锿峦耪獗摺S媚撬渎尴薇У难劬Α
植村努力拂去幻影。
机会……
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攥紧了拳头。额头上渗出了汗脂。
“那么,各报社,我们开始了吧。”
当组织此场面的记者提高声音时,手机的电铃声突然在周围响了起来。记者们一齐去摸自己的口袋。
“好像是植村先生的吧。”  棒槌学堂·出品
不知谁这么说了一句。赶紧抓出来一看,的确是植村的手机在响。
“那你先听电话吧。”
被催促后植村开始接听电话。
“啊,是我,我呀。”
植村转过身背对着记者们。
“什么事?我现在不方便。”
“啊,不好意思,我是想告诉你一声母亲最终还是住进了医院。”
“住院……”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只是有点疲劳。”
“我明天回来看妈。”
“不用。不用。你——说实话,妈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说你为了救人而每天都在流汗,如果叫你回来的话会受到惩罚的。”
一关掉电话。麦克风立刻便被伸到了面前,同时伴随着请讲的声音。
植村张开了口。可是,语言却出不来,他求助似的回头望着警署大厦。


8


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女儿真实穿着奇短的迷你裤走到旁边来。
“爸爸,你蛮上电视的。”
“是吗……”
“不过,这边的报上写的都是谎话吧。说什么警察去了歌舞伎街。”
真实边说边将脸转向厨房。
“妈妈!快点!我还必须做功课呢!”
亚纪子从厨房小跑着过来了。放在背后的手上藏着什么东西。真实将它拿了过来。
“嘿!” 棒槌学堂·出品
一个薄薄的盒子被伸到面前。上面还绑着红色的绸带。
亚纪子吃吃地笑着。
“干吗一脸诧异,今天是你生日呀。”
——五十岁?
盒子里面装着颜色和花纹都与年龄相符的领带。
植村连谢谢都没说就往卧室走去。
他从壁橱里搬出纸箱,拿出明信片束后又坐到小桌前。
他要找写有“W县”的明信片。
即便如此,自己的人生也应该是比棧弦焕陕允ひ怀铩O屎斓某翊谘矍盎味氖焙颍泊逭庋嫠咦约骸!




 

第五章 藤林圭吾



1


返回时的新干线列车上空空荡荡。
藤林圭吾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呆呆地凝视着晃动着斑驳的霓虹灯光的车窗。在位于世田谷的家里度周末,然后又坐星期天下午从东京开出的最后一趟车返回工作之地W县。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两年多。回来的路上心情郁闷了许多。因为在家里看到的光景至今仍灼留于眼底无法抹去。

——被告为什么简单地杀害了妻子呢?
——真的能说已尽了照料之义务了吗?
据报纸报道,棧弦焕缮焙ζ拮雍螅挥新砩先プ允锥チ诵滤薷栉杓拷帧6遥艘髌淠岩越馐偷耐獬鍪率担琖县警与地检串通捏造了笔录之嫌疑也浮出了水面。
藤林注意到飘过窗外的白色东西而将脸转向窗外。在东京一月份看到雪真是少见。或者是已经进入了W县境了吧。不再有霓虹灯和高楼大厦的明亮的灯火,零星散于暗淡车窗上的人家的影子有些忧伤地映入眼帘。
那一家一户里面有着虽然渺小但却真切的人的活动。欢乐与悲哀同居其中。其中或许也有像父亲那样因病魔而丧失了人格的老人;同时也应该存在着许多身心疲惫地拼命继续着照料的亲人。少子高龄化的社会现实,今后必将更加侵蚀各自的家人,从人们的脸上夺走微笑和安详。
藤林叹了口气。
在人们看来法官甚至连这样理所当然的事都不能理解吧。几天前播出过的以司法改革为题的电视特别节目至今仍留于脑中一隅。法官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烟火之类的说法好像已成了流行语。然而,面对如此这般高声叫嚷之辈,藤林甚至有一种要将自己这牵肠挂肚地奔赴北边工作之地的内心剖露给他们看的冲动。
事实上,自己的担忧是无边无际的。
贵志哭着对澄子说要放弃俱乐部的活动。没必要勉强让其继续,原本就只是追逐潮流而已,并不是因为喜好乒乓球。不过,养成半途而废的习惯还是不好,况且也许还会失去朋友。还是鼓励他再努力试试,观察一阵子再说。
雅美又吵着要学电子琴。亏她好意思说出口。半年前自己才刚刚大哭大闹着终止了练钢琴……
令人头疼的是搬到隔壁的大学教授。他责难地皮的划界弄错了。而土地使用证放在父亲长期借用的银行出租保险箱里。翻遍了全家才终于找到了钥匙,而要拿出土地使用证却必须在假日的时候去银行才行。只好找一个空闲些的时间去,而未审判的案子却堆积了百十件。要不然让澄子去吧。不,不行。那可是连母亲都未曾打开过的租用保险箱啊,里面放些什么也不知道……


2


一月十五日上午九点四十五分。W地方法院刑事第一部审判员室。
“今天的被告是四十九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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