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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傻蛋去了哪儿你知不知道呢？”小蝌蚪问她。
“不知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因为我现在变成了鬼，在晚上才看得见你们，到了白天，既然我变得象空气一样飘散到了不知哪儿去，没有眼睛，没有感觉，就么子都不知道了。”吴兰颖更加伤感地说。
小蝌蚪听她这样说，也不能不跟着她伤感起来，于是问她：“那你白天么子都不知道，还会不会饿呢？”
“不会，我一点儿也不会觉得饿。”吴兰颖回答。
“那现在呢，你觉不觉得饿呢？”小蝌蚪再问。
“现在我很饿，饿极了，如果没东西给我吃，那我真是受不了了啊！”吴兰颖猝然脸现饿得很难受的那种样儿来。
小蝌蚪看见她这种可怜的样儿，当下很不忍，赶忙走到她跟前说：“兰颖，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知是那么回事，叫你饿了那么久，饿得那么厉害！”
说着小蝌蚪就赶快从厨房里把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洗了端出来，把盖在一张桌子上的那碗饭店买的饭菜分开两份，一份小的和筷子一起递到吴兰颖面前，让她吃。
吴兰颖真的是饿得太厉害了，很心急想吃，可她体质却又太虚弱了，伸手想接那饭碗和筷子时，她的手拼命地抖动着，竟然没有一点儿力气接到手。
小蝌蚪见她这个样儿，怕她接碗筷时会因为不够力气接住，叫碗筷都摔到地上去，摔烂饭碗没法再吃饭，便没有再勉强让她自己接过碗筷去自己吃饭，而是对她说：“兰颖，你现在身子真的是太虚弱了，还没有么子力气自己给自己吃东西，还是我帮你喂一下吧，等你以后有力气了，你再自己吃吧。”
吴兰颖没有逞强，听他这样说，便立刻点了点头，温顺地“嗯”了一声，然后由得他来给她喂饭菜吃。
吴兰颖咬饭菜的力气也很缺了，吃起来也挺费劲的，速度非常慢，不过还是能咬，能吃，因此虽然花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也还是慢慢地把一小份饭菜给吃完了，咽进肚子里去了。
第25章 可怜巴巴
作为一个没有稳定工作，也没有稳定收入，自小都生活在比较贫寒家庭的孩子，小蝌蚪早就经历过不少忍饥挨饿的人生事情了。更早就听人说过，一个人如果饿得太厉害，连续两三天没有吃过饭，然后突然又有饭吃的时候，千万不能贪吃，一下子就把肚子给吃饱，而且还吃得很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很容易把肚子给撑坏的。
所以虽然吴兰颖是一个女鬼，而不是一个活人，现在小蝌蚪见她饿得那么厉害，跟活人差不多，他也不敢给她一下子吃得太多，而是只让她吃进了一小份饭菜去以后，就想去给她舀点儿水喝喝就行了。等再过两三个小时以后，或者明天早上他和傻蛋再去吃早饭之前，再给她另喂另一个碗里的饭菜给她吃。
但吴兰颖可能以前没有经历过象小蝌蚪那样饿肚子的事情，或者是经历过了，她现在做了鬼也饿得实在太厉害了，此刻吃进一小份饭菜去还不觉得肚子里已经填进了食物，仍然觉得很饿，就把眼睛瞧向小蝌蚪说：“小蝌蚪，你再给一些饭菜给我吃吧，我还很饿……”
“你先别一下子吃那么多，一下子吃太多是会弄坏身子的。要吃坏身子，那可就糟糕了。”小蝌蚪赶忙对她说。
“可我肚子还很饿啊，非常非常想再吃啊。”吴兰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说。
小蝌蚪不管她，仍然说：“饿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如果一下子吃太多的话，到时你的肚子是好受了，但人坏了，可怎么到别处去啊？”
（在这个时候他的想法是，如果她不一下子吃得太多，吃得太撑，把身子给吃“坏”的话，那么她即使还是鬼，在白天象其他一般的鬼那样叫人和她自己都看不见自己。但在晚上她也还能够象活人一样出来见他们，可以吃，可以睡，可以饿，也可以做一般活人所做的那些事情。但一旦她饿“坏”了身子，那么她就完全失去了这种能力，在晚上也没法再象活人那样可以吃，可以睡，可以饿，可以做一般活人所做的事情了——说不定其他鬼就是因为在自己做了鬼以后很饿的时候忍不住饿，拼命乱吃东西，吃得很饱，很胀，才差不多个个都最后变得连在晚上都不能再让活人看见了。）
“这个，这个……”吴兰颖想再说么子话儿，可想不到来说了，最后她就没法再说了，由得自己肚子继续饿，勉为其难地做一个饿鬼，也没有硬要小蝌蚪再给她吃饭菜了。
人的身体是有挺强的适应能力的，鬼也同样是这样。在之前吴兰颖刚吃下一小份饭菜的时候，她是感觉自己好象并没有吃进么子东西去，就跟么子东西都还没有填进过她的肚子去时差不多。可小蝌蚪没再给她吃么子东西了，再过了半个多一个小时以后，她却又慢慢地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明显地有吃过了东西的感觉，逐渐变得舒服起来，“饱满”起来，吃不吃么子东西都暂时没有么子所谓，精神也越来越好，可以很有力气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了。
看见她这个样儿，小蝌蚪当然很高兴，拍着手喊了起来。开始他也还想着再过两三个小时以后才给她吃那些剩饭的，这时也先给她吃了。
然后小蝌蚪看着吴兰颖，想到吴兰颖因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女鬼，而不再是一个活人，所以她刚才从外边进来时，虽然屋子里的门关得紧紧的，象他和傻蛋这样的大活人不打开门就无法走进来，而她却关着门也能够走进来，就象一片影子，或者一个人形的空气体那样，进得很轻而易举，没有一点儿障碍。小蝌蚪就突然很想去抱她一下，试试看她现在到底还有没有重量，在给他抱着的时候，是不是也象抱着空气和影子一样，么子东西都抱不到，最终还是抱着自己的双臂。
可因为吴兰颖是一个女人，就算现在她已经死了，不再是活人，而是一个女鬼了，他也还是有一定的对男女之间性别关系的顾忌和不安，有些窘迫地把自己的意思向吴兰颖说了出来。
吴兰颖听到他这样说了以后，并没有么子羞臊和难为情的表现，马上就显得很大方、很干脆地回答他说：“行啊，你要抱我就抱吧，我也想看看你抱我的时候，还会不会觉得我有重量，是不是象抱到一团空气和影子一样哩！”
于是小蝌蚪就不再去管那么多了，真的向吴兰颖伸出自己的双臂去，一下子搂抱住了她的身子。
虽然吴兰颖之前从外边“闪”进屋子来的时候，叫人觉得她的身子很虚，好象不再有重量一样，可现在小蝌蚪搂抱住她的时候，却仍然感觉到她的身子很实，很重，就象她这种身高、体型的活女人的体重差不多，完全没有那种抱起来象空气或者影子的感觉。
因而，当小蝌蚪把吴兰颖重新放下地去以后，便摇头晃脑地连连点着头说；“嗯，兰颖现在在晚上还象一个活人，就象一个真真正正的活人一样啊！”
随后他们三个人就都不再多说其他话儿了，而是呆在屋子里，象一家三口那样（可惜傻蛋不够小，如果他能够再小上五六岁的话，那就真的是非常象一家三口了），就着煤油灯，各自讲些自己曾经经历过和看见过的各种故事，在这当中，小蝌蚪就终于知道了吴兰颖是因为么子原因被逼无奈，想到要轻生，并给人埋进坟墓去的。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吴兰颖是横渡公社方圆十多里范围内，相貌被公认为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年轻姑娘。
在至今半年多时间之前，吴兰颖虽然人长得非常美丽出众，但因为她是一个农村姑娘，家在离公社所在地有十里八里路远的头雁生产队，自己逢墟的时候也难得到公社去趁墟的，也不算有太多人知道她，认识她，更不知道她竟然长得那么漂亮，那么迷人，都达到了倾城倾国的程度。
第26章 遇见恶男
从吴兰颖长到十七八岁、成了一个大姑娘的时候开始，也陆续有一些人家托媒婆向她家求婚，希望把她给娶到自己家屋里去。那些人一般都是些周围邻村（生产队）的，跟她家离得不太远，平时容易见到她，也容易给她见到，所以她大多都知道那些托媒婆介绍给她的男青年是长得怎么样的，脾气怎么样，叫不叫她喜欢，叫不叫她爱。
吴兰颖虽然是一个农村姑娘，却是要求挺高的人，她觉得那些托媒婆介绍给她的男青年都不合她的意，都有很明显的这样、那样的缺点和毛病，倒是同村（生产队）的一个叫槐树的男青年很合她的意。
在农村很多地方，同一个村子（生产队）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有或远或近的亲缘关系的，姓也会一样，所以同村男女想谈恋爱、结婚，肯定是会很容易遭到同村长辈们的反对和干涉的，哪怕是出了五服或者说是出了三代、四代以内的旁系血亲也一样。
但吴兰颖和槐树之间并没有么子亲缘关系，也不同姓。照道理来说，他们两个人是完全可以谈恋爱并且结婚的。
吴兰颖从有人托媒婆向她求娶时开始，心中就暗暗期待着槐树家也能够找一个媒婆来她家向她求娶，最后跟她做成一对幸福、美满的夫妻，从此了却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心事。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盼了一年又一年，槐树家就是没有一点儿动作，连风声也没有向她家透露一点儿过来，好象槐树对她不感冒，心里边看不上她一样，这自然叫她很失望了。
在长达四五年的时间里，槐树家也没有向其他人家的姑娘求娶，槐树更没有跟哪个姑娘谈对象、结婚，一直都还是孤身一人在家里、在生产队里进进出出，这真是叫吴兰颖很纳闷的，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吴兰颖有几次因为给生产队放牛走到村后边的山坡去。而槐树呢，虽然不用给生产队放牛，但他可能是要给家里割草或者做其他么子事情，也“正好”去了那儿，叫她跟他有机会走得比较近。在这样宝贵的时间里，她曾经想主动地让自己更加地凑近他，向他提醒或者暗示，说她喜欢他，爱他，愿意嫁给他，希望他或者他家快些托媒婆向她求娶，让他们顺顺利利地做成一对恩恩爱爱、幸福美满的夫妻。
可吴兰颖终究是一个女孩子，受封建残余思想的影响还挺重的，觉得这世上只有藤缠树，没有反过来树缠藤的。自己是一个做姑娘家的人，是那古话儿里说的“藤”，得被动一点儿、含蓄一点儿，在婚嫁问题上不应该太主动、太大胆，太主动、太大胆的话，给人看着会显得自己太轻佻，太随便，没有姑娘样，叫别人说闲话的，所以鼓了几次勇气也没有向槐树那“树”说出自己的心思来，连暗示也没有给他很明显的暗示，只能在心中暗怪槐树：“我说槐树哥啊槐树哥，你怎么那么心定，看着也象喜欢我，爱我的样儿，做么子就是不主动找媒婆去我家向我求聘，把我娶回家呢？你是不是一个大男子汉啊？！”
可心中责怪归责怪，在外表上，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敢乱对槐树生么子气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只是单相思，对方有没有真的对自己起爱也说不定，没那个资格嘛。
吴兰颖完全可以说，是因为心中喜欢槐树，爱槐树，一天到晚总盼着槐树家哪一天能够叫媒婆到自己家去向自己求娶，才在自己的爱情、婚姻大事上一天拖一天，一年拖一年，由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直拖到二十二三岁的大姑娘的。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婉拒了一个又一个媒婆上门给她介绍的男青年，不管那些男青年家里条件有多么好（当然这都是相对的，因为这时全社会都以贫穷为荣，认为贫穷才是革命群众、才是无产阶级，有钱、有家财则是资本主义，经常讲割资本主义尾巴，没谁家真的很有钱）、有么子人在生产队、生产大队或者公社上做领导、做干部，她都一心就只想着能够等到槐树家最终托媒婆上门向她求娶，那时她就答应他，和他结婚。
她真的是不知道槐树心里边是怎么样想的。
在那么多年的时间里，对槐树来说，完全是属于很宝贵的时间，非常需要珍惜的，可他却好象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也没有好好地把它抓住，而是由得它过去就过去，消失就消失。
人说光阴不等人，这是真的。
每个人的生命都那么短暂，经不起等待，而且还会有其他许多自己预料不到的事情出现和发生。
半年前，在公社做革委会副主任的邹德林，因为搞“四清”工作的原因，带领工作队来到了头雁村。
这邹德林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家在离头雁生产队近二十里路之外的本公社另一个生产队（村子）里，早就结了婚有了老婆和孩子的。不过他来到头雁村以后，一看见了吴兰颖，因为她实在是长得太美丽，太迷人了，他立刻就迷上了她，一心想要把她给抓到自己的手中来。
吴兰颖知道，在本公社，邹德林是属于最无道，最残忍的男人之一的。他原来在他自己的那个生产队里，只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可他生逢其时，刚好遇到“文化大革命”，时不时让他有机会可以随意四处去打砸抢，冲击政府机关部门，叫自己引人注目，出人头地。
象邹德林这种人，小时候没有读过几年书，但却是天生最适合干那种四处去打砸抢，冲击政府机关部门的孬事情的，因为他敢打，敢冲，敢杀，敢对那些之前当着领导干部的人下狠手，不怕别人打击报复。所以只干了一两年时间，他就折服了许多跟他一起打砸抢的“红卫兵”，给他们推举为小头目，一路闯过来，就在最近升为了本公社革委会的副主任了。
第27章 畏惧的感觉
邹德林当到这么“高”的官职，这么有实权的人物，对本公社的许多人来说，都不是么子好事情，对吴兰颖来说，那就更是一种可怕的、悲哀的事情了，因为他到了头雁生产队没几天，就遇上了吴兰颖，同时就看上她了嘛。
邹德林这看上吴兰颖，在开始也不是想娶她为妻，而只不过是想玩玩她而已，因为她长得那么美丽、出众，而他早已经结婚有孩子，并不想跟他的妻子离婚，哪怕他的妻子长得不好看，叫他在自己当上了官后对她越来越看不上眼也罢。
邹德林以前看见有姿色、好看一点儿的女人、女孩子，都是想玩玩人家，过过他做男人的“瘾”的，因此现在他一看上了吴兰颖，就主动跟她接近了。
当时邹德林遇见吴兰颖，是他有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事情，要到离吴兰颖家十几米远的另一户人家去的时候，经过她家门口，刚好她从屋里边走出门去想把晒在屋外的干柴抱进灶屋去烧火做饭，这就给他撞见了。
这对哪个农村年轻姑娘来说，都是一件难以避免的事情，因为她们每天都得做饭、炒菜，灶屋里没干柴了，就得从屋外抱干柴进灶屋去烧嘛。
“哎，谁家的女女长得这么漂亮啊？我可是第一次看见呵！”邹德林一见吴兰颖，立刻就眼光闪亮，情不自禁地停住脚步来，瞧向她询问。
他那看人的眼睛很不正常，无所顾忌，同时好象能够扎进你的眸子里边去，叫你由不得生出发慌气短、心中毛咕的感觉来一样。
当然他的相貌也不好。倒不是他人长得很难看，很丑陋，而是他那种相貌给人看着，很容易就叫人觉得它整个布满了粗鲁、野蛮的气息，直观地认定他是一个很凶恶、很残忍的男人，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