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师爷·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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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师爷·终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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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焦黑扭曲的东西竟然是一截人的手指。
樵夫僵硬地回头看着那焦黑的房间,突见一朵红花绽放在一片焦黑中,突兀的血红。就这一眼,樵夫忽然觉得这破庙一瞬间变得鬼气森森。
今日是七月十四,明日就是鬼节。或许这两天真的不是适宜出行的日子。
樵夫很倒霉,淋了大雨柴也没卖出去,好不容易捡到个猫眼戒指,却发现了死人,真是有够晦气的。
沈白和陆元青也很倒霉,在这么不适宜出行的日子,他们还要带着衙役们出门,在一片黑乎乎的废墟中找寻尸体。
仵作胡二皱着眉瞪着眼前这具黑漆漆的人形,别说,烧得还真彻底,全身上下找不出来任何一处完好的皮肤了,彻彻底底不折不扣的一具焦尸。
樵夫到底是个老实人,发现了破庙中的焦尸后便去汴城县衙报了案,还主动交出了那枚猫眼戒指。死人的东西,恕他胆小不敢要。
多亏了这枚戒指,焦尸的身份很快被确定了。否则对着这黑乎乎的东西,想要找出他是谁的线索来,估计能把胡二所剩不多的头发也给愁得掉光了。
“元青,你猜对了,赵员外已经死了。”这破庙中的焦尸正是出门采办却迟迟未归的赵员外。
“赵员外,死于火,红焰围,位于南……”陆元青正在自言自语,听沈白说话便道,“如今水、火、土、木已齐,明日鬼节还差最后一人,五行献祭便圆满了。”
“五行献祭?”沈白疑惑,“那是什么?”
陆元青笑了笑说:“听说在鬼节到来时,如果给看守鬼门的阴差献祭,就能换得更多在人间游走的机会,而如果有人愿意用五行献祭之法让五鬼逃出生天,此后便能控制五鬼为自己办事,而五鬼为了逃出生天也愿意接受这样的交易。”
沈白闻言哭笑不得道:“元青,你在说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书上写的?如果真有那样的方法,岂不是天下大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陆元青点点头,一本正经回道:“大人,在下觉得大人说的话极为有理。”
沈白疑惑,“真的?”
“嗯。”陆元青忽然神秘地笑起来。
傍晚在饭桌上,陆元青将沈白之言说与风涣听,却见风涣冷哼一声,“不相信是吧?都不相信是吧?那守尸花怎么解释?”
陆元青不紧不慢道:“不止守尸花……赵小姐和刘岳的死状我已经对你讲过了,如今我想告诉你赵员外和姚寡妇的死法。”
风涣冷着脸看着陆元青说:“现在是在吃饭没错吧?你想在本神医吃饭的时候讲那几个死人的死状?”
陆元青歉然地放下碗说:“我以为你很想听。”
“我为什么要很想听啊!”风涣气道,“我真不明白,别人怎么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热心干什么?自己都快朝不保夕,不知道哪天就会一命呜呼了,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怎么死的?”
陆元青呆呆地看着风涣发脾气的脸,随后默然低下头,过了片刻后,站起身来走到门边。
透过敞开的房门,月光流转在陆元青身上,将他本就有些旧的青袍映成一片模糊的斑白。
风涣皱眉看着陆元青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刺眼,越看越觉得烦躁,他的双手微微握紧又张开,反复了几次后,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到陆元青身旁。
“就你那身体还是别站在门边喝风了。”风涣气哼哼道。
陆元青没有说话,他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风涣干咳一声道:“我刚刚有些……你知道的,我其实……”
陆元青微笑着扭头看风涣道:“我就知道你其实还是想听的,你总是这样别扭。”
风涣酝酿好的话被陆元青这样一说,气得又噎了回去,他无语地看着陆元青继续道:“姚寡妇死在青藤树上,传说中十世恶鬼神隐天狗也是死在青藤树上,因为它十世都逃不掉这样的宿命,所以怨恨堆积之下终于永坠恶鬼道。而赵员外的死看起来跟向鬼兽火鸟鸣献祭一般,据传它吐出的红焰之火可以焚尽三界一切众生,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风涣神情间满是不可思议,“你……这么说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嗯,是啊。”陆元青笑了笑,“现在来给死者们匹配一下,赵小姐对应的是鬼桥姬,刘岳对应的是怨驱魂,姚寡妇对应的是神隐天狗,赵员外对应的则是火鸟鸣……风涣,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风涣看着月下陆元青的脸,微微有些出神,随后他才咳了一声,低喃道:“怎么这么巧?”
陆元青微微低下头,隐藏了他唇角那丝浅浅的笑意。
亥初时分。汴城衙门里一片静寂无声,只余下扰人清梦的聒噪蝉鸣。
一道黑影推门而出,四处瞧了瞧才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随后向后院走去。后院是沈白的住处。
此人轻车熟路地步入后院。越靠近沈白的卧房,来人便越发轻手轻脚。他慢慢蹭到了沈白窗前。沈白窗前的一盆一串红开得正好,红如夜火逼人侧目。
来人看了看一串红,忽然伸出手一把扯住了一串红用力将它扯松,随后一鼓作气将它从花盆中拔了出来。
前一刻还花枝招展,下一瞬便零落成泥。
只见这深夜摧花人一抖衣袖,一朵殷红似血的红花便出现在此人手中。此人将手中花埋进花盆中,微微堆了堆土,花盆中的花便重新绽放了。
一串红是红色的,此花也是红色的,一样在夜色里恣意怒放着。
只是无人知道,此花已非彼花。
夜色深浓,遮掩了重重真相。
鬼节祭(13)第五个人
汴城县衙内的围廊乃是环形走向,早在陆元青通过月亮门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余观尘。这位余师爷看起来果然是十分不喜自己的,除了必要的场合,他几乎没有和陆元青多说过一句话,冷漠、疏远。就如同此刻,陆元青坚信他已看到自己,但是这位看起来眼高于顶的余师爷一如往日般状似不经意地想要绕走他路。
陆元青嘴角泛起了一抹神秘的笑意,今日他不想被余观尘就这样无视而过,他开口了:“余师爷,请留步。”他一边说一边快走了几步,以阻止余观尘装作没听到而扬长而去。
余观尘停下了脚步,他背对着陆元青没有回头。许久,他才冷漠问道:“何事?”连个称谓都没有,连点儿修饰也不愿。
闻言,陆元青不仅没有任何不悦,反而笑得更欢,“听大人讲,余师爷在汴城的这些年,真是兢兢业业、仔仔细细地对待每一次的宗卷,无论大事小事都必亲力亲为,凡事事无巨细必安排妥当,当真令陆某佩服……”
余观尘微微扭过身,扫了一眼陆元青,语气依旧平淡,“何事?”
陆元青尴尬一笑,“听衙门中的几位兄弟说起,凡涉及汴城卷宗之类的翻阅查找,与其自己白费力气地找上一天,还不如问上余师爷一句方便呢。其实在下是有事想请余师爷帮忙。”
余观尘依旧不语,只是微微皱眉看着陆元青。
“请余师爷帮忙查一个人。”陆元青微笑道。
“何人?”
“汴城赵家米铺赵员外之女赵秀云小姐不知道余师爷可听说过?”
余观尘冷漠地立于原地未动,似在等陆元青的后文。
陆元青不以为意地继续道:“这位赵小姐在汴城恐怕知道她的人并不少,三披嫁衣却一次也未嫁出去过,也真是奇闻……”
“她已经死了,陆师爷如果对一个死人感兴趣的话,应该去仵作房间,而不是问我。”
“死人的宗卷衙门里没有吗?”陆元青满脸失望之色。
“死人的卷宗已经不归衙门所有,人死后消去户籍,而后呈报州府,再与衙门无关。”
“如果这人死得蹊跷呢?”陆元青追问。
余观尘冷冷地看了陆元青一眼道:“凶死例外……赵小姐的案子沈大人不是还在查吗?陆师爷不是一向和大人一起追查案子的吗?与其问我,不如去请教沈大人。”
陆元青忽然歉然一笑,“其实我要问的不是赵秀云。”
“那是谁?”
“于行良。”陆元青轻轻吐出了这个名字,眼光注视着余观尘的脸。
余观尘没有说话,他的衣袖长长地垂下来盖住了他的手,那感觉看起来像是一对奇怪的蝶翼,他此时看陆元青的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说这个名字,余师爷可能一时间想不起来,可是我要是说此人就是赵小姐嫁的那第三人,余师爷是不是还能有些印象?”陆元青缓缓道,“那个外地来的教书先生于行良。”
“这个人也死了。我说过死人的卷宗衙门里没有。”
陆元青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是是是,这于行良乃是上吊自杀的,并非凶死,是陆某愚钝了。”
余观尘双眉微锁问:“陆师爷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陆元青忙摆手,在余观尘扭身要走之时忽然道,“余师爷,右边的胡子有些歪了。”
余观尘的手下意识地抬起,刚抬到一半猛地顿住,他蓦地扭身怒视陆元青。
陆元青干笑一声道:“我开玩笑的,余师爷别生气。人啊,要多笑一笑才能青春永驻,像余师爷这样总是板着脸,即使很年轻,可是看着还是显得老了些,再加上胡子……”见余观尘的神色越来越难看,陆元青忙住嘴扭身往回走,他走出几步后又道:“不过最近余师爷的胡子倒是日渐浓密啊。”
直到陆元青的身影已经快要看不到了,余观尘还是僵立在原地,他的衣袖始终垂着,遮住了他紧握的双手。那攥紧的手上青筋暴露,怒气张扬,一如他主人的脸色。
奉沈白之命前来请陆元青回去的张彪最终在莫愁堂找到了这位陆师爷,看来他是打扰了陆师爷的好事了。他踏进莫愁堂大门时看到的是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陆元青和韩千芝正凑在一起研究一盆红色的花。
“什么事这么急?”陆师爷是在埋怨他打断了他和韩姑娘的独处吗?张彪一边擦汗一边道:“大人请陆师爷即刻回衙门,有要事商议。”
陆元青闻言只得回头歉然地对韩千芝道:“那就麻烦韩姑娘了,我先回衙门了。”
韩千芝一边感兴趣地看着那盆花一边挥手道:“没事,没事,陆师爷先回去吧,有结果了我会告诉你的。”
等陆元青回到衙门就被马不停蹄地让进了沈白的卧房。卧房?怎么不在书房呢?
“大人吩咐的,请陆师爷回衙门后即刻去他的卧房。”
陆元青点头道:“好。”
站在沈白的卧房门口,陆元青的视线忽然被窗前的一盆花吸引了。
这花红得如此浓郁,如此厚重,如此不祥。细小的根茎上长着巨大的叶片,每一片叶片似乎都要支撑不住垂到地面上一般的浓厚,那厚重的血色……
沈白的房门忽然打开,陆元青扭头和沈白对视片刻道:“大人……”
沈白哼了一声道:“看到了吧,元青,原来最后一个人是我。”他顿了顿又道,“今夜便是中元鬼节,杀第五人的日子。”
陆元青呆了呆,又扭头看向那盆红艳艳的守尸花,“第五人死于金……”
沈白自嘲一笑道:“看来我今晚是有血光之灾了。”
陆元青摇摇头道:“金,五行属西,事已至此,没道理前四回都遵照五行之法行事,偏偏最后一回例外。”
沈白神色动了动道:“难道是故布疑阵?”
“汴城县衙所在并不是西面,如果凶手是想在鬼节当夜来衙门里杀大人的话,那么五行之论就不成立了。”陆元青边说边摇头,“如果大人提前知道了有人在今夜要来杀自己的话,该当如何?”
“没人喜欢坐以待毙,就算不是我,换做任何一人,知道有人要来杀自己,能不严密防范吗?”
陆元青击掌微笑道:“正是如此。大人刚刚也说了,就算是普通人遇到这种事也会想尽办法保全自己的,更何况大人乃是汴城一县之首,手下有现成的衙役捕快可用,今夜的汴城县衙内必然是遍布埋伏,只要是人,进来了就插翅难飞,会有人这么笨前来送死吗?”
沈白皱眉道:“那这盆花是什么意思?”
陆元青缓声道:“可以有很多意思的,大人。比如说,此人本领十分了得,即使大人有了防范,此人也有一击必中的把握,所以不怕提前告诉我们。再比如,能将大人房门口的花不动声色换掉,那么傻子都能猜到此人必是衙门中的人,大人或许一怒之下会彻查整个衙门,于是县衙内的所有人今夜都不能离开衙门半步,最后鬼节当夜便成了杀人的最好时机。”
沈白点点头道:“或许此乃声东击西之计,那人想必以为我很怕死,一旦我知晓他要杀的第五人是我,那我必然会调集衙门所有的人严阵以待,于是再没有人会妨碍他去杀最后那第五人了。”
陆元青好笑道:“大人为何肯定这第五人真的不是大人你呢?”
“因为没有理由。”沈白道,“无论凶手是谁,如此大费周章地做这件事,一定不会毫无理由的。本官来汴城日子还浅,自问没有什么仇家,而且断案还算有理有据,况且死了的这几人本官确实无一相识,如此,这凶手为何要最后杀本官呢?还有,就算如元青所说,是为了什么五行献祭之法,那么杀何人不能完成献祭,为何要大费周章来杀本官呢?舍易求难不是常理。再者说,本官的性命岂是这般容易取的?”
陆元青取笑道:“大人在人前瞒得滴水不漏,谁能想到大人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这个嘛……”沈白神秘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知道这一点的人的确不多,元青不要说出去。”
“这个自然。”
沈白闻言歪头看他半晌道,“你都不问我为何隐瞒这件事?”
“我还是那句话。”陆元青看着那盆红艳到诡异的花,“我没有大人那么重的好奇心。”
寅时,清真人前来辞行:“沈大人,今日乃是中元节,按照每年的惯例,今夜本道观是要举行超度法会的,贫道要带领弟子彻夜诵经,如果贫道今夜不能回天清女观的话,恐怕贫道那些女弟子们无法独自完成法会。”
如今的皇帝嘉靖尊崇道教,所以百姓们也越加尊崇道观,平日里道观中的香火就不少,更不提今日乃是中元节,如果不放清真人回去,定会引来非议,所以沈白略加考虑便点头答应道:“这几日劳烦真人暂居衙门里,今日乃是中元节,本官不敢强留,不过中元节后还要请真人重新返回衙门,此案未了,尚有诸多疑问未解……”
“贫道知晓大人的意思,无不遵从。”清真人微微稽首,转身告辞。
鬼节祭(14)血染道观
夜幕降临汴城,今夜格外与众不同。今夜是七月十五,中元鬼节。
百鬼夜行,生人避让……似乎谈到鬼节,人们脑海中浮现的便是这样的两句话,其实并不然。今日的街上格外热闹,就算称不上摩肩接踵,也是人流不息。
早有人沿着河道放起了河灯。形如睡莲般的粉红河灯闪着影影绰绰的火焰在河中央聚拢,而后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最终顺水而行,渐行渐远。伴随着河灯渐渐朦胧起来的是那呜咽如低诉的哭声。
那哭声里有思念亲人的悲痛,有希望先人庇佑的宏愿,还有驱邪避凶的祈福。
暮色蔼蔼,横波远逝,顺着飘远的河灯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把闪烁于汴城西面的伏圣山半山腰处。今夜,天清女观中将有一场隆重的超度法会,早有虔诚的百姓们围在道观门口,等待那最后的仪式开始。
供奉祭品的神台早已搭起,从第一阶的香烛油钱开始,一步一步地往上延伸,于最高处俯视众生的自然是道家三清尊神: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灵宝道君。
只是法会尚未开始,所以道家三位道君的雕像上都覆盖着绣着乾坤八卦的阴阳太极图。神像下的贡品琳琅满目,于满天星斗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围在神台左右的是百姓们自发供奉的柴米油盐,香油钱捐得多者便能有一个独立的供桌,上面插红色三角旗一面,上书捐钱者的名字。再往后排便是零零散散的一些供物,密密麻麻地堆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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