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师爷·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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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师爷·终篇-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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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食人间烟火,真成神仙了?俗世中人所求不过酒色财气,终有一样是他抗拒不了的。”
严嵩闻言看了看严世蕃。他这个儿子性情乖张、胆大狂妄、心狠手辣、无所不为,但却少见的聪明斗。他所说不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他严嵩一辈子纵横官场,能得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地位,靠的绝不是一副男信女的心肠。
“蕃儿,爹老了,以后严家就靠你了。爹倚重你这么多年,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想好了,就去做吧。”
严世蕃如愿笑了,“爹,孩儿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
余下的二人见此情景也忙表忠心,“誓死追随首辅和公子。”
比起这边的摩拳擦掌,徐阶他们这厢可说是和煦如春风。
“沈老大人有子若此,当真是令人羡慕。”邹应龙一边捻须一边笑赞沈白。
“晚生能得刚正不阿的邹御史这般称赞,真是三生有幸。”
“嗯嗯,我这儿子你若这般喜欢,认作义子便是。”沈从云甚是豪爽地替沈白做主了。
“哎哟,可惜老夫没有一女,否则定攀沈公这门亲事啊。”
“老夫倒是有一女,年方十九,不知沈公子可有婚配啊?”黄光升忽然接道。
“他哪里有……”沈从云还未说完,就听沈白道:“早就听闻黄大人为官清廉、贤名远播,今日一见,晚生当真佩服不已,只不巧晚生已有心上人,只能与黄小姐失之交臂了。憾事憾事!”
沈从云闻言暗暗惊奇,不动声色地打量沈白,却无法从他面上看出什么端倪来。这孩子在搞什么鬼?莫非他在汴城为官这短短时日,已经有了倾心相许的女子?怎么没听笑儿那丫头提起过?
沈从云心底暗自疑惑不解,黄光升闻言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既如此,老夫也不便勉强……言归正传,诸公认为今日这事如何?”
徐阶摇摇头道:“皇上这病来得蹊跷,好得更蹊跷。若说这奇怪的国师是严嵩安排的人,说实话我还真难从这国师的表现中看出来,可是要皇上张榜招贤纳士的主意也确实是严嵩所出,这二者会没有联系吗?”
“皇上身体历来可好?”沈白忽然问。
邹应龙有些怒意地叹道:“贤侄该知道皇上崇信道教,更渴望长生不死之术。自从得了那个鬼面法师后,就没断过服用丹药。皇上总说丹药灵验,说服后气血充足、精神焕发,可是依老夫看来,皇上的气色是越来越差。而且自皇上移居西苑后,更是整日求仙问道,连后宫都很少踏足了。”
阴阳冕(4)抢占先机
“那这次皇上的病是因何而起呢?”沈白问道。
“很是突然啊,我等至今也未参透其中玄机。”沈从云摇摇头,“皇上从西山狩猎归来就忽然病倒,不知为何竟是来势汹汹。那鬼面法师说皇上是邪祟入体,他需要闭关作法七七四十九日,皇上方可痊愈。只是鬼面闭关的第二日,皇上的病情却急剧加重,都不能早朝了,那严嵩便上了奏表为皇上寻找能人异士!为父觉得这事就是严嵩安排的,不过这严嵩一贯与那鬼面法师是一丘之貉,这次却为何自相残杀起来?”
徐阶一笑道:“以利共存者最是容易反目,那鬼面这几年何曾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过?对严嵩也是日渐怠慢,依老夫看这倒是个拔除这个鬼面妖人的最好机会。”
“只可惜虎未除狼又来,这个新封的国师看起来似乎更加难以对付啊!”黄光升叹气。
“我却觉得这个新国师还未必会买严嵩的账。”邹应龙捻须一笑,“诸公可曾注意到刚刚崔总管念到严嵩父子名姓时,那严世蕃当时的脸色啊,啧啧,难看得很啊。”
沈白点头道:“邹御史说得极是,晚生也觉得这位神秘的新国师未必是严嵩安插的人。”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徐阶反问。
“探探这位新国师的底。”沈白恭敬道。
繁星如点月如钩。
这是沈白在宫中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他有些睡不着。已经入冬,只是还未飘雪。沈白裹了一件外袍下床,正要开门,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侧耳倾听,来人似乎是故意放轻了脚步,只可惜想要瞒住他沈白,却差了一段火候。
紧邻沈白的房间,横向是严世蕃所住,而纵向却是严嵩。那么这个夜访之人是来找谁的呢?
敲窗的声音很短促,可是开门的声音却很快,看来被拜访的这个人等得也很心焦啊。
沈白无声地推开了房门,正好看到严世蕃的房门徐徐关上。
几人的房间虽然是挨着的,可是距离却远,所以沈白想了想,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为皇上守宫的九位大臣多数是文官,除了爹和新上任的锦衣卫副指挥使闫振川,会武的大概就只剩下自己了,不过这是个秘密。
爹和闫振川都在最西面的那一列房内,所以他这边不搞出太大的动静,应该无妨,何况即便有事,有爹在也能拖住闫振川,所以沈白慢慢向严世蕃的房间靠过去。
严世蕃的房中还亮着灯。他肥硕的身影在纸窗前微微晃动着,而他的对面似乎还有一个人。
沈白屏息贴近,凝神倾听。
“……此事也非我等能左右,皇上病体沉重,如果等到你出来,恐怕就要,哼哼……”说话之人正是严世蕃,那股暗藏讥讽和满不在乎的腔调令沈白唇角微翘。
“如今皇上重用了那个新来的什么国师,那等本法师出关之日到了,还有本法师在皇上面前说话的份吗?”
“哦?原来鬼面法师也有这般焦虑的时刻吗?”严世蕃似是阴恻恻一笑,“计策嘛我倒是有,只是不知道法师可有胆子一试?”
“严公子快说来听听。”另一人焦急道,“严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自从陪伴圣驾开始,可都是努力替严首辅办事啊,从不敢懈怠,如今我若是出事……”
严世蕃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怎么?法师似乎到了此时还没有搞清楚局面,法师想要威胁本公子和家父吗?俗话有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法师说话前最好三思!”
“是,是……”那人结结巴巴道,“我也是着急啊,一旦我在皇上面前地位不保,那,那……我这些年为了严首辅得罪的朝臣可不少啊,首辅不能这时弃我而去啊,否则我真是……”
“法师啊,你也不必过分焦虑。”严世蕃气定神闲道,“当年,本公子能用计将你捧为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如今本公子就依然有办法帮你如愿。”
“那就多谢严公子……”
“哎……先别忙着谢我。”严世蕃笑了笑,“本公子的为人法师应该最是清楚,本公子不喜欢白白付出辛苦,所以法师也要为本公子做一件事。”
“这……不知是何事?”
“哈哈,法师附耳过来……”
两人的声音低了下去,沈白微微皱眉,正想再靠近一些,却忽然心底一惊,因为他看到了身后离他极近的影子,黑压压地罩在他的身后。
是谁?何时来的?他竟然没有察觉……沈白心头闪过千般懊恼,只怪自己太大意,以为这里绝不会有人比他……可是这人为什么毫无声息?他来了多久?他站在自己身后想要做什么?他是谁的人?难道是严世蕃安排好的圈套?
沈白胡思乱想着,可是身后这人却显然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他依旧没有动,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沈白觉得有冷汗慢慢顺着脖颈流下,被冷风一吹,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忽然,这背后的影子往后退了一步,而沈白注意到他的头似乎更低了。沈白悄无声息地按住了腰间的软剑,随后猛然回头。
朦胧的光影里,那人的脸隐在了层层叠叠的厚重黑袍下,仿若淡淡的月光下有一个巨大的黑洞,而黑洞后隐藏着什么,却无法看清楚,若单凭猜测,只会更让人毛骨悚然。
沈白心底自嘲一笑,那人还有呼吸间凝结而成的白雾,证明他是活的吧?平心而论,刚刚回头的一瞬,他确实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从小到大能吓到他的人真的很少很少,这个新上任的国师确实有点儿意思。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对视着,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昂首相就。
又过了片刻,笼着黑袍的国师再退了一步,这样的距离让他自然而然地绕开了沈白,随后他对沈白视而不见般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停在严世蕃的房门前,神态自若地敲响了房门。
沈白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逃走?攻击他?或者大大方方站起来和严世蕃打招呼?
脑中的想法瞬息万变,可是严世蕃的房门开得更加快。
沈白还蹲在原地。他想他似乎什么都不必做了。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位国师很自然地站在了沈白藏身位置的前面,他巨大的黑袍毫不费力地挡住了从屋门口看向沈白藏身所在的视线,于是沈白只听到严世蕃客气相让的声音。
“哎呀,是国师大人大驾光临啊,可真是让严某好等啊!”严世蕃单调的寒暄声和关门声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沈白蹲在原地抬头看着黯淡的月亮,心底微微叹口气。
他想到的,严世蕃也想到了,而且他还比自己快了一步。
拉拢国师,为自己所用……原来第一次严世蕃之所以这般快开门,是因为他今夜约了国师啊。
先机已失,着实遗憾。
刚刚在国师临进门时,沈白又感到了国师的那股笑意,高高在上的、狂妄的、怜悯众生的笑。
沈白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原路退了回去。
人家没有揭穿自己偷听一事,即便是先礼后兵,自己也实在不该再留下去了,尽管他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会谈些什么。
第二日,天气晴好。
皇上终于上朝了。他的气色看起来确实好了很多。朝堂之上几位大臣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开始每日上朝的例行公事。
群臣奏事结束,皇上略显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道:“众位爱卿,朕前些时日身体不适,多亏了李仙长灵药高妙,解了朕的病痛忧愁。朕听仙长说朕这病起源乃是因为朕所住之地怨气深重引起,朕这几日也自省己身,宫中打杀宫人之事时有发生,虽然朕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朕也是有所耳闻的。从今日起,凡宫人触犯宫规,杖责即可,万万不可伤其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从即日起要多做宽厚之事,行仁者之政。”
“皇上圣明!”
正在此时,就见太监总管崔方躬背低行至嘉靖帝近前道:“回皇上,国师大人求见。”
“快宣,快宣!”嘉靖帝似是十分高兴,连忙挥手道。
“传国师觐见……”一声一声传见声此起彼伏,犹如看不清深浅的浪花。
大殿上的群臣一时间皆是低声交头接耳。看来皇上对这位新国师的重视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鬼面法师啊,之前就算再宠信那鬼面法师,可是却从来没有让那人登上这朝堂大殿,与满朝文武百官一起面君早朝。
沈白抿了抿唇角,微微侧身向后,就看到那长袍飘飘的人影一步步走进大殿,而后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悠闲自若地停下脚步,微微弯腰,行了一个道家礼。
他竟然不用下跪!
群臣暗自心惊着,可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沈白看到这次国师身旁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侍从的打扮。
“回皇上,国师说了,为皇上守宫期间,为避凡尘俗气,所以国师都不再开口说话,请皇上恕罪!”说话的是站在国师身畔的侍从女子。
阴阳冕(5)婉拒之由
“无妨无妨。”皇上笑道,“国师啊,朕的文武百官都在朝上,不知国师要找的是哪一位?”
嘉靖帝的话音刚落,诸位大人心中皆是一阵惊惧,这、这是何意?这位古古怪怪的国师要找一位大臣,所以才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上了朝堂?而皇上显然已经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只是不知此事是福是祸。
只见这黑袍笼罩全身的国师伸出了右手,随后他身边的那名女侍从连忙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只是她是平展右手,手心向上。
国师开始在女侍从手心上写字,字并不多,所以他写得很快。
女侍从看着自己的手心点点头,恭敬地对皇上行礼:“请皇上告知哪一位是现任顺天府尹。”
那女侍从的话刚一出口,朝上的文武百官皆齐刷刷地看向沈白。沈白平静地迎视着众人的目光,这些目光里有好奇、有不解、有长舒一口气的轻松,也有满含心机的不动声色。
“沈爱卿。”嘉靖帝开口。
“臣在。”沈白恭敬地从列位中走出来,小心地撩起朝袍,规规矩矩地跪倒行礼。
“国师日前曾对朕言,如今整个京师都是怨气弥漫,所以朕才会自西山归来后病倒。这皇城内外皆有邪祟出没,下个月就是年关,年关之前京师会出大变动,所以沈爱卿务必要协助国师去凶辟邪,保京师平安。”
“皇上放心,臣身为顺天府尹,护卫京师的政务安防本就是臣的分内职责,必责无旁贷。”
“好、好。”嘉靖帝点头,“沈爱卿啊,自爱卿回京述职开始,朕就卧病在床,一直没有单独召见爱卿。沈爱卿的才华满朝谁人不知,将顺天府交给爱卿打理,朕甚心安,朕也相信爱卿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谢皇上。”
“好了,朕累了,今日便退朝了。”
“恭送皇上……”众人皆跪倒,唯有那黑袍拖地的国师孑然独立,既显得突兀,又令人心生畏惧。
朝臣陆陆续续散去,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四人。
国师,他的女侍从,沈白,还有严世蕃。
“国师。”严世蕃无视沈白,只冲国师拱手道,“蕃听闻国师今日要入住新宅,特来恭贺,恭贺的礼物已经差人送至国师府上,不知国师是否喜欢?”
国师没有说话,他只是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侍从。女侍从客气道:“多谢严大人的礼物,不过我家国师一直留在宫中还未回府,先谢过严大人的美意了。”
严世蕃有些小小的尴尬,不过想到刚刚朝上这国师连皇上的话都不答,也就释然了,“国师,蕃在春风得意楼准备了一桌酒席,不知国师可否赏脸?”
国师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那女侍从便道:“为皇上守宫期间,国师会一直食素,严大人身为皇上的守宫大臣,也请委屈一个月。”
得,马屁没拍好,自己也要食素了。严世蕃脖子上的肥肉颤了颤,只得悻悻道:“既如此,蕃就先行了。”临走之时,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沈白,却见他满含笑意地对自己拱拱手,“严大人慢行。”
沈白与严世蕃如今同是正三品,同级之间无须行礼,可这沈白却笑得一脸灿烂地对他拱手,看着就着实可恶,本想不理,又不想在国师面前失了身份,只得哼一声道:“沈大人客气了。”
目送严世蕃走远了,沈白才悠然走到国师身旁,“不知沈某能为国师效什么劳呢?”
国师探出右手在侍从伸过来的掌心写了几个字,随后那女侍从不可思议地看着国师宽大的黑袍边缘,吞吞吐吐道:“本、本国师还没有吃饭,这早朝太早了。”
沈白终于忍不住笑意,轻笑出声道:“那国师觉得春风得意楼如何?沈某请客。”
国师似是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可你刚刚、刚刚说你要食素一个月的!”国师身旁的女侍从终于忍不住开口。
国师摇摇头继续写道:春风得意楼里有荤菜也有素菜,我只说食素一个月,并未说禁食一个月。
女侍从仍是不服,誓要与自己的主子辩个明白:“那刚刚严大人请国师吃饭,国师干吗推辞掉?吃素不挑地方,反而挑人不成?”说完侧眼看了看沈白。
没想到那国师竟然快速地点点头,然后又在女侍从的掌心写字。
“如果我对面坐着的人是严世蕃,尽管我吃在口中的是素食,可是仍有含着肥肉的感觉,不妥不妥。”沈白凝神去看,而后逐字念出,最后大笑起来。
严世蕃是个有名的胖子不假,不过能这么挖苦人还一本正经到让人觉得他很认真的,沈白只遇到过一个人而已。沈白忽然停住笑,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他想起了陆元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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