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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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东异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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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就从后殿来了三个人。除开门那位外,还有一位长者,一个光头少年。三人朝我们施礼。母亲答谢,先将香点上,纸就扔进大殿正中那个鼎里,然后将红绸端放在菩萨面前。母亲拉我磕头,旁边的老者就一直注视着我。默默地等我们行礼结束。母亲就起身拉着那长者,说大师,救救我的孩子。那大师不说话,盯了我良久,叹了口气,说声,哎!母亲见到大师的表情,心里有点紧张。她说大师,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大师从母亲怀里接过我,突然眼光就落在我的脖子上,他说这东西哪儿来的?
  母亲说什么东西?
  大师说,他脖子上挂着的锁片。
  母亲看了我脖子,却什么都没有。大师对大殿菩萨打了个揖,说声阿弥陀佛,他问母亲,你们昨晚是不是在山中留了一晚?母亲点头,觉得大师果然很厉害,她说昨晚被困在山腰了,醒来后却发现睡在悬崖边了。
  大师又来了句阿弥陀佛,说善心无处不在,鬼怪亦是如此。你们昨晚遇到的就是鬼打墙,这鬼打墙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害怕,但其实并非常人所说那样,多半是一些善人去世后,在转世投胎之前跟人搞的恶作剧,有的是无聊逗着人在山里玩的,也有的是预知危险,帮人渡过难关的,你们昨晚遇到的应该就是防止你们掉下悬崖,所以一直逼着你在悬崖边绕圈。
  母亲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我一整晚都吃吃地笑。大师又指着我的脖子,说,真的看不见?母亲疑惑地说,什么?其他两位僧人也问大师,这孩子脖子上有什么?大师叹了一句,你们看不到也就罢了,按理,母子连心,她应该是能看到的。这孩子脖子上挂这个,叫保命增寿扣,也就是你们说的长命锁。按理这样的锁都是银制的,能看见,可是一些大户人家孩子夭折后,就一直给孩子戴着这个没有取,后来锁随孩子一起到了阴间,就留在孩子身上了。这个锁片看其质地和做工,至少有五百年历史了,平常的灵魂不可能五百年于世不投胎的,要么这个鬼魂已修成一定气候,要么这锁片根本不属于它的,很可能是它在别处深山大墓里取来的。
  母亲听得后背发凉,她担心的是我脖子上的这个东西是否对我有伤害。大师说,不妨事,这锁片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到底有什么作用,现在我也说不清。说完这些后,大师将母亲和我引到殿外住所休息,然后在我额头,背上,腿上到处乱摸,良久,眼里冒出一丝抑郁的神色。这孩子命苦哇!他沉思了片刻,对着屋里所有人念了几句:短命非业谓大空,平生灾难事重重,
  凶祸频临陷逆境,终世困苦事不成。
  母亲听不懂,只隐约觉得这几句不是好兆头,倒是旁边那两个和尚神色有变。开门那师傅说,方丈,这孩子和我们一样,也是个苦命人啊?方丈问母亲,这孩子是不是生于七月十五子时之夜?母亲点点头。方丈说,他这命在称骨学上只有二两二的命,属于命里最轻最差的,凡是遇到这样命的人,注定一生孤苦无依。母亲就开始流泪。方丈又问,这孩子是不是生下来就老有一些孽障缠身?
  母亲点点头,把我从出生到现在的事情一件一件告诉方丈。方丈听得变了脸,那两人也不断伸舌头。方丈说,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论是出家人,还是红尘世人,都不要轻易去剥脱别众生的生命,上辈种的因,下辈结的果,看来都逃不过因果报应的。母亲说,都怪他爹,做事鲁莽冲动。一提到父亲,母亲的眼神竟又暗淡了下来。大师说,很多事,都是上天注定的,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凡人是改不了命运的安排的,我们只能平静地去接受,去面对。大师顿了一会儿,又对母亲说,有件事,我很犹豫,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母亲看着大师慎重的样子,很紧张,她说什么事?大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念了句阿弥陀佛,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母亲当时就愣住了。母亲说,怎么可能,我自己亲生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的了?大师说,这孩子应该说不是你应该生那个,是被人临时替换了。母亲摇头表示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
  大师说,此子长有福相,却生有穷命。长相饱满圆润,本不应该是个孤苦落难之命,可是却落迫得如此境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是在非常时期错过了正确的出生时辰。根据他的面相推断他本应在两天前出生的,可是有人生生将他在投胎前拦了下来,临时抓了一个穷命之鬼,赶在极阴之时投了胎,造成了现在这个面相与命理极不相符的情况。他长叹了一声,又说,本自福禄双全命,阴差阳错孤苦人。看来做这事的,和你们家仇深似海。母亲也非常难过,不过她认为既然是她生的孩子,不管是不是本来应生那个,都应该是她的孩子。母亲问方丈怎么办?
  方丈说,这孩子不能跟你回去了,他背负了太多的仇怨,本身又阴气极重,所以再跟你一起回去的话,只会加速他的夭折。放眼这方圆几百里,唯有把他留在本寺中,这里有佛法的正气和佛祖的灵气,或许能阻止其它东西缠上他。
  
  ☆、第七章菩提树下染佛心
  
  母亲听这话,却是极为不舍,她说现在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放下他,我一个人怎么活?方丈说,那你是想让他跟你一起回去,让异物折磨而死,还是想让他在寺庙里安然长大?母亲不说话。
  方丈又说,佛度有缘人,这孩子也算跟我们有缘,你放心,留在寺庙里我们会尽量照顾他,保他周全的。母亲勉强点头答应,说那我留下来,照顾他两天再走吧。母亲果然留下来,替我备置了一些必须的衣物,然后依依不舍下山。临走时,一边走,一边哭。方丈告诉她,五岁之前,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要上山来看我,免得仇家跟着寻上山来。五岁之后,再来接回去读书,毕竟寺庙不能代替学校,佛经倒是有,可是还是在学校学些知识的好。看来方丈是一个思想比较开放的人。
  奇怪的是,自从到了寺庙后,我夜里再也不哭不笑了,因为再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来逗我玩,或者索我小命。就这样,我每天早上开始在寺庙里爬着玩,看那些各种姿势各种表情的塑像。同时也看看方丈三人做早中晚课。
  我一天天长大,开始在院子里到处玩,后来可以爬上床子去拿供品吃,同时我慢慢知道,除方丈外,当日开门的那个中年师傅叫觉明,那个年轻的师傅叫慧明。当然,方丈还是叫方丈,因为我只知道他们一直管方丈叫方丈,我以为这就是他的名字。他们十分喜欢我,慧生天天抱着我玩,说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说,大雨。大雨几岁啊?三岁。大雨想不想爸爸妈妈啊?
  我犹豫了一下,说想。老实说,母亲走了这么久,我对她的印象一点一点开始淡忘,我对父亲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印象。好在庙里几个都是无父无母的人,同他们在一起,也不觉得有什么失落的地方。
  觉明师傅空了会去山里摘野果子给我吃。我多少次哭着闹着要跟他一同上山去,因为他每次回来都有好吃的,我怀疑他把好吃的全都藏在山里了,只要我跟着他,就一定能找到那些果子。可是觉明师傅不让,他说大雨乖,山里有很多狼虫野兽,你上山就是一个又香又嫩的馒头,它们会吃了你的。我说我不怕。他摸着我的头,说,乖,等你长到慧明哥哥那样大的时候,就陪我去。慧明从佛堂伸出光光的头来,生气地说,觉明你说什么呢?他管你叫师傅,管我叫哥哥,这不是差了辈份了吗?你在占我便宜是不是?觉明说,你看你就比他大多少?你还跟我比呢?总不至于他也把我叫哥哥吧?再说出家人那么计较干什么?你就不能四大皆空?你看人家方丈就不像你这样小气!两人一直争论,我觉得他们争得挺好玩。他们俩天天掐架习惯了,我就当看一场小小的闹剧一般,在旁边嘿嘿直笑。
  方丈喜欢练武,没事就在大殿前面的空地上,来上几下子,他打得不紧不慢,兴趣盎然。不像觉明,练不了两下子就乱打一气,方丈板了脸训他,说你永远都改不了这个急性子。打拳哪有你这样的?觉明跟谁都喜欢掐架,他说方丈,你练那个也太慢了吧,有用吗?要是跟人动武打架,还没出手就被人踢翻了。方丈气得胡须乱颤,说混小子,说什么呢?像个出家人吗?一天就知道打架斗殴。跟你说了,出家人要修心。方丈无奈地摇摇头又继续比划起来。
  我最讨厌这个时候,因为方丈逼觉明和慧明练功不说,还非要我也练,我一个三岁小屁孩子能练什么?站了一会儿马步,就耍赖在地上看蚂蚁搬家。气得方丈直摇头,说孺子不可教也,都是一群偷奸耍滑的人。慧明在方丈屁股后面,装着方丈说话的样子,打着嘴型:都是一群偷奸耍滑的人!乐得我跟觉明哈哈大笑。我觉得我多年以后,这些贫嘴跟滑头的习惯都是和这俩活宝学的。
  后来,方丈跟我说,寺庙里不养闲人,要求我每天和他们同起同睡,我穿着改小的僧服,装模作样学着他们打坐念经,时间长了,居然学得有模有样。觉明说,咦,这个混小子还真跟佛祖有缘呢。恐怕长大了也是个当和尚的命。我就朝他吐舌头。
  后来,我也学会了其它事情,比如替上香的香客拎包,这里的香客非常少,只有每年正月初一到十五那几天,和三月三等一些重要日子里,才会有周围附近的百姓来上香祈褔,他们每个人都喜欢摸我的小光头,说这孩子真可爱。其实我的可爱还表现在可以拿着比我还高的扫帚打扫佛堂,清理院子里的杂草,杂草里通常是有蚂蚁和蛐蛐的。有一次我看见两只蛐蛐在打架,我不知道哪来的愤怒,捉住两只蛐蛐,捏死了。方丈看到了,气得直摇头,说了句狼的本性佛性也压不住啊!
  我被罚在佛祖面前跪了半天。晚饭前,方丈把我叫到跟前,跟我说,蚂蚁和蛐蛐虽然很少,但是他们也是有生命的,他们对生命也很珍惜。你知道生命吗?我摇摇头。方丈说,这样吧,要是你哪天要死了,就是生命快要终结的时候,你会不会感觉很难过?我点点头。方丈感觉我还是没有理解深刻。他又对我说,你觉得方丈要是哪天死了,不能陪你了,或者觉明和慧明师傅都死了不能陪你了,你难过吗?我哇的一声哭了,我说方丈不能死,慧明师傅不能死,觉明师傅也不能死。方丈将我楼在怀里,说,好孩子。我们要是死了你会很难过,那些小动物被你弄死了,他们的亲人也会和你一样难过的,懂了吗?我点点头,说懂了,以后再也不去伤害他们了。
  庙里生活虽然清苦,却也别有一翻乐趣。我四岁那年的夏天,雨水一过,山里就开始长蘑菇,为了增加饭桌上的内容,慧明自告奋勇要去山里采蘑菇。方丈清楚他的顽劣,十分不放心,说,虽然不是什么原始森林,但是山里还是危险重重,日子能清苦过就行了。可是慧明坚持着要去采蘑菇,说整天呆在寺庙里烦腻,希望出去转转。方丈没有特别反对。慧明背了个破背兜就出门了。
  我骑在门口的石凳上,问慧明哥哥,带上我去好吗?慧明虎着脸,眼里冒火,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师傅,听到没有?他举起拳头,再叫哥哥,看我不打你。我朝他伸了伸舌头。他没理会我就出去了。
  天气似乎不太好,我看到山顶那边升起一团黑云,我心里就莫名地焦躁起来。觉明看我似乎不太开心,说小乖乖,来骑马马。他弓起背,等待着我跳上去。我拍着手笑着跳到他背上,由他背着我在寺院里跑圈圈。我不停地喊驾驾驾,他就不停地飞跑。直等到方丈觉得不耐烦了,他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觉明你事干完了吗?大雨你今天的马步扎没有?我最讨厌马步,但又不敢违抗方丈的命令,只好从觉明的背上下来。慢吞吞地站到院里的松树下去。
  方丈又开始不停地给我讲他那些所谓的道理。他说,大雨啊,你这至阴之命生来就招秽物,以后少不了要遇到一些鬼怪妖孽来找你麻烦,师傅不求你能降妖除怪,至少你能保住自己那条小命吧。为师让你扎马步,这是武术的根基,不是让你有多厉害,至少把你身体锻炼好,遇到什么麻烦能多抗一阵吧。
  慧明在旁听劈柴,接过去说,方丈的意思是让你皮糙肉厚耐摔打,明白吗?金刚不坏之身。像这样,嗬嗬嗬,他鼓起两条粗壮的手臂向我展示。他自豪地说,这样才能神鬼不怕。
  方丈骂了句,就你多事,无趣地到殿内看香火去了。
  我站在大槐树下,站着站着,居然就打起瞌睡来。他娘的,我这是在哪里?我好像轻飘飘地来到一个小院里,院里有一棵很大的槐树,我轻轻地推开门,里面空空的,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与落寞,我喊有人吗?没有人回答,我再喊有人吗,没人回答,我就出门来,看到院外有一个鱼塘,鱼塘里鱼儿满池,清水泛着绿光,那绿光让我感觉到像一个很深很深的潭,我不敢靠近。突然一只山麂子从远处跳来,咚地一下跳进去。它在鱼塘里抓鱼,它把鱼一条一条抓起来又扔到水里去,那些鱼儿惊慌逃窜,有的蹦到了岸上来。山麂抓住那些逃的慢的鱼儿住后,突然张开耗子一样的尖嘴,露出两排又白又尖的牙齿,嚓的一声将鱼了咬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仍在爪子里使劲地跳、使劲的跳。山麂突然停下来,看着我,向我追来,我吓得转身就逃。逃了半天,回过头看,那山麂仍然跟着我身后,我只好又逃,我一路边跑边喊救我,可是没人救我,三条大白狗伸着舌头嘲笑地看着我。
  
  ☆、第八章跳涧谷里觅慧明
  
  我估计我到了一个镇上,镇上空无一人,风扫起地上的落叶,让我感觉好冷。我大声地喊方丈,喊觉明和慧明,可是无人应答。突然就看到一条巨大的蛇从远处奔来,所过之处惊雷滚滚,飞沙走石,草木皆摧。我意识到完了,就在我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沙尘中冲出来,只一抄就把我夹在胳肢窝下,然后他带着我飞快地跑,飞快地跑,跑了很远,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感觉他的手臂是那样粗壮有力,就像觉明的手臂一样,可是并不是觉明,我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个男人冲我微笑,正当我也笑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那条巨蛇冲上来了,两眼放出闪电,只一口就将男人叼走了……我被眼前的一幕吓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方丈的怀里。方丈说醒啦。我揉揉眼睛说,我在哪里?傻孩子,你还能在哪里?我说我看到看鱼塘和麂子了,还有一条很大的蛇追着我,一个男人将我救了,再后来他被蛇吃了。觉明说,傻孩子你在做梦呢。全都怪方丈,这么热的天气,让这么小的孩子练马步,你看,中暑了吧!
  等等,这不是中暑。方丈说,你的描述的跟当年你母亲送你上山来讲的差不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记忆的再现。与普通人不同的是,普通人的记忆再现是靠大脑去记住,埋藏,然后多年以后在意外情况下激发出来,按理,你当时才出生,不可能有这些记忆的,只有一种解释,这是你的肌肉记忆的再现,你在你母亲的肚子里,靠什么记忆呢?就靠肌肉记忆。说明白点,这种肌肉记忆也叫物质记忆。任何物质都是有记忆的,自然界中经常出现阴兵过境的现象,其实就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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