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火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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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火葬-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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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头顶的上方,裤形救生器又一次从眺望厅里出来,沙龙在胸前划着十字。

“火葬,”巴恩斯说。“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到了这点。”



在贸易中心楼顶,克伦斯基说:“你觉得那边会有麻烦吗,军士长?”

“可能。”军士长仍然非常镇定。他和克伦斯基一起抓住裤形救生器,军士长把那位妇女扶了出来。

她哭着,一是害怕,二是伤心。“我丈夫——”

“请问您的姓名,夫人,我们要作记载。”

“布秋茨!可我丈夫!你们下一次就去救他!他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会给你们钱的!他——”

“好了,夫人,”军士长说,“警察会照顾你的。我们正在设法把大家都救出来。”他对扶着这位夫人的警察做了个手势。



州长走回办公室,瘫倒在椅子上。他突然感到自己老了,疲倦极了。贝特陪伴他的几个愉快的小时里,他重新感受到了年轻时的活力与欢乐。他知道这种时光不会长久,但又自信会继续下去。现在贝特走了,最后一位妇女安全地出去了。在最后那一刻里,州长却不敢看她一眼。

他为自己难过。下面厂场上有上千人,也许上万的人,演出结束后,他们就会回到家里。睡觉前,做他们喜欢做的事儿,知道第二天清晨会照样醒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用卢梭的话说,他们在绝望的平静之中生活,却至少有选择的自由。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

他拨开话筒开关。“我是阿米塔,”他说。他拍拍按钮,又拍了拍。没有声音。电话已经断了。



支撑裤形救生器的那根从眺望厅到贸易中心楼顶的主绳是扎实、柔软、无裂缝的尼龙绳。它牢牢地拴在眺望厅的横梁上,固定这根尼龙绳的单套结是在两名消防队员严密注视下打的。

单套结,结中之王,容易出现松动。所以,消防队员们又在着力处打了两个半套结。半套结没有打滑的征兆。如果打滑,单套结可就吃力了。

可是拴尼龙绳的横梁是钢的,是整个建筑物的一部分。是仍在夕照下闪闪发光的通讯塔的主要支柱。

钢制品传热性能很好。

尼龙绳会融化。



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响了。纳特抓起话筒,报了姓名。可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乱了套:全是他自己的回声。象州长一样,他拍拍按钮,又拍了拍,又拍了拍,他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了拨号音。

他拨了眺望厅办公室号码,又拨了一下,然后挂上了。

他给市广播电台去了电话,立即有人答话。“我是世界大厦广场,”他说。“他们的电话线断了。我们只能通过你们向他们通话。”

“我们会全力相助。只要你需要,你可以立即通过无线电讲话。”

“有一件事,”纳特说。“你们有自动延缓播送设备吗?可以剪去下流话之类的?”

“你直接讲就是了,不去延缓播出。”

“好,”纳特说。“谢谢。我们会守在电话机旁。”他把电话放在桌上,拿起步话机。他又对在贸易中心屋顶的军士长说:“电话断了。一旦你得到信号,请叫我。我会用广播同他们联系。”他四下看了看。蒂姆·布朗在那儿,还有一位消防队长,吉丁斯和帕蒂。“你们都听见了?”纳特问。他举起双手,又放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说。

“我觉得,”消防队长说,“要出事。”

吉丁斯宽厚的肩膀不停地抽动。他看着帕蒂,说:“赛蒙斯是你丈夫,对此我感到抱歉。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宰了这狗娘养的。”

波特探长从门口进来了。他望着大家:“哦能帮什么忙吗?”

没人说话。

“这正是我所想的,”波特说。他靠着墙。“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就呆在这儿。”他停了停,“上帝知道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帕蒂开口问道:“你查到有关约翰·康诺斯的情况了吗?”

“比我需要的还要多,”波特说。他把刚才对警长和检察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办公室里的人沉默着。帕蒂小声说道:“可怜的人。”

“我也这么想,”波特说。他的声音里没有痛苦,只有伤感。接着他慢悠悠地说:“我是个不中用的警察。我的工作就是找出谁犯错误。”他摇摇头。“有时这很容易。可有时,象现在,却很难。”他向上指了指,提高嗓门,“上面的人——有人是要负责任的,是吗?”他望着布朗。

“我怎么知道?”布朗几乎是吼叫起来。然后,平静了一点,“你遇到的是一个由于别人害死了他妻子就铤而走险的人。”布朗指指帕蒂。“她有一个不干正经事的丈夫。”

吉丁斯说,“电路工头和大楼检查员应该拴住——,”他停了一下,看看帕蒂。“拴住大拇指,把他们吊起来。”

纳特说:“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我们本来可以发现错误,结果越来越收不了场。”他停了一会儿。“还有一件事,也许比所有其他的事情加在一起还要重要。”他语气非常严肃。“我们到底认为自己是什么人,设计这么大的一幢楼,那么复杂,那么不堪一击?”

这时步话机响了。“办公室,我是楼顶。”

突然一片静寂。纳特抓起步话机,“这是办公室。”

军士长的声音说,“有个白色的东西在挥舞。请你马上用广播同大楼通话,裤形救生器在我手里,我正抓着它。”

纳特深深地吸了口气,立刻抓起电话。

〖31〗8:00—8:41

情况是这样的:

晶体管收音机的千赫调到了本市电台的位置。电台正在播放抒情音乐。妇女们都走了,再没有人跳舞了。

在眺望大厅的一角,斯坦恩博士,奥杜尔先生和阿瑟··威廉斯教长在一起小声说话。至于说什么,无人知晓。

在用桌子围成的栅栏后边的载人圈里,本市交响乐团指挥哈里森·保尔被抬进了裤形救生器,荡出了窗户。他是出来的第一个男人,也差点成了最后一个。

那个养了三个孩子的招待坐在地板上,在喝烈性威士忌。他口袋里的那张残酷的命运之签上写着九十九号。他认定生还的希望渺茫。他并不特别喜爱这种威士忌酒,他只是下决心不让自己感到恐慌。他想:我如果死了,也许就不再介意自己无法阻止的事了。

两个消防队员,两个招待,消防局局长和秘书长坐在桌子栅栏后面。有一位招待后来证实当时房间里很安静,你可以感到不断加剧的紧张,特别是当妇女们都走了以后。可是一切都有条不紊,“直到,”他加了一句,“发生骚乱。”

卡雷·威考夫正和十来个人说话,其中只有一位招待,叫比尔·塞缪尔森。他曾几次当过码头装卸工,当过半职业性足球队员,小有名气的职业拳击手。

州长则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以断了线的电话机为伴。他在沉思。晶体管收音机里的音乐隐隐约约地传来。外面的大厅里很安静,可州长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他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权利把自己排在前头乘救生器脱险呢?

表面上找不到任何合乎逻辑的答案。

“这么严肃,本特。”门道里传来贝特的声音。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等待着他的判决。

州长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她。“裤形救生器出事了?”

她仍旧笑着,摇摇头。

州长举起手,又垂了下去。真是不敢相信。他半喜半忧地想。“你没走?”

贝特走到桌旁,她象先前那样坐在桌子角上,长长的双腿慢悠悠地晃着。她伸出手去,让州长紧紧地握住。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远处仍隐约传来音乐声。头顶上的空调管道里冒出一缕黑烟,扩散开来,慢慢地停了下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我该怎么说呢?”州长说道,“我一直坐在这儿,为自己感到惋惜——”他停了一下。“见鬼,你不该呆在这儿,你——”

“我该呆在哪儿?”贝特慢慢摇摇头。她又笑了,用她的双唇、她的眼睛、她的一切。“亲爱的本特——”她开始说。

就在这时,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人们的叫骂声和家具被碰倒的声音。

州长把椅子猛地往后一推,站了起来。“呆在这儿,”他说着跑了出去。

这是一幅在浓烟弥漫下的疯人院里的打斗场面。有一张桌子已被推翻,人们象野兽似地把它推到一边,打开一条通道,狂乱地厮打着。

州长看到消防局局长抓住一个人的衣领,使劲把他拉到面前,在他嘴角猛地一击,然后放了他,又去抓另外一个人。

那个穿白色上衣的招待,比尔·塞缪尔森——从人群中挤出来,朝消防局长的脸部猛击两拳,把他打翻在地。

卡雷·威考夫站在那张掀翻的桌子旁,尖叫着。当州长走进大厅时,彼得斯参议员右手拿着一个蜡烛台,照着卡雷就是一下,又是一下。他接着又用烛台朝大个子招待的头部猛击,大个子象一头被砍死的阉牛一样倒了下去。

这里已没有了理智,没有了秩序,唯有疯狂和混乱。有人在擂州长的肩膀。州长回过头来,看见电视网总裁扭歪了脸,这脸象一只吓疯了的羊。

越来越多的浓烟从空调管道里冒出来,令人窒息流泪。在黑色的浓烟中,打斗已到了疯狂的程度。

有人在喊叫,却被一片嘈杂声淹没了。

州长提高声音叫道:“住手!他妈的,住手!”可没人理会他。他埋下头,朝前冲去。

有只胳膊猛地抡到了他的脸上。他继续朝前挤去。他抓住从窗口伸进来的主绳。他靠近窗子了。他一手抓住绳子,尽量将身子探出去,另一只手拼命挥舞着手帕。然后,他缩回身子,想从人群中挤出去。

收音机仍在播放音乐。州长朝收音机的方向奔过去。

他看见收音机放在附近的一张桌子上。他伸手去抓时,桌子被掀翻了。收音机摔在地上,仍旧在响。

有人冲着州长的腰部塞了一拳,州长倒在地上。他手脚并用,拼命向前爬去,把收音机抱在怀里。他挣扎着逃出混乱的人群,然后将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

音乐立刻响彻整个房间。突然,音乐中止了,收音机里传来一个巨人的声音。那是纳特·威尔逊的声音冲破了大厅里的混乱:“现在,请注意!眺望厅的人请注意!”

停了一下。打斗的声音开始静下来。

“眺望厅里的人请注意!”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是广场办公室。我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如果你们不停止,裤形救生器就会停在贸易中心楼顶。听清了吗?我再说一遍:除非秩序并然,裤形救生器是不会再回到眺望厅来的。如果听见了,请在窗口挥动一件白色的东西。”

大厅一片静寂,死一般的静寂。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州长将收音机递给参议员,从附近一张桌子上抓起一块桌布,象刚才那样探出身子,朝贸易中心大楼挥舞着。

仍是寂静。

“好的,”纳特的声音又突然响起来。“好!现在排好队。明白吗?排好队!否则就中断整个营救工作。我们正千方百计将你们全部救出来。如果你们肯合作,我们也许会成功。如果你们不合作,谁也别想生还。懂了吗?谁也别想出来!”

州长环视着在场的人。有的脸被打肿了,有的在流血。大个子招待比尔·塞缪尔森跪在地上直摇头。他象一头野兽,望着州长。

“有什么话要说?”州长问。

没有回答。

“明白吗?”纳特的声音吼叫着。

州长又探出身子,挥动桌布。贸易中心楼顶向办公室汇报需要一些时间。

然后,“好。”纳特的声音说:“排好队。继续进行营救工作。”声音停了停。“但是,只要一发生骚乱,我们就停止。我再重复一遍:只要一发生骚乱,我们就停止营救工作。”声音消失了。

秘书长镇定地说:“五十二号,请吧。五十二号。”

没有参与骚动的一个招待向前走去。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那张生死攸关的纸条。



办公室里,纳特放下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对着步话机说:“好了吗,军士长?你认为——”

“目前看来,你已经制服了他们。如果有变化,我会告诉你的。”

纳特放下步话机,环视了一下办公室。

蒂姆·布朗说:“这会闹得满城风雨的。不知有多少人听到了——恫吓、最后通牒。”

“但是起作用了,”吉丁斯说。



“五十三号,”秘书长说,“请吧。”

消防队员霍华德问:“你是几号?”

秘书长笑笑:“六十号。我前头还有七位。”

“其中就有我,”霍华德说,“五十八号。”

秘书长又微微一笑,“祝贺你。”他停了停。“同你一起共事真愉快。”

“也许,”霍华德说,“等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们可以为我们愉快合作喝一杯。”

“我盼望着这一天。”

参议员向卡雷·威考夫走去,他手里仍拿着蜡烛台。“下次,卡雷,”他小声说,“我会砸掉你的脑袋。”他停了停。“我不是说着玩的。”



贝特仍旧坐在桌子一角上,两条纤细的腿悠闲地晃着,美丽的蓝眼睛似乎在微笑。

“你现在该走了,”州长说道。他看见贝特不情愿,就立即说道,“是的,”他说,“你得离开。因为,亲爱的,”他说,“这是我的心愿,我的请求。如果这听起来有些不自然,我也只能这样说。在这种时候,人们就顾不上形式了。”

“本特——”她停了停。她的眼睛似乎再也没了笑意。

“我不能以自私的行为来结束我这漫长的一生,”州长说。“这事本身就是自私的,我得承认。我不知不觉就装腔作势。”他朝她走去,伸出手。“来吧。”

他们手拉着手走出办公室。大厅现在已经安静下来,变得死气沉沉。晶体管收音机小声地播放着音乐。可谁也没有听。

“第四十九号被漏掉了,奥尔特。”州长对秘书长说,“她回来了。”

秘书长对消防队员霍华德笑了笑。“我弄错了,”他说,“我前头还有八位。”

贝特说:“噢,本特。”

“再见,亲爱的。”州长犹豫了一下,笑了笑。然后,他转过身,走回空荡荡的办公室。



“六十一号!”消防局长说。

“六十二号!”

卡雷·威考夫往前走去。参议员一步跨到他面前。“我是六十五号,”卡雷说道,举起手中的纸条。

参议员瞥了一下纸条,点点头,退了回去。“会轮到你的,”他说。

庞大的建筑物里,温度在不断升高。高温随着暮色一楼接一楼地往上爬。

广场上,天色几乎全黑了。照明灯已经架设好了。灯光下,移动着的人和机器在大楼上投下扭曲了的影子。

在警察组成的人墙后面,人们静静地站着,没有人动,没有人唱歌,没有人说话。

沙龙巡警说:“这真象是一幅地狱图,弗兰克。”

“是的。”弗兰克·巴恩斯的声音很平静,很严肃。“只有他妈的灵魂还藏着。”

一缕余晖还残留在高天。裤形救生器正朝着贸易中心楼顶滑去。

“你认为能把他们全救出来吗?”沙龙问道。

巴恩斯耸耸肩。“即使能,这在记忆中也是悲痛的一天。”



“七十六号!”消防局长叫道,由于烟雾和紧张,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不断地干咳着。

参议员从西窗转过身来。呼吸已经很困难。他四下看了看巨大的眺望厅。

消防门边,白色的桌布下躺着格罗弗·弗雷泽的尸体。

在附近的一张椅子旁边,躺着参议员不认识的一位老人,嘴和眼都睁着。参议员看得出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本·考德威尔躺在大厅中央,他是在那儿倒下的。他的身体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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